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奇谭第三卷 长梦君归————墨竹
墨竹  发于:2010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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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下面的话变成了呜呜啊啊。
“保重。”蓝天远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他一个一个应了,心里有些酸涩。
“爹。”清遥说:“该走了。”
“清遥。”他伸手揉了揉清遥的头发,满意地看到清遥愣住了:“你不快乐啊!”
“爹……”清遥低下了头,神色间一片茫然失措:“没有……”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孩子死硬到离谱,都快赶上离尘了:“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把你教得这么死死板
板的。”
“对不起,爹,我只是……太傻了……”清遥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歉意。
“谁说我家清遥傻了,最多是太认死理了。”他微笑著说:“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我知道,你一
定觉得受到了欺骗,就开始钻牛角尖了。我也不劝你什么,只是凡事不要太过,点到为止吧!个人立场不同,对
事情的理解自然也不一样。对和错,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只要你自己解气了,就该要收手了。”
清遥没有回话,倒是眼眶有些红了。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眼角瞥见在堆满霜雪的梨花树后,有一个远远望著这边的明黄身影。
他笑出声来。
清遥顺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一时怔在了那里。
“我要走了。”他拍了拍清遥的肩膀,抬头和大家道别:“各位珍重,后会有期。”
马车缓缓前行。
他撩开车帘,看著众人的脸在夜色里渐渐朦胧。
直到门前的灯笼和匾额看起来也模糊遥远的时候,他才坐回了车里。
闭上眼睛,回想起当年的点点滴滴,他忍不住又微笑了起来。
“你给我说清楚!他怎么还没有醒啊!”
这么理直气壮……好熟悉的语气!
“这个……大师姐,我不是说过了,这种手术很容易……”
“很容易?那为什么十几天了,他还没有醒过来?难道你动手术的时候偷偷打瞌睡了?你把纱布留在他脑袋里了
是不是?还是不小心切掉了什么不应该切的东西啊?我就知道我不应该答应留在外面,要在里面盯著你才是啦!

她要动手了,每次都这样,说著说著就要忘乎所以,她就是这样才嫁不出去吧!
“这样我们很难沟通啦!大师姐,你不要每次话总听一半好不好……”
“啊!顶嘴?鲤鱼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恼羞成怒了?你是不是很恨我?你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我的心因爱生恨
了?你……”
“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这个声音……
“去!你这么凶干什么,是不是还想尝尝……嗯……你以为你这种样子很可怕啊!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鲤鱼
,离疯子远一点,我们出去再说,我还没有和你沟通完。”
响起了忿忿然的脚步声和拖拉重物的声音。
没想到,她也有被吓退的一天呢!
他微微地扬起了嘴角。
“怀忧,你醒了吗?”他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样喊著。
他睁开了眼睛,捕捉到了那个模糊的影子。
“离尘……”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沙沙哑哑的,说不出地难听。
“舒……”君离尘正要张口,却被他拉住了衣袖。
“没关系,我没什么事,过会再找他吧!”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走廊上不知何人发出的惨叫声。
君离尘抓住了他的手。
“离尘。”
“是我。”
他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上。
“怎么了?”他轻声地问。
“我以为,你要被他们带走了。”
他用力眨著眼睛,直到视野慢慢清晰。
柔和昏暗的光线里,他看见了憔悴狼狈的君离尘。
“没有啊!”他伸出手,用指尖梳理著君离尘额前凌乱的发丝:“他们送我回来了啊!”
“算他们识相。”君离尘笑了出来,不过,配上他发白的脸色,实在是笑得不怎么潇洒。
“离尘……我回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了。”
“怀忧。”君离尘颤抖著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
“嗯!我记得!”他坚定地说:“生生世世,不弃不离。”
“生生世世……”君离尘把脸俯向他:“怀忧,是生生世世……”
他看著那张脸,看见自己在那双乌黑瞳孔中的倒影越放越大……
“不弃不离……”他说:“是生生世世!”
“咦?这位帅哥医生,你很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何曼的声音传了进来:“我们是不是有在哪里
相过亲?”
“大师姐……你不要这样……”舒煜无奈的声音里夹杂著呻吟:“怎么能用这种姿势泡男人……你先把我放下来
……我帮你……”
“你不要命了啊!”加送一个黑眼圈。
“啊──!院长!”一堆东西洒落的声音,然后是奔跑声:“来人啊!有杀人犯!有人谋杀院长!”
