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鸟————阿夸
阿夸  发于:2010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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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怕?”好一会儿,阿城终于放开了,他哑着声音问。
江栉抿着湿润的嘴唇没有回答。
“怕不怕?!”阿城放大声音又问了一次,近在耳边,震得炽热的空气散了大半,留下一些凉意。
江栉还是没有回答,突然握拳直朝阿城胸前挥去。阿城没躲开,痛得发闷,冷汗都下来了。
“进去。”他再一次要求他。
“不要,我不要……”江栉还是摇头,靠着墙缓缓坐倒在地上,缩起身体颤动着肩胛无声地哭泣。
阿城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无措了。
“我只想帮你……”他喃喃地解释,陪着哭泣的人坐倒在地上,仰头看着漆黑没有星光的夜空,轻轻地长叹。
“你干嘛一定要那个不会给你爱情的人呢,何苦啊?”他问他,疼惜地。
“你瞧,那里面的人不是过得挺开心吗?”
“你非得把自己整死了才高兴吗?”
“我真的想帮你,我不想看到你重走我经过的路……”
江栉抬起头,睁着泪眼看向旁边观天的人。
阿城轻笑,像是自嘲,有点冷:“我跟你说个事,你不许笑话我哦。”
江栉连忙点头,阿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用事不关已的淡漠口气诉说起来。
“我十一岁进市少年武术队,一共待了五年。队里有个师兄,比我大一岁,人长得很帅,和我一样练棍的,而且都练得不错,我们两人常常一起练,对打,单练,陪练,形影不离,他对我很好,好得以至于我误会了。”
阿城苦笑了一下,冲着空茫的天空。
“因为对自己的倾向了解得早,我开始对他发起白日梦了,觉得只要自个儿对他好,整天想着他爱着他,终有一天他会有所了解而接受我,就像你现在这幅蠢样。”
江栉低下了头,不敢接对方投来的轻飘眼神。
“十六岁那年,我鼓足勇气对他表明了,他没说什么地认真听着,然后笑了笑,还亲了我一下,我当时就乐傻,差点没有昏过去。”
阿城说着,嘴角又泛起一丝笑容,不知是讥刺自己还是想到当时幸福的心情,有点深沉,江栉看不清。
“他让我写封情书给他以示纪念,然后两人就正式交往,他这样对我说。浪漫吧?你知道后来怎么着?”
江栉摇头。
“一个月后,我被送去心理治疗,强迫退队,他被选去参加全国比赛。”简明扼要让人摸不着头脑。
“呃?”
“小笨蛋!”阿城无奈地笑了,“比赛资格只有一名,本来是我的。他把那封情书交上去了,就变成他的了,懂了吗?”草草地解释了一下,他把眉头皱成一团使劲忍受着某种痛苦。
江栉沉默了。
“你知道我明白这件事由后是什么反应吗?”阿城还是笑着问他,他撩起自己的衬衫露出健壮的腹部。
“你看!”
江栉瞪大了眼睛,天黑什么也看不见。
“凑近点,怕个什么啊?!”阿城瞧他的呆样就不耐烦了,伸手抓拎住其脑后的衣领往自己腹部按。江栉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阿城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敲出一簇火苗,贴近自己的腹部。火光照耀之处有一条伤疤,像蜈蚣一样丑陋地爬在光洁的皮肤上,映着火光也能看得出它可怕的肤色,狰狞地扭曲着。
“我给了自己一刀,可惜没死成。”
火灭了,江栉凭空打了个寒战。
“其实我不是很想死,只是想尝尝这刀痛,果然要比心痛可畅快得多。”阿城似乎依旧在笑,他放开了江栉的衣领。江栉没有离开,他伸出手指划着那刀痕,轻微的,怕碰痛对方似地仔细抚摸着。
“别乱碰。”阿城抓住他的手拉开,把衣服放下。
“痛吗?”江栉认真地问。
阿城没好气地拧上了眉头:“痛你个头啊,都几年前的事了。但不要朝人家身上乱摸,知道吗?”
