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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裹  发于:2010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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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上帝创造生命,上帝说赋予生命公平的权利,但每一天有多少人出生呢?富贵和贫穷,祝福和诅咒,美丽和丑陋。没有人有选择出生的权力,更没有人能选择出生后的境遇。
生命,一条源于公平却终于不平的离奇曲线。
这些天,候爵的家中叠压着层层的不安和欣喜,搅起这连绵暗波的原因是候爵夫人腹中即将出生的婴儿--候爵夫人是印第安人,按照贵族的种族划分,黑人是四分之三人,而印第安人,不是人。因此"候爵夫人"这个名份,也只是暗地里才能叫的。
腹中的胎儿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大公子小拜耶尔蓝今年有四岁大了。
仆人捧着一杯水小心翼翼地走近,还没来得及扶起候爵夫人,拜耶尔蓝已经用与一般四岁小孩相比之下显得敏捷得有点过了份的动作夺过了杯子,任性地大叫:"我要妈妈起来陪我玩!"
仆人哭丧着脸劝说:"小少爷,夫人在生病,您不能这样......"
"生病?"拜耶尔蓝突然扑过去:"生病会死吗?"
候爵夫人不禁苦笑。顽皮淘气的拜耶尔蓝一开口就总是有惊人之句。
当啷!
妈妈的苦笑使拜耶尔蓝误会了其中的意思。杯子从仿佛烫手一样被拜耶尔蓝扔到了墙角,年幼的拜耶尔蓝猛地转身更加用力地推摇着烧得七荤八素的候爵夫人,叫嚷声更响亮了:"妈妈!啊!您不能死啊!听到没有?您不要离开我啊!"
眼泪决堤般从幼小的孩子眼中涌出。
"拜耶尔蓝!胡闹!不要影响妈妈休息,快下去。"候爵低沉着嗓子呵斥爱子。拜耶尔蓝嘟着嘴悻悻地走到一边。
"要变天了。"管家在候爵耳边说着双关语。候爵的眼中闪过希望和绝望交错的流波,混着雨季即将来临的沉闷,一层层令人窒息地笼罩着候爵俯。
今晚,雨季终于到了。
"候爵阁下,还是带夫人离开吧!"
"不,孩子就要出生了,夫人又病得这么厉害,这个时候根本不能经受颠簸。"
"可他们会来杀死夫人的。"
"他们敢!谁敢动扎玛拉一下,我和他们拼了!"
身着纱衣的侍女们无声地迅速川行着。女人的呻吟打破凝固在空气中的肃静。
候爵焦躁地在屋内踱着圈步。"还没生出来吗?"
"候爵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他们是来抓夫人的!"
广场上,火光冲天,用浇了石油的木柴堆起来的高高柴剁上,一个大腹便便的印第安女子奋力扭着挣扎着最终被绑上了高高的柴剁。
"烧死她,下贱的印第安女人!玷污了我们贵族的血统,烧了她!"
"不能让她肚子里的印第安小杂种生出来!"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些叫嚣着龇牙咧嘴的贵族们仿佛一群地狱的魔鬼,兴奋地看着那个女人被熊熊的大火吞噬......
