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沈醉又何妨+番外——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0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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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文湖扬眉:“小瞧我不是?待我写来你看!”伸手取过两支粗细相等的羊毫,醮墨後,略一沈吟,双手疾书,左为:春庭月午,摇荡香醪光欲舞;右录: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萧怀瑜心头一动,暗暗皱眉,他记得这首词的下半阙:轻云薄雾,总是少年行乐处。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凌文湖别的不写,偏偏提笔便是这首令人不喜的词句,怎不说天意弄人?

凌文湖写罢,自己看着觉得甚是满意,放下羊毫,笑问:“如何?”

萧怀瑜勉强一笑:“字是不错。只是你词不应景,夏日炎炎,哪儿来的春庭,哪儿来的梅花?”

凌文湖瞧瞧那两句,自己也觉得不太好,“噗嗤”一笑,抓起来揉成一团扔过一旁:“再来!”

萧怀瑜静静地望着他的侧影,手下无意识地研着黑漆漆的墨汁,心中千回百转,只觉柔肠寸断,伤心难抑。

凌文湖写完一幅,抬头又问:“这个怎麽样?”

萧怀瑜哪有心情欣赏,随便瞧了瞧,敷衍道:“不错!”

凌文湖若有所思:“这梅花篆是公子教给我的,对了……”快步走至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头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包裹里仔细包着的竟是一本年代久远的字贴:“这是凌老先生留下的手迹,公子当年交给我,我的字都是照着它练的。”他将字贴递到萧怀瑜手中:“我不想知道凌文俊现在何处,也不想再见到他,你让人替我把这字贴交给他,总是他凌家之物。”

萧怀瑜瞧瞧这已有些发黄的字贴,轻轻叹了口气,重又包好放进柜子里:“先收着吧!等凌文俊的孩子出生了,把这本贴子交给那孩子。”

凌文湖默然未语,心想小晏毕竟不姓凌,若凌文俊生了孩子,凌家的梅花篆才算是真正有了传人。

为君沈醉又何妨 微虐 第十八章

两人写了一会儿字,吟了几首诗,小晏便端着午膳进房来,进来的时候身後跟着一位脸色微沈的老人家。

凌文湖并不认识此人,萧怀瑜可不会觉得陌生,讪讪道:“洪……洪钧,你怎麽来了?”

洪总管脸色发青:“王爷,您出府这麽长时间也不跟府里说一声,万一有个什麽闪失可怎生得了!”

萧怀瑜瞅瞅凌文湖:“我不是让晓莲与你报平安吗?”

洪总管一脸不痛快:“若非知道王爷安康,老奴定已禀报陛下派人寻找。”

萧怀瑜心道父皇是明白我的去向的,便是告诉他又如何?还能把京城翻了?这话却不便在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面前说出来,只干笑几声:“你今日怎麽来了?”

洪钧横眼瞅了瞅与小晏立过一旁一声不吭的凌文湖,神情间是赤裸裸的不屑与鄙夷:“老奴今日方才得知王爷人在探花郎这儿,所以赶来迎接王爷回府。”坊间留言,这位凌探花原来竟是醉君楼中的小倌,难怪一双桃花眼看着就惹人厌恶,王爷何等尊贵,跟这种人混在一起没地玷污了身份。

凌文湖早在醉君楼栖身时便见惯了这种眼神,心下蓦地一沈,隐隐猜到发生了什麽事,暗中苦笑不已,果然老天爷是不会放过他的。

小晏常常出府办事,早知外头的流言蜚语,只是担忧公子闻之伤怀,回府後一直保持缄默,这会儿看到洪总管的神情,但觉心口一凉,眼光不由自主投向萧怀瑜,头一次如此强烈地希望他拒绝回府,留在这儿陪伴公子。

萧怀瑜假装没有看见小晏的目光,点头道:“是该回府了。”