“为什么?”
“为什么……我操!那你给我摸摸看?”
“我又没有疤,没什么可摸的。”
“摸别处也行……”
“什么?”
“没什么……”阿城无力地叹气,站起身来,“走啦走啦,你不去也行,寝室楼也许还没有关门,咱俩回去吧。”
江栉也站了起来,有些敬畏地瞄了一眼旁边的阿城,觉得他挺了不起的,敢拿刀子往身上扎,想起几年前被李沐雨打几下屁股就痛得直哭的自己,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鬼看个什么啊?”阿城横了他一眼,独自走向前去。
“喂,你刚才干嘛亲我啊?”江栉想起了什么似的,追上去就问。
“什么……”对方一副装糊涂的口气,头也不回地直向前冲。
“你才亲过我就忘啊,不会吧?”江栉盯着不放。
“啊……那个……啊,不知道,什么原因啊……哈哈,忘了。”
“……”


了解一个人的痛苦其实是件残忍的事,因为会有比较。江栉知道自己在无意识地享受和阿城相比较下的优越感,他了解李沐雨绝对不是像阿城师兄那样的烂人,但他们可能有一个共同点:不会对同性付出爱情。他尝试着继续想象自己对李沐雨告白时会得到什么境遇,自然无法像几年前那么单纯地往好的一面去想了,当然他也知道不至于落得像阿城的下场那么惨。李沐雨或许会对待孩子般地宽容自己,然后自以为是地引导,甚至会想到治疗一类的事来尽力帮助自己。但就算这样也让江栉光用想就觉得受不了,有一种被忽略感情的巨大屈辱,自己和阿城比起来的确很脆弱,简直不堪一击。有了比较的一个好处是,人会成熟得更快。

对于gay吧的带入,阿城终究落空了愿望,他只能承认江栉是个异数,是个活在自己梦幻里的呆子,对于不可能的感情尤其执着,他总结原因这个小子是不到黄河不落泪,躺进棺材才会死心的家伙。
江栉不顾他的讥笑继续写不寄出去的信或者能寄出去的信,也收到李沐雨为数不多的回信,内容枯燥,一般没有什么看头,比陈艳写给他的还糟。不过最近收到的信里夹着一张照片,终于能让阿城一窥他江老弟梦中情人的庐山面目。英俊而成熟的男人,有着温和得让人安心的笑容,挽着身旁的妻子随意地站立,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寝室里其他男生都围上看,惊讶地叫:“江栉,你爸长得也太养眼了吧,怪不得你小子这么水灵。”
江栉腼腆地抿着嘴:“他不是我亲爸呐,才比我大上十几岁。”
“哦,这样啊,”大家恍然大悟状,一个个伸着脖子往照片上凑,“瞧着年轻得不象话嘛,和江栉看起来像哥们似的。”
一席话把江栉给乐坏,傻傻地咧开了嘴。
阿城睨着他,又看了看照片上的人,不禁皱紧眉头。他翻过照片,背面有一排题字:相隔遥远,一照寄慰,李沐雨。李沐雨……怪不得江栉这么迷恋他,果然非同一般……抚着照片上的男人,抬眼再次望向还在痴笑的江栉,阿城的心里有些失落,他走过去,把照片往那脸上一贴。
“流你的口水吧,傻冒!”

