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相思入骨————徐景年
徐景年  发于:2010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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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景的笑真漂亮,自十多年前起,蒙景就没对他那麽笑过了。

肖严卿望著眼前的蒙景,不禁痴了。

蒙景低头,望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刚被肖严卿抱出来的时候太过急切,穿得有些单薄。一边琢磨著衣服,蒙景一边说到,“我不过是想让你体会一下我的感受,这大好河山是你夺下的,是你管著的,我亲自弄坏他,把他拱手送人,你可恨我?”

肖严卿抿著唇,一语不发。

“当日秀禾问我,为什麽我们会变得这般无可挽回。你猜我是怎麽答她的?”

肖严卿仍旧只是看著蒙景,什麽话也没说。

“我说:‘我十三岁认识肖严卿,缘起缘灭,造化弄人,父皇因为忌惮肖家势力设计把肖家满门抄斩,却因我留下了肖严卿一条命,肖严卿恨我早就知情却不及时阻止父皇的所作所为而记恨於我,所以他设计杀害父皇之後,更是想尽各种办法折辱於我,而我,因为他那些手段而渐渐恨起了他,这样周而复始,我和他之间,竟只剩下恨了。’”

“蒙景……”

蒙景笑著道,“难道不是麽?我同你,从一开始便是错的。我若不认识你,也就不会找你助我夺位,也就不会对你有妇人之仁,也就不会为你求情,也就不会有今後种种。一步错,步步错,怪只怪我当年不该在肖府遇见你。”

肖严卿听完这番话,突然轻笑了起来,“蒙景……我的蒙景啊……”

蒙景漠然望著眼前的夜明珠,双眼无神。

肖严卿捂著胸口,尽力把身子挪到了蒙景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我不知道你竟恨我如此……我甚至以为我们可以……”

蒙景淡淡道,“你多心了。”

肖严卿低著头,苦笑著道,“是麽?我原以为,十年的时间已经够了。”

蒙景靠在墙边,静静闭上了眼,“怎麽可能够呢?”

肖严卿捏紧了蒙景的手,厚重的袍子染了血,很冷。

“蒙景……你知道我快死了吧。”

蒙景望著身下积著陈灰的地面,沈默不语。

肖严卿见他不说话,却也没停下的意思,自顾自道,“毒是你找人下的,你该知道我已经时日无多,要不是为了见你一面,我根本熬不到现在。”

那边却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肖严卿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这里有块令牌。”说著就颤颤巍巍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块令牌,塞在了蒙景手里,“还有十多个死士可以让你差遣,你出去之後,他们会助你远走天涯。蒙景……你一定要小心,切莫……”

“够了。”蒙景狠狠甩开了手里的东西。

肖严卿原本就中了毒,被蒙景这麽一甩,一下子没护住心脉,内息不禁乱了起来,原本暂时压制住的毒性一下子发作,止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蒙景见他咳嗽得比先前还要厉害,脸色更是差得吓人,心里也不禁微微抽痛了起来。

肖严卿实在没有力气了,倒在了蒙景的脚边。蒙景面无表情地抱起他的脑袋,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肖严卿微微眯著眼,笑道,“临死之前竟然能枕在陛下的腿上,微臣何等荣耀。”

蒙景却仍旧无动於衷。

安静的迷宫里只有肖严卿轻浅而急促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蒙景才低下头来,望著肖严卿。

肖严卿闭著眼,似是在忍受莫大的痛苦,眉头纠结成了一团。

快死了吧。这个想法清楚地在出现在了蒙景心中。

在这样潮湿阴冷的迷宫里,忍耐著痛苦慢慢死去,什麽都得不到,什麽都没有,连尸体也只能腐烂在这里。

“肖严卿。”蒙景的声音有些冷漠。

“嗯?”肖严卿的甚至已经不太清楚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蒙景维持著这个姿势,缓缓道,“这十多年来,我是知道的。”

肖严卿咬著牙,用尽力气道,“是麽?那麽正好……”

“嗯?”

“这个……给你……”

一个香囊被塞进了蒙景手里。

以肖严卿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没有抬手的力气,那个香囊大概一直在那里,所以此时此刻才能顺利地塞进他手里。

肖严卿努力睁开眼,眼皮微微颤动,“打……打开……”

蒙景打开那个香囊,一缕发丝滑了出来。

那是……难道……

蒙景不禁瞪大了眼睛,望著手里的东西,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那竟是十年前肖严卿从他头上割下来的那缕头发。

肖严卿又重新闭上了眼,极其困难地开口,“这是……我唯一……能还给你的……东西……蒙景,蒙……景……我……对你……”

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就涌了上来,肖严卿来不及扼住毒性,气息不顺,卡主了气管,一下子昏了过去。

蒙景望著一脸狼狈昏死过去的肖严卿,不禁落下了泪。

泪水打在肖严卿的脸上,冲淡了血迹。

蒙景低头,借著夜明珠的光,仔细端详著肖严卿的脸。

人还是漂亮的,一如十多年前,只是眼角细小的纹路,泄露了他的年纪。

蒙景面无表情地把他抱起来一些,揽在了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擦去了脸上的血迹。动作轻柔的好似对待什麽稀世珍宝一般。

一边擦,一边又为他撩起了耳边散乱的发,“我又何尝不是呢?”

然而他是知道的,他再说什麽,眼前的人也再也不会醒来了。

虽然体温还是热的,但是不过多久就会冷了吧。

“为什麽会走到这般田地呢?”说话间,不禁抱紧了怀里的人。

“真是愚蠢啊,这几朝几代都没用过的密宫,我又怎麽会知道出路呢?”

唇边不禁牵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既然你还给我了,那麽我把这个也还给你吧。”说著就从衣袖中掏出一张薄纸,塞进了肖严卿手中。

“敏奇。”

“主子有什麽吩咐?”

“去拿纸笔来。”

“是。”

蒙景坐在书桌前,初冬的寒气浸透了整个房间。

敏奇望著蒙景写的那几个字,觉得没由来得一阵闷痛。

风起了,吹动了蒙景的发丝,蒙景的侧脸看上去毫无血色,分外苍凉,衬著那几个字,更显怪异。

纸上跃然:爱恨成灰,相思入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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