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生子)——ichkatze
ichkatze  发于:2010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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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儿!怎么了?怎么了?」秦国生握住云浩风的手腕,柔声安抚道,「发生什么事了?别怕,你还有我!一切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两眼淌着泪,失焦地望着前方,云浩风喃喃着,「……杀了我……杀了我……」

「国生啊!你快劝劝浩风吧!」一见来人,云广昌悬空不安的心稍稍踏实了些。抬袖拭去一头的汗,云广昌颇为无奈无力,「唉~~现在浩风他就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啊!」

看了眼在场满面淋漓的几人,又低头瞧了番怀中泪泣不已的人,秦国生低声道,「云叔,你们先出去吧,有我在,浩风不会出事的!」

「哦哦哦,好好!」点了点头,云广昌拉着大夫人和云灏晴便往屋外走,「走吧走吧!后面的就拜托国生了!」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你个小孩子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推赶着云灏晴,云广昌亲自掩上了房门,独留下秦国生一人去劝慰云浩风。

「唉~~咱家是不是碰上邪门儿了?」云广昌背着手,在小院里烦躁地兜转着,「怎么就让浩风一个人尽碰上这些晦气的事啊?真是!」

「呜呜呜~~浩风……我苦命的孩子啊……」

「我说你有完没完了?哭哭哭!你除了哭还能干什么?浩风现在这样子还得靠咱们扶一把呢!你好,还没帮上忙呢,就开始拖后腿了!哭能顶个屁!」

「可是……」

「好了好了!」不耐地挥挥手,云广昌不待妻子将话说完,「别跟我可是可是的!我没心思听!」

本性纯良的云灏晴看不过大夫人伤心欲绝,上前拉了拉那人的衣袖,「大娘,浩风哥不会有事的!晴儿相信老天爷是有公道在的,好人必有好报!」

「晴儿……」

接着便是似无尽头的等待,等得屋外的几人坐立难安、心烦气燥……终了,才好容易见着秦国生开着房门走了出来。

「国生,怎么样?」

「云叔!」朝云广昌点了个头算作招呼,秦国生道,「刚刚已经让浩风睡下了。」

「是吗?唉~~」

「云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一个月来浩风不是已经好转了很多吗?怎么又突然嚷嚷着要去死了?」

「唉!这是因为……因为……」摇着头,云广昌着实不知该如何同眼前的年轻人将事情说个明白。几次犹豫不定后,无奈地拉过一旁的李大夫,「李大夫,您同国生说吧!」

「这——」老大夫亦一脸为难,看着不住摇头叹气的云广昌好一会儿,最终无法坦言道,「秦少爷,老夫看在你是云大少爷好友的面上就实话同你说了吧!这大少爷其实是个双儿,因那情事叫体内女子的宫囊成熟了。刚刚老夫给他把了把脉,发现竟是双脉啊!」

「双脉?」

「是啊!就是说,云大少爷怀孕了!将近五个月了啊!」

「什么——?」

第 14 章

不由他想,秦国生伸手便抓住李大夫的肩膀拼命地摇了摇,大声地问道,「您没弄错吗?您再好好给浩风看看!」

「哎呀!不用再看了!」有些受不住秦国生的蛮力,李大夫挣开他的手道,「老夫行医多年,这妊娠脉象还会弄错吗?那胎儿身量偏小,所以肚腹不显,可云大少爷的双脉还是一摸便可知的啊!」

「怀孕?……怎么会……」秦国生低声喃喃着,瞠大的双瞳一下子失了如常的清明,弥漫而上的灰蒙中卷裹着尽是望不见底的震惊与无主。麦色的面上变了又变,最后竟露出些许似嗜血罗刹般的凶狠,瞧在一旁云灏晴的眼里,不禁心惊惧怕起来。

「唉~~」未有留意的云广昌一屁股坐上身后的石凳,狠命地拍了下膝盖懊恼道,「偏偏这孽种还堕不得!」

「为什么?」

「这个还是老夫说吧。」李大夫蹙着双眉,捋着指间那缕须胡,仔仔细细、详详尽尽地又将先前同云广昌说的那番话道了个遍,末了亦忍不住一声叹,「老夫行医多年,也算碰了不少疑难杂症了,可云少爷这事,还真是棘手难办,叫老夫说得着实没个底气啊~~」

