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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裹  发于:2010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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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样子,谁也认不出来了吧......"拜耶尔蓝站起来,拢了拢满是草根的乱发,夕阳就在身后,红光映出别样的温和:"随便到什么地方走走吧。"
"唔?你想去哪里呢?总督大人。"
"你再叫我总督大人当心我揍你。"
看着拜耶尔蓝一本正经生气的脸,纬达嬉皮笑脸地耸耸肩。
拜耶尔蓝说:"我想到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去,我想触碰你曾经触碰的自由的土地,试着去了解我必要了解却不曾了解的人民--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全部。" 拜耶尔蓝凝视着纬达:"可以带我去吗?"
"唔......那个,当然可以。"
"我们走吧。"拜耶尔蓝转过身,容光焕发的朝纬达伸出手。
沙滩的颜色是金色的,中午的阳光下,黑色的影子缩成迷你版,徜徉在足下。海就在一片阳光下翻滚着波浪,迎着光望去,白色的海鸥仿佛被光染成了黯影,只有清脆的鸣唱点缀着那一片波涛的澎湃。
他们再次回来纬达以前住的那个破窝棚里,商量之后,决定自己动手做一顿中饭。
纬达伸出手摊到拜耶尔蓝面前,拜耶尔蓝立刻明白,乖乖地伸手去摸衣袋--不是吧?一分钱都没带?他翻翻衣袋,又窘迫的翻翻裤袋--最后十分尴尬地看向纬达,露出极品的迷人微笑。
"就知道你这人完全靠不住,像你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根本和日常生活脱节。"纬达不满地嘟喃着,翻箱倒柜,竟然变戏法一样地变出来一个银币--估计是压箱底的私房。
做饭之前要先去菜市。
面前是一排筒子楼,比较古旧了,在拜耶尔蓝看来有些像是危楼,参差不齐的灰顶房子立在更简陋的窝棚间,窄小的街道上挤满了各色中下流人士, 拆迁爆破的轰鸣声几乎能从浪涛的声音中分辨出来了,夹杂着各色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拜耶尔蓝感到太阳穴有些突突地跳,这样嘈杂脏乱的环境令他十分不舒服。
"我说,"他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还要磨蹭多久?"
纬达两只手分别提起一条鱼,仔细观摩:"是要活鱼还是死鱼?"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当然是活鱼好。"
"活鱼的价格是死鱼的两倍......"
"多付这点钱能让你破产吗?"拜耶尔蓝翻起了白眼,"省钱你就买死鱼好了!"
"可是......"纬达指着肚皮翻白且腥臭的死鱼:"这样的鱼你看了还有胃口吗?"
"看不出来你还挺讲究的。"
"老板,"纬达指着一条鱼:"要这条半死不活的。"
拜耶尔蓝差点摔倒在地面上,而纬达则带着无赖的微笑慢条斯理的跟鱼铺老板争论是应该按死鱼还是活鱼的价格出售......
纬达精打细算地用仅有的一个银币买了以下"奢侈品":两条半死不活的安康鱼,半只烤鸭,一把生菜,一瓶沙拉酱,一卷意大利干面,红椒黄椒青椒胡椒洋葱油盐酱醋糖若干......在拜耶尔蓝的强烈要求下顺便还用剩下的钱买了点水果。
回到那栋破木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2点,拜耶尔蓝推开窗户外的木门,深吸了一口气。饥肠辘辘地等待一顿丰盛的午餐。
按照他平时的口味,第一道冷盘,应该是新上市的草莓配上削成圆球的苹果块,拌上沙拉,他专用的厨师还喜欢在周围摆上螺旋型的橘子瓣,用鲜绿的生菜簇拥,或许再点缀几颗洒糖的蓝霉。
头盘自然是意大利墨鱼面,配上第二道的香煎安康鱼或者米兰风味的小牛排或者威尼斯风味的鹅肝配玉米粥--这些都是拜耶尔蓝喜欢吃的,而且他对他的厨师还算满意。
如果来杯上品的红酒就更好,至于饭后的甜点嘛......
