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蓝天————香阪彩
香阪彩  发于:2010年09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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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

不解的和彰不由得反问。

没想到昂太突然抬起头来几乎嘶喊地说:

“你为什么要管我?反正我都不能飞了,你就放过我吧!”

他的五官扭曲,平常沉静如潭水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怒火。

被他的气魄压倒的和彰吓得后退好几步。

这时才跑过来的长谷部教练惊讶地对昂太说:“昂太,你在胡说什么?”

“少罗唆!”

没有把教练的话听进去的昂太瞪大眼睛继续喊着:

“我求求你别再拍我的照片了,无法飞翔的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昂太……”

“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不行。一想到你在身边,我的脚就无法往前再踏出一步!”

“──!”

当和彰发现时,自己已经给了昂太一巴掌。

“你别太任性了!”

跪在斜面上的和彰抓住昂太的衣襟大声怒骂。

“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还有谁会相信你?我就算拍你的照片,就算在远方看着你,以前的你还是能飞啊!别把罪归到我头上来。是你自己不相信自己!是你自己输给自己!”

和彰愤愤不然地把昂太一把推开后,转头对一脸不知所措的长谷部教练点了点头。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不过,今天是最后一次。”

“嗄……等一下!森先生……”

长谷部教练慌忙想要挽留。

和彰没有理会他,反而转过头去面对昂太。

“这下你满意了吧?”

和彰俯视着少年的脸说:

“我会如你所愿的消失,从此再也不拍你的照片。”

“森先生──”

“你不是说有我在你就不行吗?有我在你就无法往前再踏出一步吗?……

你放心好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和彰转身背对昂太。

“森先生!”

长谷部教练的声音从后面追过来。

“一定是昂太那番话惹你不高兴吧?”

“……”

“对不起,他只是因为情况不好而一时心浮气躁而已,他绝不是有意那么说……。

对吧,昂太?你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吧?“

和彰只听到长谷部教练催促的声音,却没有听到昂太的任何回答。

或许他根本不想回答。

因为他已经把和彰当作负担。

──一想到你在看着我,我就不行。

昂太刚才说过的话又在他脑中复苏。

他不知道昂太竟然如此讨厌自己,一想到都是由于自己的存在才让昂太屡战屡败,和彰大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那样喜欢上他的自己就好像无知的小丑一样。

从昂太身边离去的和彰,要咬紧下唇才不至于泄漏出呜咽的声音。

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右边的手套上有着红色的血迹。一定是刚才打他的时候沾到的吧!

已经凝结的血就好像是从昂太心中的伤口迸出来的一样。

充满了不吉祥的色彩。

和彰的手心冰冷得几乎冻结。

就像现在的昂太一样。

和彰在雪中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不属于自己般地沉重。

 

“你真的跟垅本吵架了?”

正要离开编辑部的和彰被高田挡在门口,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从哪里听来的?”

在昂太的特集里负责文字部份的高田因为太过忙碌,所以能到白马去的次数也有限。

和彰还私心希望因为昂太的不善应对,所以自己和他吵架的事应该不至于让高田知道,不过这个想法似乎过于天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掌握到情报的高田,表情复杂地低头看着和彰。

“看你不否认那就是真的罗?”

“──我们并没有吵架。”

“我听说你们在滑雪场里对骂。”

看来高田知道的还满多的。

又叹了口气的和彰只好简短地说:“我们绝交了。”

“绝交?”

高田不解地问:

“什么意思啊?你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玩这种把戏?”

“是不是大人或小孩跟绝交没有什么关系吧?”

连和彰都觉得自己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果然被高田吐糟。

“就是小孩才会这么说。”

“……。”

见和彰沉默,高田更是说得起劲。

“你应该知道垅本是个非常有前途的新选手,而且又是我们先发掘的,可以说是本杂志的独家啊!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说服上面让你做这个企画,事到临头了你才跟我说你跟垅本绝交?下月号都已经帮你空出四页篇幅了,你想开天窗啊?”

“……不能拿以前拍的照片充数吗?”

“笨蛋,以前都是地方大会而已啊!现在才真正进入重头戏,你的采访也一样啊!”

