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十方
十方  发于:2010年09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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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菜听得心惊胆战,皱眉凸目,难得显出一副孬相貌。"俺......俺哪里敌得过老大的力气!"立时就想临阵退缩。

李善卷嗤之以鼻:"少蠢了,他忙着生孩子呢,你以为扳手腕不成!!!"当下不再废话,继续交代:"第三产程是从胎儿娩出后到胎盘免除为止,这个时候疼痛基本已经停止,我会根据情况稍稍对捏先生的下体做一些美容缝补,瘦子负责消毒器具撒押不卢粉,"他最后去看十方儿,"至于这位帅哥么,居中协调传递物什,记得机灵着点!可听明白了?"


然而现场无照助产士们的脸都很茫然,没有人回答。
李善卷环视一圈,笑了笑,也罢也罢,他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顶多不过别人去死。

那厢,为奇正仔细观察着神医的面部表情,看到这里是,脸色开始发青,他探了头往西北方向张望,脖子长长,嘴巴翘翘,整个形象仿佛一只正在发抖的鹅。


鹅挣扎半晌,才嗫嚅问道:"神医兄......那么我大哥他......"

"至于为大叔他么......"神医还是笑,说话时像在读某句热情洋溢却而千篇一律冷漠无情的独白"当然也就只有靠我的手术刀和天才外科切割术了......"

仍旧是那句──
剪不断炒不乱的时光飞逝和岁月如梭。
所有人等各就各位,各自紧张各自。
相较于医务工作者们茶饭不思夜半梦魇的忧虑情绪,孕父们倒还算是放松滋润的。
然而,终究仍有些区别,打个比方,作为孕夫典型来讲,如果说捏捏红代表过盛的话,那么为望城无疑便是缺损。

四十二岁高龄的帅哥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劳累,随着身体剧烈变化,他原就浅淡的皮肤颜色逐渐变得更加浅淡,且处处有紧绷之感,照本人的话来说,仿佛夜里没注意时,让人偷偷在肚子里放了什么。

 

为望城早已经碰不到他自己的足部,如今坐立都出现困难,伴随着失眠多梦,同时还为消化不良以及厌食性吞食症的交替出现而万分烦恼。然而,他那一向气势强悍的五官却并没有受到多少雌性激素的影响,以致纵然精神不济,仍然能够让耐重几山所有男女心生畏惧,众人都丝毫不敢忘记,无论如何,这个男人,是老大的老大。

 

相较之下,捏捏红的反应就小的多,纵然肿成气球,他依旧那么鲜艳,那么阳刚。只不过,这气球,脾气多少大了点,而已。怀孕的捏捏红思路仍然敏捷,他很容易冲动,每每冲动时,总能够将感情一股脑地从嘴里倒出来,语速迅疾不加选择,以致于许多脏话都是捕风捉影缺头少尾的。

 

两个怀着对方身孕的男子经常相互搀扶着散步,他们相互给对方梳头穿衣,间或,也相互隐忍彼此因身体变化而难以克制的烦躁与无理取闹。
当然,难免有冲突,因为就算是神仙,只要成了眷属,大约也会吵嘴。

不过,有的时候,吵嘴不失为无法做爱后的一种调剂,就像为望城和捏捏红,李善卷觉得,这俩gay的吵嘴的模式其实非常类似于好莱坞早期激情剧,做爱男女从撩人心魄的呻吟到激情迸发,到诧异到恼恨乃至勃然大怒,最终再回归到充满感伤的和解。


神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经常会说我爱你;
是不是会互相顶着肚子相枕含笑;
又是不是最后都能有幸存活。
佛经中说,贪欲永尽,嗔痴永尽,愚顽永尽,一切烦恼永尽,是名涅般。
然而,李善卷叹息,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能够涅般,能够没有遗憾......
石器时代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月黑风正高。
空气流淌间,有一股隔年冻疮的气息。
正梦到一半,往事浮沉的时候,捏捏红却突然因为急迫的尿意而惊起。
他挣扎着撑住沉重的身体,一旁为望城几乎立刻就醒,"小红......"
这头名字还未曾叫全,那厢只听得的捏捏红闷声哼哼,啪嗒一个闪念,何处传来破裂的沉吟,下体已被大量液体所湿滑。
当然,此情此景,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欲求不满夜半遗精,而是慢慢留出的羊水。
羊水......
潮湿的,汹涌的,如同万羊奔腾的水......

