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小裹
小裹  发于:2010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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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貌地招待过两位军士后,管家把请柬送到密室里。
与刚才和纬达独处时完全不同,拜耶尔蓝优雅地坐在椅子上,心平气和地展开请柬,看完后,又心平气和地放到一边,然后捧起茶杯,安安静静地喝茶。微起涟漪的茶水面上,清澈地映出拜耶尔蓝温文尔雅的面容,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哼--装模作样的家伙。
"呐,拜耶尔蓝......"纬达开口说道(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中,让我们暂时先忽略纬达被暴打之后的鼻青脸肿):"我们截了马蔺公爵的秘信,他一定会使出激烈手段加促和皇室的联姻--那是他接近最高皇权的捷径,而大皇子软弱的性格也适合当个被操纵的木偶,而他下一步又会做什么呢?这份请柬上的舞会不会就是他新一轮剧本的开幕式吧?"
"唔?" 拜耶尔蓝用手支着头,缓缓的抬起湖水样蔚蓝的眼睛:"你认为他在明天的舞会上会导出什么戏来呢?"
"有两任总督死于中风,而他们都是阻碍了马蔺公爵的人--这可是你说的。"
事实上,他已经对我下手了--这句话拜耶尔蓝没有说出口,他始终对纬达隐瞒了那天在公爵府发生的丑事。他说出口的是:"你认为他明天晚上会对我下毒?让我也来个中风死?"
通常犯罪者的奇怪的心理--当他成功一次之后,往往执着于故技重施。
"这并不聪明。"
"是一个蠢办法,但当它有效之后,你就很难继续说它蠢,更无奈的是,我们明明知道它蠢,却无计可施,装作戒酒可不是好主意。"
拜耶尔蓝皱了一阵眉头:"如果可以的话,躺入坟墓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什么?!"包括纬达,在场的管家和蒙特罗都感到吃惊。
"是的,因为谁也不能防备一个七天后复活的死人。"拜耶尔蓝对着纬达微笑了一下:"可以帮这个忙吗,替我喝了那杯毒酒--当然,我会把它调换成我事先调治的药酒,服用后进入假死状态。"
纬达低头思考,不发一言。
"我必须要提醒您,这种药物服下或许真会让人假死。"蒙特罗面无表情地拿着一个瓶子,"不过,真死的可能性也有--虽然很微小。"
那么真死的可能性是多大呢?--纬达扬起眉毛,仿佛在询问。
"百分之五吧。" 蒙特罗回答。
纬达默不做声,接着抬头注视着拜耶尔蓝,金银双色的眼眸坦然得让拜耶尔蓝不敢逼视,"好吧,我相信你。"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要确定明天晚上的酒是不是毒酒了?" 拜耶尔蓝漫不经心地继续用手托着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栽赃陷害这种卑鄙的事情可不符合我的作风。"
"您还是想光明正大地赢马蔺公爵是吗?"蒙特罗将药瓶递给拜耶尔蓝。
"是的。"
离开密室,时间已经是中午,纬达在管家的帮忙下,往脸上横七竖八地贴了胶布后,独自去了海边散步,脚边跟着那只既叫"拜耶尔蓝"也叫"纬达"的小家伙。他走了一段路,停下脚步,把一颗白色的石子踢进海里,手揣在裤兜里面,"那家伙,"他喃喃的说:"到底把我当作什么呢?"
他蹲下身子,正对着小猪,说:"他是一个令人尊敬的人,因此,虽然我讨厌贵族,却也接受并且容忍了他--拜耶尔蓝那家伙在人前人模人样的,天知道他简直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纬达摸着脸上刚才被揍过的地方,愤愤然起来。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确实很欣赏拜耶尔蓝。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他不再是我所尊重的那个人了,"纬达对着小猪喃喃自语,"比如说,权利改变了一个人,扭曲了一个人,如果他真的当了皇帝却违背了他当初不滥杀无辜的承诺,那时候,我该怎么做?把他的东西还给他,然后扭头离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啊?我欠他的东西太多了......"
