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栖(女变男)+番外——流年轻抛
流年轻抛  发于:2010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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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个声音的解释,我哭笑不得。

是,我一度非常厌弃文明的进程。当人类用了一片树叶遮羞,便开始了伦理的漫漫长路,却抓着别的动物做着乱七八糟的实验。当生存环境被严重威胁才懂得尊重每一种生命。就像我跟秋辞说的,终究不过是利害相关,竟个个把自己当成道德卫士。我不知道我们追逐的顶点是什么,不知道文明的终极在哪里,找不到更喜欢那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的理由。

但我活着,已经降临于世,并且不预备把自己的生命看做一个原罪,不预备因为对人生的迷茫而掐掉自己的生命。我想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去看看这个世界,去加入这个世界,成为一股或积极或无闻的力量,用自己的体验去告诉自己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爸妈却不放心。

在一个灰色的夜里,我无奈地看着爸爸:“爸,如果我是个男孩儿,你会放任我去外面一个人闯吗?”

爸爸自认为很幽默地说:“男孩儿?如果你去走私贩毒,我也让你去么?”

可他不知道,那时,我的心无比悲伤。

我讨厌自己是个女孩儿。在学校还好,一旦走出校园,找工作人家嫌你不方便加夜班,有产假,有例假……反正,就嫌你麻烦。去外地求职,父母会觉得你是一个女孩子,租房不安全,身子又柔弱……总之,就对你不放心。年龄大点,没合适的人嫁,又是一堆头疼的担忧哄来。

在那段时间里无比渴望自己是个男子,能够在另一个保存了更多这世间原本风貌的世界里,重新开始。当时还很傻地想,如果父母伤心怎么办?天马行空地希望自己消失的同时,父母对自己的记忆,以及自己曾存在于世的痕迹,一齐都抹掉。他们不会难过,我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种生活。

可是,那只是想想。

我爱我的家人,从未真的想过与他们分离。那是我生命中最焦躁最迫切希望看到人生明确方向的时候,禁不住脑子里会有摆脱一切的渴望。不意,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难怪我只是和平常一样,看完书便睡觉,一觉醒来,莫名就到了冯城。而且,成了一个十来岁男孩,一个流落街头的乞儿。我拼命想自己是不是撞了头,还是不小心梦游把自己弄死了,穿越来到另一个世界。没想到,就是梦里有人给我的灵魂换了个窝儿。如此简单。

“那个孩子知道这些吗?”我看着自己的身体里装着的那另一个腼腆害羞的灵魂问道。

“他一个十岁的孩子住进一个二十岁孩子的身体里,他的学识落后这个时代几百年,我当然会跟他说清楚。在他的灵魂进入你躯体时,我就已经告给他一切,帮他更快融入这个世界。而你原本就比那个世界一个普通孩子占优势,我就想看看,在一片空白的未知里,你能重新生活成什么样子。”

“有趣吗?你看得有趣吗?”我目光冰冷地寻找这声音的主人,心中莫可名状地恨着。

“对不起。我碰到你们意念的磁场,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帮到你们。没想到,你们有种说法叫幻想,是并不打算而且也认为并不能够变成现实,所以才任意想象的产物。毕竟,七情六欲对我而言,早已太过陌生。”

“我们还能换回来吗?”

“这是需要契机的。即使你想,那孩子也没这念头。”

“他们幸福吗?他们就那样接受了他吗?”

在我跑到河边把自己刷洗干净,穿着褴褛衣衫敲开张员外的大门,像贩卖货物一样给自己找到一个容身之所的时候;在我把每一点微弱的幸福记录在纸上,摸着锦袋入眠大睁双眼从哀伤的梦里惊醒,害怕着他们的难过而心痛不已的时候,就那样的,他们把另一个小如捧在手心用心呵护了吗?

冷!比刚才森寒数倍!我的心底一川冰霜。

爸爸,妈妈,弟弟呀……

“你知道你的时代是不迷信的,他们以为你失忆。医生也是这么诊断的。说你高烧昏迷,脑部损伤,记忆丢失。他们就像教新生儿一样慢慢教他,并且,暗中又有我的帮忙,现在他已经非常适应你的世界。他们是把他认为作你来疼爱的。对不起,你不要哭。”那个声音慌乱起来。

“你的样子很难看吗?你不能见人吗?”

“我不知道我的样子是否难看。”一个玄青长衫的青年出现在我面前,很清秀一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用你们的话,叫做修真者。我叫青城。”他给我一个很天真的表情。

我走到他身边,认真地说:“我不怪你,毕竟你不是恶意。你能闭下眼睛吗?”

他依言闭上眼睛,我抓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灵魂可以将人咬伤吗?我不怪你,你不是恶意。可我的老师对我说,善意做坏事更让人难过。我不怪你。我难过!”

他把衣衫褪下一点,肩膀上一个很深的齿痕,他眼眉弯弯:“能咬伤的。”

我伸手遮住他的双眼,不想看到这样熟悉的感觉:“不要这样子对我笑。修真?不能有七情六欲吗?”

