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绚丽。那气球轻轻飘飘地忽而在空中游荡,忽而在草坪上蹦跳,小女孩就笑,笑声显得那么尽兴、那么纯净、
那么悦耳,在整个花园里回旋着。
我又仰头看天空中的云,或零散如碎片,或汹涌若浊浪,看似纹丝不动的,但不久会有形态的千变万化。这样专
著地看天,早就是孩子时的事情了,那时真的一看就可以看上半天,痴痴傻傻的。那样的日子已经太遥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女孩不再玩那只气球了,而是抱着气球站在了我的跟前,我仰头望天,她则仰着头定定地盯着
我看。她可真小啊,能有多大呢?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我把目光从天空中收回来,也望着她,想对她笑一笑,
却不知为什么没有成功。可这时小女孩说话了。
“你咋的了?”她神情很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我,这问题很怪,我咋的了?我没咋啊。我一时不知该怎么来回答她。
见我没说话她又说:“你哭了。”
我忙用手去抚脸,才知道在不知不觉间,我早已经泪流满面!
因为有这泪的提醒,我猝然感到我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孤独、那么的需要一点支持!甚至那么的希望能向谁倾
诉。我望着小女孩,她仍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问:“你哭什么呀?”
听她这样一问,似乎我就更有了流泪的理由,那泪水更止不住地往下滚,我清晰地听到了泪滴敲在衣襟上的声响
,嗒、嗒、嗒!很清脆!
小女孩似乎一定要问出个根由来:“叔叔,你为啥要哭啊……”
我于是颤抖着声音对那小女孩说:“因为,叔叔被人家给甩了……”
那一刻我很想抱住那小女孩,但我没有,我担心吓着她。渐渐地,有大颗的泪珠也涌出小女孩的眼眶,这善良的
孩子的泪是那么清澈、那么晶莹,就像清早花瓣上的露珠!
此时,我跟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女孩相对而泣……
住进我房间的小男生(59)
在网吧里遇到了几个学生,他们鬼鬼祟祟地打算从我身边溜过去。我早看出了他们的把戏,索性就装着什么也没
看见。可他们溜过去了,又有个带眼镜的男生蹭了过来,说:“老师好!”
我看了他一眼,“你多大了?”
他笑嘻嘻地说:“十四……周岁……”
“严重未成年吧?”我调侃他。
眼镜冲我做了个揖:“老师,千万放我们一马,别让班主任知道……”
我说:“那你给我把今天的单买了。”
“剥削……”他看我瞪着他,就嬉皮笑脸地说:“没没有。我买!”
我就照他屁股擂一掌,说:“再不准来了啊。走吧。”
他就夸张地原地一跳,说:“老师再见。”然后转身就跑了。
跟学生逗了几句嘴,心情并没有松弛下来,玩游戏的兴趣一点也没有。就随便加了个人跟想他聊聊。那人第一句
就说:“我是男先生。不跟男先生聊。”
我跟他穷逗:“我也是男先生,专门跟男先生聊,你怎么样?“
他说:“不好似!”
这三个字很费解。“不好似”,什么意思?琢磨了半天,终于“破译”出来,意思应该是“不好使”。我冷笑,
也敲了三个字:“去泥(你)的。”
以为他会急,可没有,问:“萝卜?”
我说:“土豆。”
跟他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瞎逗了半晌,终于是无聊。脑子里全是早上小维站在门口的样子。我想,我已经没有办
法再回到他的身边了。
我决定离开他是要给他一个空间,我伤害了他。以往他可以那么包容我、迁就我,而这次他一反常态地拒绝原谅
我,所以,我想他需要一个与我隔离着的空间。如此,我还是从他的视野里走开的好。否则,他的伤口也许很难
愈合。
之所以答应元峰住到这里来,我是想逼迫自己忘记他。虽然面对了元峰才明白:愿望是一回事,心情又是另一回
事,有的时候它们彼此是毫不搭界的。但在我的心里,我和他已经结束了。我们一起度过的属于我们两个的时光
,不过只有几个月,就这样结束了!我想,即使是发生奇迹,我再也不会遇到一个让我那么的爱恋,又那么爱我
的人了!何况,人的一生中很难碰到什么奇迹!但是,我可以拿那几个月当做我的一生!