这一句平平常常的话让凌文湖心头一紧,似乎有什麽难以言说的疼痛牵丝绊藤地升了起来,绞住他的心脏,带来一片悚人的冰凉。

萧怀瑜仍是面带微笑,神态间并无任何异样:“小湖,许久不曾回府,我得回去瞧瞧府里怎麽样了。”

凌文湖抬起头,眉眼间带着轻淡的笑意,抱拳一揖:“恭送王爷!”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这世上的人,本是留不住,也不能留的。

萧怀瑜点点头:“晚膳等我,我去去就回。”

凌文湖没有应声,心下明白他这一去便再也不可能回转了。

小晏却顿时放下心来,适才萧怀瑜答应离开,他又气又急,直到瑜王说什麽去去就回,方想王爷毕竟还是爱护公子的,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气。

主仆二人将萧怀瑜与老总管送出探花府,便见府门外整整齐齐排列着两队仆役,前方还有一顶青呢大轿。萧怀瑜甫一出府,众仆役纷纷跪地。凌文湖怔怔地瞧着,心想果然是尊卑有序,鱼龙有别……或许他连草鱼都算不上,只是一条在烂泥里打滚翻不了身的小泥鳅。

小泥鳅?凌文湖差点笑出声来,估摸着全天下也只有他一个人会拿那样的小动物来形容自己。

小晏望着大队人马簇拥着瑜王的轿子浩浩荡荡地离开,方才的一丝喜悦突然荡然无存,惴惴不安地念叨着王爷会回来的王爷会回来的,王爷一定会回来的!

凌文湖牵起小晏的手:“没影儿啦?还在看什麽呢?”说不得又要两个人相依为命了。该死的苏清岚,最近跑得无影无踪,为何不将小晏带走?

小晏勉强一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随凌文湖进府。

当晚,萧怀瑜并没有遵守诺言返回探花府,不仅如此,宣晓莲也寻了个托辞离开,那位招来不过一个月的侍仆主动找到凌文湖,吱吱唔唔说了一大通的话,无非是想另谋主家什麽的,凌文湖也不为难他,让小晏取了一个月的工钱交给他,便打发他走了。

探花府内果然又只剩下主仆二人,小晏轻手轻脚地将晚膳摆到主子面前,低声道:“公子,吃饭了。”

凌文湖提起筷子,扒了两口饭,状似无意地问道:“小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瞒着我?”

小晏正在舀汤的手忽地一抖,半勺汤汁泼出碗外:“公……公子……”

凌文湖叹了口气,取抹布擦拭溅在桌上的汤汁:“你怕什麽?有什麽事不能告诉我的吗?说吧!我不怪你。”

小晏心知这件事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早晚是瞒不住的,犹豫半晌,终於开口道:“外头……外头大家都在说,都说公子是醉君楼的人……”

凌文湖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筷子轻轻敲击碗沿:“就这事儿啊!”他斜睨了小晏一眼:“这点儿小事也值得你慌成这样?吃饭吃饭!”

小晏急了:“公子……”

凌文湖笑眯眯地截断他的话:“该来的总会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惜瑛王爷还曾经为我大费手脚……”

话未说完,窗外有人冷冷道:“你也知道本王曾经为你大费周章?”

这声音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小晏手一颤,汤勺没拿住,“砰”地一声掉落在桌面上。

凌文湖放下筷子缓缓回头,窗前站了一名身穿夜行装的黑衣人,面容英俊,神情冰冷。

萧怀瑛轻轻一跃,跳进屋内:“看来你并没有苦等九弟。”

凌文湖笑了笑:“瑜王殿下乃人中龙凤,我怎会没有自知之明。”说完这话,他心里已有准备,冲小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离开,以免无端遭受池鱼之灾。

小晏站着不动,就算所有的人都抛弃了凌文湖,他也绝不会离开半步。到这会儿,他突然想明白了,为什麽前些日子瑛王都不来,那是因为瑜王在此,如今萧怀瑜一走,瑛王自然也就来了。

