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荣华鞍马尘————大爷嘎意
大爷嘎意  发于:2010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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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华闻言,无奈一笑,面上终不再只有冷峻。他要怎样才愿意?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可以吗?

但颜华却没有这么回答,他欺身上前,紧紧贴近苏白。苏白身子微侧了下,在看见颜华眼底的不快后,又勉强定住,不再躲避。颜华抬起他尖削的下巴,盯着那水红色的唇,用力吻了下去。

苏白不闪不避,任由颜华的唇在他唇上肆虐。颜华没有了阻挡的舌一路长驱直入,强迫苏白的舌与之交缠回应,直到苏白一张脸憋得通红才放开他。

终于接触到新鲜空气,快要窒息的苏白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喘息间,只听颜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说我要什么?”

想要说话,苏白却喘得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终于,等他平复了呼吸,他直起身,道:“颜华,我们打个赌吧。”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苏白继续道:“你要的,我都给。我用一年的时间,赌我后半生的自由。当然,包括甚云。”

屋子里是一片沉寂。本来自信满满的苏白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他望着面无表情的颜华,问:“怎么,你不敢?原来堂堂西陵侯也有不敢的时候……”

“我赌!”

苏白的话湮没在颜华的应允中,颜华将苏白面上一闪而过的疑惑看得真切,他终有了几分占上方的喜悦。

想用一年的时间来换取逃离他的机会吗?

他就陪他打这个赌,他颜华,向来就是个与天赌运的人。

苏白,你没有可能赢。因为我不允许,我不点头的事,上天能奈我何!

第五章

花繁始觉春意浓。

前几日才见绿芽星蕊点枝头,转眼间,侍郎府后园的玉兰已开了满园。风一过,满园粉白娇嫩的花轻颤,看得赏花人的心思也随之颤动。

春阳的和煦也渐渐显露出来。

苏白穿一身浅蓝的衣衫,慢悠悠从后园去到书房。既然拿自己的半生做了赌注,也总得为这场赌做点事才对得起自己。

“这一年里,你要的,我都给。一年之后,我要离开,你也不能阻拦。”

“一年之后你要离开,我绝不阻拦。而且我答应你,不管这场赌结果如何,一年后我会帮楚甚云脱奴籍。”

那日与颜华的对话忽而闪现脑中,想起颜华说话时凝重的表情,苏白心下一颤。颜华对甚云一向心有芥蒂,这次突然慷慨,却让他多了份忧心。

颜华的手里,并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虽是忧心,但一切都是自己决定的,没有后悔的余地。用一年的时间来换取自己后半生的自由,换取甚云的新生,其实很划算,不是吗?

苏白笑笑,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书房门口。他推门进去时,苏侍郎正在书案前翻着书标注,抬眼一看是他进来,便板着脸问道:“什么事?”

这三年来,苏白也习惯了父亲对自己的态度,无所谓笑了笑,道:“我听娘亲说起,爹前几日替孩儿向西陵侯求了差事,不知是真是假,特意来向爹问清楚。”

苏白旧事重提,又勾起了苏侍郎对他的不满。苏侍郎将笔往桌上一搁,“你还有心思求差事?我以为你苏白这辈子只准备困死在酒楼妓院里,好让世人都看看我苏谦谨生了个什么忤逆子?”

苏白低下头,面上微挑着眉,语调却难得地透着恭敬,“爹教训得是,是孩儿往昔糊涂,让爹娘担心了。”

“你……”

苏侍郎有些琢磨不透自家儿子的态度,这叫什么回事?浪子回头金不换?可这忤逆子能有这天吗?虽然心存怀疑,但毕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他苏谦谨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儿子,若能见他迷途知返,他日自己也舒心些。心中欢喜,苏谦谨面上也不自觉带了喜色,只是口气仍旧生硬。

“既然知道过去荒唐,就给我闭门修身养性。想来你娘也告诉你了,我替你向西陵侯求了鸿胪寺主簿的差事,西陵侯也应了我。鸿胪寺主簿一职虽是闲职,但好歹也是从七品的差使。你若懂事勤奋些,未尝不能谋条出路。”