"也许是我太自做多情了," 纬达看着天边一帘山冈般大小的云絮,若有所思,"拜耶尔蓝很优秀......他不需要任何人,也许,我只是他的一颗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棋子。"
小猪发出一阵咕噜声,似乎在反对他的话。
"伙计," 纬达伸出手,小猪很配合地把一只蹄子搭在他手上,"是不是很在乎一个人就会常常梦见他?说起来......我常常梦见那家伙啊,你有没有梦见过以前咱家隔壁那头小母猪啊?"
"哼哼--"
第八章镇魂曲
夜晚,月光在石楠花垂着的婀娜娇柔的花穗上撒下一层冰冷的银光的时候,纬达坐在窗前发呆。睡不着啊,怎么办?
--我做了你这么长时间的剑术老师,你是不是觉得应该支付我一点报酬?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纬达仿佛又感到拜耶尔蓝正低头靠近他的脸,呼出的气息挑逗着他的耳根,暧昧的语气就在耳边萦绕......
拜耶尔蓝这家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纬达愤懑地想。
既然睡不着,出去走走吧。推开窗户外的木门,纬达深吸了一口气。蓝色的矢车菊在紫丁香残落的香气中飞起了花瓣,淡淡的香味随海风送进鼻孔。
慢慢地步行到海边,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不知道那底下有没有住着美人鱼--传说她们会在夜晚的月光下,唱美丽动人的歌,风浪的时候,好心的人鱼们会浮起在那些焦急的船只面前,携手唱起安慰的歌。
可是水手们听不懂,他们以为那是风的声音。
不是听不懂,纬达这样想,是听不到吧--来自大海深处的鱼类的声音。
海浪像提起的床单一样温柔地拂过脚背,纬达安静的看着斑斓的海星慢慢地爬上岸,一面想着那些小时候听过的童话。
风中传来安稳忧伤的《镇魂曲》。纬达心头一震。回头找声音来源,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长身玉立地靠在远处的树上,背对着他,肩上架着小提琴,潇洒悠闲地拉着。
夜里的海风很大,裹着拜耶尔蓝的身子的宽松衣服完全的鼓起,远远望去,轻盈得像会飘的羽毛。
好熟悉的身影,好熟悉的曲子......这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拜耶尔蓝的身姿在天光中随乐声一起舞动,影子在白色的沙滩上舞蹈。侧耳倾听,不宁静的天空飘着风,不宁静的海涌着浪,难以言喻的天籁之音。
宁静......却悲伤。
这首镇魂曲,这悲伤的音乐为谁而奏?动人心处,让人心口生疼。拜耶尔蓝的心中,竟也有这样深深的悲伤?
在纬达的梦中,拜耶尔蓝也这样,他的音乐让人心为之颤,情为之动。可是现在,不是梦。
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琴声停止了。
"拜耶尔蓝,怎么,你也睡不着出来夜游吗?"
"......" 拜耶尔蓝缓缓抬起蔚蓝色的眸子,"我没有夜游的习惯,今夜是我父母的忌时。"
他们在一棵椰子树下并肩坐了下来。那把小提琴放在拜耶尔蓝的脚边。
纬达似乎无意去触碰拜耶尔蓝的悲伤往事,他觑了一眼那把小提琴,直觉性地开口说道:"那玩意儿看起来不错。"
"这是父亲生前的收藏--西斯特拉迪瓦里奥。" 拜耶尔蓝温柔地抚摸琴身,仿佛在想象当时父亲为母亲一个人演奏时的情景。(注释:西斯特拉迪瓦里奥--迄今为止售价最高的小提琴,1720年制造,1990年以820,000英镑的价格易手。)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现在也许在天堂里过得很幸福。"纬达抬头看着天上的浮云,"小时候妈妈说,善良的人死去后魂灵会在云朵里唱歌,那里有条路通向天堂。"
"你的想法真像个小孩。" 拜耶尔蓝笑着去拍他的头。
看到拜耶尔蓝满含宠溺的眸子,纬达下意识的咬一咬瑞丽的嘴唇:"你可以帮我个忙吗?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决,如月光一般泻下来,清丽、透明而苍白,"帮我找两个人。"
"谁?"
