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骗徒(出书版) BY 李葳
  发于:2010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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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温暖的南方岛国气候,孕育出热情奔放的俪族王子——楚咏。

受邀到天朝拜访时,他被不同于纯朴故乡的奢华风情震撼住,

他不仅深受这座洋溢着糜烂逸乐气息的繁华之都吸引,

同时也被这座城中最最帅气、万众瞩目的皓星——暮王所惑。

宛如扑火飞蛾般,明知危险,楚咏还是抵不住他的诱人邀请,

最终,他献上了纯真之爱,孰不知赔上的是整个族的未来……

楔子

他伸出手,想执起纯金酒盅。

不经意地瞄了一下卡在半空中的、那只背后布满了凸出的青红血管的手。

久未日照的清白色皱皮,枯枝般萎靡的长指,镶在顶端的指甲早已没了色泽——这是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比鸡爪还丑陋的「老人」的手。

这是……谁的手?

这只老态龙钟、又晃又颤的手,是……谁的?

「哈」地,他先是抖动下肩膀,接着从喉咙里发出了格格格的诡异笑声。

这不正是朕的手吗?这是朕自己的手啊!呵呵呵、哈哈哈……

握有这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利,坐拥天下最显赫的财富与地位,又如何?这只手无法逆转时间的流动。受到岁月侵蚀而不得不改变的人,再藏也藏不住老态的这只手,变是残酷的时间之神所留下的、最强而有力的证据。

「陛上,您怎么了?」

啧啧,多令人羡慕的青春美貌。

他一陆从女人鲜嫩得不到一丝皱纹的脸颊,打量到他柔若无骨的小手。伺候他的女人们,都得有一双柔嫩得像能掐得出水似的手。要是手粗了、老了、不复美丽,纵使他是最受宠爱的妃子,也难逃打入冷宫的命运。

这看似残酷,其实也是为了她们着想,起码他记忆中的她们,将永远停留在最美的阶段。

真正的痛苦在于,身边的女人可以不停地替换,更芳华年少的、更美貌的,而他却无法替自己更换一副年轻力壮的身体。

「陛下?」

不只是身畔的宠妾以担忧的目光看着他,底下一班王侯将相无不忡忡。可是在这无数双眼之中,又有几人是真诚地关心着他的?还是,看见了他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模样后,因岂见观觊觎着他往生后的大位而窃喜在心?

是谁?可能会有此等大逆不道念头的混账东西是谁?

会是他优秀、自律,严谨而不懂折衷为何物的长子——邺王吗?

叶王在表面上谨守本分,中规中矩地执行子臣的职务,鲜少失误,从不耽搁任何交给他的任务,是个无可挑剔的儿子。但藏得住心意,藏不住态度。邺王对自己广扫天下美女于后宫的行为有何看法,从邺王注视自己与宠妾嘻游时的冷冷眼神,便可知一二。

还是他心机沉重、爱耍小聪明,最不合群的次子——照王呢?

即使欠缺资质,却是兄弟中最为贪恋权位的照王,倘若见到自己倒下,也许会毫不犹豫像秃鹰般地啄食最美味的部位。但近来照王的表现却安分多了,算计的眼神曾几何时被心满意足取代,彷佛他已寻得了人生至宝。

那么,三子怎样?热爱书册、不理世事,性格温和的三子——荠王。

几个孩子里面最早迎娶王妃、生儿育女的他,过着比他这个老人更像老人的隐居生活,表情总是感恩知足的。但,谁能说得准呢?烛台下的盲点,越是容易的答案,越是难以察觉。若是荠王有意松懈兄弟们对他的警戒,伪装成老实人也不奇怪,毕竟他也是拥有继承权的皇子之一。

还有四子。暮儿……众所周知最得他宠的儿子。

自幼便是天资聪慧、滔韬武略样样精通的秀逸奇才,论胆识、论才干、论雄心,皆是兄弟之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也是最被看好继承皇位的一个。但没有人晓得他宠爱暮儿的同时,也深深地妒忌着。

没错,他无比地妒忌这个有着自己渴望的一切的儿子。

与自己平凡的资质、无所特出的容貌相较,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是暮儿!堂堂外貌、聪颖过人、前程似锦,放眼天下谁与争锋?而且暮儿还有一样他早已失去的东西——无限好时光。他多想把暮儿所拥有的一切抢过来啊!