就算常常被阿城骂,江栉已经不再跟他生气,这世界上能够一起分享秘密的人太少,彼此的痛苦在各自面前袒露,就算是得不到同情也会有存在的认同感,它没有因不理解而产生的伤害,而是另一种宁静的抚慰。
阿城从来都不赞成他的单相思,这毫无意义。江栉明白,却也因为明白是一回事,能够摆脱又是一回事,所以他继续他的单相思。带锁的笔记本里寄不出去的信越来越多,简直可以集成册子了。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就趴在床上翻弄它们,有时读有时不读,有时烦躁地直想把它们都撕毁,但总是下不了手。阿城陪在他身边,偶尔翻看这些信,江栉早已不再介意了,这些信也是寂寞的,它们总算多了一个读者。阿城也会看李沐雨给江栉寥寥无几的信,他若有所思地读得仔细,这些信内容大同小异,只是些普通的家信,李沐雨有力的笔迹像他人一样具有安宁感,所有的问话都有些琐碎和唠叨,像极了一个父亲的口吻,没有丝毫逾越之处。可照片上的男人有那么感性的眼睛,温和的气质,他难道一点儿没有发觉江栉对自己不同寻常的感情吗?阿城突然觉得无法置信,他所认识到的江栉单纯冲动,不算富有心机,懦弱也并不太擅长隐藏自己,在字里行间里都能细致地照顾到江栉一切的男人,怎么会一点感悟都没有?还是他根本……就不想发现?
这个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但他无法跟江栉说,因为没有证据,不想凭着猜测让江栉空抱希望,或者受到伤害。被爱着的人忽略感情不是件好受的事,而他自己现在也开始体验这种痛苦了,如果要解脱,就得把江栉从对李沐雨的情结中带出来,但这到底有多难?他没有一点自信。到现在为止,江栉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无法认同,他拒绝一切与同性恋搭上关系的事物,做了一个茧子似地把自己包在对李沐雨的痴心妄想中,不想冲破束缚。
阿城很想去剥开这个茧,然后能大方地拥住从一开学地紧紧吸引住自己目光的江栉,想吻他也不必再找借口。


****


时间匆忙而过,天冷起来,假期也就不远了。
江栉很怕北方的干冷天,常常大清早拉着阿城到操场上练球。两人参加了学校足球队,以男生为主的工学院里的足球队向来藏龙卧虎,跟高中的时候不能相提并论。江栉虽然在中学里有优势,但在人才济济的大学里就无法崭露头角了,这让在中学里被荣誉惯坏的他有点沮丧,无事就拿个球拼命地练。阿城其实并不喜欢足球,只是看着江栉加入足球队,他也跟着进去凑热闹,凭着从小练武的身体倒也能唬烂一下,弄个候补混混。他喜欢看场上的江栉尽情奔驰的样子,南方人纤瘦而不失柔弱的身体像只麋鹿一样在众雄中灵活穿梭,迂回躲闪,有武家所称道的刚柔并济进退同备的韵律。
他知道自己盯着江栉的目光里有着外人无法了解的欲望,而这种欲望只有同类能发觉。江栉是否能发觉,他没有把握。如果无法从感情上占有,单纯拥有性的话,他也无所谓,他希望江栉同样无所谓,寂寞的人彼此用身体安慰不算是件罪恶的事,温暖的人体永远是世上最好的疗伤良药。他想让江栉明白,李沐雨无法给予的,他能给予。

“你快点啊!”催促声在人迹尚稀少的操场那头传来,穿破寒冷的空气。
晨曦笼罩着穿着黑色运动外套的男孩子,他调整着动作,把球用脚尖勾起又一脚踢出去,姿势优美而富有力量。
“你快追啊?”他又叫喊着,朝着在操场这头常会走神的阿城。两人坚持每天清晨的锻炼其实只有江栉一人在热衷。
“哦……”阿城含糊地应了一声,朝飞向旁边的球追了过去。
“啊,出界了!”脸色发红的江栉失望地叫,呼着白气轻快地跑了过来,他额头上有细汗,在晨光中轻柔地闪亮着。
“休息一会儿吧?”阿城打个暂停手势,把球从界边踢到了一旁。
球飞了一段距离,跌落在地上弹跳了几下,调皮地靠着江栉的脚停下。江栉抓起球,朝阿城笑:“怎么?你不行啦?”
