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栖(女变男)+番外——流年轻抛
流年轻抛  发于:2010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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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我的任务是捉拿奸细,而那奸细,很不巧,正是尘晨公子你。”

“你明知道,我不是。”

相较他急于收网的迫切,我反应太冷淡,似乎激怒了他。

“尘晨,也许你不是,可我若说你是,谁能反驳?书靖竹吗?以他的身份,当初助你逃跑,如今又带你回营,煜国将军和蒙国平民的友谊,很耐人寻味不是?”

亦匡的一双鹰目紧紧盯着我,仿佛期待着我的战栗发抖恳切哀求。

“当初,我离开,只是害怕麻烦,害怕不自由。如今书靖竹念我有知恩图报之心,寻到炽怜救他一命,于是将我带回,结束我仓皇而走、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信您包容博大,您若容不得我,也请别伤害他。他和您想必是极好的朋友,又是战场上并肩的战友,请别为了我产生隔阂。”

若我注定逃不过,就让书靖竹无碍吧,至少还有一个人自由。这原是我当初考虑不慎惹来的祸,怎能拖累他?叛国罪可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

我已尽力委曲求全,亦匡却不依不饶:“他带你回来是为你救他一命,当初他助你逃走却又是为的什么?”

当时我只顾离开,毕竟是天真了些,不曾想凭我一人之力,是决计离不开城门的,若非我是蒙国内应就只剩下书靖竹。可书靖竹是想得通透的,他在亦匡发现我不见时就告诉亦匡是他把我放走的。他对亦匡说若到时得到一个折翼的我,恐非亦匡所愿。

“那时不过是书靖竹怜悯弱小,也同时知道亦匡大人您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一份不一样。您若当初将我折翼收在身边,我让您失了兴趣被您弃掉不要紧,可您真正想要的不也消失掉了吗?”

亦匡盯我半晌,蓦然大笑:“尘晨啊尘晨,很久未曾领教你伶牙俐齿,如今听来,真让人开心啊。总有你这么个人在身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你选择留在我身边,像维护书靖竹一样维护我,我就放了你,也不再追究书靖竹。你看如何?”

“大人,我要替我自己声明,我没维护谁。方才尘晨所言,句句属实。我也没有决定要留在书靖竹身边。书靖竹只是因我救他一命,所以将我带在身旁,给我个容身之所。一旦乱世结束,天下太平,我便会重新过我一个人的生活。”

亦匡双眼微眯,冷笑:“说这么多不过是不从罢啦。那你就去清醒清醒吧。”

一块黑布兜头罩下,哑穴再度被封。

当黑布取走,预期的光明并未降临,只有高墙上狭窄的窗口透进微弱光束,面前是一个阴沉的水牢。

这几日看卷宗,曾读到有关水牢的记录。这里是城守关重刑犯的地方,水底是巨型冰块,因此水温冰寒。水中有三根悬木,水牢边上的绞架可以调节木头高度。人被锁链绑于其上,可以只将双腿浸入,亦可将全身浸入。端是狠毒非常的手段。亦匡真看得起我。

我被绑在其中一根木头上。吊在半空中。亦匡的声音平板,毫无温度:“我是想要你心甘情愿的,可你若不愿,我不介意只留你一颗脑袋一张嘴有用。若还是不行,就整个都毁了吧。”

毁?呵呵,他要不是皇子,我立马就自己把自己毁了。要伤害一个人只是因为无法掠夺成功,要毁一个人,轻松自然地像掐断一根狗尾巴草。我是要讥笑冷笑还是仰天大笑?在我思考着一个应景的表情时他的话还没有完。

“折去双翼还有可能治好,折掉命是再也不能好的。我从未怀疑这一点,所以选择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我。”顿一顿,又道:“书靖竹再怎么维护你,也不会为你搭上叛国罪。那不止意味着一条命,而是一个家族的荣耀和九族老少的血肉。你别抱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好自为之。”