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走出网吧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肚子这才有些饿,想吃点东西。刚要进一家快餐店,就见元峰在里面一晃,我想这
么巧?站在门口仔细一看,还不是他自己,他的对面坐了个男孩,他们在边吃边说笑。我想还是不进去了,否则
他还得介绍那人跟我认识,老麻烦的。看他们的神态,两人的关系一定有水分,我也没心情去理他们,一转身就
去了另一家面馆了。
从小公园出来,我直接回了住处。把鞋在门口蹬掉后,我就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却始终没有调
台,从下午一直到夜幕降临。
这个屋子里有着太多的记忆,凡是视线所及之处。即使是闭上眼睛,也依然不会遮挡住那些记忆的侵入。后来我
不断地从冰箱里往外拿啤酒喝。酒可以使视线变得迟钝起来、模糊起来,可记忆已经被刻录了一样,不能随着视
线迟钝、模糊掉。不知喝了多少听啤酒,直到头昏脑涨。电视里在播什么我几乎都没什么印象。终于感觉眼睛和
身体都疲劳了,就把电视机关了,然后走出门去。
在街边站了一会儿,清爽的夜风并没有让我的人清爽起来。我就沿着马路向前走,不是漫无目的地走,而是在一
路寻找着取款机。明明记得附近有一家银行,可怎么就看不到呢。转了半晌,终于还是找到了。我查看了一下工
资卡里的余额,有五千多,想全都取出来,可取款机的系统却限制每张卡每天只能取三千元。无奈,我只好按限
额取了,把钱一卷塞进牛仔裤兜里。然后打了个车,去了那家叫“气场”的夜总会。这个夜总会已经很久没来了
。
住进我房间的小男生(60)
我一边坐在“气场”夜总会吧台那儿喝东西,一边等服务生去叫圈子。
圈子是这家夜总会老板的小舅子,似乎并不受这里管,但在这里还挺管事儿。认识他是通过博恺。我曾经就在这
里喝了被做了手脚的饮料,后来也在圈子手里拿“东西”抽的。他什么货都有,K粉、摇头丸、杜冷丁、美沙酮
、大麻、鸦片、冰毒、morphine、海洛因、可卡因、咖啡因、安纳咖、PCP、麦司卡林……这些我在他那里都看
到过,还有一些新出来的、连他也说不清楚名称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圈子从楼上下来了,见了我说:“听说你这张脸儿被打入冷宫了?怎么混的啊,真是!”
我没搭圈子的话茬儿,说:“找个地方吧,我有事。”
圈子听了,也没说什么,就带我进了一个包间。他是明白人,清楚我来找他有什么事。把门关上就问:“给谁办
?”
我说:“你别管……”说着我把刚取来的钱都塞给他。“我身上只带了这么多,就先拿这些的吧。”
圈子打量了我一刻,“哥儿们,你不停了吗,要回笼?”
我有些不耐烦了,“你那么多废话干啥,拿东西不就完了吗。”
圈子见我要臊,就不再说什么,起身出去了。没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是圈子,他说:“哥儿们,你再等一下
啊,我就来。”
又等了大约四十分钟,等得我心里只冒火星子,正要喊服务生去叫圈子,包间的门开了,进来的却是博恺。我诧
异,怎么这样巧?
“是巧啊,不说无巧不成书吗。来这里消遣也没叫上我啊。”博恺说。
我似乎意识到是圈子在搞什么鬼。问他,“圈子那混蛋给你打电话了?”
“你聪明。”博恺眯着眼睛看了我少顷,道:“但你的聪明却不如糊涂来的快。你要是不想活了就找个痛快点的
项目死!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我他妈不是什么好马,这回头草我吃定了!”
“你说这话让我觉得你不但不是好马,都不是个汉子……”
我突然愤怒!“我是不是汉子关你屁事!”
博恺也叫起来,“不就是个雨辰吗?那样的小男生到处都有,一抓一大把,你也至于这么跟得了脑出血似的吗?
”
博恺平静了一下,试图劝慰我。“兄弟,别闹了,想找好男孩还不容易吗,我负责了,这就叫来几个来让你挑。
选中了以后就交给你了,叫他们好好伺候你,让你天天过神仙日子……”
可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我想要的就是圈子手里才有的“东西”,那是惟一能安慰我、救赎我、能让我解脱的
途径,我没有第二个选择,我已经找不到任何的出路!生活和生命对于我来说成如一道乏味的菜,吃与不吃已经
无所谓!我尚存的一点点理智告诉我,如果复吸,那就等于把自己撂在了一条绝路上。但我不在乎,我宁可走上
绝路!而且决不后悔!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滚了下来。说真的,我即使去死都不愿意在博恺的面前掉泪,可我已
经无法操控自己了。
博恺拍拍我的肩头,“好了,现在我打电话给你叫男孩来。说,你是得意清秀文静的、还是要生猛有肌肉的?要
不我给你叫俩小处儿吧,你给他们开个荒,绝对的鲜嫩可口。不过能被你开荒也算他们的福气……”
我哽咽着说:“我谁都不要!人真的有来生吗?就算有,我依然谁都不要!”
