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记 下————花七7
花七7  发于:2010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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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情的只是上半身,正如栾华所言,原本在情事上游刃有余的男人因为体力透支而放弃了再来一次的打算。

月亮落到了雪山的山坳里,托体力不足的福,整个客栈的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廿一

长安他们在束河待了一整夜,第二天中午回了客栈才知道三人组的行李已经搬到悦榕庄。

走了回头路的百合捶着小腿一屁股坐到地上不满地大声嚷嚷,叶栾华靠在门框上,轻飘飘一句我钟意带小泳池的房间就打发了。

远志窝在沙发里看体育新闻,无精打采的样子。

长安低垂着头,没有开口,四川过来的那些新相识候在庄外,俨然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吴在外头等不及了,扯着嗓门唤了两声,面包车还等在外头路口,长安朝他摆了摆手。

原本是相约好了要去梅里的,玉龙的游人太多,坐着缆车上去,一批又一批,山顶的雪也化了大半,后来一致决定去梅里,连车子价钱都已经谈拢了。

长安倒有些为难了,不知道怎么和小吴讲,那家伙带着他的旧帽子,正在听那几个从稻城过来的年轻人讲一路的风景。其中有一个浑名大头,说得最为带劲,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远志,梅里还要不要去?”长安还是轻轻问了一声。

叶栾华像个门神一样,神情泰然地抱着双臂挡在门口。

远志“嗯”了一声,重重点了下头,道:“去!怎么不去?”

长安愣了愣。

“那车子里也坐不下别的人了吧?”远志瞥了眼叶栾华。

长安冲着栾华笑了笑。

“换部大一点的。”叶栾华想都没想。

“要去五六天呢!”远志强调。

“五十六天也成啊。”叶栾华铁了心。

长安嗯了一声。

转移了阵地在院里遮阳伞下饮着冰水的夏天和百合迎了上来,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脸上露出了不知道是兴奋还的苦恼的表情。

“有点麻烦呢!那家伙居然也要跟去。”夏天自言自语着,偷偷伸出食指勾了勾百合的小手指。

“是啊,自从香港过后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了,你能想像他一面缠着远志一面还勾搭未婚妻吗?简直就是人渣啊!”百合扭着脖子道,声音是恰好能让栾华听到的程度。

叶栾华大度地朝百合挑了挑眉,心情好到像饮了大杯的密糖水。

夏天用力地将百合拖到树荫底下。

“干什么,我就是瞧不起他呢!”百合白了夏天一眼。

“嗳,好女不和男斗。”夏天压低着嗓门。

百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长安转到了另一侧去,有服务生过来找她,原来叶栾华倒是大方,把情敌邀请到了同一屋檐下。

“我很佩服长安姐啊!”夏天望着长安的背影叹道。

“咦?”

“明知道已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旅途,却还是愿意继续。”

百合伸出手指扣了下他的脑门,威胁道:“混蛋,以后不准再乱讲话!”

栾华用下巴指了指正在树底下悄声细语的两人,在以往相处中所培养的默契一下子让两个人反应过来,那是消失的命令,往往还伴有巨大的物质奖励。

夏天扁了扁嘴,用刚刚已经拿到的钥匙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拖着百合的手朝外面院子里走去。

整整一天,小吴也没再过来。

晚间照例的聚厅也被告之取消了,各自在房间里解决。

第二天一大早,车就来了。

叶栾华穿着一身新置的行头,白色T恤和宽松牛仔裤,外套挑了和远志相似的红黑相间的冲锋衣,登山鞋也是新的,虽然花了大价钱,可惜还是有些硌脚,无论怎么样,这样的打扮总算贴合了旅行者的身份,也变得有些亲近了起来。

其余的几个却是明显缺乏睡眠的模样,不约而同地架上了墨镜,从稻城一路游玩过来的三个年轻人已经在车子的后座上,兴奋地打起了招呼。

小天将腰包拴到裤头上,潇洒地挥了挥大手,示意出发。

司机回过头,黑得发亮的脸上蓄着卓别林式的胡子,一笑起来,见牙不见眼。

一路上,起先还是三三两两的发言,过了一会,声音小了,半车人都开始打盹。

叶栾华挨着远志,百合夏天挤在一起,长安一声不响地望着窗外,随着海拔的升高,耳膜开始有点难受。

滇藏公路沿途景致不断变幻,随着时光的推移,已经不能再像刚出发时一样激发大家的热情了。

沉默令人有些昏昏欲睡,因为原本就打算好了马不停蹄直接赶到雪山,几个人放肆地打起了呼噜。

第一夜宿在香格里拉,下了车才发现长安有些发烧,一行人大半都没什么食欲,幸好小吴带足了各种药片,并且十分老练地告诉大家只是高原反应,好好休息便可缓解,正如他所讲的,睡了一夜,大多数的症状都消失了。