苏白偷偷瞧了瞧苏侍郎的脸色,再听了他说的话,对苏侍郎的心思也明白了几分,当下便应道:“孩儿谨记爹的教诲。”

“希望你是真记得!下个月初八才是现任鸿胪寺主簿离职的日子,这段时间你若闲着没事,就多陪陪你娘,或者同西陵侯学学为官处事的道理,别整日在外面厮混。”

“孩儿明白。”

见苏白也没有什么事情了,苏侍郎一摆手,道:“我还有折子要写,若没事你就下去吧。”

苏白给苏谦谨道了安退出门去。

书房内,苏侍郎看着要写的折子发怔,半天没下去笔。

祖上列祖列宗显灵,这忤逆子若真改了过,它日他苏谦谨去了黄泉路,也有脸见地下先祖。

却说这边苏侍郎正在告慰列祖列宗,那边,苏白却已轻衣白马去了云黛馆。

这会时辰尚早,各家的浪荡公子还没有寻欢作乐的兴致,云黛馆也半掩了门,仅有几个做杂役的小工进出,显得平日热闹欢腾的云黛馆更为冷清。

苏白没有从云黛馆正门进去,而是从小巷绕到后门,栓了马叩门。云黛馆中的人多认识他,打开门见是他,也不多问就任由他过了内院,直上二楼,朝楚甚云的房间去。

苏白行到房前,正欲叩门,那房门便已自内打开来,楚甚云如画般娇艳的容颜出现在眼前。

“苏少爷,这么早?”

楚甚云只是问了,并不等苏白作答,妩媚一笑,伸手挽了苏白手臂带进屋去。苏白随着她步子行到桌旁坐了,看楚甚云纤手如玉,替他斟了茶送到嘴边。

苏白就着楚甚云的手珉了口茶,伸手接过杯子放下,边从袖中掏出件东西摊在楚甚云面前,“甚云,将它收回去吧。”

金链绕着小小巧巧的金铃重叠在苏白手心。

楚甚云扫了苏白手心一眼,脸色便白了,她将手伸出去,伸到半空又停住了。随身多年的物饰,带着那些难以企及的过往重现在眼前,看似伸手可及,其实之间早隔了千山万水。

那些过往,就算她穷尽一生,也无法追返。

苏白看出楚甚云眼中的晦暗恍惚,心头一紧,伸手拉过楚甚云的手,将那金链塞进她手里,劝道:“琉璃姐,收回去吧。”

楚甚云任由金链摊在手心,摇头苦涩地笑:“苏白,你糊涂了吗?这里哪有什么琉璃姐。”

苏白将楚甚云的手慢慢合拢,握紧,然后起身踱到窗前,木然看着云黛馆后园的花红柳绿, “我和颜华约定,这一年的时间我任他予取予求,一年之后,他助你脱离奴籍,放我后半生自由。”

“什么!”楚甚云猛然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窗前瘦削的身影。“苏白,你疯了吗……”

对你,颜华怎么会放手?

他对你的执念,你我都明白。

你赌的是什么,又凭什么这么赌?

“或许我是疯了……”苏白的声音飘渺不定,仿佛是从天外传来,“但我想,与其我们三个人都困在过往里不被救赎,倒不如寻个彻底的解脱,一年后或是海阔天空,或是万劫不复,无论哪样,总是一个结局。”

楚甚云走到苏白身后,环了苏白的腰将脸埋在苏白背上,眼中微湿的痕迹将多年只言欢乐的面具打破,她闭了眼闷声道:“我只怕,寻不到那一个结局。”

人心已难测,罔论天意。

这一场赌,你我倾尽所有,依然是弱势的一方。

楚甚云感觉苏白的声音近了一些,清晰了一些,“会寻到的。”