博恺似恼怒了。“你只要他,对吧?可你复吸就能把他吸回来吗?你猪脑啊!冷不丁的变得这么傻B呵呵的,平
常那点儿灵气儿都让熊瞎子舔了?!”
我不再搭理博恺,咆哮一样地大叫服务生。可博恺说:“别叫了,谁也不会来,包括圈子。知道吗?我曾经关照
过圈子,你要是再来找他拿那玩意儿,一定要先告诉我……”
我明白了,今天在这里我拿不到“东西”了。我逼视了博恺片刻,迅疾起身说:“你以为就圈子这里有货吗?”
说着我出了包间。
住进我房间的小男生(61)
在我出了“气场”夜总会的旋转门时,博恺追了上来。他死死揪住我的一只手臂,说:“你耍够了吧?你也知道
我白道黑道都有点路子,我让你得不到,你就一定得不到的,信我吧!”
我信他的话,但我轻蔑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成色的?黏糊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有话上车说……”博恺见有门童在看着我们,就往他的车里拽我。
我对着他摇摇头,“博恺,你听好了,你不欠我什么,你也不会因此受到良心的谴责,因为你那页早翻过去了。
我复不复吸已经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跟我上车,听到没?别让人笑话你傻B呵呵的样子了行不!”博恺依然在跟我拉扯。
我不动,冷静地说:“博恺,你能纠缠我这一时片刻,你还能纠缠我朝朝暮暮吗?我劝你就别费那劲了,该干啥
干啥去吧。”
我想这话很让博恺泄气,他揪着我的那只手就慢慢地松开了。他没辙了。我冲他惨烈地一笑,以胜利者的姿态向
马路上走去。
但我其实是茫然的,我不知道除了“气场”还能在哪里买到那东西,那是需要一点“门路”的,我一时并不知道
去哪里找门路去。但我想会弄到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老天饿不死瞎家雀……
我这么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感觉我的身后就有白昼样的灯光缓缓跟上来。我知道那是博恺的车灯。真不知道他
还有完没完!这混蛋能把人磨叽成一滩稀泥。我坚决不停步子,也坚决不回过头去。我开始伸手拦过往的出租车
,可一时没有空车经过。我更是烦躁。
这时,我感觉博恺的车似乎停下了,之后就听到了开关车门的声音,“砰!”显得气急败坏。他应该是已经下车
了,但我依然不理,自顾自地继续走我的,也还不时地招手拦出租。
突然,我就听到博恺在大叫:“你站下!”
我当然不会站下。他还有什么花样?都使出来好了,反正我现在是刀枪不入,凭你怎么折腾去吧!
可我又听到博恺声嘶力竭地喊道:“小维,你他妈给我回过头来!”
那声音异常恐怖,被人用大片刀砍掉了半个命一样的!我完全是被那声音给震慑住了,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忿
忿然地想,我今天非让他给缠磨死不可!真是给人的爆脾气添柴禾。我骂道:“操他妈的!”
然后怒不可扼地回过头来。就见迎面扑来强烈的车灯光中有博恺的身影在他车前立着。可煞时间那身影就如同轰
然坍塌的一幢建筑,他矮成了半截了。
我惊愕不已,不亚于遭遇了世界末日!
因为我知道,博恺是朝着我跪下了!
是的,一向桀骜不训、不可一世、天老大他老二的博恺,给我跪下了!
看上去,他就仿佛背着万丈光芒,那光芒又飞刀一样扎得我的眼睛生疼,我的心顿时一阵暴乱……
我疾步过去,慌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试图把他薅起来,埋怨道:“这是在马路上,你想把警察招来吗……”
可博恺不起来,说:“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我膝下还有情义……”
我也单腿跪地,抱住了博恺,“哥儿们,我被你的情义打动了……”
博恺接着说:“该忘的就忘了好吧,即使有的人是这世界上最能勾你七魂六魄的,可也许他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
过客。如果不是,那他就一定会回来!”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
哈姆雷特有台词:能够忏悔的人,无论天上人间都可以不咎既往。我还是决定原谅博恺了,为的是他用行动所表
达的忏悔;我也接受了他的劝告,为的是他同样用行动所表达的情义!
那天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住处,就把我拉到了他的那个公寓楼。进门的时候,他还有心思调侃:“怕不怕我趁火
打劫非礼你?”
我心意颓唐地说:“只怕我已经是你玩腻的了。你要还能整出点兴趣来,那我就得谢谢你了。”
他大笑:“你的糊涂劲儿过去了啊。”
我们喝了些红酒,聊了一会儿,他就要我去客房休息了。我们一边往楼上走,他一边说:“今天不是时候,我暂
且放过你,不把你怎么着。可我真是流口水呢……”
我就一笑,“算了,说这话糊弄得了你自己吗?你哪里缺少各种小弟呢,还不是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