那水带着子宫颈膜的黏液和附近血管渗出来的血液,一同流入到丝绸里,将为望城凤凰也似的眼尾,连带恐惧,都吊得天高水长。
公猪膀胱做成的响笛,在肺活量和肾上腺素的双重激励下凄厉响起,一举打破耐重几月黑风高的宁静。
整个山系轰然而动,如云强盗瞬时清醒,人影满天飞舞,到处都是疾速轻功腾跃后留下的痕迹。
最终,扁豆娘娘凭借其体型优势率先到达,他踢开大门冲了进去,裸露的上身狭窄清瘦得仿佛只剩下脊椎骨。

"老......老......老......老母啊......"他眼睁睁看着那两个男人的大肚皮,以及一床莫名其妙的液体,惊吓得瞬间竟也涌起股尿床的冲动。

后来者呼噜噜前后涌了进来。
为望城尽力支撑住了捏捏红的身体,哑声宣布道:"他要生了......"
众人皆大惊失色,顿时轰一阵爆棚,不过到底曾经演习了好几遍,总算临危不乱。
"神医!!!!神医!!!!!!十万火急!!!!!"十方儿当场抡起快腿,嗖一声冲出去通风报信。
其余的助产士则按照事先安排妥当的方位排排站好,贴符的贴符,念咒的念咒,伴随着捏捏红的惨叫,一时间热闹非凡。
"小红,你忍一忍......"为望城捏着强盗头子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处。
那是接吻前的姿势,充满了生死与共的力度。
为奇赶上前来,颤动着手触发床板机簧,哆哆嗦嗦撤下尾部多余的木板。
肉菜和尚大掌一伸,抱起捏捏红整个向外挪动几分,使其下体包括下肢堪堪临空,做出类似于两栖类交配的准备姿势。
捏捏红勉强扬起头颅,样子正适合用"挣扎"一词来形容,好像正让波涛拍打得就要沉没似的。
简直疼死了,他只能这么想。
然而,下腹部的不适感纵然汹涌,也只是开端而已,接着的苦难没有开始,没有中间,也没有结束。

捏捏红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可怕地被简化成了一种仅仅是断断续续、互不连贯的流动和变化,勉力隐忍的辛苦汗水使得素来强悍的他的面目竟也有些朦胧了,他紧紧抓住为望城的手,依稀有赴死的感觉。

 

无可规避的恐惧在他的心中扩散成为了又黑又深的洞,从洞中,悄悄吹出冰冷湿润的风,最后形成为黑色的漩涡,并从漩涡里,显露出各式各样的为望城来。


雪又不寒云又暖,扶持清梦到梅花。
"大为......"
大为......
这个男人,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使自己受孕同时又怀着自己的骨肉的男人。
捏捏红大吼一声,手心掌纹处的温暖直达内心,助他及时撑住最脆弱的一口呼吸,熬过头波阵痛。

李善卷风一般卷入,他一边着衣,嘴里一边嚷嚷,"姑娘都出去,小伙子们!!!!!别慌!!!各就各位!上家伙!!!"他卷起衣袖,咬牙将手浸入泡了虎仑木草的热水中消毒。


为奇抄起一把把形状古怪的刀具轮流放到火上蒸烤。
肉菜左右肩膀各扛着只盛满沸水的大桶,健步如飞。
扁豆捧了将事先准备妥当的洁净白布与银针,手也抖来脚也抖。

十方儿上前,眼看着为望城肿胀欲裂的肚腹与眉间的不安定,直感到忧心忡忡,"大少爷,您也有身子,产房晦气大,无论如何,请先避一避。"
为望城却一动不动,他仿佛没有听见。
仓惶眼色闪逝过后,留下的是决然而然的坚持。
他全心全意全神贯注牢牢攥住产父的手,就像失重坠下悬崖瞬间千钧一发之际攥住的某根藤蔓。
藤蔓还在不断扭动不断尖叫。
神医满头大汗,吩咐四处有力气的上前来按住怪力男的双手。
"稳住!稳住!!!!!我靠!!!!他妈妈的你别抓我脸呀!"
肉菜哎呀一个千斤坠,堪堪止住捏捏红对李善卷歇斯底里的攻击。
现场一片大乱,开局不力。
"大少爷!!!!"十方儿蓦然停顿在为望城类似于哭泣的唇角弧度面前,玉面小厮无声后退。

