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二 上————S石楠
S石楠  发于:2010年09月11日

关灯
护眼

第二天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文北影睡觉极浅,有一点声响也睡不安稳,只是今天他没有大怒,睁开眼看见正在换裤子的余昕,嘴角抑制不住的抹上一层笑,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第十六章

余昕自那日之后,日日流连烟花之地。

晚上去花街喝酒玩乐,白天回客栈休息,过起了日夜颠倒的生活。文北影乐得轻巧,晚上睡觉没人吵,白天看书也没人吵,只是余家书童三番四次跑到跟前让他劝劝余三少,说什么余家就一个三少念的进书,全家都指望他一个,在鹤州从没出没过这种地方,如今怎么会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呢?

文北影通常点头应允,有求必应,说一定好好说说三少,离考试没几天了,不会让国家栋梁沉迷厮混下去。

只是……成效好像不大,连隔壁几个风流闻名的少爷都拿起书,背起课文时,余三少还躺在温柔乡里做大梦呢。

三月下旬春闱,连考三场,每场三天。

文北影考完试精神奕奕,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没有吴二挡在前面,他文北影想得个第一还不是易如反掌?

放榜那天敲锣打鼓声不绝于耳,文北影和几个少爷还在高升客栈吃早点,忽听有人来报:“鹤州文北影——考取贡——士——会——员——”

小绳子高兴得眉飞色舞,连喊:“大少爷,中了,中了!还是头名,老爷夫人知道了肯定高兴!”

文北影倒是冷静沉着的很,命小绳子打了赏,不顾道贺追捧奉承声,吃完早点道一句“有事先行一步”自顾自溜达上街。

小绳子跟在文北影身后,“大少爷您真是喜怒不形于色,别家少爷中个进士都高兴得快飞起来了!”

文北影抬手用扇子敲了下小绳子的头,“急什么,还有殿试呢。”

小绳子咧着嘴边笑边摸摸头,“嘿嘿,大少爷,咱们这是要上哪儿啊?”

“去牡丹院。”

“啊?怎么一大清早就去那儿?要去也是等晚上……”

文北影瞪他一眼,“你这呆子,瞎想什么,我是去找余三少,他昨个儿没回来。”

小绳子恍然大悟,“啊?三少爷?他来京城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知道考的怎么样呢。”

文北影没再接话,到了牡丹院,四周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文北影咳嗽一声,出来个扫堂的丫鬟,打着哈欠道:“少爷,晚上才营业呢,您来早了。”

文北影“啪”一下挥开折扇,“我找人。”

丫鬟还准备接话,大门外走进一个浓妆艳抹年纪稍大的女人,“听说今年会员又是一个江南人士,啧啧,江南真是出才子。”抬眼看见文北影,“哟,这位爷,这么早就上咱们这来啦?对不住了,姑娘们都歇息去了,您晚上再来怎么样?”

文北影狡黠一笑,再次道:“我找人。”

女人上下瞄了眼这位穿着华贵、气质不凡的少年,恍惚间还觉着有些眼熟,“找谁?”

“姓余名昕。”

女人夸张的拍了下手,捏着手帕指着文北影道,“您是第一天陪他来的那位客官吧?叫……叫什么来着?文……”

文北影低头作揖道:“在下文北影。”

“文北影,文北影……对,对,就是这么个名儿,瞧瞧我这记性,余兄弟还在彩莲房里睡着呢,估计还没醒,我去给你叫叫去,您先等着。”说着念念有词的上了楼,低声嘀咕着,“文北影,这名儿今个儿好像听过很多回,奇怪了!”

到了房门口才一拍大腿,“差点就忘记了,会试头名啊!”赶紧敲开房门,拖出还躺在床上的余昕,“这位兄弟,别睡了,今天放榜,你兄弟考取了进士找你来了,快起来吧,别睡了!”

余昕迷迷糊糊跟文北影回了客栈,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有人来通报,文北影安慰道,“许是搞错了,要不然上翰林院去问问?”

余昕仍旧不清不醒的,摆摆手,“大少,你别忙活了,会试那天我有一半题都没答,估计是落榜了。”

文北影瞬间怒了,“你怎么回事啊?十年寒窗苦读可不就是为了一朝功名?”

余昕笑,“哈,功名,我从来没想过考取什么功名,我读书写字不过都是被……”顿了顿,“被他感染,看他认字多也想认字,看他画画好也跟着瞎涂,看他会武功也吵着练剑,看他会弹琴也买了乐器……我,从来不过是为了不拉低他的身份,让他知道我不是个累赘,也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文北影拍拍余昕的肩膀,“别说了,我理解。”

余昕怒吼:“你不理解!我……我……”眼泪不知何时滚落下来,一颗一颗连续不断,“我过去十六年全都是为了他而活!”