「是——吗……」

思及云广昌的心思,李大夫忙宽慰道,「不过云老爷放心,老夫会尽全力保得大少爷平安无事的!」

「唉~~希望吧~~」丧气地摇了摇头,云广昌随即看向秦国生道,「国生啊,浩风那孩子一向对你信任有加。而这些日子以来,也都是依着你才能走出那晚的噩梦。算云叔求你了,无论如何都要陪着浩风那孩子走过这坎儿啊!」

「云叔,您言重了!」

「没有!云叔说的是一番实话。云叔平日里虽然喜欢沾花留情,这小兔崽子也是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可浩风这孩子是我唯一喜欢得入心坎的啊!因此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他出个什么岔子啊!」

「云叔,国生明白!」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紧闭的房门,秦国生沉默片刻后又道,「云叔,浩风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待他心情稍好些了,我再同他好好谈谈。」

「恩,如此就好!麻烦你了!」

「云叔见外了!」

此后的一个多月,撇去休寝的八小时,秦国生几近分秒不离地伴在云浩风的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时不时聊天说地、编些无伤大雅的笑话逗那人开心莞尔。在旁人看来,至少在云家老爷云广昌看来,自家儿子算是消了自我了结的念头,保下了一条小命!却不知那二人每每目及云浩风日见膨胀的肚子时,眼底不由浮现而出沉浊;言语背后那些不敢、亦不愿道破的心事。

这日一下私塾,云灏晴便早早过来陪着云浩风。

「风哥哥,给你吃这山楂!」将洗得干净的红果递到云浩风的嘴边,云灏晴咋呼着,「是厨房的张嫂从山东老家带来的,今年新收上来的。」

「……」垂着长长的睫毛盯着那颗红艳的果子半晌,云浩风勾了勾唇角道,「晴儿自己吃吧。」

「晴儿已经吃了一大把了!风哥哥尝尝,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娘说她怀晴儿的时候最喜欢……吃了……」手指一松,圆圆的小果就那么地滚落到了地上。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在心底将自己骂了千万遍,云灏晴后悔不已地抬眼瞧着云浩风的脸,踌躇不决地低喃道,「风哥哥,晴儿……晴儿不是故意的……」

「……」

恰巧此时门扇吱呀一声响,急忙回头望去,云灏晴便见镶着一圈金边夕阳的伟岸身影立在那处,刺眼夺目的霞光遮掩着,叫人瞧不清那人面上的表情。

「晴儿,你出去一下,我有事要跟你浩风哥说。」

「诶?」眨眨眼,云灏晴又看了看坐在床头的云浩风,撅着嘴道,「不行,我得陪着浩风哥!」

「出去!」几步上前,秦国生立定于云灏晴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低吼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紧了紧怀中的小筐,虽心悸于秦国生身形的压力和骇人的面色,云灏晴仍旧倔强地瘪着丹唇,母鸡护雏般地挡在秦国生与云浩风之间。

「……晴儿,出去吧。」

第 15 章

小小的身影不甘不愿地拖沓离去,刚拐出门栏,秦国生便速速掩蔽上门板,而后一副心事满腹地回头看向坐倚在床头、垂目不语似有所思之人。

几步过去,沿着榻缘坐下,秦国生伸手抚上那人微凉略显苍白的面颊,「今天感觉可好?」

「……」云浩风动了动唇角,似笑似嘲,借着床帷间不甚强烈的光影,瞧在秦国生眼中尽是叫人心酸的凄楚。

「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风儿……」

扬起头,云浩风对上秦国生的眼,却被那人略带心虚地闪避过去,「你都将晴儿赶出去了,只剩你我二人,怎反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平日里的你。」