李善卷吼叫:"孩子的父亲留下,若不怕日后阳痿,他有权力看看自己的种子如何他妈的开花结果!!!!"他一把拉开捏捏红的腿尽力上提后左右固定,迫使他的膝盖保持弯曲,然后对着为望城大叫,"看仔细了!!!!!喂,上面生孩子的,你也别闲着,呼气!!!!吸气!!!!!平时怎么教你的,注意频率,他妈的别光哼哼,你倒是用力啊!!!!!"


神医将双手放在胀大的肚子上,如同推磨一般用力。
肠子与肠子接触的声音立刻清晰响起。
怪力捏捏红长久呻吟,锐利尖叫,三长两端。
"呼呼呼~~吸吸!!!!呼呼呼~~吸吸!!!!"
──那是挣扎着遵循拉美兹呼吸法的产父的浓浊的意志力!!!!!
捏捏红已无暇顾及其它,只依稀觉得腹中升起一股拳打脚踢,剧烈的反应汩汩滚动,然后从每个毛孔里渗出。
他的眼色开始涣散,肌肉暴突,一根根,宛如出鞘的牛鞭,"大为......大为......"
最近的地方,立刻有坚定却而虚弱的回音,"我在这里......"
为望城的整个表情抽搐着,很用力气,很怜惜,且带上无数栩栩如生赏心悦目的感情因素。
伴随着阵痛加速,兵荒马乱势不可挡。
疼痛铺天盖地,其余一切都在疼痛面前显得苍白。
只有疼痛,仿佛只剩下疼痛。
疼痛使得视觉模糊,嗅觉取而代之,每种气味构为一个完整的世界────心中有狗,瞬间由具体堕落到抽象。

李善卷抽出血手,他感到胎儿已顺利进入临时产道,不过由于宽度不够,姿势还需要调整,所以他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神医嘱咐肉菜和尚将捏捏红的上身抬起,腰间垫入了个软枕,努力改变其体位,以使得胎儿能够顺利以头朝下的正确降落姿势缓缓滑下。
然而,姿态一旦改变,捏捏红立刻大痛,腰椎好像同时承受了刀耕火种。
他勉力呼吸,宁静片刻后,转而咆哮,用尽所有已知未知的粗口放声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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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天骂地骂鬼神,骂风骂雨骂霉星照顶,冻疮连着往昔回忆,有初次见到为望城裸体时候,那难以为继的呼吸,以及往后很多个夜晚的体内射精。

他一次又一次努力使得肠道强烈收缩,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一心一意想将巨大无比的异物往下挤压,排泄的感觉却总是欲迎还拒,固执如利刃一般重复折磨身心。