“也不是……”他猛地睁开眼,睫毛刷过我的手。

将唇离开他的脸,我笑:“你破色戒啦。”

“也不是不能有七情六欲,只是我没兴趣。”他的脸居然红了。

我耸肩:“好吧,报复失败。不过也算报复过啦。我只想让我的家人幸福,拜托!”

他搓搓脸,点头:“我送你回那边吧。那寒气一般是用于对付功力高深的重犯,普通人承受不住。你的经脉都被寒气损伤,我会将我的真元输给你,帮你修复经脉后,你就能醒啦。”

我点头:“随你。但你一定要让我的家人幸福,不可以让那孩子伤害他们。请他原谅我的自私,委屈一些,做一辈子的我吧。”

这回换他来挡我的眼睛:“你的眼睛要哭。我会告诉他的,现在,我送你回去。”

青城,你说送我回去?可是我再也回不去……

我们的路,有时候走了很远,还可以折返。有时候,走了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

扯开他的手,用力盯着我的家人。

别了,我亲爱的老爸老妈,还有,我亲爱的弟弟。我多痛恨自己以前和你们在一起却还是不够珍惜,我多希望你们的笑你们的泪我还可以参与。如果我知道一场天马行空的恣意空想换一个这样收场,就决不会开启这错误。哪怕是今生都不能遇到书靖竹。别了。请你们一定要幸福。不是goodbye,而是farewell。你们要记得啊,你们疼爱的,是小如,是小如!

“别哭。对不起。别哭。”青城在我耳边轻喃。

“他在哭,他是有意识的。你也说他的心脉一息犹存,那为什么不醒?!”谁在愤怒?

“属下不知。但尘公子身子文弱,全身经脉被寒气侵损,就是醒来也……”谁在叹息?

“靖竹,以他的性子,即使能醒来,想必也是毫无生念,就这样算了吧。”谁在劝慰?

“亦匡,我与你自小一同长大,就算你后来贵为太子,我也一心只当你是我总角之交。我对你不故做逢迎之事,不故显清高之态。我以为在你心中也是一样想法,可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表面答应不再伤害逼迫尘晨,转眼就让他几乎死掉。朋友,是用来欺骗的吗?朋友,是用来伤害的吗?”

“靖竹,你也还知道我是太子!若我不当你是朋友,当初你私自放他离开,我会不与你计较?!他本身就是我看中的人,弄成这样是他自己不识时务。若不是答应给他一个答案,他已经在水牢之中没顶,面目淤肿绀紫,成为一具尸首,还轮到你去救?他现在能留着一口气,你就该谢我手下留情啦!”

“亦匡,你看中的不过是一个新鲜劲儿,尘晨却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他弄成这样,连昏迷中都在流眼泪,你让我感激你吗?”

“书靖竹!你一个煜国将军说他个蒙国百姓是你最重要的人,还将人带入军营……”

“叛国罪是吗?随你吧。太子殿下,尘晨他需要安静,请您离开。”

“书靖竹,你真要为了他毁了我和你多年的交情?!”

“不,殿下。是您毁了我与你之间的交情。”

“书靖竹你……”

“太子殿下请!”

“我若说‘不’呢?”

……

……

“太子殿下,书将军,请注意军中影响,别再打啦!”

这纷纷浊世真是吵闹,回来做什么呢?我当初为什么要乱想?想得自己没了家,没了,家!这古色房间,吵嚷众人,不是家,没有爸妈,没有弟弟。我是尘晨,再也不是,再也不能是,小如。眼泪啊,落什么落呀!有什么好落?不过就是再也回不去。再也回不去罢了。

青城说:“别哭,对不起,别哭。”

“我没有哭啊,青城。你看,我在笑,可是屋顶为什么漏水啦?”

“你别笑,你笑得比哭还难看。是我不好,你再咬我吧,只是别哭啦。”

“你别呀。你出来会吓到他们,他们会把我当妖怪的。你又带不走我,到时我怎么办呢?青城,你不让我哭,也不让我笑,那我要怎样?”

第二十六章

“尘,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你在跟谁说话?”

如此轻柔的声音,仿佛怕要把我吓着。

转转眼,亦匡和军医正看疯子一样看着我。书靖竹疼惜的神色布在他一张憔悴不已的容颜之上,可我再也觉不到心疼,清冷地说道:“我在和未知的虚无说话,我想让他带我走呢。”

言语间不由便浮起奚落的笑容。

“尘,你不要吓我,说什么有人带走你的话?你最需要的是休养。你饿吗?冷吗?君棋,你快去弄些吃食来!”书靖竹越发着急。

军医扁扁鼻子离开,亦匡皱眉道:“你只是经脉废啦,又没废脑子,说什么昏话?”