"饭做好了,自己过来端!" 简陋的厨房里传出纬达气急败坏的吼叫。
三分钟之后,拜耶尔蓝脸青面黑地盯着桌上的午餐,手放在额头上,那些都是什么啊......
铁的事实粉碎了幻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说,总督大人,这就是生活。"纬达大大冽冽地在他对面坐下来,"像您这样养尊处优好逸恶劳平时吃香的喝辣的完全不懂人民疾苦的有钱人当然不习惯了。"
拜耶尔蓝越发脸色发青,明明是自己厨艺太差,却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反咬他一口!
"干什么做出那种表情?"纬达冷冷道:"好像我虐待了你一样......"见拜耶尔蓝有捏紧拳头揍人的倾向,吃过几次亏的纬达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没必要这样嘛,我做的东西表面上看上去很难看,其实味道还不错的......"
"是吗?"拜耶尔蓝冷冷道:"你先吃给我看。"
"你这家伙脾气还真大,亏我还相信管家的鬼话说你肚量大不容易生气......"纬达终于投降,开始往嘴里扒饭,吃给他看。
"喂,拜耶尔蓝,要不要尝一尝,这意大利面很不错......"
"这条鱼做得太棒了,酸甜适中,咬起来有种薯条的脆感觉......"
"这个是烤鸭,不错不错,这个皮烤的肥而不腻,到嘴就好像溶化了一样......"
"拜耶尔蓝,你真的不吃吗......"
"再不吃......我可吃光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实在忍不住饥饿以及某人频频诱惑的拜耶尔蓝终于动了心,可是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没有刀叉怎么吃?"
"你以为这里是总督府吗?要什么有什么?呐,这个凑和着用吧。" 纬达递过去两根棍子:"这叫筷子。"
拜耶尔蓝闷闷不乐地接过,可是两根小棍怎么也夹不起菜来,他只好一并握着两根筷子像撬门一般朝嘴里扒送,哎,这顿饭吃得好没形象。
"来,吃鸡蛋。"纬达热情地招呼。
天,菜都不会夹,哪里还会夹鸡蛋这种高难度技巧。但拜耶尔蓝有办法,他握着两根并紧的筷,用力插进鸡蛋,翻转筷,面无表情的送进口中......
吃,是一种享受,而且是并不饥饿的时候才能体会到的享受,但人一旦处于极度饥饿状态中,吃就不再是享受了,而是生理的基本需求。这一点,拜耶尔蓝已经体会到。
"我说,"拜耶尔蓝略略皱眉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我们今天晚上就睡在这里吗?"
"不知道是谁说要跟我一起出来体验生活的。"
拜耶尔蓝额头上隐隐冒出青筋,他几乎不得不承认了,纬达就是他的天敌,他那条毒舌简直能把活人气死,死人气活。
入夜,繁星点点,窗外的满天的星斗,像钻石般的璀璨着。可拜耶尔蓝睡不着(床太硬是主要原因),他用手臂撑起半个身子,借着从窗外透出的一点微光,静静看着纬达--他的皮肤就像用最上等的白瓷塑造的娃娃,在月光下几乎透光。拜耶尔蓝心中感叹,这样的一张容颜,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拥有贵族血统的吧。
拜耶尔蓝伸出手,感受到那华丽的金发从指尖流过的温柔,禁不住快乐的微笑--我们已经在守护彼此了。
"你甚美丽......你甚美丽;
你是园中的泉,活水的井,从黎巴嫩流下来的溪水;
你是沙伦的玫瑰;
谷中的百合......"