"我爸和我哥," 黑暗中幽幽的声音:"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一种微漠的悲凉慢慢的涌上来,像雪一样,一片片的堆积......
一只手拉住了纬达的衣襟,把他拉近了一点,然后抱住他的肩膀。
"当然可以,我会帮你打听他们的下落。开心一点吧,纬达,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你,其实你比我强多了,你还有份希望在,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就意味着,他们很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而我......已经彻底绝望了。"
--因为他们已经在我4岁的时候,就全都死了。
"谢谢。"
"这话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再说吧,你手上有没有线索?比如说,他们的样子可不可以形容一下?"
纬达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吊坠,"我没见过他们,不过你可以看看这个,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
遵照请柬上的时间,第二天拜耶尔蓝出席了在皇宫举办的皇室订婚晚宴,随行的还有以总督府幕僚身份出席的纬达和蒙特罗上将。
清凉如水的夜,就连星光也冰冷。没有风。墨蓝色天鹅绒的夜空之下,宫殿仿佛笼罩着一片淡淡的银光,静静地矗立在大片大片人工或天然的树林、草坪、蔷薇园之中,点缀着数不清的雕刻、凉亭。听得见远远近近无数喷泉淅淅沥沥的水声,间或一两声鸟叫虫鸣,还有卫兵换岗的踏步声,仕女宫娥低低的浅笑。
皇宫的平和犹如飓风之前的海洋,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蕴藏着汹涌翻腾的力量。
在这里,每一刻都有阴谋正在被策划被施行,每一刻都在酝酿着动荡,每一刻都在平息着动荡。美酒之下或许就是致命的毒药,到达权势的顶端下一秒或许就会从中跌落乃至死于非命。华丽辉煌的皇宫更像是座舞台,形形色色的人匆匆登台表演,又匆匆谢幕下场,不变的只是对权力的角逐。
庞大的皇宫一偶坐落着一栋占地面积近十公顷的白色馆邸,今夜,他迎来了数以百计的达官贵族进进出出。
通常皇室的重要宴会都在这座特殊的宫邸里举行。十九米高的挑空大殿由四十九根直径5米的巨大石柱支撑天花板,石柱与石柱之间配以拱门装饰,美伦美焕。但它的材料构造非常奇特,整座巨大的宫邸全部是用一块一块淡褐色的石头砌成,沉重的石栏杆,巨大的石门,爬满青苔的石雕,石喷水池中雕饰着石花,蔓藤缠绕的石柱......好像这里才建好时就被美杜莎凝视过一样。之所以它的主要材料是石质,那是为了防止有人在聚会时纵火,以提高贵族们聚会时的安全性。
此时,执政官大人正坐在宫邸里。这个现年六十七岁的前朝宰相,双眼时而散发出一种叫人不敢逼视的光芒。他被称作是一名冷酷锐利的谋略家和军事家,他跟随先皇开创了亚特兰帝斯帝国的浩大基业,在新政权的建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忠心耿耿、罡正不阿。先皇病逝前把国家政权交付给他,并不特别强调帝位世袭制而允许他采用惟贤是举的方式拥立帝国的第二任皇帝。
但很多时候,他因为过于辛辣和正派的作风而在众臣中产生了不太好的印象,但是不管别人对他的评价如何,或者怎样地误解他,他却从来未曾尝试要寻求辩解。对于他的功绩与才能,没有人会怀疑,甚至还因为他从不利用自己身为执政官的地位而滥用权利,而对他抱持着一种敬畏的态度。但是如果可能的话,人们还是希望能够对他敬而远之,保持在一定的距离之外,维持应尽的礼仪就行了。
而执政官之所以会收当时年仅4岁的拜耶尔蓝为养子,一是因为他正好膝下无子,更多的则是他从年幼的拜耶尔蓝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坚定地认为这个孩子只要稍加培养,必定是个栋梁之材,除了具备天生的天才因子,还有在拜耶尔蓝的身上,有着太多难能可贵的东西。
实力和野心,拜耶尔蓝两者兼备。因此宫廷内部演变为他和马蔺公爵的两面斗,一半也是执政官默许的结果。在两股势力对峙期间,执政官在中间起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调节作用。
但是总有一天,这种平衡会被打破。
"父亲。"拜耶尔蓝走近执政官身边,礼貌地鞠躬。
执政官锐利的眼神向拜耶尔蓝射来,在音乐声的掩盖下,他沉声问:"听说你取消了讨伐俅德加的计划?"