文北影心里一震,想,乖乖,自己简直一尸两命啊,这要让余昕知道吴二是被自己陷害的,还不把自己碎尸万段?当即脸色有些发白,“三少,都过去了,你就别老惦记那些有的没的,二少不还没死吗?他以后将功赎罪,说不定还能出来的,到时候我们兄弟三个还可以一起喝酒玩乐!”

余昕举起桌子上满满一坛酒,往嘴里猛灌,酒顺着嘴角流下来,“咕嘟咕嘟”声回荡在整个房间,文北影劝他别喝了,他也不听,吵着闹着非要喝。

喝得颇有些醉了,文北影服侍余昕脱衣躺下,余昕还吵吵闹闹不消停,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文北影倾身向前想听清楚些,那嘴唇一张一合,模糊吐出的分明是“二哥”两字,这小子,当真对吴二……心有不轨?

文北影清理完自己也躺到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帐上,余昕的声音时大时小,二哥二哥的喊个不停,只有醉了才肯吐露真心,那自己的真心又是什么呢?想起幼年跟在身后的那个拖着鼻涕的小屁孩余昕,和处处稳重处事通情达理的吴二少,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现在,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文北影想着想着竟是邪魅一笑,吴二狗,不知道牢里的生活过的怎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过是个凡人,偶尔也想尝试下第一的滋味,呵呵。

翌日,余昕从床上苏醒,已经日上三竿,文北影在房里看书,他开口讨水喝,文北影端了杯水递过去。

“昨晚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文北影不着痕迹的偷偷一笑,“什么是该说的?什么又是不该说的?”

“咳。”余昕觉得文北影问的别有洞天,悄悄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殿试?”

文北影也不戳穿,“四月。”想了想又加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余昕茫然,“什么打算?”嘴角还沾着水渍。

文北影把空了的碗重新放回桌上,“你是不是不打算再考了?”见余昕点头,才又继续,“那不如留在京城陪我吧?倘若我当了官封了衔,就给你凑些银子做笔生意或者开个店,相互也好有个照应,反正你回去也没什么大事,更何况……你不是不想听到那两个字吗?”

余昕一呆,傻愣愣的也不接话。

文北影拿起书,“你考虑考虑吧,殿试完给我答复就行。”

文老爷和文夫人在家接到文北影从京城快马加鞭回来的书信,迫不及待拆开来看后,高兴得手舞足蹈。果不其然,文北影不仅高中状元,居然还连中三元。

文老爷拿着信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颤着声音道:“不愧是我文豪天的儿子,哈哈哈,有出息,没想到这混小子有一天也能出人头地,哈哈哈。”

文夫人喜极而泣,用手帕抹着眼泪,“这孩子,读了这么多年书,真是苦了他了,终于熬出头了。”

“居然面见圣上也能从容不迫,是个做大事的料,皇上当场册封翰林院学士,正五品啊,比我这个爹一把年纪才是个四品强多了,哈哈哈哈。”

文夫人瞪文老爷一眼,“什么四品五品我不懂,儿子什么时候回来说了没有?”

“你们女人……啧,虽说咱们鹤州也不差,但比起那京城可还是差远了,儿子以后就在京城当官了,还回来这地方做什么?”

文夫人一愣,“不……不回来了?”

“逢年过节什么的你宝贝儿子肯定会衣锦还乡的,急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在外面也没个人照顾,不知道吃不吃的饱。”

文老爷摇摇头,“女人啊,见识肤浅,目光短浅。”

文夫人上前一把揪住文老爷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文老爷立刻求饶,“夫人,夫人,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哎哟喂,疼死我了!”

“哼,看你以后还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文府大少爷高中状元,当上翰林院学士这件事,没一天功夫已经传遍了整个鹤州城,家家户户都以此激励自家小孩,看看人家文大少,从小虽然贪玩调皮,可人家读书也不差,如今一举夺得三元,啧啧,文家真是教子有方!

余老爷也带了贺礼前去文府道贺,“还是文大少才气过人,可喜可贺,我那没出息的三儿子,唉,连个进士都没考上,还不肯回来,说要在京城做生意,真是把我气死了!”

文老爷笑眯眯地道:“余兄客气了,他们两个十多年的好兄弟,既然三少想要留在京城,你也不必多加阻拦,都是十七岁的大小伙子,是时候闯一闯了,有大少照顾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余老赶紧赔笑道:“那是那是,只要大少肯提携,我还是很放心的,大少这孩子从小就有胆识,若不是前面挡着个……”反应过来,立马自己轻轻掌嘴,“呸呸,看我说哪去了,哈哈哈,文兄这次可是要大出血宴请全鹤州城百姓了吧?”

“应该的,应该的。”又是一通寒暄。

第十七章

吴二被关在巴掌大的牢房已一月有余,那额头的疤已经结了痂,又黑又硬,每次送饭的衙役看了都要吓一跳,太过突兀丑陋,生生毁了吴二那张俊脸。

“喂,吃饭了!别一天到晚瞎划了,你啊,就算再有才华,还以为有出去的一天?哼。”送饭的衙役晃荡着身子摇摇摆摆走到牢房前蹲下,“文大少高中状元,今天呢,文老爷开恩,连你们这些囚犯都有肉吃,好好享受吧!”

