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香红渠 下————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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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走着回了庄子,一进他那屋,迎面一阵脆响,闵纪之忙护到他身前,两人定睛一看,却是盈儿恨恨的砸着桌上的茶具,宝儿在一旁哭笑不得,也不敢劝,子胜坐在床上,两条小胖腿一前一后的晃荡着,见了方子安,扑过去偎在他身边,方子安柔声哄着盈儿:“盈儿,谁敢惹你生气?告诉大哥哥,我去帮你骂他!”盈儿一向是把他当成亲人看待,听他出声来劝,面上慢慢缓和下来,却是不说话,闵纪之去看宝儿,宝儿忍着笑,说道:“今儿师父师叔去乐府学射箭,师父的箭离靶心太远,被乐将军的夫人瞧见了,当场显起本事来,三箭齐发都中在靶心上,师父就为着这事心里不爽,回来拿茶具撒气!”

闵纪之嘻嘻一笑,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呢,不过是技不如人,拿这些死物撒气算什么本事,你有这心气儿还不如练出六箭齐发的本领,去臊臊她呢!”盈儿仍是不忿,低着头恨恨的咬着指甲,宝儿领人布了菜,方子安笑着把盈儿揽到怀里,在她耳边悄声说着什么,不一时盈儿就转霁为云,捧起碗大口扒着饭,闵纪之瞧着他只不住微笑,待几人吃完了饭,闵纪之带两个孩子回去,说故事哄他们睡觉,宝儿打来了盆热水,伺着他烫完了脚躺到床上,端了盆悄悄带了门出去。

方子安歪在床上,捏着韩景斌给他的那张纸,今儿瞧着王城里那位的神气有些不对,似乎是要强留他在宫里过夜,幸得有人支了太后过来,否则他只有跟那人撕破脸,借着不欢而散的机会逃出宫了,再有十几天就是正月十五,忍到那时,待韩景斌把那绝色少年献了给他,至不济也能拖延他一段时间,想着想着暗叹一声,闵纪之终是不能随着他到宫里去,要不然有他帮衬着,总也比自已势单力薄强些。

蓦然听到闵纪之在外面喝问了一句:“谁?”方子安忙撑起身向外面张望着,他却再没了言语,随即有人推开了门,挟着股冷风立到他床前,一伸手揽了他在怀,方子安嗅着那淡淡的墨香,心里安定极了,柔声问着:“景斌,你怎么来了?”那人的声气从他头顶传来:“我怕那人吓着你,放不下心,所以过来瞧瞧!”

方子安偎紧他,脑袋在他胸口来回磨蹭着,那人的心跳沉稳有力,想起去年自已对他甚是畏惧,他便着意体贴,向他要糖葫芦吃,都能把他乐的什么似的,不由环着他腰轻声笑了起来,他怜惜的托起他的下颌,俯身吮着那粉唇不放,一只手轻轻探到他身后,百忙之中问了一句:“子安,你那伤好了吗?”

方子安吓的连连推他,他了然的一笑,抖开被子钻了进去,把他紧紧搂到怀里,便如去年两人相拥而眠一般,方子安极缓慢的伸手搭在他腰间,和他面对面对视着,他的手指抚到方子安脸上,一点点勾勒着那线条,微笑着说:“子安,这一年来,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人说‘女大十八变’,我看你比这十八变还要多一变呢!”方子安听他夸奖,不禁有些害羞,垂着眼帘也不敢看他,由着他从眉间一路吻到唇上,忽然调皮起来,迎着他的唇轻咬了一下,韩景斌得了由头,立时不依不饶起来,推开他的衫子在他身上吮咬个不停,听他咭咭笑着扭来扭去的讨饶,就说不出的高兴,似乎和他在一起,便是笑闹着也能满足,索性搂着他讲起了笑话,是个荤笑话,子安没听明白,眨着两眼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他真是越看越爱,俯在他耳边讲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子安从脸一直红到脖子根,他把脸贴上去,那面上竟是热的烫人,结果又是引来他一连串的吮吻。

两人笑闹了半宿,天将明时,闵纪之推门进来,仍是板着脸请韩景斌回去,韩景斌笑着起身,子安窝在他怀里睡的正熟,一只手搁在他胸前,粉色的指甲泛着光泽,像玉雕一般晶莹剔透,他恋恋不舍的握着那手吻了又吻,听见那闵纪之强压着粗重的呼吸,极客气的又催了他一遍,这才替他掖好被子,胡乱穿过上衣服随他出了庄,临走时不忘谢了他一声,他不吭不声扭头就走,韩景斌摇头一笑,也难怪,若是让他见到子安窝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痴痴撒娇,只怕他就没有这般好相与了。