有一阵没什么声音。
“鲤鱼……”何曼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不要啊──!”
他终于没能在君离尘的唇碰到他之前忍住,笑了出来。
“该死!”君离尘挫败地把脸埋到了枕头里。
“他们两个真的很吵呢!”他笑著说。
“我去把他叫进来给你检查。”君离尘站了起来,带著一丝怨怼去解救走廊里平时看起来算是人物,偏偏在那个
疯女人面前一点用也没有的家伙。
“离尘……”
君离尘照著他的要求俯下身。
脸被拉近,温热的唇瓣印了上来……
窗外,星辰渐起……
——长梦君归•完——

番外——死结
他记忆里的师父像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虽然他的师父是在他成年以后才去世的,但不过几年的时间,他已经记不起那个相处了近十年的师父究竟长什么
样子了。
他不喜欢他的师父,他的师父也不喜欢他,与其说是师徒,他们更像是靠著称呼来联系彼此的陌生人。
他觉得这样很好,他不需要师父的喜欢,他只需要这个师父的身份。
他的师父是当朝的国师,是可以用一句话就能决定很多人命运的人。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拥有这样的权力,而
且是更直接和强大的权力。
这些念头他从来没有表示出来过,因为他从小就知道,如果把要什么挂在嘴上,你就永远不会得到那样东西。要
有耐心,等所有人知道他们夺不过你的时候,你才能算是成功了,你才能在所有人的面前显示出你比他们要强。
可是他的师父却像是知道的,不论他表现得多么谦恭,多么温顺,他的师父总是用那种透彻的眼神看著他,总是
让他觉得摸不透这个人的想法。
他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真的像世人所说的能够列阵捉妖,通达天命,知过去未来。但是这些东西,他的师父从来没
有教导过他,只是教他一些观星抑或卜卦批命的粗浅知识,教时也往往只说一遍,说要让他自己领悟理解才行。
教的人马虎,他学得也是七七八八。他才不信这些东西真有什么好领悟的,不过就是在提示中寻些蛛丝马迹,然
后信口开河而已。他这个人,本就是不怎么信命的,至少,他不是那种相信命运绝对不能更改的人。比起这些,
他对兵法,史书之类的,要感兴趣得多。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那一个晚上,他的师父破例和他说了很多话,那之前的十年里,他们说过的话加起来恐怕也
不及那个晚上的。
那个晚上,是他的师父辞世前的一晚。
他被叫到了他师父的书房,他的师父正坐著等他,看起来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就是在那一个晚上,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被赶出那个所谓的家族,为什么会被他的师父从街上带回来,以及为
什么……来到了这个世上。
紫薇入命,帝王之像,偏偏福泽绵薄,经不起这么重的命格……
那我算是什么呢?
他这样问他的师父。
你成不了千古帝王,你只是一个劫难,一个祸乱天下的劫难。
真的不能改变吗?
他又问。
他的师父摇了摇头。
他却笑了。
他笑著说,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会是命中注定的,我想要,就没有什么能阻止。谁要阻碍了我,就让谁永远消失
,只要我不想放手,始终会是我的。
他的师父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第一次听见师父叫自己的名字。
君离尘,他的师父这么叫他,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师父是这么说的,君离尘,有时候命运远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残酷。也许你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所有的事
都逃不出你的掌握。可是,有些事永远在计划之外,不能用任何的标准来衡量。
不过,要你明白这些,恐怕得等你遇到了……
遇到什么?一件事?一样东西?还是一个人?
他的师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他那个时候,理解成了怜悯。
他素来厌恶被人怜悯,所以心中不快。
那一夜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第二天的午夜,他的师父就死了,照别人的说法,那是羽化升仙去了。可他知道不是,他那个传说中已经成了神
仙的师父是死在了一个凡人的手上。
造就那种柔软温热,栩栩如生的尸体的,不过是一种毒药的药性而已。
那种药,是宫中的秘药,叫做“七日断魂”。顾名思义,就是服用过后七天,就会让人死去的毒药,是赐死皇族
时才能用上的极品。
毒药,如果不是见血封喉的,当然就不是无药可解。
只是这种毒的解药,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拥有。
那个人,当然就是给他师父下了毒的人。
那个人来过,就在他师父死去后的半个时辰之内,穿过了整个京城,来到了他师父的房间。
那个人一如既往衣著华丽,容光照人,连头上的发髻也一丝不乱,一点也不像半夜里匆匆赶来,反倒像是早就守
在门前,只等他师父一死就走进来的模样。
那个人慢慢地走到他师父的床前,低头看了一眼那具依旧温热柔软的尸体。
死得好!死得好!你真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他站得近,像是听见了这样的话从那个人的嘴里说了出来。
如果你知道不会成功,却偏偏想要,你会怎么做?