至少,琉璃姐你的结局,我可以争得。

苏白站在云黛馆后门,解了马缰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金链。

楚甚云还是不愿意将金链收回,说是那些过往,不能让云黛馆的污秽给染脏了。他了解楚甚云的心情,可楚甚云却不知道,他有多么怀念当年那个红衣白裙,金铃绕着桃花面笑的爽朗女子。

苏白正在发愣,忽然感到身后有人靠近,一转身,恰巧看见颜华一脸的冰冷。

明明知道颜华此刻情绪不佳,苏白却偏偏想笑。颜华其实也才二十四五的年纪,面貌又生的英俊,可他整日冷着脸,一副威严冷峻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快三十岁似的。不过也不奇怪,十年前那个才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年,脸上也是这般冷峻的神色。

忽视苏白面上莫名浮出的笑,颜华伸手接过苏白手中缰绳,牵了马向苏白道:“走吧。”说完便牵着马走到前面去了。

颜华的反应这么平淡,苏白反而愣了一下,什么时候颜华性子改好了?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前面的青衣男子停下脚步回头,道:“怎么不走?”

苏白低下头,摸摸鼻子便跟了上去。快走到颜华跟前,苏白猛然想起,他两人之间,就像现在这么简单的相处模式,不气恼不争锋相对,也是三年未曾有过。这样的认识,让他只能默默跟在颜华身后,却找不到半句话说。

颜华或许是察觉了两人间的沉默尴尬,或是有别的考虑,他忽然翻身上了马,又将苏白扯上马在他前面坐了,一打马,朝西门的方向驰去。

苏白感觉到身后人的热度隔了衣服传来,温暖却陌生。街道两旁同样陌生的人脸急速退后,不多时,两人已到了西门前。

门口的守卫远远就看出来人是西陵侯颜华,不敢阻拦,任两人驰出城去。

“你这是去哪里?”

眼见离城越来越远,身后人却没有勒马的意思,苏白忍不住出言询问。苏白话才问出口,腰上手臂的力道便紧了些,过了一阵,才等到颜华的声音,“只想随意走走,这一年你是我的,不是吗?”

苏白有些失笑,这样没有目的性的颜华,倒有些不像颜华了。

“我说过的话,我记得很清楚。你答应过的事情,也不要忘记。”

回应他的又是身后人的沉默。

苏白也不再说话,白马带着两人又向西行了一阵后,一片青茵草地出现在两人眼前。野花繁如星海,熹熹的风吹来,青草野花的香气随之拂过两人脸庞。

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苏白闭了眼,任由和风缓缓吹过,许久,他轻声道:“甚云那里,我大概不会去了。”

“嗯。”身后人淡淡应了一声,在苏白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他却突然问:“为什么?”

苏白低头想了想,唇角习惯性地上挑,勾起一个惯常的笑。

“既然和你有了约定,我也总该做点事情表示诚意。”

虽然意料中的答案,颜华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心底那种空乏失落的感觉,清晰得让人难受。他将怀中人拥紧了些,“苏白,我娘要我上寒山寺斋戒诵经十日,你陪我去吧。”

第六章

寒山寺于先朝圣祖皇帝在位时落成,据说寺庙建成之日,有双鹤绕梁而鸣,三日不去。圣祖皇帝视此为吉兆,选其为护国寺,还亲自为其赐名题匾。

朝中达官贵人大多喜欢在寒山寺小住祈佛,求个平安如意。颜华娘亲要颜华来此斋戒诵经十日,本是合情合理,可颜华硬要拉上苏白,就有那么几分不合理了。

苏白站在佛殿之上,听四周寺僧咏诵的妙法莲华经如潮水般漫天扑涌而来,掩盖住俗世红尘的所有气息。他抬着头透过寥寥尘烟,看座上我佛笑带悲悯,俯视芸芸众生。

我佛慈悲,奈何众生皆苦。

右侧,颜华一面同住持说着话,一面于说话的间歇转头过来看苏白。他这一转头,刚好就看见苏白仰着头看案上佛像,边看边习惯性地勾了唇角笑。虽在笑,笑意却未到达眼底。

颜华想要过去,无奈住持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念着佛偈,他脱不开身。好不容易住持住了话语,却见一个小沙弥走到苏白面前,点头做礼和苏白说了些什么,便带着苏白出了佛殿。

想来是带苏白去寺院后厢房。

眼见苏白离了视线,颜华的心思稍微收敛了几分,凝神的瞬间,身边的老住持一句佛偈突然飘飞入耳。

“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彼法因缘尽,是大沙门说。”

颜华心念一动,追问道:“敢问住持,何为缘起,何为缘灭?”