这一点心思,恐霸放眼天下也无人能猜测得到。

他梭巡的目光缓缓地在厅上游走着。不,不光是暮儿令自己妒忌而已,这一课他妒忌着在场每一个比自己年轻,拥有大把、大把光阴,可以毫不犹豫地虚度、浪费、消耗的人!

他想朝他们怒吼——

给我、给我!把你们不知珍惜的时间全给朕!

大家都在问,每个人都想知道,在邺王、照王、荠王等八个皇子之内,他会选任谁为下任天隼皇?但,他的真心话是——

朕不想退!

这天下、这权势,朕还不想放手!

朕即位迄今,转眼也不过四十多载的岁月,怎么够呢!

——所以,他故意让这些皇子们进行一场场龙争虎斗,让他们将亲手足视为敌人,彼此欲除之而后快,自然地延缓了他退位的紧迫性。

可这样还不够,他真正的敌人是光阴、是老化、是无法抗逆的天寿。他暗中搜集了许多延年益寿的秘方,成立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太医所,里面有成百的太医,日以继夜地研究着让他重返青春的秘方。

奈何吃下再多的药丸,顶多能滋补这复身体的元气,祛病除疾,但对这具皱巴巴的躯壳、白苍苍的发、雾茫茫的眼力,并没有丝毫的影响、改善。

那些庸医只会说「陛下要有耐心,再给臣下多点时间,一定会给陛下满意的效果」,而骗自己赏他们更多的银两。

时间、时间、时间!这部症是他最欠缺的东西吗?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愚蠢的家伙们!

够了,朕不能再仰赖那些草包了!

时间一点一滴在消逝,他一日日地老去,若不早一日取回自己的年轻,早晚他将以这复丑陋的老态,一点圣帝威严也没有地死去。

不行。绝对不行。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要吸生多少性命,只要能换取长生不老的秘方,他在所不惜!

「陛下,您还好吧?」

他怪异的表情、迟迟不做回答的举止,让场上众人陷入惶惶不安中。

这时后果敢地起身跨前一步,毫不畏怯天子神威的四子暮王,绽放着和笑容,从容不迫地缓生问道:「是不是圣体不适?让儿臣送您回寝宫休息吧。」

他回过神,扬了扬眉。「朕身体硬朗得很,没有哪里不好。这么急着送我回寝宫,是不是有人巴不得朕长睡不起?」

「呵,陛下莫开儿臣玩笑了。您有一整个天下事要管,哪有时间让您常睡呢?别的不说,瞧父皇您方才的『小睡』片刻,把大伙儿急得多慌张?请父皇下回要打盹儿的时候,给咱们个暗示,儿臣会识趣地睁只眼、闭只眼,让父皇您做场好梦,不惊扰您。」呵呵地笑,对父亲的冷嘲听而不闻。

「贫嘴。」他挥挥手,示意暮王退下。

「既然父皇无恙,荠王兄应该可以继续呈揍了。」

「不了。朕今日没那心思听奏,若无要紧禀报,改呈折子就行了。早朝便到此为止。」他握住宠妾的手,缓缓起身。

「可、可是陛下,儿臣是要回禀有关俪族的……」长相最近似其平庸父亲的三皇子,鼓起勇气地说道。

「俪族」两字成功留住了天隼皇的脚步。

他强压下急迫的心,不动声色地、微带点颤抖地问道:「甚么?……俪族……朕好像听过这名子。」

「我想荠王兄所说的俪族,是指居住在南海最大岛——梨诸岛上,谋海为生、盛产珍珠的那个野蛮部族。」通晓天下地里、十川百岳的暮王,迅速地由环绕于天隼皇朝四周、成千上百的大小蛮族中,指出正确的一个。

