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该做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白越青芮齐齐跪下领命:“属下遵命。”
据欧阳流风所说,白越和青芮主要负责情报系统,而饮血并不为他们所知。饮血则利用情报系统得来的情报进行暗杀等任务,另外负责欧阳流风的安全问题。
事实上,我并不喜欢主动出击,若非别人招惹上我,我一般不会主动去做什么。今次亦是如此,摆好陷阱等着狩猎是我的行事方式。
随便再了解了些情况,眼见着夜更深,我离开了霓裳苑。
这次从白越与青芮身上得知的信息,着实不少,起码已经大概清楚了严谦他们目前的筹备程度。势力确实不凡,真要说到造反却还有些不足,一个王朝的帝王颠覆,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兵戈下最受不得乱的是百姓,故而最该考虑的亦是百姓,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很不幸,严谦忘记了这点。
与欧阳磊挑明后,我并不想再回去,所以,我现在的打算是……
——李君竹的宅邸。
且让我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第四十二章 真兮假兮
李君竹的宅邸距离霓裳苑有点距离,我听着欧阳流风的指引左拐右拐,好长一段时间才算是走到。到的时候已经满头飙汗,全身快湿透。
李君竹的家并不大,他家不是名门望族。李君竹无父无母孤儿一个,完全是靠自己拼搏出来的。也不知道他小时候是怎么和欧阳流风认识的。
所以我敲了门之后出来替我开门的,也是李君竹本人。
李君竹一手还留在开启的门上,难掩诧异,似乎对我的出现感到无比匪夷所思。
确实,自从我成为欧阳流风后,就从未表现出对他的热切与关心,会出现在这里极为诡异,以致于他甚至忘记了反应。
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展颜一笑:“怎么?君竹,不请我进去么?”
他怔了下,机械般挪出位置让我进去。
李君竹的家极其简陋朴素,倒是与我初见他时的景象感觉不符。我起初可是断定了李君竹是贵族子弟中的贵族子弟,原想着他是利用权势在太医院招揽了大批小弟,谁知事实永远与想象偏颇太多。
到客厅的一路上连个小厮都没见到,显而易见,李君竹真的是很清贫,或许还有点原因是他自己也不常在家居住吧。从欧阳流风那里得知,李君竹身为欧阳流风的属下时常有事要住在其他地方,现今我所处的家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直到我坐在了客厅里,李君竹还是沉默不语立在我面前,垂头研究地面砖块的物理构成,对他面前我这个大活人毫无兴趣。李君竹与欧阳流风的主仆关系已经挑明给我看,我也就对我坐他站不感到丝毫愧疚之流的负面情绪。
好嘛,你对我没兴趣你不抬头看我是你的事,我却不想来这里浪费时间当木头。
好在他知道给我上了茶,要不然我不无聊死也得渴死。
拿着杯盖紧紧压住杯沿,坚决不吃到一点点茶叶,其实在这种口渴的时候,我万分倾向于最为解渴的白开水。
一杯茶下肚,起到的作用微弱也好歹起了用。我这才开始打算进入正题。首先……
“君竹,有客房么?”我比较想找个房间先休息再说,而且还得让李君竹冷静下来,打着个主仆样那么沉默的李君竹不是我认识的李君竹,我甚至没有与这样的他交谈的欲望。
“啊?”李君竹发呆般,被我突来的话惊住,半晌才回神,“是。”
我忍不住叹气。我们之间也没发生什么吧,他至于就表现成这样了么?!
李君竹在前面引路,我跟在后面,望着他僵硬的背影,淡淡道:“君竹,我此次来……是想和你说明一件事。”
李君竹整个人都僵硬了,“……是。”
我什么都没说他是什么是啊!
心情一不爽,声音就大了起来:“李君竹!!”
他浑身一震,僵在原地不动弹。
我对着他的反应忍不住再次叹气,“我是欧阳流风,你是李君竹。我们之间,不是主上与属下的关系。作为十数年的兄弟朋友,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这段话,一部分是替欧阳流风说的,另一部分则是,我不想再见到这样的李君竹与之来往。
真是搞不清楚,怎么这世界一个个都两三个面具套脸上,一下用这个,一下用那个。他们不烦,我都被他们弄烦了。端木杨是,墨刃轩是,李君竹还是。
李君竹低不可闻地叹了声,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疲惫:“……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愕然,我知道?我知道什么?还是说他是指欧阳流风?
李君竹倏地转过身来,目光竟是沉痛无比,直直望着我:“你明明知道的……如今却还要我继续做出兄弟朋友的模样,……不觉得对我来说太过残忍了么?”
我持续愕然,在夜风中石化风化。
李君竹继续摧残我饱经摧残的脆弱心灵:“就当我只是下属,你也只是主上,不好吗,为何非要我勉强自己你才甘心?我已经到了极限了你怎么还是不懂我?”
……这,这,这,这算是怎么回事?