阿城连忙摇头:“瞧你都一头汗了,停一停吧。”
江栉抹了一把额汗,“嘿嘿”地傻笑,把球放在脚背上又逗弄了几下。
热气腾腾的体温夹杂着淡淡的汗味,充斥两人呼吸之间的空气,悄悄地抬高着某种温度。阿城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一滴汗顺着江栉的脸轮廓缓缓地爬,牵引着他的视线,让喉头越发的干涩。
“江栉……”他哑声唤着。
“嗯?”江栉摆弄着手中的球,没有看他。
球被夺下,又飞了出去,向着操场外的树丛。
“你干嘛?”江栉奇怪地朝突然动作的人喊了一声,撒腿就跟着球追过去。阿城也紧紧跟上。
茂密地生长着柏树和松树交织的隔栏区域,黑白相间的球停在阴暗而干松的枯草地上,像只小狗一样安静地等候着主人。江栉朝它跑过去的那刻却跌倒在地上,后面推他的人不客气地压上他的身体,空气里回荡着沉重的呼吸声。
“阿城,你干嘛?”江栉挣扎,使劲推着压住自己的人,他有些心慌。
“别动,求你。”阿城压抑的声音温柔得让人不忍拒绝,他的动作却充满了强迫性,让江栉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喜欢这个朋友,不想听到对方口气里的恳求,但也不想被这样对待。
然后,一个吻附上。江栉不陌生,他茫然地承接着也茫然地跟着回应。阿城一手扶着他的背,另一只手钻进了衣服里,有点冷,让江栉直打颤。
“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我……”阿城絮絮叨叨地恳求着,像念定身咒驱散着江栉的挣扎。他的吻从嘴唇向下移动,停在僵硬的颈边,细细地摩挲着。手热了,它抚摸着皮肤,恋恋不舍,急促而贪婪地揉捏,从背部移到胸膛,顺着腹肌游动。
“不……”江栉忍受着奇怪的抚摸,没有厌恶,却又手足无措,他本能地知道阿城想做什么,想拒绝却又有一丝好奇,拒绝就显得有些摇摆。
阿城已经无法理会他是不是真的在拒绝,本被克制得紧紧的欲望像根得到释放的弹簧势不可挡地冲破理智。手已经触摸到中心点,轻软地握在手中,让身下的人震动了一下。
“不要!”江栉真的慌了,想缩起身体却又无法做到,被人碰触的感觉很微妙也很不适应。
“别怕,”阿城急切地安慰,“没事,不要怕……”他继续吻他,同时放在下身的手指开始小心地搓揉,感觉它的发硬壮大,心里洋溢着兴奋的喜悦。
“江栉,我来教你快乐的方法……”他咬着火热的耳轮,吐着魔鬼的咒语,并加速手指的运动,让手中之物烫热颤动发抖。
“呃……”
江栉在难忍的欲望冲击中迸出羞愧的眼泪,被一一舔干净,连爆发后的呻吟也被吞入对方的口中。被拉下宽松的运动裤,寒冷的空气让刚挥霍尽热情的身体不堪忍受,直想蜷曲起来,阿城连忙把自己的身体挤进去他的两腿之间,填满那裸露的部分。潮湿的双眼,绯红的脸,无措地半启着的双唇,江栉像个可以任意摆弄的玩具一样没有反抗能力,那新开发的世界里的销魂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反应。
寂静中回荡着年轻的喘息,被风声抹平带走,寒冷渐渐被摒退,交缠在一起的身体让周围阴暗的景物染上了艳丽的春色。阿城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可他管不了这么多,就算得不到江栉的心,能用性让他重新认识快乐也不算是件坏事。虽然他不知道这双清亮的眼瞳里现在看到的人是自己还是那个叫李沐雨的男人。本不该考虑这么多的,只有性的话,那该有多轻松……想法陡起,他突然做不到底了,迫切的心情一下子凉了许多。或许不该这么着急的。
“江栉,不要再去想李沐雨了,他不会给你这些,这很重要,你明白吗?”他喃喃地对他说,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在听。他开始耸动自己的身体,让欲望在对方的腿间得到摩擦,草草了事,然后在松柏的阵阵风涛声中抱着身下的人静静地躺在地上,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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