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大的花园(出书版)by李葳
  发于:2010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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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瑕不掩瑜。慧东宁可他是表里如一的,也不希望他属于那种嘴巴说一套,行为又是另一套的人。
好比业界一部分评论家,老在报章杂志上痛骂慧东的作品,说与母亲的水平还差得远,接班继承还早得很,但在一些场合碰头了,却动不动就问:「令堂什么时候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你?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云云的后恭前倨之徒。
......真想多点时间与他相处,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自己在台湾的期间,天天都见到他,而不奇怪的吗?
彷佛有天助,自己正要被撵出店门之际,强力的帮手返家了。
慧东本来只是期待花恺熹能替自己美言几句,让大家化暴戾为和平,给自己一个能自由出入这个家的通行证,可是顽固的花恺实,却拼了命地阻挡,最终自掘坟墓地触怒了他自己的弟弟,给慧东制造了另一个可切入的漏洞。
山不转路转。想要直捣黄龙中心的这个想法不成功,那就干脆由外围包起来,逼敌人打开心墙,也未必不是个办法。
--抱着这念头,慧东根据自己事前请私家侦探调查、搜集到的资料,对据说是就读经贸系的高材生花家老二,进行银弹攻势,果然获得了料想不到的成功优势......不,简直比慧东预期的还要好,花家老二竟然邀请自己住下来!
慧东承认,自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忙着拢络周遭的「花家兄妹」成为己方阵营的人,却忽略了最该拉拢的花恺实,造成他在备受冷落的状态下,与其它弟妹间产生了不愉快。
无论强度再怎么强的水泥,只要混入了太多空气,造成空洞,用它砌起的墙崩坏也是瞬间的事。
就因为慧东没注意到这一点,使得情感那么好、相依为命的手足们,发生致命的冲突,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分崩离析了。这件事对花家里的每个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又不得不面对的打击,特别是花恺实,再怎么逞强也掩不住他的落寞......
自己又失败了。
早期在插花时,母亲大人经常、不断地提醒他--
东君,你的私欲太强,视野不够大,这两点是你的致命缺陷,不修正的话,你终难成大器。
练习控制自己的私欲。
无论你多喜欢其中一个种类,也不要忘了其它花儿的重要。每一朵、每一枝、每一叶都重要,而不是只有你中意的才重要。你懂吗?
一开始时,他完全听不懂。
慧东满脑子都是:让自己喜欢的花儿更突出,有何不对?其它的花根本不重要,配角就是配角,重要的是它们能不能,使得最美的那枝花更美。
结果他插出来的作品,无论哪一盆,看起来都很类似。他觉得美的那些花儿,在他的作品中,总是孤独而傲慢,孤立而无凭无依。
在怀疑自己是否毫无才能的痛苦挣扎期,有一日他看着上百张照片,忽然间恍然大悟了!
你不能将每朵花、每片叶拆开来单看,它们相互连系着,密不可分。一朵花儿的美,成就了一片叶的出色,一样样全部「和」在一个花器中,始为一件作品。突出了哪一个,意味着降低了另一个的地位,或有某一个被消灭了。一个不断扣分的作品,怎么可能成就出完美呢?
插花是如此,人也是一样。
慧东对花恺实感到愧疚。自己一味地想得到他的注意,却反而将他孤立了。
他像个自以为是的园丁,只要一见到杂草出现在爱花周遭,就立刻将那些杂草拔除,无论它对花儿是有害或无害的。有一天园丁发现花儿枯萎了,因为孤伶伶的花根吸收不了过多的水分,没有一块儿含水保土的同伴,它了无生趣,干枯而死。
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站在温室花房外,慧东摸了摸自己收在口袋中的眼镜。
眼前的这个家,因为我而面临毁坏的命运。
我应该要做点什么才对吧?爸。
真遗憾,他曾答应父亲,不再使用些旁门左道的方式走快捷方式,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如果能耍点诡计的话,要让那些弟妹们回来,还不容易吗?
