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相守无悔
第六十五章
那日，走到半途，水云就因身体异样的疲惫和酸痛昏睡在无迹怀里，所以，他不知道自他消失的那秒起，凤仙楼内已然乱成一片，首先是莜凤仙，也不管戏排的怎样，一声“找”，一刹间，几乎所有的人连卸妆都不及，匆匆的到处寻找；潇湘更是启用自身的能力，强制使用被授予只有国家处于危难时才能动用的灵力，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他，平安见此，又急又恼，徒然的就地转圈，却也只能全力守护着潇湘以保能顺利进行……
待到水云再次睁开眼，已是半个月后的事。这时两人再大的气，再深的怨，在望着床上之人苍白而微笑的面容时，叹息一声，什么都变的不再重要。
半个月？没错，这次的昏睡足足持续了半个月有余。水云事后才知道，这次自己的情况极其凶险，因他身子本就弱，再经历大悲大喜，心绪起伏过大，伤了心肺，要不是救治的及时，再加上潇湘不间断的真气输送维持体温，怕小命早就没了。
此为一，其实水云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潇湘不只为他输送真气，还借此良机帮他疏通全身筋脉，借以灵丹妙药的辅助，以求能些须恢复他的武功，彻底制住他体内的毒。
可也正是这半个月，贻误了戏班原先的练习计划，一部《白蛇传》虽还不至于失礼于皇宫比试，但还缺一曲，这……台面上过不去，冒犯了皇家规矩，又该如何是好？！
☆
难得的秋日艳阳天，一早的气温就暖和的让人心情舒爽，直想抛开一切飞奔到阳光底下尽情的叫尽情的跳……
水云眯着眼透过窗纸望着外面的明亮干爽，在床上滚了几滚，就想坐起身来。岂料腰还没直起来，就被一股柔和却坚定的手臂压回床上。
深深的呼吸一口萦绕在鼻间熟悉的果香，水云两手捏着锦被只探出个头来，讨好的望着随即坐在床边的潇湘：“呵呵……我没想出去呀，我只是……只是……”
潇湘笑的温柔，水云却是看的直流冷汗。只是了半天，也没敢再争辩半个字。
潇湘没说什么，一手端着药碗，一手用勺子轻轻的搅着药，询问的语调里多了几分调侃：“只是什么……”
水云望着潇湘了然的眉眼，撇撇嘴：“没什么。”躺了这么多天，再不让我出去走走，我怕到时连路都不记得怎么走。
当然，最后这句话，水云是不敢说出口的。
潇湘望着水云委屈的神色，如何不知他心里的想法，但……药碗里的勺子顿了顿，许是这次的经历太深刻，无论如何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类似的事情若再发生一次，潇湘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
爱一个人爱的这么深刻，苦笑，这在以前，连想都不曾想过呀！
……
“潇湘，潇湘……”
“啊！”
潇湘惊觉自己失神，回头见水云担忧的看着他，一笑：“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些事。”
把药碗凑进唇边试了试温度，待不那么热烫，这才小心的扶起水云靠坐在怀中，一勺一勺的喂着。
这种亲昵的举动，最初水云还会害羞的说自己来，几次抗议未果，水云无奈，也只能由着潇湘。咳……反正这种被照顾被呵护的感觉有那么点幸福的感觉。
好，水云承认，不是有点，是很幸福。
潇湘做的自然，水云也享受的大方。扭扭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潇湘，你最近怎么了？好象……有点心神不宁。”
潇湘喂药的动作不停，一勺药凑进水云嘴边：“为什么这么说？”
水云把药喝进肚里，歪头想了会儿才说：“我不知道，只是感觉，是不是戏班又出什么麻烦了，爹爹……”
还不等水云说完，潇湘低叱一声：“别乱说，戏班里没事，你只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水云转头定定的望着潇湘，眼前之人仍是一派的淡雅，一派的温和，美丽到无暇的面容始终是一贯的温柔和宠溺，却看的水云心痛，蓦地伸出双手捧着潇湘的脸，语气难得的认真：“潇湘，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背着，好不好？你是这样，爹爹也是这样，我知道你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但你们不让我知道，我更着急，更担心，更会胡思乱想，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们其中任何人受到任何伤害。再多一次，我怕我会受不了。”
真的，他真的会受不了，不能怪他太娇弱，当日望着空无一人的尚书府，水云就觉得整个人好象也被掏空了似的，那一刻间觉得世间上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就好象……好象他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空间，面对着陌生的人，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甚至连自己都是陌生的，那种瞬间绝望空虚的感觉未曾经历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到。
真正应验那一句话：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潇湘，就算为了我，你更要保重自己。不要……不要离开我。”