"是的,父亲。"拜耶尔蓝毫不否认。
"为什么?"声音相当不悦。
"父亲,如果您相信我,"拜耶尔蓝深深地弯下身体,没有抬头,"儿臣有把握用不流血的方式收回俅德加。"
"皇子妃万岁!"忽然有人热烈地欢呼了起来,打断了父子俩之间对话。拜耶尔蓝把视线转向宫殿中央最亮的灯光下那对华丽的男女。
大皇子牵起了阿玛小姐的手,人群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为皇子伉俪干杯!"
酒杯相互碰撞着,笑声洋溢在四周。夜晚的庭园中充满了欢欣的气氛,大家在知道正式婚礼定在30天后举行的消息之后,气氛更是达到了最高潮。香槟酒不断地被打开,歌声一波接一波,贵族们华丽的衣装和钻石齐闪耀,与夏夜的星光溶成一片。
这时候一曲终结,乐队指挥高声说:"现在演奏,皇家方舞。"说完双手一抱。在庄严华丽的皇家方舞的交响乐中,人们依次牵起舞伴的手。
"哦,我的上帝--"一声不和谐的尖叫突然打断了舞会上人们的兴致,甚至连乐队也停止了奏乐。所有的视线都朝那个方向望去。
"快叫御医来!有人突然倒下了!"
"不要摇他,这是中风。"
七天后。
青草的气味十分浓郁,宁静的墓地遍开着五月的野花,纬达盘腿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可怜兮兮的看着属于自己的廉价墓碑、劣质棺材,以及拜耶尔蓝的那张虽然英俊却实在不怀好意的笑脸。
"你那是什么表情?!"纬达愤怒地朝他吼。
"好啦,纬达,你那又是什么表情--你躺了七天,刚刚从坟墓里走出来,快乐一点吧,天气是多么好啊,我陪你去散步吧,你看那棵树......"
"我是在为我自己愤怒。"纬达说:"我现在才明白,你对你的救命恩人的葬礼,是这么的‘饱含敬意'--要知道,那杯毒酒本来应该是你喝的。"
"你又不是真死了。"拜耶尔蓝微笑着耸耸肩:"下次注意就是了。"
"下次?"纬达愤愤不平:"下次我恐怕就没机会回来检查了。"
"拿去。"拜耶尔蓝把一套简陋的衣物和一顶大草帽扔给纬达。
"这是什么?"
"一看就知道,易容的行头嘛,你总不能穿着寿衣到处走吧。"--装死不是你的错,不过到处走吓死人就是你的不对了。拜耶尔蓝瞅着换了衣物,戴上草帽的纬达,果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
接着拜耶尔蓝自己也换上了平民的衣服。在他换好衣服后,纬达吃惊地瞪起了眼睛,他背起手,大摇大摆的围着一脸落难贵族相的拜耶尔蓝转圈,啧啧地感叹--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哪......
接着纬达抓起一把泥土,糊到拜耶尔蓝脸上。
"你做什么?!"
"这样好多了。"纬达得意地叉着腰:"还不明白吗?你的样子--太娇惯了,配不上这身衣服。"
"你说什么?!我配不上这身衣服?!"拜耶尔蓝脸拾起一块土,胡乱抹到纬达脸上,"你不也差不多!"
他们满腔热情的在墓地里互相糊弄着,就像最淘气的孩童,然后蓬头垢面的对着面目全非的对方哈哈大笑,直到直不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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