是我太迟钝忽略了事情发展,还是欧阳流风再次隐瞒了我什么事情?不该吧,分明之前也不见李君竹有何异常,怎的就我病上一次他就改了十分?以致于我完全见不着当初那个温文尔雅时不时捉弄我的御医李君竹?
李君竹话未说完刀子还是狠刺我心脏:“流风,你知我对你如何,你既有了心上人,何苦再来招惹我,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想要如何。流风,当年你我之间的约定……果然被你全部忘记了么?”
李君竹质问声声,我却只想抱头痛哭或望天哀嚎,怎么他说出来的话我从来没有意识过?“心上人”……那种东西我哪里有了?!至于你李君竹对欧阳流风如何,我柳行云可是没有半分感受到。
眼见着我快癫狂疯掉,李君竹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直笑得我莫名其妙满脑袋问号,外加怒意滋长横生。
李君竹抖着手拍到了我肩上:“流风……哈,你太好玩了……我随口说说,你竟然也相信……咳咳……”
我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光见着李君竹失了温文尔雅失了沉痛失了沉默,笑得很是形象全无。皱紧眉,李君竹这是羊癫疯发作?该用什么药来着?
李君竹笑得我极为恼火,亏得我脱了往常懒惰样今次想这许多,结果却成了他的笑料?
“李君竹!”不由又大喝了声。
“咳咳咳。”李君竹干咳几声,瞬间止住笑声,手不知从哪里变出把折扇,只一转眼的时间,他就恢复了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除却我看得顺眼多了,这番变化让我狠狠咬了咬牙。
心里的恼火变成热度从身上漫上来,我刚想拿扇子扇去部分热量,谁知手一动才发现空荡荡的手早不见了扇子。不用惊讶,我翻着白眼,手迅速从李君竹手上抢回我的扇子。
之前有李君竹沉默在前带路,事实上是极有效率的,起码我们停下的时候已经是在某个房间前面了。
我大步迈了进去。
身后李君竹眉眼中隐藏着的或痛苦或沉重,他既已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了,我又何必去挑人家伤口?就让大家自欺欺人下去,谁也别揭开那层纱。
即使他并非开玩笑又如何,存在虚幻中的事还是隐在彼此心里的好,大家笑笑就当全都没发生过。李君竹也该了解的。
第四十三章 紧急集令
老早在李君竹床上睡得正香就被人吵了起来。有人拼命敲门不说,还外加大喊大叫,很有不把你们吵死就不甘心的气势。
我揉着脑袋慢吞吞坐起身,心里不停咒骂,睡着了被吵醒永远都是最痛苦的事。本来被我扯着躺在我身边的李君竹也不见了踪影。
终于还是被“夺命连环敲”给喊了起来,一步两晃走去大门开门。
“李君竹死哪去了撂下我一个还要我开门!”
“李御……”
开门的瞬间双方都有些怔愣。
眼前之人似乎是曾经见过的太医院某个吏目,很显然,他也认出了我。
某陌生吏目躬身:“欧阳御医。”
“你找李御医,何事?”必须给我一个好理由,不然的话……
“怎么了?”李君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转过头去,见被我咒骂数次的李君竹终于现了身。李君竹一身劲装,额际上尽是汗滴,明显就是刚锻炼回来。
大清早去锻炼……咳,可真够勤奋的。
吏目表情十分焦急:“李御医,欧阳御医。索院史有令,急召集各御医在辰时三刻前必须到太医院集合。既然欧阳御医在此,我便省了去欧阳府的时间了。请两位御医准备前往。”
急召令?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那吏目说完道了声告辞急急离开,留下我和李君竹臆测究竟发生什么事。
等到我换了李君竹的衣服同他一起赶到太医院,太医院广场上早已站满了人。看来我们来得已经排在末尾踩点了。
随便找了个位置站好,本来懒洋洋的心情也随着众人脸上严肃慎重的样子给带进了氛围,连带李君竹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模样。
诸多人站在一起竟也没有吵吵闹闹。索院史难得凝重的话在最前方传来,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想必各位都已听闻了,今次将大家召集在此亦是为了此事。”人群遮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完全看不见索院史的样子,“现今正是我们太医院为百姓做事的时候,希望有愿之人能主动到我与两位副院史处报名。以上就是这次集合主要目的。”
索拉索院史话刚说完,人群轰的闹开,各个声音夹杂其中,议论声纷纷杂杂,我却一时了解不过来。这个紧急到了攸关“为社会做贡献”的事……是什么?
为什么我完全不清楚状况?
李君竹皱着眉头沉默不语,我琢磨着他应该知道吧。于是用手肘撞了撞他,低声问:“君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君竹侧头惊讶:“你竟然不知道么?”
我不解:“我一定要知道么?”