他迈步走出水牢,冲守牢人吩咐道:“先浸双腿,半日后腰,再半日脖颈,再半日,没顶。如中途他肯向你们喊停,你们需问他,他若答说应了我的要求,你们就将他从水中吊起,派人去找我过来。除我以外,不能让任何人将他放掉。”

守牢士兵洪亮地应了,他便要离开。

我忙叫住他问道:“你能否先告诉我,为何一定要我留在你的身边。我并非什么不能或缺的人才,也没什么可以觊觎利用的背景。”

他头也未回道:“你只需想留或不留,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必知道。”

“那么,如果我快死了,能否让人请你来告诉我这个答案。”我喊。

“我希望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不过,如果真到了那时,”他扭头冲守牢人道:“他没顶前,你们也派人来唤我过来一趟,我到这里之前,暂且将他悬空。”

说完,大步流星离去,彻底消失在我视线中。

木绞架“嘎嘎”作响,我被垂吊下去,双脚甫沾水面,一股冰寒便从脚底穿透到腿骨中去。我似乎可以看到每一个毛孔都在迅速闭合,每一根神经都在皱缩。然后,双腿一点点浸入水池,一直到我下半身只剩下屁股露在水面上方。

也是,屁股一进水里,腰也跟着没啦。亦匡关照下,我的屁股半日后才能享受此番尊荣。

冷!真冷!人家入冰库拿个冰糕都穿棉衣戴棉手套呢,科考队去北极不仅有考察船还有遥控式水下机器人呢,我现在是单裤单衣单鞋单袜。不过真给我个羽绒服我还不敢穿,不仅受冻刑,还有强烈的下坠湿重感,更不舒服。

我拼命地自我调侃,转移着注意力。

“兄弟,你怎么也到了这里?”

这声音?我霍然扭头,没人。再低低头,左边一根木头几乎全都浸入水中,一颗脑袋费力地转向我。我试探地叫道:“子衎兄?”

第二十四章

“是,是愚兄。”

昔日慷慨豪爽的声音如今已十分虚弱。

“你这是?”我迟疑着,不知这种事情当如何问。

“在冯城时,掩护兄弟们撤离,被煜军抓住啦。”他答。

“那,你怎么会关在这里?关了多久?”我惊道。

“他们让我供出潜伏的弟兄的名单,我不说。他们把我吊在大营柱子上,想引诱弟兄们来,好把我们的人一网打尽,弟兄们没上当。他们不甘心,前些日子发现这水牢,就将我押来,百般逼迫。我赵子衎虽非旷世英豪,也绝不做出卖弟兄的废物!”

他的说得有些慢,每一次吐字都显示出他身体的虚弱,可纵然是如此虚弱都透着骨子里的勇毅和骄傲。

“子衎兄……”此情此境,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能说什么。

“兄弟,你是怎么回事?”

语气中的关心让我此刻更加难过,难过他此时境遇。

“子衎兄还记得那时警示小弟除书靖竹外尚有人偷窥否?便是方才那亦匡的手下。他当日对我很感兴趣,可惜被我逃脱。如今又把我抓回来,便丢入这里。”

“看来他是想招揽兄弟,可他说的什么维护,什么书靖竹,又是何意?”

“书靖竹确实守信,不欲将当初我与他之言用于榜文之内,与亦匡发生争执,亦匡今将我擒来,书靖竹亦不赞同他的行径。不过是个人品性如此,非关什么维护,倒让那个亦匡误会啦。”

苦笑。从没发现自己是这样一个让人讨厌的人。我担心隔墙有耳不假,可我也怕万一赵子衎得以脱困,那么,我不想有任何人以此做文章伤害书靖竹。他都已经这样虚弱,我还对他存了心思防备,一边在悲悯心酸一边在小心应对,我此刻的嘴脸是不是堪称虚伪?

“原来如此,那书靖竹也不失为一个汉子。”他叹。

“也许吧。可那又如何?我与他们本毫不相干却无辜受累,是不是汉子,于咱们都没什么用呢。”我故意说道。

赵子衎心有戚戚:“确实。我仗着身负内力,与这寒池相抗,他们已五日夜未给我滴水粒米,寒气终是侵袭体内。兄弟乃文弱之人,如何受得这罪?!”