拜耶尔蓝含糊不清的念颂一段半吊子的雅歌。轻轻地在纬达的流光溢彩的金发上印下一吻,然后合衣睡去。
清晨,鸟叫如注,纬达被刺眼的阳光唤醒,拜耶尔蓝已经不在身边。他迅速从床上翻起,跑到屋外。他看见拜耶尔蓝的身影远远地站着,那个地方是妈妈的墓,他走了过去。
他看见妈妈的墓前,初夏的茜草扎成一大束,中间还零星地点缀着一些蓝色的矢车菊。香气馥郁,连空气中也有丝丝甜醉。
只是不管多少鲜花,也堆不出一具活着的躯体。纬达有些难过。
阳光似乎变得沉重。
"你起得真早。"纬达说。
拜耶尔蓝回过头,"荒郊野外的,我找不到玫瑰或康乃馨,上次我见你把这种花放在这里,所以,我也找来了这种花,希望你母亲能喜欢。"
"你很善于笼络人心。" 纬达撇撇嘴。
拜耶尔蓝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他的眼光依然温柔,宛如夏初茉莉丛间漏下的阳光。
"我们的身世相近,这使我对你有一种更加珍惜的感觉,纬达,如果可以,这么说吧,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做你的兄弟,做朋友,做情人......什么都可以,唯一的条件是,请你多给予我一分信任。"
纬达的嘴开始裂开,而且越裂越大,最后变成暴风骤雨般的大笑声,拜耶尔蓝头疼地把手放在额头上,就知道,话说得太肉麻,这家伙就会变成这副表情。
"好啦,总督大人,下等人民的生活也体验过了,"纬达走过去用力捶了一下拜耶尔蓝的肩膀,"别怪我没提醒你,该办正事了。"
"纬达," 拜耶尔蓝突然捉住欲从自己肩膀上挪开的手,严肃地问:"在你眼里,你把我当什么人?"
纬达略微迟疑,回答:"哥哥吧。"
拜耶尔蓝全身一震,缓缓松开纬达的手......
清凉的初夏之夜,微风习习吹来,携带着从缀满花朵的槐树上顽皮偷去的淡黄色花瓣,飘逸的抛洒在宁静的土地上,露水在那上面凝结珍珠的闪亮,宛若游荡的幽灵。月亮仿佛擦亮了的银盘,熠熠生辉。
清皎的月光下,破茅屋的门前,一对年轻男子促膝而坐。其中一个用两片草叶合并在一起,吹着优缓动人的曲子。
另一个则听得入神。
"不必靠这么近你也该听得到吧。"拜耶尔蓝以手指轻轻的敲一敲纬达的额头,充满宠溺的责备--纬达这才发觉,他在入迷之余不知不觉挪动膝盖,已经大大入侵了拜耶尔蓝膝下的地板。他窘迫的笑了一下,正襟而坐。长叹一口气,百感交集--母亲去世后,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种用草叶吹出来的淳朴而动人曲调了?
"拜耶尔蓝,你很有才华。"纬达毫不掩饰地赞美。
"过奖。"拜耶尔蓝挑选了两片碧叶,递了过去。"这是以前妈妈教我的,你要不要也试一试?蛮好玩的。"
纬达接过,摹仿拜耶尔蓝的姿态试着吹奏,碧叶并不畏惧纬达所谓的气拔山力盖世,只是发出难听的噗噗声,叹息一口气,纬达落寞的将碧叶放下,脸有些红。
"试试这样吹......"拜耶尔蓝没有笑,耐心地教起来。
"拜耶尔蓝......"纬达放下手中的绿叶,仰头望着天际闪亮的天狼星--能遇见你真好--这后半句,纬达没有说出口。
他已经不得不承认,拜耶尔蓝的确是个漩涡式的人物,这个漩涡能将人吸引,且不由自主越陷越深。在这个不可抗拒的引力中作用下,微妙的感情不断地产生、积累,也许有一天,它会爆发。
"什么?"拜耶尔蓝等着他开了一个头的话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纬达眼睛无比清澈,然而又说不出的迷蒙,他淡淡地说:"事实上,我很想早点找到我的家人,可是又害怕去找,怕得到的答案是......他们已经不在了。"
拜耶尔蓝声音平静:"想听我的故事吗?"
他的眼中呈现刺痛的色彩,然而迅速以阴霾的神色掩盖了那些许的流露。以一种波澜不兴的平和语句,缓缓地述说父母那段泣血的爱情故事。
纬达就这样渐渐被带进了故事里,包裹在拜耶尔蓝记忆的蓝色火焰中,他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是的,比起拜耶尔蓝,他还有很大的希望在。
为了不使眼泪真的流出来,纬达转变了话题,而改杜绝这种善感氛围继续扩大的最好话题就是--谈论公事。
"你不是要我今天晚上出发去俅德加吗?"