回府匆匆换了朝服,韩罗备好了轿子,正要扶他上轿,乔依依撵了出来,手里托着件裘衣,娇笑着说道:“王爷,天儿凉,您多带件衣物御寒吧!”把手里裘衣放到轿内,妩媚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候在轿外,这人以为他看上了他,这些日子总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抖落他那一身风情,韩景斌却是觉着那媚眼抛的生硬,那哆声腻的瘆人,总不及那人宛转如意,只是再过些日子,还要仰仗他去缠着王城里那位,是以想归想,仍是一脸受用的笑着冲他挥挥手。

韩罗目送他的轿子远去,转身就要回府,却见乔依依凑到他身边,轻声细气的说道:“大管家,今天王爷下了朝,就让依依伺候王爷用膳吧!”韩罗笑咪咪的应着:“哎唷,依依呀!这事我说了可不算,得王爷发话了才行,你看这府里的娈宠哪个不是安份守已的待在自已的院子里,王爷想见谁了,自会吩咐侍卫去叫的,你就别操这份心了,跟着师傅多学些诗词歌赋才是正事!”

乔依依拧着眉,不错眼的盯着他看,韩罗皮笑肉不笑的扫了他一眼,自顾自唤了洒扫的小童,吩咐他书房里的东西打扫完,一定要放回原位,这些日子韩景斌喜欢待在书房,依他的见识,自然是因为以前方子安最喜欢待在书房看书,是以他一下朝就钻到那屋,抚着方子安素常用的“大兰竹”,蘸着墨,在宣纸上一遍一遍写着什么,写完了就是一副痴痴的神气看着那纸,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只是方子安那次重病,皇上竟亲来探病,险些还要了他的命,那急切的神气看着倒不仅止于君臣之情,似乎还多了些什么,方子安自迎了王爷回来,就再没登过门,想来这两人并不是不想见面,实在是中间碍着一个人,所以不敢大张旗鼓的见面,王爷这两次深夜出去,天将明才回来,保不准就是看那人去了,以往方子安在府里受宠时,两人彬彬有礼,便是拉个手,方子安也会羞红了脸,这搬出去了,两人竟半夜私会,也不知王爷有没有如愿?

第五十七章:神似

韩罗呲着牙笑了起来,还真别说,方子安害起羞来,那模样真是惹人疼,可不像府里现在这位,见着下人就吊脸子,对着王爷又谄媚的不行,这人呐,有才学和没有才学真是天差地别,听说方子安在公孙府上出口成章,有一手双笔齐书的绝活,下棋胜了哲罗国手,对对又败了哲罗求和使,单他刻的印,市面上已是万金难求,为人又谦逊,待谁都是分外客气,从不会侍宠而骄,也难怪王爷把他疼到心坎里去了,可那位呢,仗着识些字,舞跳的也凑合,差点没踩到他头顶上,这几天见王爷没有召他侍寝,急的恨不得爬到王爷床上勾引他,寻着由头在王爷眼前转来转去显示他的身段,说起话来更是浪声浪气,连他听着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更何况是王爷!

转到灶间,吩咐给王爷准备些热汤,这些日子天冷的邪乎,王爷自方子安搬出去后,就再没吃过早饭,站那么久,回来必得喝点热汤才能暖过身子,红兴哭丧着脸跟在他身后,说道:“大管家,那位乔大姑奶奶非要吃鱼籽,这天寒地冻的,哪有鱼还怀籽哟!这不是要我好看吗?”韩罗不听那人也还罢了,一听那人心头立时一阵烦燥,沉声喝道:“先把王爷的午膳备好,这府里各人的用度都是有制度的,他每月也就二两银子的例钱,还想单开小灶?你先去忙别的吧,他再来罗嗦,你只管让他来寻我便是!”