车子刚起步,便下起了毛毛细雨,大头便提议先去松赞林寺参拜活佛,讨个好彩头,最好去梅里能见着日照金山。

夏天首先举起双手赞成,远志靠在椅背上,一贯的事不关已。

车子掉了个头,群山之间可见一片规模宏大的建筑群,仿佛已在草原的尽头,在一片淡淡的雨雾里,屋顶上的鎏金铜瓦光芒闪动。

等到近了,才发现寺院建在高坡上,需登许多级台阶才可上去,再看两边的白墙,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经斑驳,黄墙、朱漆加上金顶,说不出的苍凉。

信徒们已经习惯了路面的湿滑,向上走得极快,大头领着两个同伴,三步并作两步,似乎也不使不完的劲,长安他们跟在后面,远志落在队伍的最后,一到平台就弯下腰剧烈地咳了起来。

“身体很差劲嘛,歇一会再往上爬,前面那些人全是属野狗的,跑那么快!”栾华将远志拉到台阶的边上。

远志涨红了脸,摆了摆手。

对这种毫无理由的固执已经习以为常的栾华“哼”了一声。

早起的喇嘛已经开始早课,信徒们在香炉塔中燃烧着松枝、五谷,虔诚地顶礼膜拜。

随着进香的信徒到了室内,藏香袅袅,酥油灯火光昏暗,佛祖造像面庞上的表情是永恒的平和喜悦。

寺里的游客大多是汉人,旅行团队前赴后继,人们熙熙攘攘地说笑着,拍照着。

放置着转经筒的平台上一个人也没有。

原本占据在那里的一群游客全部到了西侧一个小厅的活佛那里,突然沉寂下来,远志盯着黑色的门帘,似乎在犹豫是不是也应该去乞求活佛的保佑。

“你信不信有神佛?”栾华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转经筒,问道。

远志愣了愣。

“信不信?”

“别在这里说不敬的话!”远志有些不悦,又道:“他们人呢?”

“管他们做什么。”

“我信。”

“啊?”

“我信有神明。”

栾华摸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贴靠了过去。

远志朝边上躲了一下,开始转动起转经筒。

“听说在城里还有一个要十个人都围不过来的转经筒,你这个一身蛮力的家伙可能一个人就能转起来!”远志说道。

“哎,以后一起过吧。”贴靠在身边,跟着转动着经筒的男人低声说道。

“啊?”

“如果答应的话,我们就要活佛面前去让他作证一下怎么样?”

“什么鬼主意,让我和你一起丢脸吗?”远志停下脚步。

栾华按住了远志的肩膀,道:“原谅我,行不行?”

“但你知道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原谅你的!”远志一本正经地回答,可是却没有回头。

“在寺庙里你还是这么绝情!”

“这是两码事。”

“远志,你的脑袋里装的是水泥吗?”

远志咳了一声。

“事到如今还固执什么啊!”叶栾华盯着那个刺毛球一样的头颅,迷惑地眯起双眼来。

远志回头瞪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

叶栾华拧起眉头来,所有的问题依旧绕回到了这个点上,解不开,像个谜题。

“栾华。”

“嗯?!”因为突然被叫名字而有些吃惊的叶栾华转过脸来,以优等生听课时的专注表情凝视着远志。

“其实我也不明白到底在纠结什么,只是觉得好像真的办法和你一起生活。”

“为什么?”

“将来老的时候,我还是希望能有儿女送终。”

“这样啊?”

远志皱了皱眉,故意轻松地扯了一抹笑意出来。

“想要一个普通的家庭吗?”叶栾华问。

“也许……就是这样。”

“我不能给吗?”

“你能吗?”

叶栾华歪着嘴巴笑起来,因为在讨论似乎很深奥的问题,而这种情绪上突然的转变令远志有点始料未及。

“混蛋!在寺庙里这样说话当心有灾祸!”远志的脸又涨红了。

“你真迷信啊,不如我们真的回去见见活佛吗吧!”

远志甩开正爬上肩膀的手。

“去求活佛赐给我们一个孩子吧!”

远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怔了片刻,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抢白,扭头便走,木楼梯被踩得“咯咯”响。

“别这么生气嘛!”

“去的娘的!”远志忍无可忍地朝他咒骂了一声。

“那如果我改掉缺点呢。”栾华追了上去。

“……”

“从今以后对你专一呢。”

“……”

“一点机会也不给吗?”

远志干脆利落地摇头。

“这种人的心是铁打的吗?啊?!”

廿二

以怨妇姿态维持了两天两夜的叶栾华在刚刚抵达飞来寺的当晚,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在夜幕下的雪山轮廓后就钻到了被窝里。

“明天是个好天气!”临睡前他严肃地嘱咐远志道:“记得明早起来喊我起来看雪山!”