只要他们还在乎花恺实,那么只要一张假的X光,或假的血液检查就行了。不,说不定安排一场火灾,会更有效果......
你在想什么?!
慧东背后一凉。
你不是已经将「过去的谷慧东」封印了吗?怎么可以再去筹划这样阴险的计谋?!才短短十五年,你就承受不住恶魔的诱惑,又想使坏了吗?
「不。没有,我没有忘。」
这句话是讲给自己,也讲给天上的父亲听。慧东用力握住眼镜框,说:「你放心,爸爸。我会丢掉偷鸡摸狗的念头,以自己的诚意去说服他们,不会再想歪了。」
否则,他怎么有脸去见天上的父亲?
 
 
 
建地五千坪的腹地内,只盖了二十栋豪华别墅,每栋占地上百坪的三层楼高级住所,还附有私人停车场与百坪花园,超乎水平之上的顶级居住环境,就是恺荣他们三兄妹被花恺实气走之后,目前的住所。
有如此豪华、舒适又宁静的地方,加上非常欢迎有他们陪伴的小主人,不断地拜托他们继续住下来,最好永远都不要走,也就怪不得恺荣他们可以无后顾之忧地,赌这一时之气,说不返家就是不返家。
「谢谢你连日来毫不气馁地前来关心我们家的事,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兄弟间有太多问题,只是过去大家总是一再忍让,毕竟没有大哥牺牲自己的前途,哪有今日我们过的日子?我们又何尝想做个忘恩负义的人。」
过了两天,余怒未消的花恺荣说:「我们难道就不担心,不想回去『花园』吗?我们当然想回去,想关心,想帮他。但是被当成幼儿园的小鬼,不被信赖尊重的家,我们怎么能自己、用这双腿,厚着脸皮走回去呢!」
「塌泥先鲜,我和二哥也有着一样的意见。」一向最受宠的花家么妹,嘟着嘴说:「哥哥总是嘴巴说为我好、为我好,结果就是不把我的话听进去。我已经不是三岁孩子了,为什么要处处千涉我呢?说是希望我们学着独立一点,但我连在外头逛街到晚上九点就会挨骂了,哪有机会独立啊?」
接着她扳着指头说:「总之,你跟哥哥说,如果他不改改脾气,取消一些荒谬的宵禁、不能穿什么低腰裤、不能和认识短于半年的男生单独吃饭等等,诸如此类的可笑规定我或是绝不会回去的!我讲真的!」
最后一个向来比较少话的恺屿,和二哥、幺妹不回家的理由不同,对于恺实这次的行为,他感受到的失望比愤怒多,慧东分析应该比较容易说服。
「你呢?有什摸条件要梭,才肥家麻?还素......你已经想肥家了?」
恺屿闷闷地搔了搔金发,瞥瞥慧东,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没什么条件要开给大哥。不过,大家既然一块儿离开家门,就得一块儿回去,因为这是兄弟姊妹间该有的义气。所以,很抱歉。」
「素吗......挖尬达。」慧东微笑地说:「其实,我后天的下午就要肥回日本啦!本来,洗望你们能在我肥去前,油像以前,好好的哥弟妹,在一起。现仔,大概不能,残念。」
三兄妹听他这样讲,这才忽然警觉到,这名热心调停的中间人不是永远都在的,他回他所住的地方,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约而同地,互看了几眼,传递彼此担心的一点--
他回去了之后,没有了调停人,他们该不会永远回不去了吧?