“太子殿下,尘晨的身体不劳您费心。”不轮我说,书靖竹先已冷声说道。

亦匡握拳忍耐一下,道:“尘晨,你说死前要听我给你一个答案,可我进到水牢时你已经昏迷过去,现在你清醒过来,正好我说与你知。”

“不,你错啦。我不需要那个答案,因为在水浸到腰部时,我就很悲哀得冷到受不了。那时,我就让外面的人停下,让他们去叫您。您说的对,折翼比折命强,起码我还能活着。可您没想到的是,我的身子经不起您一番厚爱。他们问我是否答应了您的要求,我想回答可是已经冻到说不出话。”我笑着看向亦匡。

“那些混账,为什么不禀报?!”亦匡闻言大怒。

我连忙打断,怕他表错情会错意:“只是,刚才我也没说疯话。那个准备答应您的尘晨已经死掉,因为您的不曾预料,他已经死啦。因此,他再也不欠您一个答复,您也来不及说那答案。现在醒来的,是被未知的虚无赐予新生命的尘晨。是,新的尘晨呢。”

没有家,再也没有回去的路的新的尘晨。笑意渐渐疯狂起来,我狂肆地笑着,笑到眼角溢出湿润的痕迹还不欲止息。一个温热的手掌紧紧攥住我的手。

书靖竹,你的温暖为什么不能更多,不能更早?如果你能早一步找到我,是不是我就不用面对残忍的真相??

“尘晨,我念你经脉俱损,不计较你疯言疯语。”亦匡自以为是的脸,让我更是冷笑连连。

“经脉俱损?哪个?我……”

我说不下去了。不能动,又是除了一颗脑袋外哪里都不能动!青城!

“我被你哭得心慌,一时心急,先让你醒来和他们闹闹,我立刻修复你的经脉。”青城的声音那叫一无辜,无辜得兔子见了他都想变成大灰狼。我努力让自己不再咬他一口。

“尘,你别伤心。我会照顾你,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书靖竹拉着我的手,似要把一颗心也取出来让我看到。

“照顾?书靖竹,我四肢健全与你来到煜营,被你照顾成如今模样。现在我经脉俱损,不知你又预备将我照顾成什么样子?”我淡淡看着他,笑问。

“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会带你寻访天下名医。如果那些名医都治不好你的话,山野间还有很多隐士异人。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你受的苦我都知道,等你好了,我把自己浸在那寒池里三天三夜,你就在一旁看着,好不好?”书靖竹红肿的双眸再度垂下泪来。

“够了,尘公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将军这一天半以来,先是疯了似的寻找你,不惜与太子殿下冲突。从水牢中把你带回来后,又守在你的床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书将军他并不比你好过多少!”军医君棋端着食物走进来。

“军医大人,你若遭遇如我一般,再这样说话,或许更有说服力。我并没想讥讽谁让谁难受不自在。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我将头转向亦匡的所在:“倒不知亦匡大人原来是太子,难怪如此强势。之前尘晨不知太子身份,山野草民礼数不周,太子莫嫌在下粗鄙。那么,军医大人,以书将军之位与太子相比,你相信他能保护我吗?”

君棋军医不再说话,书靖竹接过盛食物的碗坐回我的身边:“尘,先别说啦。吃些东西,你现下的身子一定虚得厉害。”

一勺粥递到嘴边,我看着他憔悴神色,终是张口含下,即使我现在并无胃口。

“尘晨,如今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地位,你也答应以后留在我的身边,日后我定保你再不受苦累。”亦匡在一旁道。

默默吃下一碗粥,书靖竹用衣袖将我的唇轻柔拭过。我抬眉对亦匡冷笑:“太子殿下真爱说笑。尘晨这躯壳遭寒气侵损,便是拜您所赐,如今倒说什么保护不保护。况且昨日之尘晨死于唐城水牢,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之尘晨何曾答应太子半点要求?!”

亦匡盯我片刻,按捺下发作神色,愤然甩袖离开房间。

书靖竹让军医也退出房去,合上房门。我安静地躺在床上,感受青城的真元游走过我身体经脉时舒服的感觉,听他在旁边讲说我受苦之时他正在修炼,让我受罪真是太过意不去。还说当日碧回便是他引我发现的,只是没注意到里面还有异兽。我被异兽攻击抛出洞时,秋辞先出了手。确定秋辞将我救下后他才离开。

他不知道已经是几百年的老古董啦,居然有一把纯净无辜的声音气质。我默然听着,书靖竹忽然将大半身子撑在我身体上方:“尘,你别这么沉静好吗?我看着就心慌。我知道都怪我,是我太贪心,想日夜陪在你身边,结果却将你害成这样。”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声音嘶哑哽咽:“我喜欢你,尘。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没办法接受,那样,我和你就再也没办法亲近。那天,我在舒城发现亦匡用了替身,立刻就往回赶。我明明让泯愁陪在你身边,可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泯愁。我找亦匡,亦匡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他把你弄到哪里。”

一番话说来,显然书靖竹头脑中已没了什么言语伦次,他力持镇静:“我和他打,谁也打不过谁。我又到处找你,还是找不着。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泯愁听到你喊外面的人停下,他以为你已经暂时安全。他是不能与亦匡正面冲突的,就跑去舒城找我,正好和当时回来唐城的我错过。后来,后来,有人通报说你就要被没顶,奉命来告知亦匡,我才随着亦匡到了水牢。那时你陷入昏迷,脸色惨白,呼吸几乎都要感受不到。君棋说你经脉被寒气损伤,身体也极度虚弱,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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