拜耶尔蓝愣了一下,回答:"没错。"
"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多给我提供些俅德加那边的信息?"
拜耶尔蓝马上恢复了他惯常的冷静和理性,"我想蒙特罗应该和你提过,布伦特司令官曾经拥有帝国第一剑客的称号,他亦曾经是我的剑术老师之一。"
纬达挑了挑眉毛。有趣的关系。
"他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人,像那些正常的才华横溢的人才一样,他非常高傲。"拜耶尔蓝说。
"于是,那位既是你的老师又有才华的人,"纬达皱起眉头:"就心甘情愿的成为马蔺公爵的走狗?"
"我认为他们是在互相利用吧,"拜耶尔蓝说:"布伦特司令官十分看重荣誉,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誉比什么都重要--他比任何人都渴求‘最强',这是一个剑客的最高追求。"
"虚幻的自尊。"纬达撇撇嘴,"等等,你刚才说‘夺回自己的荣誉',难道他现在已经不是第一剑客了?"
拜耶尔蓝默默点头,"这个称号被别人拿走了。"
"说了这么多,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和我决斗?"
"因为你将从他手中夺去他另一样重要的东西--俅德加军部统领之职。"拜耶尔蓝的回答毫不含糊,"以俅德加的习俗,胜者为王,败者引退,而做为一个剑客,是为剑而生,为剑而亡,他不会拒绝挑战者的。"
"明白了......"纬达慢慢地说:"你叫我装死不但是针对马蔺公爵的阴计谋将计就计,还正好是一石二鸟,你留在明处让马蔺公爵放心地看着你,却派我这个‘死人'去俅德加,您还真卑鄙。"
"这叫智慧。"拜耶尔蓝心平气和地纠正。
"出了城门,马车就等在外面,"拜耶尔蓝的手搭上纬达的肩膀,"拜托你了。"
当夜,纬达出了王都,而拜耶尔蓝快马回到了总督府。
走进密室,拜耶尔蓝径直走到武器架,取下他的剑,并问早已等候在密室的蒙特罗:"都准备妥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蒙特罗回答,"纬达已经出发了吗?"
"是的,所以我们尽快从另一条路饶过去,不要落在他后面。"
"您放心。"
一辆马车以飞一般的速度碾过地面的碎石,飞驰在暮色降临的寂静山林中。马车里,拜耶尔蓝看着窗外一片茫茫夜色,恬静的神态掩藏着纷涌的思潮。
那天夜里,在海边,纬达给他看了一个和父亲留下的一模一样的吊坠。
纬达的母亲,是印第安人......
还有不止一两个人觉得他们俩长得像。
拜耶尔蓝忍不住为自己丰富的联想力笑出了声音,怎么可能?如果纬达是他的弟弟,那么死人也能生孩子,这个世界上可就真有鬼了。
蒙特罗奇怪地朝他看来。
"阁下,司令官是您的老师,您就这么放心让纬达去做我们这次行动的幌子?"
蒙特罗的话令拜耶尔蓝有些不悦,虽然那说的是实话。
"所以我们得赶快点,说不定能在完事之后顺便阻止那场决斗。"拜耶尔蓝向窗外望去,说:"我绝不会让他出什么事,我发誓。"
第九章俅德加之行
"实在是糟糕至极的防卫......"
俅得加军部司令办公室里,跨过横七竖八的歪躺在房间里的士兵, 拜耶尔蓝绕到桌子前,伸手拿起那只上等白玉做成的印章,然后展开事前准备好的文件,不紧不慢地在文件的右下角倒上红蜡,然后重重地把印章摁了上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端详着手里这份盖着军部司令官印鉴的文书,扭头对一旁的蒙特罗说:"我们这像是强盗行为呢,啊,不,强盗是光明正大的,我们看上去更似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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