"扎玛拉--"
候爵的眼睛几乎要撑破眼眶,他张开嘴,露出锐利宛如狼一般的牙,咆哮起来,一面拼命想要扭断那条绑住手臂的铁链。
"不要烧我的妻子!!!"他脸涨到发紫,叫喊到口干舌燥,然而并没有一个人去灭火--铁链实在太牢固了,他奋力地挣扎着,弄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也无法挣脱,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被烧死。
他不停的喘气,不停的嘶吼,直到喉咙里泛出了血的腥辣。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愤怒的神色令到他狰狞可怕。
"扎玛拉,谁来救救她--该死的上帝,不开眼的上帝!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第一章冒犯总督阁下的人
克里特岛如明珠般镶嵌在波光潋滟的地中海,三山峰巅巍巍矗立,传说那是海神赐予的三叉戟,以荫蔽这片福地。果不其然,中古时代的克里特,称雄于四境。
盛夏的晴天里,太阳的光芒形成了耀眼的瀑布倾注在地面上。金色沙滩与白色沙滩在阳光下亮得耀眼,一条大路沿着褐色的山脉绕向远方。
端坐在马车上的年轻男子对头发花白的老管家说:"我们去集市随便走走吧。"
"好的,拜耶尔蓝总督阁下。"管家答道。
于是一辆漆得黑亮的马车沿着靠海的大路移动起来,军舰鸟在初升的阳光中张着近乎纹丝不动的翅膀在天空盘旋。
克里特岛的阳光是灿烂的,这座人类史上著名的蔚蓝色文明帝国,在这里的土地上建立起了一座繁华的城市做为王都。王都并不是每个角落都富裕繁华,并不宽阔的街道,参差不齐的灰顶房子立在更简陋的窝棚间,这在奢华的王都里就像一个不和谐的音符。虽然不大,却熙熙攘攘的聚集着各类中下流人士。
王宫里,贵族们酒池肉林,夜夜萧歌,生活糜烂而奢侈;在王宫外,军官和贵族为所欲为,欺榨百姓,甚至肆意杀人。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军官大人,请不要这样......"发出哀求的是个姑娘,很明显是个乡下姑娘,拎着一篮子鸡蛋。她的脸蛋红的像个熟透了的苹果--这让她显得令人爱怜和同情,而她哀求的对象--一个挂着佩剑的下级军官,却一脸猥亵的笑容。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
拜耶尔蓝皱起了眉,一只脚踏下马车,准备制止这件不光彩的行为。
"啊,拜耶尔蓝总督!"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来--在这样的集市,这样的声音实在再平常不过了,虽然它的分贝的确比普通的声音更高些,但他让人们都回头却的的确确是因为他喊的名字非常刺耳--下级军官跳起来,并拢双腿,惶恐的敬礼,并且露出听到这类大人物的名号时特有的仓忙而庄重神色。
有人知道我在这里吗?--拜耶尔蓝奇怪的想。
"拜耶尔蓝总督--"一头长着毛的白呼呼的动物蹿了进来,左拱拱右拱拱,不停的放出非常不令人愉悦的哼哼声--小姐们发出尖叫,且迅速提起荷叶褶的裙边踮起脚跳开--那头动物非常敏捷的从忙着敬礼的下级军官和吓得脸色苍白的农村姑娘中间拱了过去。
接着,先前那个声音喊得马车的帘子在闷热的宁静中抖动了一下:"给俺滚回来!"
三十秒的宁静之后,人群忽然轻松起来,接着爆发出一片海潮一样汹涌的大笑。
"总督阁下......"管家哭笑不得地看向身边的人:"其实居民们常常用尊敬的人的名字来命名身边的动物的。"
"......是吗......"拜耶尔蓝看起来还没有完全生气:"但我一点也不觉得愉快......"
管家恭敬地点头:"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
这个时候,一个落魄游吟诗人打扮的男子冲了进来--他一头金发束在背后,因为缺乏清洁工作而粘在一起,而头顶破破烂烂的草帽摇摇欲坠,人们奇怪那东西为什么没有随风飞走。他的披风是黑色的--天知道它变黑之前是什么颜色,马裤的裤腿基本已经不存在了,棕色的草鞋前大脚趾头夸张的翘着。
可以说,这个人身上的一切都是那样肮脏,除了一双眼睛--左边像海水一样明澈,右边像太阳一样耀眼--一双不可思议的金银双瞳。
拜耶尔蓝迅速对这个人产生了好感--因为从这个角度,他看到这个人在气急败坏的从下级军官和姑娘之间杀过去时故意的撞了姑娘一下,挤挤眼睛做出一个鬼脸,拜耶尔蓝从他的口型中读出"快跑"这个词语--于是,姑娘迅速反应过来,趁着混乱溜进了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群。
但拜耶尔蓝的这点好感马上被打消了,因为这家伙接下来扯开嗓门大喊起来:"啊,拜耶尔蓝总督,你不能这样!"