低头看看手背,伤疤早已不见,只不知公子身上的鞭痕是否也已除去?可惜了宣姑娘那麽好的药……

奇怪的是萧怀瑛并没有动,不仅没有动,还用一种怜惜的眼光直愣愣地望着凌文湖,半晌才道:“小晏,你出去!本王与你家公子有话要说。”

原本力持镇定的小晏听了这句话顿时惊恐万状:“不……”他“咚”地跪地:“王爷,求您饶了我家公子吧!瑜王爷是自个儿来的,我家公子一直都避着他,可他却自己跑来了,真地不是公子的错。求您!”膝行两步,苦苦哀求:“小人知道您很生气,您打小人吧!公子前些日子病得很重,经不起打,您打小人吧!”

凌文湖忍不住都要叹气了,这孩子,太实诚!这不是自己往鞭子上凑吗?看来上回打得不够疼,教训不深!该死的苏清岚,食言而肥,竟然没有把小晏带走。他爷爷的,要让自己再见到他,定然骂得他抬不起头来。

弯下腰,凌文湖死命拉起小晏,将他往门外推,嘴里恶狠狠地骂道:“长大了吗?翅膀硬了吗?不听话了吗?你要气死我?”

小晏人小力薄,很快被他推出了门:“公子……不,公子……王爷……”

房门“砰”地关上,小晏的哭喊被隔绝在门外,凌文湖回身轻轻一笑:“王爷,我知道错了,您动手吧!”边说着,手指熟练地便要解开束腰的布带。

耳边一阵微风,萧怀瑛已来到他身旁,正在宽衣解带的一只手被那人轻轻握住:“别……”

凌文湖有些不解:“王爷……”

萧怀瑛突然觉得万分狼狈,好不容易冒出一句:“我……我不是……这个,我是来提醒你的。咳……”他轻咳一声:“今日早朝时,有人参了你一本,言你篡造身世,这个,无视朝纲……有欺君之罪。”

凌文湖垂眸,笑容不减:“多谢王爷提醒!”心下疑惑不已,这位一向狠辣的皇子今日怎麽了?不仅不打他,还一个劲儿“我”啊“我”的,连那尊贵的自称都不用了,真是怪哉!

萧怀瑛看着他的头顶,又道:“还有那个苏清岚……”

凌文湖吃了一惊:“他……”

萧怀瑛避开他的目光:“你和苏清岚经常在一起,朝廷中有人顺便弹劾苏清岚,指责他故意隐瞒真相,与你乃是共犯。”

凌文湖失笑:“共犯?”这可牵扯得多了,比如眼前这位,再比如那个一去不复返的瑜王爷:“他承认了?”

萧怀瑛放开他的手,摇摇头:“苏清岚矢口否认,且大呼冤枉,说有人故意诬陷於你。但那参你之人还带来了一名人证。”

凌文湖眯起眼:“人证?”

萧怀瑛回头望着他,一闪不闪:“也是你当年妇人之仁,这个人证是刑回春的那个嫡传弟子。”

凌文湖怔住:“是他……”

萧怀瑛问道:“你打算怎麽办?”

探花郎苦笑连连:“还能有什麽好打算?王爷放心,这是我一个人的事,绝不会连累不相干的人。”

萧怀瑛愣了愣,忽然发怒:“不相干的人?谁是不相干的人?你为什麽不说那些人是我杀的?醉君楼是我烧的,连替你洗清身家的也是我,为什麽不说?”

凌文湖淡淡道:“说了又能怎样?说了我也是醉君楼里出来的。”他轻轻叹息:“何必再连累别人。”

萧怀瑛突然泄了气:“我以往那样对你,你不恨我?”