「风儿……」秦国生抿了抿唇,攒握成拳的手又紧了紧,良久道,「前些天我收到出兵令了,明日便要出发北上了。所以……」

这般说着,秦国生两眼紧紧盯着云浩风的脸,细细端倪着那人眉眼唇角间。

透灵的水眸闪了闪……良久,未见预期的梨花泪雨,亦无惊讶质问,却是一抹温润似秋的笑颜,「早料得你不会安于秦叔的一手安排,没想到竟是要去当兵!」

「风儿,我……」张着唇齿,浑暗的眼瞳又渗进言不尽的愧疚,益发地墨黑沉淀了起来,「风儿,你不问我为何去当兵吗?」

似被问得颇有些意外,云浩风睁大了些许眼,但终是闭口不语。

「蒋介石和共党在北边似乎合作得很顺利,依着眼下的情况下去,将那些军阀、洋鬼子赶出中国是指日可待。」娓娓叙说着,秦国生不时看向云浩风,「于是,一个月前我决定北上并交了入军申请!我要亲手灭了那些借着洋人耀武扬威的军阀!砍了那些为非作歹的洋鬼子!所以——风儿,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到时,我们一起离开这扬州城,寻个没人认得的地方安静平和地终老一辈子,可好?」

说着说着,秦国生激动难耐,双手死死扣住云浩风略显单薄的肩头,一双眼紧紧盯着那张闭合的薄唇。

云浩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眼前这张英气阳刚的脸打量了个遍,依旧是飞扬浓黑的厉眉、炯炯晶亮的眸眼,便是说话神态、举止性子也同以前一般。如此想着,闪动的瞳珠不觉蒙上一层浓浓的不舍。

咬着唇角压下胸口那股酸涩梗阻,云浩风微微一笑,「好!我等你!」

「风儿……」说不清是感动抑或是释然,秦国生一把将云浩风搂进怀中,厮磨着耳鬓柔声道,「说好了,你定要等我!照顾好自己,莫叫我在前线定不下心神。」

「恩。」

前脚方踏出云浩风的小院洞门,一个人影便窜至秦国生的面前,凝着泪水紧盯的眼里尽是埋怨与愤恨。

「国生哥是混蛋!」云灏晴大喊着,似一头发了急的小野猫,二话不说,冲上秦国生的身便是一阵拳打脚踢,「混蛋混蛋混蛋!没用的闷种!懦夫——!」

第 16 章

叫骂着,捶打着,云灏晴拼尽全身的气力发泄着——替自己至亲的手足不平,怨眼前之人的不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风哥哥——?」尖高的骂声渐渐弱下,继而是哽咽,最终化作断断续续的若雨泪泣,「求求你……风哥哥他已经很可怜了……」

抬起头,一向倔强的云灏晴已是满面涕泪,红彤的双眼含着苦求,盯睨着那张高高在上的脸庞,期翼着那人口中吐出愿留下不弃的承诺。

可半晌过去,只见那人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处,面上无愁无怨、无厌无怒,静若止水。

忍无可忍地,云灏晴紧追反问道,「当兵?莫非你是因为怕风哥哥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所以你要逃开风哥哥——?」

末了,云灏晴不忘冷嗤一声。

似是被人捅到了痛处、生生揭下了未愈的疮疤,秦国生的面色一瞬间黑青了下来,寒若霜冰,变得竟狰狞可怖了起来。

猛得一把抓住云灏晴瘦小的肩头,秦国生面露刹气地咬牙道,「逃?可怜?风儿会碰上这些,还不都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那日非闹着先回家!如果不是风儿非顾及着你,硬要我带你先回来,他怎会碰上那些洋鬼子?怎会平白遭人侮辱糟蹋?又怎会怀上那个孽种——?!你说啊?说啊——!」

唾沫横飞地怒吼着,秦国生因着节节攀高的怒气涨红了脸面,额角的青筋暴突,入了云灏晴的眼,完全一副杀生厉鬼的模样。但更叫云灏晴无措的是秦国生那一声声质问。

……原来……一切的一切,自己才是真正的元凶!害浩风哥的不是什么洋人,背信弃义的亦不是国生哥……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为人唾弃的坏蛋……