慧东轮流看看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呆好了,看到你们的面色,我就知道你们并不是不想肥去,是不好意思肥去而已吧?」
三个人你瞄我、我瞄你,没有人否认。
「那,我可以放心地肥日本啦!之前,干才,听你门说多少大哥的不好停的话,我以为你门讨厌他了。这样子,不肥去,我也没办罚。但素我现赞知道,你门都还素喜欢大哥,这样歹揪捕的啦!很多个、很多多多多个的讨厌地方,但只要有一个就好,一个你门喜欢他的理由,就可以肥得去了。」
慧东说完,拍拍屁股起身说:「管你门这么多,不好意思吶!昨天我梭过的,你门要珍惜,不是大家都有这么棒的家人,吵架不好,快快和好,厚?那就折样啦!莎哟娜啦!明天我不费再来了。」
一一和他们点过头,最后挥挥手,他走往玄关。
「等一下,塌泥先鲜!」
恺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回去也行!告诉我大哥,我们回去也行,可是我们不要被傻傻地关在门外,像被罚站一样!假使说,他肯来接我们的话,我们不会再计较之前他赶我们走的事。这是我们三个商量之后的最终版本,我们愿意让步服输了,请大哥也小让个步,OK?」
「挖嘎达,我肥去问他的意见。」
这是到目前为止最好的「劝说」结论,假使这个方案也能被花恺实接受,就太好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没人去接,他们就不回来的话,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也无所谓了!」
酝酿了两天,才等到一个能将这个提议说出来的机会。
现在--搞砸了。
起初餐桌上的气氛还不错,慧东还乐观地想:这次说不定会劝说成功!但这个「愿望」,却因为一句说错的话而落空,花恺实勃然大怒,差点没掀桌。就在他愤而离席之后,慧东也束手无策地坐在餐厅中。
该怎么办?
他以指尖慢慢地敲打着桌面,黑眸严肃地望着漆黑的窗外。
此时后院温室花房的灯又亮了。按照过去的老规矩,他一定会在里面待到气消才会出来。问题是,等他气消,自己也得搭飞机回日本了,而他相信以花家兄妹的顽固程度看来,没有任何人去化解,短期间内他们是不可能再有和好的机会。
你可以就这样放着他不管,自己回日本吗?
不行。
这几天看他一个人孤军奋斗,蜡烛两头烧,慧东不以为留他一个人,他能撑多久。这不仅是家里有没有多个帮手的问题,连精神方面也一样,有人陪和没有人陪,还是差很多的。
否则花恺实又怎么会委屈到即使是他这样惹人厌的「阿本仔」,也是有总比没有好,而愿意和他同居一个屋檐下三,四天?
可以的话,慧东很想立刻取消机票,再多留几天。怎奈昨天在电话里,助理福本已经代为转达母亲的「最后通牒」--
「掌门说那细枝节的事,用不着少主一一确认。你可以回东京后,以视讯会议联络做取代。所以,请您还是搭乘后天的班机回东京。」
福本等不到慧东的回复,于是小声地补上几句。「小的不知道在那边有什么状况,但是您再不回来,掌门就要小的过去『带』您回来了。希望您千万不要逼小的在您二位之间......拜托您了!」
当然了。即使福本是慧东的私人助理,但真正付他薪水的是财团法人「御渊流」,换句话说,掌门师父的母亲算起来才是福本真正的老板。于情于理,一旦母亲要求福本做选择,福本不能、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在今晚「说服」花恺实,接受恺荣他们的条件,结束他们手足之间这次「连手离家出走」的战争。
但是嘴巴说说容易,真正要做,又该从何下手?把嘴说到破皮,可有办法说得动那拗脾气的狮子?赤手空拳又怎么驯兽?花恺实才不会甩他呢!