凌文湖微微扬眉:“恨你?我为什麽要恨你?不是你,我现在还在醉君楼里伺侯人;不是你,我又怎麽可能参加科举,高中三甲!王爷,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也没有资格恨你。”不是你,我也不能替公子报仇。

萧怀瑛有些怔忡:“你……”

凌文湖轻轻叹息:“这件事本是我一人欺君,与他人无干!王爷,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您帮我把苏清岚救出来吧!还有……”回头瞧了瞧门外:“还有小晏,让苏清岚把小晏带走。”

萧怀瑛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盯着他看了片刻,忽道:“苏清岚和你是什麽关系?”

探花郎未做正面回答:“我与他之间是什麽关系,如今还有什麽要紧的?我只知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不能连累他。”

萧怀瑛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下不喜:“我怎不知你和他这麽亲密?”

凌文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王爷此言差矣。您能来找我,别人自然也能来。”

若放在从前,这句话一出口,瑛王爷定是一个大嘴巴子唰过去,可此时听进耳里,萧怀瑛却觉心头一凉,一丝怒气也无。

凌文湖本在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怒火,见他只是定定地望着自己,并无动手的意思,这才相信瑛王今晚确实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两人一时沈默,屋外的小晏似乎也听出里头并没有什麽鞭打的动静,也自停止了哭喊。

夏日的夜,阵阵蝉鸣,叫得人烦燥不安,萧怀瑛只觉心头一阵乱纷纷,突然不敢再面对眼前这个人,走到窗前低声道:“明日圣旨就要下来了,你……自己多加小心。”说着,飞跃出窗,消失不见。

凌文湖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半晌低笑一声:“多加小心?呵呵,这种事,怎麽小心?如何小心?该来的终於来了。”

他缓缓走过去打开房门,小晏飞快地跑了进来,死死抱住主子的身体:“公子……公子……”

凌文湖轻轻拍抚小晏的後背,眼光无意中投向书案,昨日萧怀瑜给他看的那幅画仍旧搁在案头,瑜王殿下走得匆忙,竟忘了将此画带走,画中人……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他突然解开了什麽不为人知的迷团,心下已有决定。

为君沈醉又何妨 微虐 第十九章

正如凌文湖所料,圣旨在五更前静悄悄地到达。小倌竟能高中三甲,这对朝廷来说实在不是什麽光彩之事,若白日里大张旗鼓地抓人,必定惹来老百姓看热闹,徒添笑资。

凌文湖未着官袍,几名宫庭禁军将他反绑双臂押走,前来宣读圣旨的太监探花郎也认识,正是东宫都统祈芳。

经过祈芳身边时,凌文湖低声道:“小晏他……有劳公公了!”

此时的小晏正在大声哭喊:“公子……公子……”拼了命想要挣脱束缚冲到凌文湖身边。一名禁军不耐烦了,随手将他扔进屋内。祈芳见那禁军手劲太重,忍不住连声劝阻:“不过是个护主的孩子,怪可怜见的,你轻点儿。”

那名禁军倒也明白祈芳得罪不起,满脸陪笑:“公公说的是。”回身将门锁紧,守在屋外,防止小晏逃跑。

祈芳隔着门对里头的小晏喊道:“你家公子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你若想保住小命,就乖乖听话!”说完,狠下心叹息着转身便走,努力不去听那凄惨的哭叫声。

巍巍金殿,庄严肃穆,曾几何时,自己也曾位列臣班,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听那些冠冕堂皇的振振之词,想不到今日……凌文湖忽然觉得挺奇怪也挺幸运,有多少囚犯是在金殿上审问的?普天之下,仅他一人而已。

皇帝仍旧坐得极高极远,高到无法仰视,远到根本瞧不清脸面表情,凌文湖能看见的只有众朝臣对着他时鄙夷的目光。其实,这种目光看多了也就习惯了,没什麽可怕的。

萧怀瑜本应站於太子身後,因萧怀瑾还在南方赈灾,瑜王此时自然是左侧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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