一道清泪自眼角滑下,心底的自责与罪孽感益发上涌,小小的云灏晴呆滞地瞪大着眼,无声地哭了起来。

「不!不是的……你没错!」耷垂下头,先前还暴怒似禽猛的秦国生此刻仿若一个做错了事的稚儿,无主无力,「你说的没错,我是懦夫!怪你不过是我在推卸责任……我也没那么大义凛然,当兵不是为了什么国家存亡,我是在逃……

每日见到风儿的肚子,我便不自觉地联想那夜里发生的种种……再想到竟丢下风儿一人绝望地面对那场梦魇的自己,我恨自己恨得想杀人……更何况如今风儿还要生下那个孽种,这虽非他的本意,可是我受不了!受不了——!我没法平静地接受这些!接受那个孽种!」

「……风哥哥肚子的宝宝也可能是国生哥的,不是么?」

闻言,秦国生甚是惊讶地抬眼看着云灏晴。

「那日国生哥刚回来见风哥哥,我就看到了,全都看到了……」

「……」微张的薄唇动了动,却是一抹难掩的苦笑,「我的?我也多希望那是我同风儿的孩子……自多年前我们第一次有过交好而害得风儿腹泻高烧一周后,我再未曾将阳精留在他的身体里过。没有阳精,我们哪来的孩子?哪来我们的孩子?」

「……」

云灏晴怎么也未料想秦国生与云浩风间的云雨竟是那般单纯——而心中最后那点渺小的希望也跟着一道灭了,彻底地灭了……

「在我理好心情回来前,风儿就拜托你了!别让他再受苦吃亏了,他已经负荷不下了。」拍了拍云灏晴的肩头,秦国生低声嘱咐后便头也不回地跨步离去。独留下纤弱的云灏晴立在一片飘零秋叶中发怔发呆。

第 17 章

艳红妖娆的落霞漫于天际,层层垒叠的琉璃梁瓦折着纷撒下的余晖,映着随风摇曳沙沙作响的秋黄,精致玲珑的小院分外灿烂夺目。一片金镀的美景下,那抹娇小的身影竟显得无主单薄,仿佛一个踉跄便会同那些卷舞纷乱的枯叶一并飘散了去。

不知呆立了多久,微凉的秋风刮着粘着涸干泪渍的脸颊,丝丝刺痛着,鼻腔胸肺间亦被吹得彻心冰凉,云灏晴才略有所觉地抬手以袖擦了擦眼。

抬头望了望天,想到院落小屋内被独独留下的人,云灏晴又是一阵悲从心来。

『风儿就拜托你了……』耳畔回荡着秦国生最后的叮咛,鼻尖复又酸涩起来。咬了咬唇,云灏晴定了番心神,而后迈步朝着深院内室走去。

「风哥哥~~」门前急急换上天真的笑颜,云灏晴照着往日对那人撒娇卖嗲的语腔,边轻唤着边推开了门。

一室幽暗,尚未掌上半寸灯火,流窜的门风吹进缕缕霞光,却吹不散房内的凄凉死寂。一瞬不甚明显的陌生腥味让云灏晴心头猛地一紧,一个不详的念头直冲天灵盖。

「风哥哥?」速速寻了盏油灯点上,云灏晴不经意地回头一瞥,便被那从床面一路蜿蜒淌下的血色吓去了一半的魂魄。

「风哥哥——」惊恐地尖叫出声,云灏晴冲去床边拼命地推摇着早已了无意识的人,只见那人的右腕被生生刺出一个窟窿,猩红的热液源源地涌出,毫不见停歇的势头。「风哥哥,醒醒啊~~你别吓晴儿啊~~救……救……救命啊~~快来人啊~~~」

转身急速冲出小院,云灏晴嘶喊着,只期翼着快快寻着些大人来,救救她至亲的兄长——

云家大少爷割腕自尽了,虽经一番抢救勉强保下一条小命,情况却也并不乐观。而同时,云家大少爷是双儿的事在云家大宅一下子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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