我非得,让他听我的不可。
慧东面色凝重地掏出他携带了十五年的父亲遗物,站起身,走到浴室中,将门锁起,然后自己一个人,站在洗手台前,取出那副黑框眼镜,与梳妆镜内的自己相互凝视。
这是父亲躺在病榻上,在与死神搏斗的时候,亲手交给他的遗物。
当时父亲的句句叮咛,言犹在耳。他为了遵守与父亲之间的诺言,这十五年来,靠着自我催眠而封锁了自己的本性--就为了当父亲口中的「天使」,好好地替父亲守护母亲的天使。
如果我为了自己喜欢上的家伙,放弃了和你的约定,你可会失望?父亲。
其实慧东也不晓得,一自己释放了本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就像古代女人缠小脚,缠久了、定型之后,解不解开都没有差别了。
可是一想到不需要再约束自己,可以不必再压抑自己,那股自由的芳香已经开始让他的血液沸腾了。
看样子,将「父亲的约束」与「守护花恺实」,秤在天平上的结论,已经出来了。慧东捉起搁在镜台上的眼镜,轻轻地挂在自己鼻梁上。
「爸爸......」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努力想拼凑出日益模糊、褪色的父亲形影。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家伙,正在做着自我伤害的蠢事。所以为了让他知道,伤害自己有多么愚蠢,我打算狠狠地教训他一下。我已经......不能再继续做你的天使儿子,来保护母亲了。因为......我要保护我自己喜欢的人。」
甚至,也许将来有一日,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伤到母亲。
「我要做回那个任性的自己了!可以吧?老爸。」盈眶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滴了下来。
镜中的人没有响应,但站在镜子另一端的人,已经下定决心了。
慧东不自觉地对着戴着眼镜的自己,微一微笑,那和过去欺世骗人的假笑完全不同,这是发自内心的得意笑容。
可以随心所欲,以自己地思想(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是大自然的法则吗?对弱者根本不必同情啊!)、以自己的语言(再也无须虚伪、客套地应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以自己的天生性格(忍耐是什么?喜欢的话,只要不犯法,手段强硬点也是个人自由吧!)来见人,感觉......很棒!
当然棒了,过去十五年来一直不让我做我自己,真是够了!
慧东伸出一手,贴在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老好人谷慧东,莎哟娜啦!今天开始,我又是我了,哈哈哈哈......」
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住他了!
 
 
 
在时间紧迫的状况下,没空再去思考一个更缜密的计划,于是慧东决定以最老套的暗黑手法,逼花恺实就范--
「哈啊......啊啊......」
扭曲的古铜色长腿,抽搐地在半空中颤抖着,最后一个收紧,连脚趾都蜷曲地绷高了腰身,释放出来。
「嗯......」
先以嘴巴承接住,接着慧东把半透明的体液,吐在手心,把玩给恺实看,不正经地笑说:「说什么已经出不来了,结果还不是有......虽然颜色比先前都稀释了不少就是。」
已经处于恍神状态的恺实,呢喃道:「放了我吧......好累......已经真的......都空了......」
早在不知第二次或第三次的「嘴巴服务」之后,慧东便把恺实双手上的束缚解开了。反正现在他应该也腰酸腿软的,无力反抗了。
慧东拉过恺实瘫软的手,来到那同样欲振乏力的部位,让他以湿漉漉的手握住,然后自己的手再覆盖住。
「好,只要这张纪念照拍完,我就让你休息。来,起~~司~~」
啪嚓、啪嚓地连按两下快门,两张自动印出的相纸加入散落在四周的其它张相片中。
「你看,拍得很不错吧......」
此时恺实早已挡不住地投入睡眠之神的诱惑,昏睡如泥了。
慧东见状,有很短暂的瞬间露出了另一个自己的温柔目光,然后静静地,放下相机,双手打横抱起了他的「希妹」,送他上床。
「愿你今晚有个好梦,而明天醒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了。」
特别是「谷慧东」这号人物,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惹他心烦。对花恺实而言,这应该是天大的好消息吧?
 
 
三、
 
「你说什么?」
谷真子从正在阅读的报纸,缓慢地拾起视线,望着自己的儿子。她不过是问了句「你在台北待那么多天做什么?」,却听到儿子说了很不可思议的话。
「为娘的似乎有了幻听。刚刚慧东桑是怎么回答我的,能请你再说一次吗?」
「我说--少啰嗦了,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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