……
啊啊,讨厌的回忆……= _ =……
但是,在生气的时候回忆别人的好,这种气量,……呵,就像耶稣说的,别人打你左脸的时候应该露出右脸让他继续打一样,谈何容易。
——人,往往更会记住痛苦和厌恶的事。
并且,爪痕烙印得多深,逗留得就有多久。
一时的快乐、欣赏、喜悦、感激……总是容易被时光冲淡,仅留下坑坑洼洼的伤疤待更久的年月去慢慢抚平。
就像攻玉一样……
我不是小孩子了,虽然不再那么任性,但也没那么宽容……虽然,对那些曾经于自己好过的人与事,总会心软、内疚、后悔。
我知道,对我来说一眨眼的功夫,对他来说却是五千年的光阴。
看到他那样等我的样子,我有绝对的理由去惊诧和不信……但却下意识地为他的等待感到难过、心跳。
既然在意,又为何那样对我?……他总是那么阴晴不定。
如果姐姐在,会看着我叹气吧,她会怪自己曾经说错话,转而精神百倍地发表以暴制暴论,比如‘该恨的人就应该恨,该报复的事就应该报复,只要没搞错对象,你就@#%#¥……#……’之类。
……
呵呵,好像真的很久没想她了。她总是没了任何人都能活下去的样子,根本不用人操心,除了‘那个人’吧。
嗯?……那个人的容貌我怎么记不清了?他是谁啊?
耳边回荡的笛声悠然飘荡,又带着淡淡的忧伤。
不知为什么,让我想到墨若那孩子。
我晃了晃脑袋,终于觉得神志清醒了些。
起身推开窗,没看到他的身影;出外转悠了一圈,也没见到任何踪迹。反倒是夜间湿冷的空气对我关照有佳,冻得我牙齿直打颤……
我逃命似的飞奔回床,抱着磨牙的鸾尾取暖,把他弄得莫名其妙地吼吼。
我对他笑笑,“去散步一下下下下……哈……哈嚏……”= 0、=|||……
他颤抖地伸出狼爪子,快速地抹了抹自个儿的脸。
我看了看他的脸,很不道德地噗嗤一声,毫无罪恶感地忍着笑,帮他擦擦擦。
他拿爪子拨开,表示大度地不介意,又磨着牙蜷一团睡去了。
我偷笑……,等笑劲过去,笛声已经消失了很久。
我转头看看窗外。
——应该是我多心了吧。
虽然墨若喜欢笛子,但毕竟……连信都没寄出去不是么。
我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希望他来了。……呃,虽然很想知道他过得怎样。……还有,桃夭他好不好。
不过,对他们来说那么危险的璀雪,还是别来的好。
***
也许是之前被渊欲……那样的关系;也许是总梦到攻玉,用脑过度;又或许是昨晚着凉……总之——我悲惨地陷入高烧。
“帮你去请医师了,”习屋的人同情地摸摸我可以煎荷包蛋的额头,“搞什么鬼,说生病就生病啊?你体质也太差了。”
我昏昏糊糊地应着,心想芒辰不是个大忙人外加大怪人么,他会来?……强烈怀疑。
……可能他来的时候,我的病已经自然好了也说不定。
发烧很容易睡着,等着等着我受不了掉梦里去了,虽然连梦里,我都在发烧不止,难受得满地打滚……
“医师,你终于来了。”
推门声、椅子声,一阵悉悉索索。
某东西跳到我身上,用爪子拍拍我的额头,顿时把我拍醒。
“嗯……”我难受得哼哼,“鸾尾,透不过气了……”
某东西抖了抖,身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我勉强睁开眼,入眼的却是白华放大的脸。
“白华……你是医师啊?”我的声音有点低沉。
他眨巴眨巴眼,测了测我额头的温度,“你病得不轻啊……我是医师不早上战场了见肆荣去了?怎么还会留这儿呢?发梦吧你?”