李君竹意义莫测望我一眼,为我解答:“青河今年泛滥导致青河沿岸各处城镇村庄发生洪灾,且灾情严重。又因为卫生与食物问题,在青河中下游出现严重的疫病传染,已有多个省受灾。故而皇上下旨要太医院派人前往灾区治疗,以防疫情过于严重无法控制。这是前几天就举国皆知之事,今日见那吏目之时我便大概想到了。”
百姓流离失所,食物的不卫生,人群的密集,种种不利因素集结在一起,导致病菌的高速繁衍传播。在不能得到有效治疗的情况下,情势愈加严重,直接造成了各处的疫病发展。若不能尽快有效控制,极有可能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李君竹叹了口气:“据说情势已十分紧急。疫情首发区官员为了己身利益隐瞒不报,对染病百姓置之不理,甚至伙同粮商哄抬粮价,更是使得百姓如置水深火热之中。若非有人冒死来京揭发此事,恐怕整个青河中下游都只能遭受灭顶之灾了。”
……原来如此。
还真的是哪个时空都会发生的事情。
官员的自私自利,而受苦的永远都只是百姓。
难免的在悲哀之外有点汗颜,轰动全国的事情就我一个蒙在鼓里全然不知,实在是有够……丢脸的。
“你会去么?”李君竹突然开口问道。
我一怔,随即明白他说的什么。真要说起来,我绝非爱心泛滥之人,也不愿去招惹什么麻烦事。目前我只需安心对待有关于欧阳磊等人的反叛即可,实在是没有余闲再去灾区服务人民。
“我认为你能不去就不去的好。”未等我我回答,李君竹复又道。
我饶有兴趣看着他,李君竹毫不躲避,回望过来:“你该知道你现在首要任务是什么,而不是去南方灾区。”
说的也是。
我笑:“其实我也不打算去。”
去了南方灾区,势必无法安心睡觉安心休息,以我的懒惰性子,恐怕会过得很痛苦。况且,我的医术在整个太医院御医当中最多排个中等,去与不去也没多大区别,对疫病的治疗起不到何作用。太医院人数众多,凑个人数的话也不需要我来。所以想想,还是算了吧。
太医院的主要职责是为宫廷侍直(如以往我值班)。此外,还承担一些奉旨委派的临时性任务和由该院直接委员从事的较为固定的任务。奉旨委派的临时性任务大体有如下四种:第一,凡诸王、公府及文武大臣请医视疾;第二,外藩、公主及台吉大臣有疾请医。第三,军营需医,奉旨差官医治;第四,灾区疫病,太医院派人前往。
由于太医院忙于筹备此事,破天荒的并不需要值班。无意于前往南方的予以医士等人可以率先离开。我正打算离开,却被索院史喊住了脚步。
“流风,你过来。”
嗯?什么事?
面对着全太医院的人,我也不好违逆索院史的意思,跟了他进了算是他的办公室。
索院史坐下,一句话敲定:“你今天回去准备妥当了,明日随我一同前往南方灾区。”
啊?!
第四十四章 洪灾疫情
我打了个哈欠,坐在马车里万分无聊。
若不是索拉索院史硬要拖我去,我是怎么着也不可能在大热天里坐上几天马车到南方去的。可恨的是我连拒绝他说不来都不能。
索院史说你身为我的“关门弟子”在这种危急时刻怎么能不出一份力,那样别人更加不愿意更加会腹诽排斥你。
我说我不在乎我完全不要紧,他们想什么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况且我的医术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去了也不见得能帮上多少忙。
这东西光有理论知识可是万万不够的,而所谓的实战也只有在端木杨身上实施过罢了。
索院史是无论我说什么无论我扯出什么理由都坚持到底,坚决不松口放过我。
我被迫得去,李君竹亦理所当然跟来了。
事情紧急,马车称得上是完全当汽车来使用。一路上路不平摇来晃去,坐得十分之痛苦,偏生索院史还一副快点快点再快点的焦急模样。害得我只有咬牙忍了——这种颠簸情况下叫我如何睡觉?
此次前去南方灾区,太医院中诸人极为积极,争着抢着的报名参加。最后还得索院史等人经过多重考核才选出了一同前去的十名御医、十名医士。曾经让我深感太医院盛产腹黑男的吴御医被留在太医院镇守,以防京中有什么异况。
由于我顶着“索院史关门弟子”的闪亮亮头辉,我光荣的和索院史等太医院老资历前辈同乘。他们在车上一边讨论对疫情的相关克制以及防范医治工作,说出口的是一串串专业名词与药名。
我听了大半天后有了当初上药理学课的错觉,直听得我昏昏欲睡眼皮直往下掉。于是磨蹭到角落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把他们讨论的话语当催眠曲。然后不多时又被马车颠醒,如此持续循环之。
受灾最为严重的是青河流域的汕、万、清三县,基本上此三县已处于完全封锁状态。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只能在城墙外听见无数的哀号与悲鸣,里面数十万百姓,仿佛被神遗弃的子民,每日每夜等待着死亡。周围郡县均是关牢城门隔岸观火,外人无从得知此三县具体情况。
此三县相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形成连锁的传染圈。据调查得知,最开始出现疫病的是万县,此县居三县中央,有青河支流流过形成天然湖泊为淡水,作为全县饮用水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