荠王佩服地点点头。「正如暮王弟所言。多年来俪族水贼动不动便偷袭我天朝海岸的恶行恶习,一直困扰着边境子民。陛下曾命儿臣拿下该岛,经过半年来一番文攻武吓的努力,近日终于获得解决了。自称一族之王的楚姓族长与儿臣缔结了属国之约,往后他们不仅不在攻击天朝所属船只,每年还会上呈珍珠千粒、白米万斤于我朝。儿臣便是特地来向陛下禀报此事的。」

一旁的暮王反应机敏地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慑服于陛下圣威之下的子民又增加了,一切都是陛下神威浩荡!也恭喜荠王兄,立下大功一件。」

荠王腼典见地笑了笑。「偶尔也轮到为兄的表现、表现,总不能老是让暮王弟一个人表现。」

两兄弟倒是挺「相亲相爱」的,但天隼皇可不高兴。

「这有什么可恭喜的?区区千粒珍珠的进贡,这是对朕的侮辱吗?荠王,您太让父皇失望了!」他冷声叱道。

兄弟俩一错愕、一怔忡。

「朕是要你拿下梨诸岛,谁要你与他们订甚么盟约?耗费半年的时间,你都在做些甚么?」忿忿地一挥手。

面色一白,荠王惶恐地低头。「父皇教训得是,儿臣知错了。请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这次儿臣必定会照父皇——」

「机会?朕已经给过你,却被你自己搞砸了,你还敢妄想有第二次吗?」天隼皇瞥也不瞥驽钝的三字,掉头对四子说道:「听到了吧?朕把拿下梨诸岛的任务交给你,暮儿。你可别像你王兄这样令朕失望。速速把这座岛纳入我天朝版图中!」

「……」瞥了沮丧不已的兄长一眼,暮王沉默片刻之后,道:「儿臣遵旨。」

破坏兄弟间的情感,挑起兄弟间的不满,是如此地轻而易举,但天隼皇的算计可不仅止于此。

梨诸岛。

那儿有着传说中的青春之泉。

只要得知了青春水驻的奥秘,他永远的治世将并非狂梦,万载千秋都会是他天隼十五世皇一个人的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灭亡序曲的十日祭

第一章

状如展翅鹰横互于天地间的天朝,以北为「圣雪山」,以东分别为「述江」、「怒河」,并与西面的冰洋、南面的南海为界,划分出其领地范围。其余相邻之蛮邦番国,或有与之长年交好、年纳贡金换取天朝保护;亦有纷争不断、迄今仍与天朝对峙的敌域。

泰半的国家会选择前者,不与兵多将广的天下第一大朝为敌,而少数选择要顽强敌对之地,若非民性剽悍,便是站有地利之便,可以倚靠天然屏障对抗天朝的强势入侵。

这梨诸岛上的子民,应该是属于后者吧。

在南海上不过航行了五日,瞧瞧此行跟在身边的那一帮护卫们,一个个坐的坐、倒的倒,一副思念着不会摇动的陆地到几近疯狂的模样,教人怎能不叹息与庆幸。

庆幸这趟仅是去探个敌情,若要是真的带兵前来打仗,恐怕还没开打,这厢便败兆尽现了——到时候父皇叹气事小,万一把他老人家气到吐写,自己这做儿子的罪过可大了,呵!

暮王自己倒还好,和大多数不谙水性、不习惯水上生活的天朝人不同,他幼年时曾伴着返乡省亲的母亲,在靠近冰洋的西燕国住过数周。在那短短期间内,他不仅习得水性,连行船长陀也略通一二。外祖父还高兴得直赞他,不愧身上流有西燕人之血,是个天生的水中蛟龙。

坐在这艘不起眼的渡船中唯一称得上舒适的单人厢房里,暮王双手盘胸地俯瞰着摊在榻上的大张海图。

这是数日前,早朝的风波过后,荠王兄登门造访暮王府,亲手交给他的东西。

「也许你会觉得这是愚兄的借口也说不定,但是你仔细研究一下这海图,便该明白正面攻打梨诸岛并非易事。当然,倾我山南国之全力应战的话,我有绝对的把握能取得胜利,问题是,对付这样一座易守难攻、离天朝本土又远的岛,『值得』吗?暮王,为兄相信你最后也会做出和我同样的结论才是。」