这头动物就像是--经上所描述的那样,被鬼附了身,嗷嗷的叫着,横冲直撞着。下级军官异常愤怒的拔出剑,这个动作大大的激怒了动物那颗不平的心,于是它在暴怒中以迅捷的速度一头拱了过去。
"天哪,拜耶尔蓝总督,你怎么能这么做?!"这个人挽着黑糊糊的衣袖,赤着胳膊,挥舞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长的东西冲了过来(但作用是很明显的--肯定可以作为武器),他黑着脸,快速的运动着脸部肌肉,口里吐出大量比李尔王还要恶毒的措词--人群尖刻的哈哈大笑着。
终于,他的武器和舌头起了作用,那头动物从狼狈不堪的下级军官身上爬了下来。
下级军官发出一声恶毒的咒骂,这个人露出惊惶的神色:"啊,长官,您大人有大量,看在上帝的份上您行行好--它只是一头猪而已。"
"拜耶尔蓝总督"余怒未息的朝下级军官示威,下级军官心有余悸的朝后退了一步,于是,男子用破草鞋踢了它一脚--这头动物缩了一下,又凶恶的朝下级军官嗷嗷叫起来。
"你......"下级军官狼狈的说:"你们等着!"
"天哪,您原谅它吧,它不知道您这样高贵的......"
话没说完,下级军官已经跑的连影子都不见,这个脏兮兮的人咧开嘴,露出嵌着泥土的牙齿,然后偷偷的把从下级军官身上摸下来的一袋子钱揣进怀里。
偷窃?--拜耶尔蓝暗暗皱起了眉。
"总督大人,这个人和您长得挺像。"老管家说。
"......他哪里像我?!" 拜耶尔蓝侧身去拿盛着咖啡的铜壶,拿起来后又愤愤地放下,对马车夫吩咐说:"跟上他。"
"不好了!"远远的跑来一个小孩子。
"拿去。"这家伙把刚偷的钱袋子扔给小孩:"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蔺公爵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拜耶尔蓝和管家皆吃了一惊,但很快拜耶尔蓝就皱起了眉,说:"管家,我不这么认为,你看--"
果然......--拜耶尔蓝的手迅速揉皱了衣服下摆的上好料子。
"啊!马蔺公爵真的过来了!打起来了!这可太有意思了,我们来赌一把,拜耶尔蓝总督会不会打得马蔺公爵嘴啃泥呢?" (【注】马蔺公爵在后面会提到,其大女儿是先皇陛下的宠妃,本人是拜耶尔蓝的政敌)
"这可说不准,俺觉得最后啃泥的肯定是拜耶尔蓝总督。"
"这可不行,这种蠢事怎么允许发生!"这家伙抓抓头发,然后冲上前去围观两只猪斗殴。
这家伙一手攀着脏兮兮的栏杆,对着两头拱在一起的动物凶悍的大喊,一手挥舞一边让唾沫星子随着他的手臂纷乱的飞溅着。
"这样可不行,马蔺公爵很厉害,啊,俺的拜耶尔蓝总督,拿出你的实力来!"没等拜耶尔蓝找到可以原谅这家伙的理由,他兴致勃勃的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拱它,对,就这样,狠狠的拱,拜耶尔蓝总督,你一定会赢的!"
拜耶尔蓝在一片臭烘烘的哼哼声中再次去拿咖啡壶,他把咖啡倒进刻着浮花的瓷杯里,然后把一包盐倒了进去。
总督阁下已经气疯了,管家开始祈祷--仁慈的上帝啊,原谅那人吧,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饲料槽前的两头动物的胜负渐渐现出端倪,最后"马蔺公爵"竖着全身的鬃毛,气势汹汹的朝"拜耶尔蓝总督"张开大口--发出嗷嗷的威胁声,而后者像打蔫的萝卜,进了一步,又缩了回去,最后一头拱在角落,开始泄气的哼哼。
"这不可能,拜耶尔蓝总督怎么可能输给马蔺公爵--我打算生气了!"这家伙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用两手捧着,乱蓬蓬的头发上扎着草根。
他总算说了句人话--拜耶尔蓝总算能开始搅动杯里的小勺。
"可它的确是输了。"小孩子说。
"唉--"那家伙搔搔头发:"问题是拜耶尔蓝总督是绝不可能输给马蔺公爵的......"他把两只胜负已分的猪赶进猪栏,仿佛开始思考:"你可太让俺生气了,拜耶尔蓝总督。
你可太让俺生气了--一口咖啡顿时噎在拜耶尔蓝喉咙里。
"俺很失望,拜耶尔蓝总督。"这家伙大大咧咧的宣布:"听着,俺要处罚你。"因为想到了好主意,这家伙显得特别得意:"俺要你围着猪圈跑十圈。"
"把他抓起来!"啪的一声,拜耶尔蓝终于折断了手中的小勺。
......
