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撰之夜遇(出书版)+番外 BY 绯语
  发于:2010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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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千万不要,出现尸体,至少在今天……李慕远袖子里的拳头握得出了血,整个人如同鬼魅,脸色青白。

可是老天连这一点希望也不愿意施舍给李慕远。官兵们陆续抬进了五具没有心的尸体,一女三男,还有一个孩童。

李慕远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他双眼流连在五具尸首上,那个孩童还只有十来岁而已,天真的眼睛里布满了极度的惶恐,让人看了既害怕也心酸。

李慕远摇摇晃晃的走出刑堂趴在门边,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本来没有吃进多少东西的胃根本无物可吐,很快便只剩下黄/色的胆水,胆水被吐完之后,李慕远依然在干呕着。陈俊升将他扶到院子里坐下,耀眼的阳光晒得李慕远感觉自己像出了水的鱼儿,奄奄一息神智恍惚。

他从刑部借了匹马,一路狂奔回府。幸而早晨还没有多少人,李慕远驭马仿佛发了疯似的,只管横冲直撞。

王府守卫被主子颠狂的模样吓得连行礼也忘记了,李慕远也不曾将视线投放在他们的身上,只顾冲入王府内直奔旭院。

李慕远一脚踢开修白的房间,修白还没有睡醒,被惊天动地的一声吵醒了,他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撑起身来看着闯进来的李慕远。

因为发生太多事,修白已经数日未见过李慕远了,此刻醒来忽然见到他,渐渐的显出惊喜的表情,欢快的叫了一声:「慕远?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去早朝吗?」

修白的脸精致漂亮,那带着意外惊喜的笑容纯真可爱,这是李慕远曾经爱不释手的笑容,可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昨晚这张脸上让他心寒惊诧的冷冽。

李慕远坐到修白的床边,修白因为他的沉默不语愈发的困惑:「慕远,你怎么了?」

李慕远冷不防的将手卡在修白的脖子上,猛然大力的收紧。

「你!」修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李慕远会对他显现这么露骨的杀气。

「你……昨晚在哪里?」李慕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修白无法呼吸,脸涨得通红,听了这问话,却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渐渐的冷静下来,张了张嘴,却没办法说什么。

修白痛苦的脸让李慕远渐渐的心软了,他终究还是没办法对江修白下杀手,只能颓然的松开了手,双手握住修白的双肩,大力的摇晃:「修白,你昨晚到底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你告诉我啊!」

明明是自己亲眼见到的,修白手上的血迹,可是李慕远还是等着修白自己回答。他渴望修白不要回答,就让自己一直骗着自己好了,却也矛盾的希望修白回答,回答说他只是出去找人,只是出去……无论什么藉口,只要不是去当刽子手!

修白说了,自己会相信的!李慕远感觉自己的命就吊在修白的回答上,那是一条像丝般细的线,快要不堪重负断裂了。

修白看了李慕远半晌,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他一字一句的说:「出去了。去了华新巷。」

华新巷,正是找到五具尸体的地方。李慕远最后一丝希望也崩溃了。

他捉起修白的手腕,恨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做那样的事情,连孩子都不放过!江修白,你为什么变得那么狠心?」

江修白的眼睛里燃起怒火,他甩开李慕远的手:「你说什么!」

李慕远知道修白如果不想,自己是碰不到他一根寒毛的,他直视着修白发怒的双眸,冷讽道:「怎么了,有本事把我也杀了吧,反正这里,」他按着心口的地方,「早就是你的了,你为什么舍近求远!」

江修白如遭雷击,脸色刷白,双唇颤抖着,不敢置信的瞪着李慕远,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可是话里的重量却狠狠的砸在修白的心上,直砸得鲜血淋漓。半晌,江修白惨笑了一下,好像受了责罚的倔强的孩子,眼里都是委屈的泪水,却拼命的不让它流出来,只往心里吞。

李慕远发觉心酸得发软,只得站起来,往外面走,背过身说:「你走吧,再不走,我不保证盈虚子会不会到王府来。」

忽然后面有人紧紧的抱住他,江修白的双手箍在他的腰肢上,江修白在后面颤声道:「不、不!慕远,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慕远安静的站着,听着修白说「你听我解释,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温热的身体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背脊,李慕远却升起一股寒气,为什么还要欺骗我?昨晚,你手上的血迹难道是假的吗?