他回过神,才发现那个人这是在对自己说话。
他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想要,就是我的。
那个人听见了,笑得很是开心。
什么宿命?什么注定?
那个人看著他,眼睛里一片张狂。
我也不信,这世上会有什么宿命!
好!君离尘,我来给你机会。
那个人同样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喊他的名字,在这之前,那个人来来去去,从来就没有多看过他一眼。
说完这句话,那个人就带著随从浩浩荡荡地回去了,就像是大半夜穿过了整个京城,为的只是来和他说上这两句
话。
第二天一早,他就受到了册封,接替他的师父,成为了那个一句话就能决定很多人命运的人。
一件改变天下人命运的大事,就发生在他受封后的第七天。
据说,那个人得了不知名的怪病,整整的七天七夜,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吐得干干净净了才肯罢休。
他再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尸体已经冰冷僵硬,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和生前一样高高在上,一副“就算是死亡也没有
办法阻拦我”的样子。
傻瓜!
他当时跪在众人之中以袖掩面,唇边却带著别人看不见的嘲讽。
国丧。
不论这突来的天子驾崩让其他人如何慌乱不安,但他却是满怀激荡。
因为他知道,这一天开始,他终于站到了这个皇朝的权力中心,终于可以慢慢地,一步一步实现他的愿望。
一切,都在向他的目标靠拢,慢慢地,一步一步的,越来越近……
在那一晚之前……
那一晚,在聚华镂里,他和韩赤叶依旧是照足了游戏的规则,谈笑风生间含沙射影,他想知道韩赤叶有没有拿到
他派人暗杀的实证,韩赤叶要探听他究竟有没有看破安插的眼线。这些事情的答案,只是要在废话连篇的对谈间
寻找一个微小的破绽。
他觉得有趣,和韩赤叶这样聪明的人待在一起,特别是在明明欲置对方死地,却又不得不一起刻意制造这种让人
觉得敌我难分的假象,实在是一件很有趣也很能激起斗志的事情。
然后,有什么东西落进了他的怀里。
那双被醉意熏得迷迷蒙蒙的眼睛朝自己看过来,然后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离尘……
那一刻,他并没有意识到,一切就要改变了。
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只是细微得让他无法捉住……
直到许多年后,他才意识到了,那个声音是在说:也许你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所有的事都逃不出你的掌握。
可是,有些事永远在计划之外……
他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不再是那个能够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天下王”,而是一个起兵叛乱,就要被车裂
于市的“罪臣”。
他记得有人对他说过这些很不吉利的话。
有时候命运远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残酷……
他还是没有想起他师父的样子,却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说,他师父一夜一夜地对著那个人的画像发著呆
,到后来,落下的眼泪里总是带著微微的血红。而那个人在他师父死去的那天,转身离开房间的时候,捂住嘴呛
了一声。他看见了,鲜血从紧握的手掌里蜿蜒进了明黄色的衣袖。
傻瓜!
他以袖掩面,唇边带著别人看不见的嘲讽。
放下衣袖的时候,昏昏暗暗的天牢里,有了一位访客。
苍白得就像个鬼,是十分令人讨厌的访客。
他讨厌这个鬼一样的女人,她看起来就像是无所不知的嘴脸很是让人讨厌,更不要说她的那种眼神。
他素来厌恶被人怜悯,所以心中不快。
直到他听见了有声音和他脑子里盘旋的话语重叠到了一起。
有些事永远在计划之外,不能用任何的标准来衡量。不过,要你明白这些,恐怕得等你遇到了……
不过,要你明白这些,恐怕得等你遇到了那个人。
你已经遇到了,那你有没有明白呢?
他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看见了那个总是穿著紫色衣服,一脸无所不知又苍白得像鬼一样的师父,用最令人厌恶
的眼神看著自己在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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