半小时后。
让人把那个脏兮兮的家伙扔到浴室里,拜耶尔蓝坐在软绵绵的塌席上,选择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然后开始慢慢的打理一串青绿的葡萄。"真可怜。"
"的确,这个人毕竟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穷人......"
"我是指我的浴室。"拜耶尔蓝愉快的打断了管家的话--尽管他的表情是愉快的,管家还是决定将红茶换成了绿茶,据说绿茶比红茶更能使人镇定清凉。
--而且,我怀疑这家伙是否知道怎么使用我的浴室。
拜耶尔蓝的担心是正确的--话音未落,那个人从浴室里气势汹汹的杀了出来--拜耶尔蓝拿着一颗剥了一半的葡萄,冷冷的瞅着那两只脚丫子在他房间的名贵地毯上踩出来的一串黑脚印。
"我的天......"拜耶尔蓝慢腾腾的说。
"你们想杀死俺吗?你们怎么能往水里倒石灰。"
石灰?拜耶尔蓝很久之后才明白--对方似乎在指那些泡沫,但这点指代不明并不构成对中心意义的理解障碍。很明显,拜耶尔蓝想,相信你的常识是我的错,现在我得纠正这个错误--
"管家,麻烦你带两位身强力壮的男仆把这家伙刷干净。"
拜耶尔蓝狠狠地强调了这个"刷"字。
"你们不能这么做!"一颗葡萄噎住了,拜耶尔蓝不得不灌了一口他并不青睐的绿茶--然而浴室里震天响的抗议让他迅速把这口绿茶连同喉头那颗葡萄一齐喷了出来:"俺是受过好人家教育的!"
接着是男仆们忙乱的声音:"按住他,把衣服脱下来......"
那个声音继续响得让天花板振动,但已经明显变成哀嚎:"俺是受过好人家教育的!你们不能这么做--"
"别让他跑了--"
一团裹着波斯地毯的湿漉漉的东西滚了过来,拜耶尔蓝顺手抓起盘子里的水果刀掷了出去。
"再乱跑就射你的头。"拔出正好插在对方裤裆中间的匕首,拜耶尔蓝心平气和的说。
"这位大人,您不能这么野蛮。"金银双瞳的男子把地毯裹的紧紧的,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俺是受过好人家教育的人--"
"你哪根神经受过好人家的教育?"
"这可不能告诉您--刀子在您手里。"
"我数到三,去浴室还是去地狱,"拜耶尔蓝已经完全觉悟跟这个人讲道理是在侮辱他的智慧,他把刀尖对准对方的鼻尖:"你选择其一吧。"
"可是大人--"
"一--"拜耶尔蓝拖长了声音。
"您不能这样......"抗议的声音小了许多。
"二--"
金银双瞳的男子开始朝浴室方向挪腾,异常小声的咕哝:"俺真的是受过好人家教育的......"
拜耶尔蓝忍无可忍的将手里的匕首狠狠地钉在对方脚跟后面一英寸的地方,那家伙跳了一下,接着飞快的逃进浴室。
"俺是受过好人家教育的~"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带着哭音的号叫,拜耶尔蓝面无表情的继续剥一颗硕大的葡萄。
"噢,您真英俊。"管家竭力想要安慰哭丧着脸的年轻男子,他把他推到穿衣镜前。
穿衣镜忠实的呈现出一位眉头皱的很深的绅士--至少他的衣着证明他是一位绅士,当然他皱眉的方式迅速对此称号提出严正抗议--他粗声粗气的说:"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您的衣服已经被有洁癖的总督阁下给烧掉了,就在不久之前。"--对此,管家感觉深深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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