他不想再听下去,转身紧紧捂住修白的嘴。修白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李慕远要干什么。

李慕远可悲的发现,就算自己对他已经心死,就算害怕他,可他的眼睛,他脸的轮廓,他身体的线条,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着致命的本能的吸引力。

自己对他的所有,都是他的计算,都是他的法术的结果吗?

他恨那张嘴,为什么要骗他?

他恨那双眼睛,为什么好像会说话,这个时候还流露着让他心痛的悲哀?

他恨那双手,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那个孩子还只有十来岁而已啊!

李慕远不知道是怒火还是欲望,还是两者皆有,他只想将心里那烧得他痛不欲生的火发泄在始作俑者身上。

不知道是怎样开始的。修白开始挣扎起来,可是看到李慕远绝望的脸却渐渐的放弃了,李慕远将修白双手紧紧的捆缚在床柱上。

动作没有一丝的温柔和爱惜,一切都只是欲望和怒火的表现。李慕远在发泄的吻里尝到了一丝血 腥,却不知道是修白的血还是自己的血。然而这些都不能让李慕远的心里平静些许,只是刺激了他心里肆虐的欲望。

他将修白柔韧的腿弯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没有爱抚和开拓便冲了进去。修白的脸色瞬间刷白,身体大大的痉挛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李慕远在修白的体内横冲直撞着,修白紧紧的咬紧牙关,吞下全部的痛,没有发出一丝的呻吟和一声的求饶。被捆缚在一起的双手绞得血肉模糊。

房间里只有李慕远好像绝望的困兽般的沉重呼吸和修白隐忍的喘息……

等发泄完之后,李慕远疲倦的发现,江修白已经昏迷了。他隐隐的记得,修白晕死过去的时候终于说了一句话:「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抱着头,不敢看修白蜷缩着身体的睡姿。李慕远心里像被钻了个洞似的痛。伴随激痛而来的总是无尽的空虚和空白。想到修白,心口就痛,可是李慕远依然自虐似的想着身边的这个人——他没办法不想他,修白根本就已经在他心里住了下来,根深蒂固。

也许刚才那场折磨般的性爱终于将他的怒火和欲念发泄得干干净净,现在的李慕远冷静得可怕。

往日的一切渐渐的浮现。

修白的笑,修白的怒,修白说过的话,修白的每一个动作,李慕远都好像牛反刍似地仔细的翻找出来咀嚼品味。

刚才江修白隐忍着吞下所有痛的倔强,刺激着李慕远通红的双眼。李慕远伸手抚摸着修白的脸,修白细长的眼睫在他的手心中不安的颤抖。这双眼睛紧紧的闭着,可是李慕远现在却好像看到它们大大的张开着,里面是修白仿如迷路孩童似的无助和悲哀绝望。

李慕远完全不知道怎样才好。他也同样的无助。他是人啊,修白的世界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片空白,他只能按照他所看到的去做出判断。可是这样的判断,真的是正确的吗?

久久的守在床边,李慕远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天好像渐渐的暗下来,原来已是黄昏了。

天越来越暗,忽然打了个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便滚滚而来。震醒了李慕远,他看到修白因为寒冷而团起身子,不由得心也软了些许。

他起身到自己的房间抱来一床被子,推开修白的房门的时候,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李慕远手上的被子掉在了地上,他呆呆的站在门口。等修白真的走了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不想放手的念头有多么的固执。

他颓然的倒坐在地上。暴雨下了起来,李慕远数次想冲出雨中找修白,但是身体却虚软无力,他知道自己找不到修白,而且,找他回来,干什么呢?继续的质问、继续的怀疑、继续的相互折磨吗?