此时此刻,抽象范畴对于疼痛的孕父来说,当然毫无意义,只有那些具体、特殊、独一无二的才是一切。
比如爱情,比如性欲,或者为望城。

捏捏红的世界俯仰颠倒,顶点的痛苦与往昔顶点的欢乐相交织,为望城在自己身上或身下达到高潮时,那似是而非的表情,成为如今莫大的激励。
就是这张床,用力间歇,捏捏红模糊想,胸口不期然地涌上一种全然的满足,纵然脸孔因疼痛而扭曲,也要尽量微笑。
"大为,你不要哭......"
产父安慰别人同时,却没有料到,此时此刻的自己,也已是泪眼朦胧的。
感情实在太过于强烈了,以致在双眼找到宣泄口后未经允许便夺路而出,如果可能,甚至,还会从肋骨处喷涌。
李善卷皱眉看着捏捏红的临时产道,不到万不得已,他当然不想使用危险的会阴切开术。
产父还很年轻,应该有能力并且有责任自然分娩。
神医重新将手伸入捏捏红体内试探,喃喃说着一些鼓励或者安慰的话语。
胎头已然完成90度大旋转,以侧面的弧线型避开了肩膀给母体造成的负担。
看来一定是个很乖很聪明很体贴的宝宝。
好了......
好了......
只差一点了......
李善卷屏住呼吸,咬牙施力。
捏捏红──这个正逢着盛年精力充沛却在此时破碎着私处的男人──顿时凄厉大吼一声。
没错,那是顶点上即将为人父的呻吟,是世界上所有语言所有拟声词都无法表达的一阵呻吟。
精子与卵子,促使分子至细胞,然后形成组织、器官,进而组合为肉身。
获得肉身的婴儿的头从父亲那造型诡异的下体滑到外科医生并没有戴着手套的双手上。
如同粪便一般,全副武装呼啦从黏液中被排泄出来,在一个父亲的垂死的尖叫声里,降临到另一个父亲弥留的虚弱视线之下。
从此,又一个人生绚烂开始。
是的,人类,从来都不是孤岛,所有的一切都环环相扣。
李善卷将手中臭气轰然的肉团高举,一群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的助产士们立刻都幢幢窜来围观。

"有小鸡鸡!有小鸡鸡!!!!是儿子......小鸡鸡啊......"扁豆娘娘发现到关键点后,马上仰首掩面,为着有毛有翅有皮有蛋的四有新人的诞生而又哭又笑。


一阵阵分泌物的气息染上狂欢色彩,磷耀长夜。

为望城恍惚开目,他感受到捏捏红力竭将衰的视线,那视线从来只看着这个方向,强烈到仿佛要切穿过往,直达身体最隐秘的部分。
埋伏、进攻、锐利的剑锋、淋漓的苦痛。
以及苦痛背后令人难以置信的幸福。
所以,就算那刻即时死去,也是不悔的。
为望城想着想着,突然,他捂住肚腹,一直眯着的双眼倏忽睁圆,面色苍白得简直可以说没有面色了。
他全身痉挛,直感到身体里的东西全部挤做一团,与此同时,身体,反而不见了,只余下体肿胀与心跳。
"天哪!!!天哪!!!!!!!"
为奇猛然醒悟,放声惨叫,十方儿左脚踩右脚,仿佛凭空长出条尾巴,以至于一个跟头摔出去老远。

李善卷只看了一眼,"妈的,早产!!!!!"他力挽狂澜,调兵遣将,"赶紧把生完的搬开,胖子!烧水,瘦子去准备押不卢,小伙子们!都勒紧裤腰带啊!下一场!!!"


捏捏红只挣扎了两下,一声"大为"还没有叫全,眼一翻,便绝望地死了过去!!!
很快,产床重新被打扫干净,为奇将自己的大哥抱了上去。
高高隆起的凉森森的肚皮霎时成了视线中心,以及世界末日的代名词。
婴儿的哭声仿佛仍飘荡于耳际。
父亲们都在生死线上徘徊。
为望城于嘈杂中半昏半醒。
我的捏捏红......
我的儿子......
和我们的血脉。

他想到这里,强撑着最大限度开目,四十余年的星霜,都展现在眼前的一瞬,空间旋转,逻辑逐渐混乱,围在身边的每张面孔,都是一个向外看的人。
他恍惚回忆方才捏捏红勇敢的动作,尽力稳住呼吸。
呼呼吸────
呼呼吸......
喉中有异物哗然涌上来,那些在深夜吃下的肉块与奇蔬异果,到底最后会分裂成身体的哪个部分呢?
为望城无从思虑,只如饥似渴地呼吸着,痉挛开始频繁,他甚至觉得,自己也许就是由抽搐所构成,除了抽搐外一无所有。
羊水破裂瞬间,一股汹涌的回忆便顺势直扑了到眼前。
这气息极其熟悉,时而浓烈时而飘忽,如同过往的某个冬日夜晚里的燕好时分,捏捏红那红掌拨清波的体温。
一切都是有因有果的。
种瓜得豆,得豆忘瓜。
为望城潮湿喘息,肚腹的沉重已容不得他再流连往日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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