吴二放下手里的枯树枝,爬到牢门边端起饭碗,二话不说就开吃。

“啧啧,二两饭就能让昔日的才子英雄折腰,人啊,不得不信命,慢慢吃,小心别噎着。”衙役站起身,哼着歌走远了。

吴二停下吃饭的动作,握着筷子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差点把筷子折断。

当日他被押进囚车里在鹤州城游行,多少人拿东西砸他骂他,他喊自己无罪,想要告诉家人一声自己是被冤枉的,没有人信他,所有人骂他是个疯子,杀人魔,色情狂。

他笑,世间冷暖,不过转瞬,从前赞他褒他的大有人在,如今还不是落井下石?雪中送炭,这世道早已没有这等好事了!

文老爷在他进牢房时曾对他说:“吴二,你爹已经举家迁移,你曾经叫我一声文伯,我也算是你一个亲人,往后在牢里好好改造,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你爹放弃你,你文姨和我还有大少可没有放弃你,啊?”

吴二听完当即狂笑,笑着笑着又开始流泪,文老爷吓了一跳,再没踏进过牢房半步,只命衙役好生照看着,多给些通融。

衙役领命也不敢对这疯子严刑拷打,只是言语刺激,偶尔通报给文老爷,“那吴二也还正常,只是终日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啊划的,不知划些什么。”

一日吴二被押出去搬石头当苦役,文老爷趁人不在进了趟牢房,好生仔细观察一番,只见一层灰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些小楷,心里忍不住惊叹,这吴二,到底疯没疯?才华果真盖世。

后来文老爷命人给吴二送去了书房里一些不看的书,吴二看的倒也快,那看牢房的衙役三天两头来换,文豪天也不恼,心下还有些赞叹,不愧是吴二,这么难的书,只用半天便看完了。如果他也上了京城,怕是就没有文北影什么事了。

文北影风风光光的住进了翰林学士府,府邸虽不大倒也精致华美,他腾出一间房,让余昕搬进去,道:“从今往后,你我就在京城发展吧。”

余昕抱拳感激,“大少,今日恩情余某记住了,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文北影一挥手,“都是兄弟,不必见外。”

自此,文北影和余昕便在这京城扎根了。余昕用文北影凑的一些银两,在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租了间铺子,家里寄了货物过来,名正言顺开起了丝绸店。

起先不懂经营,倒也有些亏损,几月之后,慢慢上了道,转亏为盈,文北影赞余昕,“不愧是余三少,短短数月就能把租铺子的银两赚回来,假以时日,你就是那丝绸之王啊。”

余昕笑笑道,“大少抬举了,我不过是从小生在这样的环境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不过要不是你,我也吃不到猪肉。”

文北影见余昕生意上了路子,便一门心思放到了为官之道上,每日挑灯夜读,钻研公事。翰林院的大臣见了文北影都要夸一句:自古英雄出少年。

文北影生在官宦之家,当然懂得官场如战场的道理,不能特立独行,不然容易被人排挤;亦不能同流合污,众口铄金,被人抓住把柄也是死路一条。

数月下来,文北影与翰林院各位大人已经十分熟络,有时供完职他们也会邀文北影去喝上一杯,喝酒文北影是断然不会拒绝的,那为官之道不就是“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吗?只是喝完酒之后的活动,文北影是次次婉言相拒,牡丹院那种地方可去不得,这里不是鹤州,他没有无法无天的资格。

一传十,十传百,文北影的好口碑终于传到了皇上耳里。

皇上朱詹机本来就对这个连中三元的少年有些印象,如今又从旁人口中听说,想这少年小小年纪当真如此厉害?倒要见识见识。

传了文北影到皇宫,想要考他一考,这不考不要紧,一考吓一跳。文北影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连天文地理都略有研究。

朱詹机见文北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即喜上眉梢,赏了黄金百两。

文北影以黎民百姓仍有贫瘠,应当为民服务为由拒绝了赏银,使得朱詹机对他更加不得不另眼相看。

“好,好一个文北影,我朝能有你这样清正廉明的好官是朕的荣幸!”朱詹机坐在龙椅上豪迈的大笑道。

文北影跪倒在地,“皇上过奖,臣口无遮拦,还请皇上恕罪。”

朱詹机走下龙椅,亲自扶起这个英俊的少年,“你今年可有十八?”

“回皇上,臣今年十七。”

“家中可有兄弟姊妹?”

“臣家中就我一个。”

“哦?可有婚配在身?”

“臣年纪尚小,尚无婚配。”

皇上低头沉吟片刻,随即大喜道:“以后朕召你来宫里,没有外人在场,你也不必多礼,权当多了一个哥哥便是,哈哈哈。”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