暴雨下了很久才停。李慕远失魂落魄的靠在门边,看着夜空中厚重的乌云渐渐散去,露出明亮的满月。

满月。李慕远的心抽搐了一下。他颤抖着计算了一下日子。

今天是满月啊!修白天劫的日子!修白不会忘记天劫的日子,但他宁愿跑出去,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李慕远被这个发现震得将所有复杂的念头都化成了心痛和心酸,心痛和心酸又变成了一个决定——将修白找回来。

至少,让他在天劫的晚上在自己身边。

李慕远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在王府附近的一条暗巷里找到修白。

他几乎认不出缩在角落的那一团小小的拱起是修白。修白白皙的脸和手全部是肮脏的淤泥和雨水,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身上,全身都湿漉漉的好像从水里捞出来那样。

李慕远知道定是他走出王府不久就发作了才尽力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独自咬牙承受着。

心就好像被大力的拉扯着,李慕远连空气都呼吸不进去,跌跌撞撞的摔下马,冲过去抱起修白。

修白全身紧绷着,李慕远心都在颤抖,怀里的人绷得那么紧的身体,好像那些拉紧的脆弱的弓,随时会绷断!正如李慕远第一次陪着他的那个满月的夜晚那样,疼痛让修白无法分出任何注意来感受周围的事情。

李慕远想把他带回府邸,可是才抱起他,修白却在剧痛里分神挣扎起来。虽然他的挣扎微弱得好像垂死的小动物,不过李慕远却注意到并且吃惊起来。

江修白吃力的松开握得血肉模糊的手,拽住李慕远的衣领,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我、不、回、去!」

李慕远抖着声音说:「不不,我带你回去。」

「我没有、做、你说的、那、些、事情!」

「我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

江修白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艰难得好像吐出的是血,好像每吐一个字伴随的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话很轻,李慕远必须附耳过去才能辨认到他说的是什么,但这话却沉重无比,是李慕远这生里听过的最沉重的话,掷地有声!

李慕远僵在当场。

一个因为朋友跃不过龙门而受伤,就要发怒去烧龙门的修白;一个为了他的表哥,甘愿每个月受地狱各种酷刑的修白;一个宁愿孤独的在山林里,却为了不连累其他人的修白;孤独了两百多年,受了两百多年苦的修白……

这样的江修白,会干出那么残忍的事情吗?

「慕远,你爱我吗?」

「如果你带我出去,我会给你带来厄运呢,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后悔?」

那日修白在山林前面问他的话忽然清晰的浮现出来,好像一个铁锤子狠狠的在李慕远心里砸出一个空洞来。

可是那些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不要尽信你用眼睛看到的东西,用心眼才能看到真实之事。李慕远忽然想起他娘亲临死前说过的话。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慕远发现自己已经泪如雨下了。

泪水滴在修白脏污的脸上,李慕远说:「对不起!对不起!修白!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他好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哽咽着拼命的道歉。

当他说出「我相信你」四个字的那一刻,能清楚的感觉到修白真正的将身体交付给他了。

李慕远将修白带回府邸,仔细而小心翼翼的帮他清理干净,然后像以前那样安静而隐忍的将手腕给他握着,守候了他整整一个晚上。直到东方泛白,修白疼痛的痉挛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当江修白松开李慕远的手腕时,他的手腕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他抱起江修白,将他放进自己房间里的一个隐蔽的暗室里。江修白苍白的脸好像一片纸,碰一碰就会碎开。他慢慢张开眼睛,脸上露出恳求的神色。

李慕远对他安抚的摇摇头,说了句「放心」便关上了暗室的门。

江修白眼睁睁的看着黑暗隔开了自己和李慕远。

第十章

李慕远来到陵王府门前,毫不意外的看到已经被官兵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盈虚子分开众人来到李慕远面前,宣读了圣旨。