“受不得现在也受下啦,你我兄弟做伴总强似一人凄苦。”

“好。我原就喜兄弟心中那份豪气干脆,今日更是钦佩兄弟以文弱之姿对抗煜国太子!兄弟风骨,便是些战场杀敌的军士也是不敌的。”

赵子衎的声音越来越低,依然难掩他心中坚定的信念坚持。

“子衎兄,当初我莫名就很喜欢与你相处,想来正是喜你飞扬豪气,心中总坚持不灭信念。慨然赴死者,自古至今,不能说是少数,可也绝不占大多数。赵子衎,你是真英雄,真豪士。只是,子衎兄,你不曾悔过吗?不曾动摇过吗?”

这该死的寒冷水牢,我的声音越来越颤得厉害,牙齿与牙齿磕碰摩擦,寒冷与意志死命抗衡。幸而表达尚且算作清晰。

“为什么要后悔,要动摇?我身后是养育我的土地,是我的亲人和朋友,为了这些就是死也是不后悔的。”他喃道。

是啊,如果是养育我的土地,如果是为了我的父母我的弟弟,纵然再怕再不敢,也不后悔站在他们的前面替他们挡住灾难,即使代价是自己的死亡。面对强势的压迫,面对危险的临近,畏惧是生命的本能,但,一定不会后悔。

可这里呢?我又为了谁?

不为了谁,为了我自己的原则,向往自由、躲避麻烦的原则。原猜想亦匡是个皇子,不料,更恐怖,是个太子。一样的麻烦漩涡,只有更麻烦,没有最麻烦。一旦与那样的人纠缠,一生都贴上了标签,一生都不由自主。

赵子衎,你说当时他们把你绑在大营柱子上,你的弟兄们没有上当。可是,这说明他们理智的同时不也说明他们残酷吗?你,绑在了那里。你,为了他们绑在了那里。你,为了一个国家绑在了那里。即使知道是陷阱,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冲出来为你冒险吗?来了,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不来,便是百分百的绝望。

是陷阱,所以不能跳。若上面绑着的是他们的妻儿父母,你说他们跳是不跳?你,这样也不动摇吗?纵使理解纵使不恨,难道,不怨吗?

“子衎兄,你不怨吗?”

“不怨。”他停顿一下说道:“我,不想怨。”

不想吗?那我呢?

好不容易从亦匡可能带给我麻烦的境地里逃开,书靖竹却中毒。我为他摘碧回之时,死了也好,残了也好,那一刻,我偿清他君子之义,将我的情包裹好,千山独行便是最好。偏偏他又追来。

如果他少对我好一分,我就可以早早脱身而去。可他不。他对我很好,赶赴湖城已是大不智,又毫不防范,或者说任人宰割式地被抬进出云宫。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生死安危,家国君命,他用怎样的代价守护在我身边?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与他再回牢笼,落在亦匡手里,囚在这冻煞人的水牢。

冷!

寒意像盘曲扭动的小蛇,从我缩起的毛孔中拼命挤进我的躯体。我一直想去长白山看看的,想来被剥光丢在长白山寒意森然的山顶,也莫过如此。我的身体已渐渐僵硬,意识慢慢涣散。

赵子衎,你说你不后悔,那么我应该后悔吗?一厢情愿只为求得一眼之缘。给自己扯来三千烦恼,红尘罪业。

九族性命,家族荣耀,呵。我希望他怎么做呢?就算我是他的妻,也不能让他用九族性命换我一命,就如同我不会用父母的命去换取爱人的命。我会救了所有人,再同我的爱人一起死。

但,我不是他的爱人。我以一个女人的灵魂一个男子的躯体,为了另一个男子,心甘情愿踏入丛丛荆棘。可惜,他都不会明白我的内心。早知是这样,当初,是不应该逃离,还是不应该遭逢?我怕陷入不由自主的贵胄风波,逃开亦匡捕猎的同时何尝不是为了斩断情丝。那么,如何又,把自己弄成这般样子?