“话是没错……”

“而且,在A 级认定的大会里,要是没有漂亮的飞跃照片的话,根本就没有卖点。即使垅本的身手再好,但是能滑到他那种程度的选手并不是没有啊!所以,他要是不在正式大会上取得好成绩的话,也没有使用价值。”

高田的长篇大论,丝毫没有让和彰反驳的余地。

高田说的没错。

面对无法正常表现出滑技而焦躁不安的昂太,连自己也动起肝火来了。事后再回头想想也真是没面子,哪有一个记者会在采访途中把选手臭骂一顿之后,自顾自扬长而去呢?

把自己主动提起的企画抛在一边,这种行为实在太不敬业了,不管别人怎么责备自己都只有承受的份。

看到沮丧的和彰,高田认真地说:

“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能不能再去采访?”

“但是……”

他清楚地记得当天自己已经宣言不会再回去,现在叫他怎么拉得下脸再去面对昂太呢

而且,自己已经完全被昂太厌恶了。

“我做不到。”

凝视着自己脚尖的和彰低声说。高田反而没像一开始那么气势凌人,而改用比较温和的口气问:

“为什么做不到?”

“我……没有脸再去见他。”

都是因为自己才让昂太逞强,却偏偏没有自觉。

最恶劣的是,居然还让昂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瓶颈之中。

明知道昂太无法飞跃而痛苦,自己还雪上加霜地严厉责备他。

怎么想都是自己不好。

所以他无法回去,他无法再面对昂太。

一想到昂太会用那冰冷的眼神问他回来干什么的时候,和彰就觉得自己的全身一定会在那一瞬间冻结,连逃都逃不出去。

那是他最害怕的事。

“原因在他……还是在你?”

和彰黯然回答:

“是我……”

是他让昂太困扰,是他害昂太受伤。

所以一切的错误都在自己。

高田一直凝视着低头的和彰,在轻咳了一声后,他乾脆地说:

“那就简单了,去见他吧!如果他还在生气的话,就直接低头道歉,这也是你的工作之一啊!”

“前辈……”

“哭给我看也没有用。”

被和彰凝视的高田突然意外地腭腆起来,故意粗鲁地拍拍和彰的背。

或许他只是鼓励性地拍拍而已,但是那力道大得足以让和彰喘不过气来。

“前、前辈……你的力气……”

“是你太脆弱了。”

他无视和彰的抗议。

跟经常背着帐篷和睡袋去登山的高田比,自己当然脆弱了。

──别以自己作标准好不好?

和彰不禁在心中暗骂高田。抱着手臂的高田再次郑重地问了一次。

“……答案呢?”

和彰怕自己要是拒绝的话,高田的铁拳可能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只能苦笑点头。

“知道了,我会去。”

虽然答应了高田会再去采访,但是站在月历前的和彰却开始烦恼。

昂太下次的比赛是周末的全日本选手赛。

就如同比赛名称一样,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大会,比赛地点在福冈的滑雪体育场。

有许多国际知名的好手会来参加这场比赛,和彰以前就从昂太口中听过他要参加的事,而且,北村老师也说过,参加规模较大的比赛也算是一种磨练。

在和彰原来的预定表里,这个冬天几乎都把主力放在昂太身上,所以要去观赏比赛是很容易的事。

然而,在他对昂太宣言过“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之后,要怎么再出现在这个大会上呢?他尽量想在大会之前先向昂太、长谷部教练及北村等人道歉兼打招呼,不过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能够到白马去。

理由很简单,就是工作忙。

从打工时代开始算起,和彰进入这家杂志社也有四年了。成为正式社员才刚满一年的他,还算半个新人就能得到长期在长野采访的许可已经很难得了,却也不能因为这个企画而什么都不做。回到东京的时候他要充当前辈摄影师的助手,只要文编提出要求的话,他都得到指定的地方去拍照。

他看着自己的行事历,发现在周末大会之前的行程都已经满档。

他也曾想过下了班之后直接开车到白马去。黄昏出发的话,晚上就可以抵达了。

反正昂太每天都在练习,想要见到他不是一件难事。见到他之后赶快道歉,然后趁夜还未深时离去,或许可以赶在半夜回到东京。

不过,这个时期的白马肯定下着大雪,要是被困在半路上可就麻烦了。谁也不能保证天气不会临时出问题,而且和彰也不想在这么赶的时间里来回白马。

“……还是不行啊!”

他垂下肩膀叹气。

既然如此只好冒着会惹昂太不高兴的危险,直接到会场去向他道歉了。

他不在乎道歉。不管是在白马或是福冈都无所谓。

他在乎的只有昂太而已。

当他看到已经说过不再来的自己再度出现在会场的时候,会有什么想法?