红兴喜滋滋的连声应着,韩罗一脸不耐,去了娈宠们的小院,院里几个孩子正在晾衣裳,见了他,乖巧的唤着:“大管家!”韩罗笑着点点头,随着乔依依一批买回来的孩子里,有个叫羽阳的年纪最小,神态却与方子安最是肖似,尤其害羞时红着小脸立在那儿,活脱脱便是方子安回来了,两人虽然眉眼长的不像,独胜在神似,若能让那孩子读书识字,只怕举手投足间,也能带出些方子安的风采。

正想着羽阳,羽阳就端着个木盆出来了,他才十二岁,端着那么一大盆衣服有些吃力,吭吭哧哧到了院里,抬眼见了他,忙放下大盆叫了声:“大管家!”韩罗细细打量着他,他察觉时,小脸立马红了,大大的眼晴,尖尖的下巴,显得格外秀气,韩罗心里有了计较,和蔼的一笑,说道:“羽阳,你怎么洗了这么多衣服?都是你的吗?”羽阳摇了摇头,声音很是清脆动听:“还有些乔哥哥的衣服,他这些日子忙着跟师傅学本事,没空洗衣服,我反正也闲着,就一并洗了!”

韩罗“哦”了一声,拍拍他头,说道:“你忙吧!我再去别处转转!”转身出了那院,正逢上韩景斌下朝,门童忙不迭的寻他去伺候王爷用膳,韩罗一路小跑进了韩景斌的小院,乔依依的声气从屋里传出来:“王爷,您喝些热汤吧,天冷,先袪袪寒气!”韩景斌“嗯”了一声,韩罗一脚跨进门,见乔依依偎在王爷身边,眼角眉梢俱是春情,连他见了都觉着浑身发热,忙偷眼去瞅韩景斌,他面上却是淡淡的,便如同面前没有这只开屏的孔雀一般,韩罗长出一气,拿起碗盛了饭,韩景斌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跑哪儿去了?这早晚才过来!”冲乔依依挥挥手,打发他下去,乔依依却不舍得走,张嘴还想说点什么,韩罗借着把碗递给韩景斌,一个孤拐把他掘到一边,乔依依在他身后恨恨的跺着脚,猛的扭头奔出去,韩罗分明听见王爷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差点忍不住笑,韩景斌见了,笑骂道:“你做什么一副怪样儿?是想笑你主子?”

韩罗忙陪着笑脸,说道:“那哪儿能呐,王爷,随那乔依依一批进府的,还有个叫羽阳的孩子,您真该去瞧瞧,那神态跟方公子竟有几分相似呢!”韩景斌一听,急急催着他:“那孩子在哪儿呢?快带他来见我!”韩罗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一溜儿小跑去了那孩子住的小院,他正踏着凳子晾着衣服,韩罗紧着叫他:“羽阳,羽阳,别晾了,主子叫你呢!”羽阳冻的直吸溜鼻子,从小凳上下来,韩罗掏出帕子给他擦了脸,拉着他去见韩景斌,韩景斌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看了他半晌,对韩罗说:“不像啊!一星半点儿都不像!”韩罗转到羽阳身前,托起他的小脸,笑道:“王爷,您看这孩子长的多好,那眼睛,那鼻子,还有那嘴,个儿顶个儿都是绝好的,实在是咱们府里最排场的孩子呢!”

羽阳被他夸的小脸一红,垂下了头,韩景斌“嗯”了一声,笑道:“有点意思,这么着一看,还真有几分神似!”伸手抬着他的下巴,那孩子被他二人目光灼灼直盯着瞧,连脖子根都羞红了,韩景斌一震,险些就要唤“子安”,回过神后,欢喜的便像得了个宝贝似的,紧着让韩罗给这孩子单独安排个住处,又让他安排了师傅教这孩子诗词歌赋,十五之前时间太过紧促,只怕调教不出来,但不管怎么样,那天寻个由头,把乔依依和这羽阳都推到席间,定要想法儿让王城里那位带走一个才是。

羽阳被大管家带到一处小院,只说以后他就住在这儿,有些不敢置信的推开屋门,里面宽敞干净,除了床、桌子、凳子外带一口大木箱,再没别的摆设,羽阳却是欢喜的什么似的,站在门前,只是不敢踏脚进去,韩罗拍拍他的头,笑道:“羽阳,我瞧你定是个有出息的,以后好生学些本事,若能让王爷看在眼里,那你的好日子可就来了!”羽阳一个劲儿点头,连连谢着他,韩罗笑着出了院子,留他一个人做梦似的不停揉眼,见那床四四方方,大的都能在上面打滚,慢慢掂着脚尖走过去,抚着床角不住的傻笑。