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年走到我身边,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撑开我的眼睛。
(流泪ing)痛啊……
他又捏着我的下巴,“嘴张大些。”
看来这个人才是医师。
我懒懒地闭上眼,有气无力地张着嘴。
他伸手解开我的扣子,可才松了两颗,身上的手就停住了动作。
领子里有冷风穿过,扑在我烫烫的肌肤上有些舒服,我哆嗦了一下。
“麻烦你们先出去,顺便把门带上,谢谢。”他似乎转头对别人说了一句。
连鸾尾都被这‘医师’的一句话赶出去了。
似乎已经知道了病情,他为我扣上扣子,手很快离开了我的身体,站得离我稍远些才开口,“你没清理吧。”
我再度睁开眼,看到他的一个侧影,朦胧间,感觉他有着高挑的身材。
脱下黑色外衣的他,身穿着墨色的紧身布衣。窄带缠起的手腕脚踝、额头的细皮带和少见的墨发,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可那种全然的暗色调及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又彰显着影子般的隐秘,让人无法移开眼睛的同时,透露着些许琢磨不透。——像是要用尽全力隐藏到黑夜中去似的。
“受了那种伤,却不清理,好样的。”
我揉了揉眼,觉得这样的轮廓好像在哪见过。
他将手掌大小的黑色袋子放到桌上,从中取出一个墨色的小碟子。
倒入了一些清水,又脱下手套,熟练地用手指在水中搅了搅。
——清水顿时变成了黑色。
仔细地戴上手套,他复将碟子递来,向我一点头。
我满头问号。
治疗灼华用的医疗方法不同么?芒辰好像不是这么做的……
我无力地伸出手,摇摇晃晃地接过碟子。
……好像有什么事被我忽略了。
他靠在桌边,双手后撑着桌面,似乎在打量我,沉默着不说话。
我凑着碟子喝下无味的水。才不过几分钟,就觉得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起来,……就像近视眼校正一样哎?!
太有效了,……虽然身上怪怪的,有种干燥的感觉,就像水分蒸发一样。
医师见我喝下,便径直走来,隔着手套将一些无色的液体涂抹在我唇上。“舔一舔。”
我乖乖地照办,只是看清他容貌的瞬间呛住了。“咳咳咳咳咳……”头晕目眩了好久,终于在满眼金星中咳嗽完毕。
“加了迷药,不可能有痛觉。……怎么?难过?”他搭住我的额头。“心理作用吧。”
“墨若!”
他一愣,俊逸的容貌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又立刻反应过来,俯下身,用手轻轻地捂住我的嘴。他瞥了眼门的方向,有些无奈地蹙眉,低声说,“想让我被发现?”
我拨浪鼓似的摇头。
他犹豫着松开手,眼神里有疑惑,“仓央,……我和小时候长得可不像,你怎么认得出……”
“昨天听到的笛声果然是你!”我们同时说话,又同时住嘴。
互视了一会儿,他别过眼,“嗯。”
“你长大了,还真不像了。”不过和两千年后一模一样呢!“小时候你多可爱啊,还会脸红呢!”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是现在的他面对我更显自然,不再如过去那般撒娇、腼腆。
“昨天为什么躲着我不出来啊?”我拉拉他的袖子,这孩子现在比我高了,终于和初次见他的时候一样了呢。
“你想见我?”他容色不变地问。
“不想。”之前不知道他陨魅的身份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我怎么可能那么自私啊?他跑璀雪来不是羊入虎口么!
他默然地点头,“那不就好了,我没有出现的必要。”
我骨碌一下跳下床,觉得身体轻了很多,“我没认出的话,你就准备继续冒充璀雪医师对吧?”
他摊开左手手心,“是,你要为此惩罚我么?”,黑色的手套有些刺眼。
“惩罚什么啊,你一个人来璀雪就不知道危险么?!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被发现?”
他看着我,八字眉里的从容有些消散,“你是为自己问,还是为璀雪问?”
我疑惑地歪头,“当然是为自己。”
空气里弥漫着些许尴尬的气氛,他不言不语,我有些紧张起来——最贼心虚似的,毕竟我什么都没说就消失了那么久。
总觉得他的双瞳里明显地透露着什么,像责备、哀怨一样将我捆绑住,可他什么都没说。
他捏住我的手指,凑到那微翘的唇边,轻轻一吻——不得不说,持续的时间有点长。
呃?这孩子在我没看到的时候就长大了呢,还变得那么懂礼貌……
我呼出口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并没怎么生气。
“若若?”我动了动手指。
他一僵,放开了我的手,“小时候的称呼怎么还用……”
“你记得?”我开心地一笑,伸手想捏捏他的俊脸,却被他迅速拍开。
我眨了眨眼,手停在半空。
“现在还是别碰我的好。”墨若移开视线,收起碟子,利落地穿上黑色外衣,踱步到门口。
他好像对自己的‘天赋’更为在意了?“那个……”
“嗯。”他搭着把手转过身,“放心,我没对璀雪做什么。这次回来恰巧发现了你,所以留得久了些。”
呃?什么……?那么巧?我变成这摸样他也认得出啊?还有,他不会是真的在这里当药师吧?我还以为是冒充的呢。“就不怕被人发现么?你胆子好大……”
“璀雪无人知晓‘墨若’真正的摸样。所以,我没问题。”他对我坦白而言。“每隔10天,我就会回来一次履行药师的职责,已成习惯了。”他转身转开门把手,“我知道,你定会回这里。”
这里?这里不过是一个别殿……“才不是呢。”
他将门拉开一条缝,语气不急不缓,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因为,你在乎他,多过我们。”
‘他’是指攻玉?