铁人终于体力不支疲倦地睡了过去,事实证明耍脾气也是桩力气活。

远志走过去推了推栾华的肩膀,那家伙翻一个身,仰面躺着打起了呼噜。

酒吧里的八人小组偷空欢聚到一起,兴奋地干起了杯。

“你在那个人的茶水里放了安眠药吗?”百合推了远志一把。

夏天哈哈笑得差点从高脚凳上一头栽下去,大头豪迈地饮着啤酒,他的两个小兄弟围着长安献殷勤。

远志望着窗外满天的星星,面容疲惫。

“远志你说黑社会老大为什么会找到我们的?”百合问。

“他不是问过我的妈妈。”

“阿姨只知道我们在拉萨。”

众人转向夏天,他却扯开话题,问酒柜上一瓶洋酒的名字。

“喂,是不是你告的密?”百合追问。

夏天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一回老家我就去联系你老爸!我有他的号码!”百合威胁。

“我是被逼的!”夏天被触到痛处。

“从实招来!”百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

夏天哀声求饶,猫着腰躲到长安的身边。

长安只是笑,远志已经懒得去追究什么责任,只是百合不依不挠,口口声声说他是条狼,直弄到他眼泪汪汪才罢了休。

如果夏天是狼的话,那自己就是东郭先生,远志一面听着,一面忍不住联想起来,因为这种奇怪的比喻而苦笑起来。

夏天愈加心虚,下巴几乎垂到胸前,连正眼都不敢瞧他了。

第二天在床上睡得正酣的叶栾华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猛地坐起来,对面床上的远志早不见了踪影,赶紧跳起来去掀窗帘,初升的朝阳已经将远处的在云雾间显露身姿的雪山染成了耀眼的金色。

楼下公路边三三两两观日出的人,悬崖边的游人和摄影家们对着梦幻一般的神奇景像拼命地按动着快门,

红日的万道光芒给银光闪闪的冰峰戴上了金冠,半山腰连绵浮云也被染上了胭脂,仅仅过了一会,瑰丽的金色褪去了,云雾弥漫开来,像一层面纱似地挡住了雄伟的太子峰。

他们终究没有喊他,叶栾华的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失落,而后又被怒气都替代了。

等司机来喊着吃早餐才和那群裹着大披肩的人汇合,远志和长安挤在一块薄毯下,雀跃着从外面跑了过来,鼻子冻得有些发红。

众人搓着手等热茶。

谁也没有留意比雪山上清晨的气温更冷的是叶栾华的脸色。

“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忍心喊醒你。”远志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

“说什么混帐话呢!”

“不愿意地话随时都可以走,顺便带上那个叛徒哦。”调侃的语气,远志用眼角扫了一下正在啃着馒头的夏天。

“十年如一日的小心眼!我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家伙啊!”叶栾华靠到椅背上,无奈地揉起自己的太阳穴。

夏天扁着嘴将脸转到了别处。

无论黑脸将军用什么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旅程却还要继续。

稻城来的三个人已经在飞来寺找到了去明永冰川的新伙伴,而远志一行依旧按照原来的计划从泡温泉的西当徒步雨崩村,一直抵达雪山的深处。

车子一路驶到了西当,临时组合的队伍挥手道别,两个小年轻盯着长安被高原的太阳晒得红通通的脸蛋,依依不舍地泛起了泪光。

在西当温泉并没逗留,几乎是自虐的徒步过程从起初的欢声笑语渐渐转为粗重的喘气声,所谓的路就是朝圣者和马帮在原始森林里走出来的路,一会在原始森林中穿越,一会在马帮走出的泥泞路上淌行,只有挎着腰包和一个小型登山包的向导走得最快,在前面用煽动性的话语鼓励着众人。

路途的艰险令人连发牢骚的力气都消耗光了,只有百合拄着一根树枝连有余力地嘀咕回程无论如何都要找一匹好脚力的骡子。

远志深吸了口气,九姑娘从头到尾说的只有这句话靠谱,自已已经喘得连瞄一眼身畔美景的余力都没有了。

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雨崩下村,可是还来不及好好欣赏仙境似的美景,远志又发起了高烧。

向导经验丰富,翻出了他的随身小药箱,落脚的藏民家里有个赤脚大夫,又弄了些草药煮来喝了,过了半夜,烧就退了大半,一直候在边上替他用冰毛巾敷额头的长安松了口气。

靠在嘎吱作响的木门边的叶栾华终于下了逐客令。

“他还在发烧!”离开前的长安用力地强调了一声。

“嗯。”栾华好像被瞧破了心事,有些尴尬地点了下头。

静卧在床上的男人因为高热而潮红的脸已经变得苍白,连嘴唇也是灰白色的,衬着大红色的棉被,愈加没有生气。

“好点了吗?”叶栾华轻轻地问了一声。

远志没有回答。

栾华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正要开口的时候,远志在棉被下像煮熟的虾一样蜷起身体,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会咳得这么厉害?”叶栾华忧心忡忡地凑上去,用手在弯曲的后背上轻轻地拍着。

远志因为咳嗽彻底地醒了过来,撑着床沿支起了身体。

“可能……有些过敏!”

“带药片了吗?”

“包里有喷雾。”已经缓过气来的远志指了指一边的背包,倒也没什么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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