荠王兄感慨地摇头,再摇头,神情既是不解、沮丧,也有委屈与怨怼。

「为了与俪族缔结这次的和平盟约,这半年来我是怎样地努力和对方接触,不停地派遣说客前往,也为了施压而派兵……甚至折损了我山南一整个精英营的将士。但为了不辱父皇之命,再困难,为兄也不敢轻言放弃、轻易退缩,千辛万苦才得来了今日的成果。可是,这样还是不能令父皇满意,愚兄实在也无话可说了。」

临走前,荠王闷闷不乐地说道:「原谅愚兄我实在无法祝福你旗开得胜。若是你这次赢了,我想我在父皇心中,注定是摆脱不了『无能』这两字了。」

其实王兄说的没错,无须耗费多少时间,便能看出想毫无牺牲便攻下梨诸岛几近奇迹。

任何人都知道这打胜仗的条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论「地利」,千里迢迢跑到海上来征战的天朝军队,与熟悉当地海象的在地人相较,谁占上风已不言可喻。尤其梨诸岛上那些四周密步的暗潮、海漩,一个不留意就能打散军队的不阵,而一个自乱阵脚的军队,即使兵器再先进、士兵锻炼再精良,也发挥不了多少攻击力。

论「天时」,时间也同样对远离故乡、前来征战的天朝军不利。海上的补给本来就比陆地困难好几被,一旦战争无法速战速决,无疑地对于有一座岛可攻退守的俪族人反而是像大大的利多。

可想而知,敌人必会采用游击战、消耗战这种非正规的作战这略,令我方只能疲于奔命地应付,且我方仅能靠着兵多将广这一点优势,勉强与敌方维持不败的局面。

这半年来,想必荠王兄也是受限于此,才会吃了不少苦头,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至于最后一点的「人和」……荠王不晓得俪族阵营中有甚么样的高人、强将,只能暂不予置评。

三个条件里,已有两点是居于绝对劣势,想板回一城只剩第三点,那么用不着多精明灵光的脑袋,亦能轻易推出答案——

最紧要的、优先得做的,便是确保「知己知彼」之利,方能制敌机先喽!

虽然他对父皇为何会如此「计较」,非要拿下这座岛的理由感到有些好奇,但「发动战争的理由」并非攸关战败的重要条件。易言之,研究父皇的「真意」何在,非暮王此刻的首要之务。反正历史上多得是没有理由原因便打起来的战争,做为子臣的他只要负责取下胜利即可,原因日后多的是时间可慢慢查明。

暮王卷起榻上的海图。这时候,外头有人于厢房门上「叩叩叩」地敲了数下。

「进来。」

整艘渡船上,除了负责掌舵的两名船夫是雇用来的外人,剩下的全是暮王身边的亲信手下。

鱼贯走入了三名男子。他们身高体型都与暮王相仿,甚至连扎头的发带、绑法的样式也与他别无两样。一些与暮王不很熟悉的人们,乍然间看到这几人,十个有九个可能会错认是他。

撇开相似之处,五官比起暮王粗犷许多的是叶猿,他也是三人之中最年长的,居于领导地位。

叶猿想暮王禀报说:「殿下,小的问过船长,他说再过个把时辰,应当就能见到陆地了。」

「噢,这真是好消息,大家知道后会很高兴的。」暮王颔首道。

「谢天谢地,小的几乎已卫自己会在这艘船上吐到死,再也没机会摸到可爱的泥巴、美妙的绿色大地与扎实的地面呢!」雷蜥更是等不及地说道。

他天生有张阴气、娘儿般的脸孔,也是个举世罕见的使暗器高手。但初次乘船远扬,体质和摇摇晃晃的水上生活特别合不来,因此连吐了几日,体重也直线下降。

「呵呵,真是不中用啊!不过是一点摇晃,就搞成这副要死不活的德性!你要是再瘦下去,可没资格再担任暮王殿下的影分身了,叫主子早点找别人取代你才对。」气质与主子最接近的吴熊调侃道。

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的他,早在脂粉堆中吃香喝辣了许多年,更是左右逢源、负有盛名的花街风流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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