我跑过去砰地关上门,挡住他的去路,“墨若!我回来这里只是灼华用错了……我是想去你们那边的。”
他的转眸看我,淡淡地发出一声‘嗯’。
明明知道他在敷衍,但配上那略带忧郁的容貌,却觉得他有认真在听。
“我本来还担心你会遭遇危险呢,但你似乎把自己隐藏得很好……”
“顺便还锻炼了一些毒转药的能力,灼华变异。”他终于有点孩子的语言了,讨夸奖似的向我抬了抬眉,只是容色没怎么变。
呵呵,“若若乖。”我像以前一样抱住他,却觉得怀中的孩子有点硬邦邦了,和以前软软的触觉大不相同。——老实说,错过了他成长的时光,真的好可惜……
他在一瞬间的惊讶过后,迅速地推开了我,“虽然我有着衣,但难保没有毒素……”
“那有什么关系……”被轻易推开,我有点不爽地嘟嘴,以前他就算挣扎也推不开我的,哼。
他侧靠到门板上,双手插着外衣口袋,安静而稳重地站着,乌黑的双眸如同玛瑙一样静静地看我。那水润的瞳孔里,印着我微微怔神的表情。
他变得安静了好多哦,以前那个会哭会撒娇的若若已经不见了。
“呃?那个,昨天是用它吹的?”我看到他后腰插的黑管笛。
墨若微微侧脸,伸手抽出笛子,只是不让我碰。
看上去好新啊,这是我做给他的还是重新创造的?毕竟五千年了,我的灼华能维持那么久?
他摸着笛身,默不作声地看了我一会儿,“是你创造给我的,忘了?”
我惊讶于他对东西的爱惜,“真的?”仔细一看的话,连刮痕都找不到。
他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将它放回原处,“忘了也没关系,毕竟五千多年了。”
“我才没忘。”不就是为了哄你别哭么。
对他来说的五千年,对我来说……只不过几天。
我有点内疚起来。
那可是我在他幼儿的时候送的哎,他竟然记得,还保存得那么好……老实说,我觉得他还记得我已经算是天大的怪事了……确切地来说,我只在他出生的时候尽过几个月的家长责任来着……难道是因为雏鸟情节?
他颔首沉默,不再多言。
对了,“若若,对你而言,出入璀雪很容易么?能不能带我去陨魅?”
“我一个人出入没什么问题。”他抬头看看窗外,“如果你真想回去,我还是有办法的,只是冒险了点,我不推荐。”
冒险?……看来不能通过寻常方式出去喽?他的意思……只能暗地突破?
那怎么行啊,若被发现,且不谈本来不起眼的我会被彻底抖露出来,墨若的身份更是会遭到质疑,一场浩劫便无法避免……
他伸出两根手指,“医官的权限虽大,但不足以带人出去。或者你可以选择第二种办法,等待。现在正逢契机,成本很低,无需等多久。据我所知以及璀雪今早收到的消息——陨魅昨晚已经攻下了南城。想必攻玉的亲征就在今明两日之间,届时混入队伍随行出宫就是,那是最安全的做法。”
“攻下了?”我一愣,“……是桃夭?”
“没错。”墨若安静地看着我,容色不惊地等我回应。
“我要去。”我心情复杂,有喜悦也有担忧,混杂在一起,理不清、道不明。
这是,维持了600多年的两界战争。
未身临现场的人,感觉不到胜负如翻牌似的速度,以及鞭子狠狠抽打土地的疼痛。即使悠久漫长,大大小小的浴血战役也必定无数,身处核心的人,又是如何想的呢?
桃夭,你还好么?有没有痛到?还有……攻玉……
为什么要开战呢?
墨若打开了门,阳光撒到他俊逸的眉眼上,墨色的瞳孔有如点漆,“我明白了。”
67 时过境迁
“搞不懂,怎么你也会在名单里呢?”白华骑着灵兽接我的时候,反复看了名单N次。
我只能装傻地笑笑。——应该是墨若帮忙的吧。
正如他所说,南城沦陷的消息很快在璀雪宫传播开来,不知道攻玉是怎么下令的,总之璀雪这边反应很迅捷,他几乎立刻就动身了,也许是想去南城汇合吧。别殿随行的文官也许是因为早就安排好了,所以各个都动身得非常快,并没有无谓的等待拖延,效率极为可观。
……他们想来一场大战么?……真是的好难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