“万法由心生,万念由心灭。”

见对面这位一直心不在焉的年轻侯爷忽然认真起来,老住持不由得一笑,面上神情竟与座上佛祖的神情如出一辙。

颜华眉心稍拢,凝视老主持双眼,字句清晰道:“住持,既然万法皆由心,那么缘起缘灭也可以由人掌控,不是吗?”

颜华的问话,令一直笑眯眯的老住持怔了下,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双掌合十,轻念了一声,“哦弥陀佛。”

别过老住持后,颜华由个小沙弥领着,朝后院厢房去。

寒山寺后院共有东西十六间厢房,六间在东面,作藏经之用,十间在西面,供祈佛的香客休憩。

颜华和苏白的房间安排在西面厢房靠里面,颜华随着带路的小沙弥一路行至西厢拐角处。

拐角处有一苍天古柏,青郁苍茂。淡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着树下的石桌和桌中棋盘上。

而石桌旁的两条人影就这么闯入视线。

颜华英眉稍敛,停住脚步,朝带路的小沙弥道,“小师父带我到此处就可以了,多有劳烦。”

道了句不敢,小沙弥将厢房具体位置告知颜华,然后双掌合十向他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身前的小沙弥一走开,颜华眼前仿佛有灿金的颜色一晃而过,他眯起眼,仔细看着古柏下对弈的两人。

苏白背对着他,看不见面上的模样,只有那削瘦的肩线在光影交叠间显得清晰万分。而坐在苏白对面的素衣男子,略垂头,左侧几缕发丝滑落隐约遮住了眉目,依稀瞧得出几分卓绝的风采。

可就这样的两个人,这样两个无论谁看了也不可能觉得难看的两个人,颜小侯爷看着他们,英挺的眉一点点拧了起来。

他怎么也来了。

古柏下两人沉迷于棋局,后面的颜小侯爷刻意掩藏自己的气息。直到一局棋终了,苏白对面的素衣男子笑着抬起头时,才发现在树后站立已久的颜华。那素衣男子略微愣了下,随即便笑了,“颜兄,真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你,你说我俩这算不算缘分?”

素衣男子眉心一点殷红朱砂,在浅笑低呤间,随着如水墨描绘的淡雅眉眼一点点荡漾开来。不同于苏白五官的精致漂亮,却是如王谢一般的风流雅致。

“算不上。”

听到身后熟悉的冰冷言语响起,苏白乍然回头。只见颜华一步步走了过来,淡青的袍角随着脚步晃摆,再往上,颜华的脸色在阳光树影交叠间明灭不定。

这个人,脸色就没几天好的时候吧。

苏白兀自摇了摇头,不理会,转过身来。

对面的素衣男子仍旧温文笑着,抬手将先前的棋局抹去,边向已走近的颜华问道:“颜兄可有兴趣来一局?”

“没有!”对于对方的邀请,颜华拒绝得直接干脆,完全不出苏白意料,而他下一句话,同样也在苏白意料之中。“走吧。”

“走?”苏白还没说什么,对面的素衣男子已然站起身来,一粒黑子在他两指间翻转不定。他面上的笑却依旧和煦有礼,“这么快就走?”

颜华不再说话,径自转身,朝自己厢房走去。苏白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和他僵持,站起身向那素衣男子歉意一笑,道:“在下先失陪了。他日有空,再与公子切磋棋艺。”

“公子客气。”素衣男子垂着眼,略低身将棋子落在棋盘正中,“我还不知道公子姓名,可否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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