──只要有你在我就无法再踏出一步,完全不行。

昂太那近乎泣诉的声音在和彰耳边响起。

如果自己的存在对昂太来说真的造成那么大的压力的话,那到福冈采访不等于阻碍他走向胜利的道路吗?

要是昂太事先知道自己要去的话,或许会有心理准备。

突然看到自己出现他会不会动摇呢?对精神状况已经相当不安的昂太来说,和彰无疑是一枚不定时炸弹。

──看来要道歉还是等比赛结束再说吧!

在那之前尽量别让跟昂太有关的人,看到他混在其他记者群里,而偷偷拍照吧!

总算找到方法的和彰正把视线从行事历上移开的时候──

门铃意外地响了。

和彰反射性地看了一下时钟,已经接近午夜十一点。

有点疑惑是谁这么晚了还来的和彰,小心地没有解开门链只打开门察看。

“──”

“昂太……?”

无言地站在外面的居然是垅本昂太本人。

倒抽了一口气的和彰下意识地把门关上。或许是因为心情太过动摇的关系,关上的门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他无法控制地喘着气。

他还以为是幻影。但是,那应该是昂太本人没错。

“森先生……对不起,你能不能开门让我进来?”

昂太的声音。伴随着两下敲门声。

和彰吓了一大跳。

昂太居然主动跟他说话。他记得上次不愉快的分手之前,不管自己说什么昂太都一律不理。

为什么?

双手握着门把的和彰陷入混乱状态。

为什么昂太会在这里?

为什么昂太会跟他说话?

去找他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啊?

“森先生,你有听到吧?你不要不说话,回答我啊……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

昂太的声音让和彰回过神来。

终于放开门把的和彰赶紧解开门链。

明明是一件简单的事,和彰却因为焦急或紧张而解不开。

相信昂太一定听到了解开门链的声音。

终于解开了门链的和彰用力拉开门。

“昂太。”

他把这个专程从长野来的少年迎进家中。

穿着有帽子的尼龙外套、黄褐色长裤的昂太,比在滑雪场时看起来还要稚气。

他露出看起来有点别扭、又好像有点在闹脾气的神情,和在他左眼之下贴了一块OK绷的感觉相当契合,和彰不由得微笑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昂太。

这才有十七岁的感觉。

脱掉了鞋子上来的昂太眯起眼睛凝视着和彰。

那种仿佛看着什么眩目东西似的眼神让和彰心跳不已,他不知道昂太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表情。

过于在意他的存在的明明是自己啊!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太慌张的和彰尽问些无关紧要的事。

不过,昂太还是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练习完之后我才来,而你的住址是我打电话到”FRONTIER“编辑部问到的。”

他几天前那完全拒绝的态度仿佛不曾存在过似的。

和彰作梦都没有想到,昂太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应该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好好说说话才对,但是和彰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编辑部应该不会随便把摄影师的地址告诉别人吧?”

“是吗?但是他们告诉我了啊!”

昂太有点意外地歪着头。

和彰本想追问是谁告诉他的,但是随即又打消念头,因为自己还有更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昂太,我……”

“对不起。”

当和彰正要开口的时候──

像是要压倒和彰气势似地昂太率先开口。

“上次对不起。明明是在担心我,我还说了那么过份的话。”

昂太边说边低头道歉。当和彰慌忙要他抬起头来。

“等、等一下。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啊!”

“为什么?”

“你只不过抱怨两句我就动气来,还神气巴拉地说教。我不过是个外行人,只能在一旁观战,无法体验你们的感受。”

“不是──”

“你为什么要来?这个星期不是有比赛吗?而且,还是全日本选手赛啊!要是你这样两地跑而把身体弄坏的话……不就又变成我害了你?”

“不会。”

“一定会。”

“不会啦!而且,什么叫又变成我害了你?我什么时候因为你的原因而搞坏身体啊?”

“你的身体明明就出了问题啊!不能飞跃就是最好的证据!”

和彰有力地否定昂太的话,还激动地抓他的手臂猛摇。

“那都是我害的。要不是当初我无心的一句话,害你勉强自己做高难度的动作,你也不会因此搞坏身体。我被你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

和彰激动地一口气说完。无法直视昂太的他只能低俯着头凝视地面。

“……等等。”

昂太挣脱了和彰的拉扯后,反而抓住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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