圣旨的大意和李慕远所猜想的相去不远,说陵王府藏凶星,害人无数,要李慕远将修白交出来,让盈虚子收去为民除害云云,并且根据盈虚子观星所得,陵王有反心,也请到宗亲寺一趟。

李慕远接了旨,仔细看了一遍,抬头对盈虚子轻描淡写的说:「国师是不是算错了。江修白并没有害人。本王也没有反心。」

当然这句轻飘飘的话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李慕远自知无法可逃,很是乖顺的任由他们捆缚了压到宗亲寺去。

这次一入宗亲寺,李慕远就待了五天。元顺帝一次也没有来审过他,大概是害怕李慕远养着妖精,自己也学了妖术要对他不利。李慕远心里半是凄凉半是嘲讽,自己向来受他宠爱,如今被小人三言两语就狠下心放他锒铛入狱,丝毫不顾二十多年的父子亲情,大刑没用,小刑却不断,但总算好心的给李慕远留了半口气吊着条小命,没有就此「畏罪自/杀」。

李慕远翻了个身,压到胸口上交错纵横仿佛地图的鞭伤,痛得他龇牙裂嘴的。

身下是干燥的稻草,不知睡了多少个囚犯了,早肮脏不已。跳蚤苍蝇和蚊子在这里组成三国联盟友好大军,声势浩荡地对李慕远不间断的进攻讨伐。这两队大军忠实的遵守着以战养战的军事法则,在进攻中从李慕远的身体上吸取所需要的血液。

李慕远开始几天还徒劳的劳动着酸痛的四肢反抗,在捏死一只跳蚤还有无数只跳蚤跳上来,拍死一只蚊子还有无数只蚊子叮过来的恶劣战况下,他发现杀一不但不能达到儆百的效果,反而激起了敌军的强烈愤慨更加疯狂的进攻,加上他日渐加重的伤势,便停止了这种徒劳而愚蠢的举动。他默念着佛祖舍身饲虎的典故,并誓以此作榜样。

这几天,他发现到自己牢房里的符咒越贴越多,他心里暗自欢喜,看来修白并没有被他们捉住,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害怕修白来劫狱。

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修白在第六天的傍晚悄然现身在李慕远的牢房前。

「慕远、慕远。」江修白轻轻的叫了两声。

李慕远一下惊醒,他看到修白正扑在牢门口,见他醒来很高兴的表情,一个闪身,不知怎么的就钻到牢里头来了。

「你怎么来了!」李慕远紧张的看着他,修白好像受了些伤,但都不怎么严重。倒是他自己的伤严重得很,有些伤口都已经溃烂了。

江修白心疼的看着遍体鳞伤的李慕远,眼里泛上水气:「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点儿找到你……」

李慕远叹了口气,心里说我更喜欢你没有找到我。真的见不得修白的眼泪,受重伤的李慕远倒安慰起修白来:「乖,不要哭。」

修白握住他的手:「我带你出去。」

李慕远举起带着铁铸的手铐脚镣的手脚,苦笑道:「你快走,不要管我,我哪走得了啊!」

「这还不简单。」修白对他诡异一笑,忽然从嘴巴里吐出一个小小的火球,丢到手上,拿起李慕远的手铐脚镣用火球去揉。李慕远本来还担心会烫伤自己,可火球离得那么近居然没有一点热的感觉,然而那个手铐脚镣却很快就给烤开了。

「好厉害……」李慕远目瞪口呆的说。

修白骄傲的扬起头,「现在才知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小的有一百个胆也不敢了大人!」李慕远一叠声的假意求饶。心里却不由得想起数日前,自己是怎样折磨修白的。如果修白不是委曲求全,自己怎么可能伤他这么厉害?

怎么还敢欺负你呢?李慕远苦笑,欺负了你,自己的心都要先痛死了。

江修白扶起李慕远,烧开了牢门。

「你们那个国师才是真的坏东西!」江修白恨声说,「他的法术都入邪门了。」

「盈虚子!?」李慕远惊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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