方子安这会正给皇子们讲学,那人仍是坐在殿角,害他一直提心吊胆,说的也是前言不搭后语,韩昱仰着小脸,轻声问他:“方太傅,您今儿是不是身子不适?怎地说话有些不清楚?”方子安忙点点头,韩昱正要让他回去休息,那人却紧着上前,急急问他:“子安,哪里不适?我先宣太医给你瞧瞧吧?”也不等他答话,吩咐门外的太监去叫太医,抱起他转到里间,放在韩昱的床上,方子安如坐针毡,挣扎着要爬起来,那人只是不允,韩昱也伺在一旁,非要他在他床上歇着不可,方子安只能作罢,韩昱在这儿,那人总会收敛些,不敢明目张胆的上来动手动脚。

太医来诊了脉,说是饿着了,那人和韩昱相视一笑,让御膳房备了膳快些送来,两人坐到他床前,竟唠起了家常,那人问着韩昱的学业,韩昱着实把方子安夸奖了一番,那人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气,伸手抚了抚方子安的额角,登时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所幸那人当着小辈,一向端着身份,不一时就收回手搁在身前,面上带着笑,只出神的盯着方子安瞧。

韩昱倚在床角,顺着他父亲的眼光看到方子安身上,这位太傅年方弱冠,却是博闻强识,学贯古今,他的母亲和祖母每每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母亲更是因着他举荐了江思逸,救了他一条小命,对他格外青眼相加,前几日和祖母闲聊时,透出想把本家妹子许给他的意思,可他父亲却是极力反对,说是已允了他自选良配,他母亲只能作罢,不住口的叫着“可惜”,祖母也是一脸婉惜,说这孩子相貌端正,性子也好,娶了谁都是那人的福气,父亲本还是一脸笑色在一旁听着,慢慢沉下了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敷衍着要去处理朝政,紧着出去了,留他们娘几个在那儿怔忡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刚才是哪句话说的不合他心意了,现在看他瞧着太傅的眼神,实在是满心喜爱,许是父亲觉着以太傅的人品,便是寻个仙女也难匹配吧!

有太监轻手轻脚凑过来,说是午膳备好了,问把席开在哪屋,韩昱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父亲已是急急使人把席开到太傅床边,太傅是个守礼的,躺在他床上已是浑身不自在了,这时听了要在床前开席,连连摇手推辞,他父亲却也奇怪,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太傅立时红了脸,再不敢言语,韩昱不知他们打的什么哑谜,倒好奇起来,用膳时视线一直在他父亲和太傅身上打转,见父亲挟了一筷牛柳送到太傅嘴边,太傅垂着头只不住摇着,面上虽带着拒绝的神色,却说不出的好看,韩昱这时才仔细看清了这位太傅,以往把他当师长,只觉着他那双眼睛格外明亮,里面总闪着慈爱的光芒,现在再看他,却是明眸皓齿,配着面上的羞色,简直把父亲后宫里那些娘娘都比下去了。

第五十八章:了悟

他人虽小,可在这互相倾轧宫里待的久,却是什么都能看透几分,看父亲的眼光已有几分痴迷,太傅却是一脸困窘,心里竟“咯噔”一声,索性做出一副天真灿烂的模样,偎到太傅怀里,不露声色的隔开父亲的眼光,提筷挟了菜去喂太傅,太傅这时却是欣然谢着他,吃了他挟的菜,韩昱歪着小脸,笑嘻嘻的说着:“方太傅,太后说你府里有个叫木瓜的小哥哥,以后你便带了他一齐进宫,和我们兄弟几个在一处听你讲学吧!”他听了这话,总算露出一丝笑模样,抚着他的头,说道:“太子殿下,微臣那弟弟不叫木瓜,他叫方子胜,日后还想在您手下做将军打胜仗呢!”

韩昱连连点头说好,韩景翊被这孩子搅进来,登时收了满腔绮思,也伸手抚抚他头,笑道:“昱儿,去找你母后玩吧,父王还有些话要对方太傅说!”听了这话,韩昱下意识的瞥了太傅一眼,见他一脸不自在,甚至还有几分惶恐,不由摇了摇头,揉到他父亲怀里撒着娇:“父王,你答应要陪儿臣去禁苑练骑射的,趁着今儿天色好,咱们就叫着大哥他们,一道儿去禁苑吧!”说着推了推方子安,“太傅,有什么事明儿早朝再说!”方子安急的连三赶四的下了床,跪下给他二人行了礼,慌不择路的出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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