“子衎兄,活着是错吗?”

左面沉默着没有传来声音。

我希望自己怎么做呢?我刚才想到死,想到殉情呢。可我为什么要死?我只要喊外面的人把亦匡叫来就好。我怕什么呢?我怕面对书靖竹。我怕他的眼中,我是一个为了性命抛弃原则的人。虽然只想先虚与委蛇,可若连他都不信我,我又如何以一人之力逃离这虎狼之军?我若再逃,牵连书靖竹怎么办?我若不逃,我为什么一定要逃呢?

我想不清楚啦。脑子已经快要停止工作。我跑,是怕卷入麻烦,活得不自由。如今,我跑,连性命都没了,哪里谈自由?抗拒成习惯怎就忘记初衷?我想活着。我要回家。

“子衎兄,你说活着是错吗?”我牙齿打架,问得磕巴。

“子衎兄?”

……

“子衎兄?”

“兄弟,活着,不是错。但,我,不行了。”赵子衎的声音像从浓雾中传来:“谢,兄弟,送,愚兄,一,程。”

他的话断断续续,很久才能传来一个字,然后再也不传来。他的头向旁边一歪,窗格子透下的光束里,微露的侧脸,异样苍白干瘦,没有生气。

其实我已经昏沉地看不清楚,但我知道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子衎兄,你不要睡,你睡着就再也起不来啦。你醒醒!我这就让他们放我出去,你等等我,好不?子衎,赵子衎!”

我不停地哭,不停地喊,可他就是不理我。

你看啊,赵子衎,活着才能有用,死了就什么都做不成。耶稣钉在十字架上还能复生,你被绑在这里,只是一块慢慢腐朽的人型肉块。你等我,我救你!

“停,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声嘶力竭地吼,可我无奈地发现我的声音不比蚊子哼哼大多少。

“你同意监军大人的要求了吗?”外面的人名副其实在喊。

废话,我当然同意,要不为什么叫你们?可我已经连蚊子哼哼都哼不出来。原来水已经浸到腰了吗?原来亦匡说过我要喊停定要问我是否应了他的要求。可他真笨,他不知道过度寒冷会使人休克吗?亦匡,我答应你啦,可是你听不到。如此,我便陪着你吧,子衎兄。

看啊,长白山上落着大雪,外面已经封山。可我怎么会在山里呢?雪不停地飘,覆上我赤裸冰冷的身体。我的魂魄在一旁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第二十五章

“那么,你想要怎样?”一个近乎单蠢的声音问我。

“活着,自然是活着。”我的魂魄张牙舞爪。

“活着吗?那也不难,只是我先带着你去看看别处。”那声音说。

去哪里呢?我随着声音飘荡,看到……看到我的父母。

妈妈在厨房做饭,爸爸在电脑前玩着游戏,弟弟趴在女孩身边看书。女孩儿敲打着手提电脑,一脸幸福满足。

妈妈翻一下炒勺,把菜往盘子里盛,一边喊道:“小如,叫你爸吃饭。”女孩儿答应一声,把电脑一合,拍拍弟弟,又去叫爸爸吃饭。一家人在一起是那样和乐温馨。忽然女孩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环顾左右又轻轻摇摇脑袋,笑着继续吃起饭来。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我才是小如,我才是你女儿小如啊,妈妈!是谁占据我的身体,抢了我的父母?我有锦袋,我一直想着回来,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告诉你们,可是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再也不是我的?!

锦袋呢?我伸手一摸一片湿凉。锦袋不见啦,没有啦,只有我的泪,空流满手。

“当初,你心里一直强烈盼望自己身为男子,可以自己安排未来的人生,去四处闯荡一番。那个孩子一直想要有个温暖的家庭,生为女子,被人呵护。你们两个意念都那么强烈,我与你们有缘,就帮你们转换了身体。他去过原本属于你的生活,而你来到他的身体中,回到童年,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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