拼命的抹着眼泪，水云不明白从来不曾轻易流泪的自己何以每次在遇到潇湘的事时，泪水就那么简单的流下来。
有些自暴自弃的用袖子使劲抹着脸，不一会儿，白皙的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着实狼狈。
潇湘叹息一声，轻柔的止住他近乎蹂躏的举动，抱在怀里轻拍着：“我没瞒你，真的没什么事。”
水云整个脸都埋在潇湘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真的？”
“真的！”
第六十六章
“傻瓜，我不是说了吗，就算你不喜欢我了，就算你要离开我，我还是会粘住你，牢牢的粘住你，一刻也不放手，直到你觉得……恩，又喜欢我了。”
潇湘拍抚的动作很轻，声音软软柔柔，如沐春风。
水云鼻子酸酸的，眼睛发胀，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流泪，谁知泪水还是不听劝的流了下来，弄得潇湘身前的衣服湿了好大一片。好半天止住了泪水，这才哽咽着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是，绝不反悔。”
“那以后要是发生什么事，不要瞒着我，一定要告诉我。”
“是。”
“还有……”
“什么？”
“还有，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排戏。”
“不行。”
这句不行回答的铿锵有力，毫不含糊。
水云暗地吐吐舌头，看来这种小把戏还是骗不过潇湘。
潇湘扶正水云身子，直直的望着水云有些懊恼的神色：“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就这件不行，先不论其他，就以你现在身体的状况就很勉强。”
听到潇湘的话里似乎有些松动，水云急急辩驳：“我的身体早都没事了。”
潇湘打量了下水云，不用说话，单从表情眼神，水云就知道，没得商量。耷下肩膀，水云真的开始怨恨起自己的身子，根本不似男人的身子骨，真正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哈，说不定是个女人的力气都比他要大，不甘心。
水云眼珠骨碌一转，八爪鱼似的爬在潇湘怀里：“潇湘，就这一次都不行吗？一次，就一次，再说我也是凤仙班里的人，也该为班里出点力才是。对不对？”
潇湘摸摸水云的头，柔和一笑：“你不止帮班里出了一点力，而是很多力。”
水云一愣，反应有些跟不上：“我哪里有出力？”
潇湘没多说，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来，书皮褐色泛黄，看上去很有些古意，书皮正中用秀丽的楷书写着繁体的“白蛇传”三字。
水云‘啊’一声，接过书细细的看起来，字体的排列是竖行，匆匆翻过几页，不用怀疑，真是那时他口述，珊瑚代笔的《白蛇传》，就不知何时变成这么本规规矩矩的书册来。瞧这装订，这排版，整齐且紧凑，俨然一本古代版的图书。
“这个……何时变成这个样子的？”
潇湘拿过书册，略翻了翻：“是我的主意，班主也同意了的，那时你还在养病，怎么？不乐意？”
水云挠挠头：“不是不乐意，只是很惊奇，我写的，不，我说的故事，居然出版成书册了，这……”
潇湘把书册小心翼翼的放回怀里，伸手捏了捏水云微翘的鼻端，嫣然一笑：“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故事，最好的戏目……”
话没说完，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莜凤仙清雅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好久没见到爹爹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颊边微微凹陷，几缕发丝不受约束的垂落在前额，倒是平添了些柔丽之气。
潇湘站起身子立在床前，低了低头打个招呼。
莜凤仙恩了声，越过他也不看一眼，径自来到床边连人带被的把水云安放在怀里，笑容里的宠溺不容忽视。“怎样？身体感觉好些了么？”
水云回头一笑，搂住他脖子：“恩，感觉好多了，这么多天辛苦爹爹了。”
莜凤仙又气又恼，手高高的抬起，却是轻轻的落下，拍打的动作和安抚的力道差不了多少：“下次再这么调皮跑出去，我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你，听到了吗？”
“恩，我知道了。”
忽然想到些什么，水云挺挺身，隔开些距离：“爹爹，当日送我回来的两个人呢？他们……不是坏人。”
莜凤仙回头看了潇湘一眼，潇湘会神，接口：“他们当时把你放在床上就走了，我也只是看到他们的背影而已。”
“哦。”只要没事就好。
“云儿，你认识他们？”
水云望着莜凤仙半晌，不知该怎么解释。说认识吧，自己在这次前从没见过他们，说不认识吧，别说爹爹和潇湘不信，连他自己都不信，第一眼见到他们时，虽面容瞧着陌生，感觉却相当平和。
奇怪！
莜凤仙不再追问，拍了拍水云让他回神，这才道：“好了，不要想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姐姐姐夫没事的。潇湘你也好多天没睡好觉了吧，吃了饭睡会吧，云儿我来照顾着。”
“是”
☆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水云的身体却是逐渐回复当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身子好象不似以前那么重，那么虚弱，最起码可以跟着潇湘他们再次去前厅看他们排演。
不过奇怪的是，这次醒来，水云一提出也要跟他们去前厅，本想着又会象以前那样遭到软禁似的待遇，还待再软磨硬泡一番才行，一声轻轻的‘行’憋的水云半天傻子似的呆立当场，甚至做了件事后后悔不已的事：冲动快过理智地跑到窗前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来的……
完全忽略后面的闷笑声……
丢人哪！
戏嘛，当然是那出《白蛇传》，只是演员有些调动……
不过让水云有些大跌眼镜的是：潇湘居然去饰演——小青。
虽说，这个小青在整部戏里也是主角，但……比起其他角色，象许仙，白素贞，法海……也只是个陪角。潇湘怎么说也是台柱吧。
不过，这些疑惑在看完戏曲后，水云倒是没任何异议，再加上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棒，棒极了。潇湘不愧是台柱，把个小青热情冲动却不失纯真的神态演了个十足。再配上爹爹和颖依精湛纯熟的演出，水云敢保证，这出戏一旦面世，绝对是出经典戏目。
正兴奋不已时，忽听的身后几人低声议论。
“哇，潇湘果然不愧是凤仙班的台柱，瞧那表情，那神态……比小名演的好看多了。”
“那是，也不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潇湘公子的大名。”
“这次有了潇湘公子和颖依公子，我们凤仙班一定赢。”
“那可不一定哦。”
一个华丽暖软的声音突然插进众人的议论，这句貌似大逆不道的话语，立时惹的后面的议论声大了些。
“我敢说，这出《白蛇传》一定是最好的。”
“就是。”
“我看了那么多戏，就数这个最好。”
水云斜眼看了看方才出声的男子，只见他似是怕冷的把身子尽量蜷缩在椅子里，先不论他细致的眉眼，白皙无暇的肌肤，反正也不知颖依用什么办法找的这些戏子，清一色全是面容干净清秀，就算没有潇湘颖依般的绝色无双，丰神玉骨，任一个走出去，都是令得路人驻足的精彩人物，可爱的有之，俊美的有之，帅气的有之……眼前的男子则属于豪华的妩媚之类，单就男子浑身装扮衬出的奢靡气质就与他华丽的声线极是相配，大红大紫的深衣，夸张耀眼的配饰，俊美的脸上随时随地的慵懒笑意，水云心里暗暗喝声彩，标准的演员胚子。
闪了闪神，水云隐约间只捕捉到后面的一句话，仍是那男子的声音，不咸不淡，慵懒之极：“……再怎么好也没用，每次的比试都需要至少两出戏目。只剩一个多月了，另一出戏目还没影儿呢！”
周围原本自豪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不动，水云还在纳闷，回身间看到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盯住他……
第六十七章
水云左右环视一圈，见大家视线的焦点真的是自己，不由暗叹一声，正想出声，岂料那男子先是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窝在椅子里的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慵懒之气不减：“呵呵……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我看哪，不管之前大家的身份如何，现在既是凤仙楼的人，就上点心吧。”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那男子说完话后，投向水云的一瞥内蕴涵着丝丝的笑意，淡淡的友善稍稍减了些水云内心的歉疚。
周围的人听了，调回视线，有的低下头，有的抿唇，有的向水云轻轻的点点头算作抱歉，动作间虽不一而足，却都没有了方才对水云的怨愤之意。
这时，潇湘从台后过来，一身浅蓝的深衣衬的他越发清雅，步履间轻盈无声，脸上的化妆已然卸掉，俊美无暇的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真真是神仙般的飘逸人物。
周围的人迷失在他的轻盈浅笑中，痴迷的目光自他现身那刻起片刻不离他。
潇湘却是丝毫不觉，也许是不在意吧，微笑的眼眸自始自终都落在水云身上，待近到水云身前，俯身：“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也不理会旁人的眼光，说话间，手探上水云额前试着温度。
水云握着潇湘放在额头上的手，撇撇嘴，不以为然：“你还真当我是琉璃娃娃呀！”
不就是前些天没留意，发了点热，不至于这么每天试温度吧？！
潇湘放下手，站直身子，双手抱胸，挑了挑好看的眉头。
水云一看他这表情，这动作，立刻耷拉下肩膀，无力呀，好，他承认，是他的体质差，咳咳，说不定真的跟琉璃娃娃有的比。
彩云易散琉璃脆！
摆摆手，水云决定放弃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潇湘也没有纠缠的意思，轻柔的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好了，坐了一上午，出去转转，稍后吃些东西睡个午觉。”
“哦——”拖长着声调，水云只有跟着潇湘往外面走去。
一直在啃着桃子的火狐这时“嗖”的一声从桌子上跳到水云左肩，尾巴自发的绕着水云脖子，充当起了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