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就是一群人踩着另一群往上爬。周而复始，直至今时今日……

景阡陌依旧喜欢带着耳机，上课也是一样，老师却不加管束，毕竟三年来大大小小考试，景阡陌一个第一名也没有落下。

景阡陌用手肘撞了撞有些走神顾瞳，“字典借我用下。”

于是顾瞳把字典递给景阡陌，景阡陌盯着顾瞳眼睛下面的淡青色轻声问：“怎么，没睡好？”

顾瞳无奈地耸了耸肩，苦笑道：“好像是严重的失眠。”

景阡陌没再多说什么，把字典摆弄了一阵，便还给了顾瞳。顾瞳也没太在意，直接将它摆回了原处。

7月6日。

那日的晚自习，大多数同学都没有到校。教室里空空的，显出前所未有的沉寂。压抑。

景阡陌安静地坐在顾瞳身边，看着顾瞳一本一本地翻书，却几乎什么也没看，只是不断地翻着。

景阡陌说，“‘加菲猫’，小瞳，帮忙查一下字典上有没有这个词？”

“怎么可能。”顾瞳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听了景阡陌的话，打开许久未翻的字典。JIA加。查到页码后，顾瞳展开那一页。

……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顾瞳望着字典上被红笔画了个圈圈的“加油”二字。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湿了眼睛……

然后……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景阡陌从后面轻轻地圈紧顾瞳的身子，咬耳道：“顾瞳，加油。”

Chapter 12 高考

6月7日。高考。

这一次，顾瞳和景阡陌终于被分在了两个不同的考室。准确来说，他们的考室之间隔着一个宽阔的操场。

每堂考试前，顾瞳都会下意识地往窗口看看，仿佛这样，就能看到景阡陌戴着耳机，坐在角落安静的身影。

上午考完语文，顾瞳觉得自己的作文立意有点问题。平时他都会与景阡陌讨论讨论，但今天，他不敢说，考一堂，丢一堂。只向前看。这是高考的原则。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瞳觉得没食欲，对着那些饭菜，怎么看，怎么不想动。景阡陌被安排在另外一桌吃饭的。但那个中午他的位子一直空着。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顾瞳睡不着。他发现自己才这么一会没见到景阡陌，就开始想念了。是的，他有点想景阡陌了。不，是很想，很想。

景阡陌到达寝室的时候，顾瞳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景阡陌轻手轻脚地把带进来的一个东西放在顾瞳的旁边，却似乎没有走开的意思。

他在顾瞳床的边沿坐下，然后顾瞳感觉景阡陌的指尖在自己的眼角眉梢轻轻勾画着什么。很轻柔，很珍惜的感觉。

没错。不是错觉。顾瞳可以感受到从指间传来的一种类似于疼惜的触感。

顾瞳将唇线的弧度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睁开眼睛，开口道：“说。偷跑到哪去了？”

景阡陌温柔地笑了笑，“怎么没睡？”

顾瞳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等你啊。”半真半假地说：“没你睡不着。”

景阡陌扬了扬手里的另一只手里的袋子，“粥。喝不喝？”

似乎料到了顾瞳不会吃什么，景阡陌竟带了一大袋吃的进来。吃饱喝足就已经下午12：30。

景阡陌往顾瞳的耳朵里塞了一个耳机。“你听。”

是一支很悠扬的钢琴曲，旋律轻灵有致，宛若一条飘在空中的丝带，随风轻拂过自己的脸颊，带来夏天的草香。

总是这样。对于顾瞳的一切问题，景阡陌总是这么有办法。顾瞳的心乱了，只有景阡陌能让其平静。他就是有这个本事，安抚顾瞳的一切。

然后顾瞳睡着了。并且梦见自己躺在一块类似于大海绵的云朵上。风轻轻地一吹，云朵悠悠地漂到了大海上。海浪一波一波，就如同小时候在妈妈的怀抱里，身子暖暖的，即使是在梦中，顾瞳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极浅，极淡，极真。

下午是数学考试。顾瞳其实已经是很优秀的学生了，虽然从未拿过年级第一，但至少是前三。

试卷发下来，顾瞳先整体浏览了一遍，在心里暗示自己，一定没有问题。

然后，拿笔，开始解答。

两个小时的时间，非常顺利。顾瞳在最后十五分钟的提醒铃响起之前，作答完毕。

并不是真的都做完了。只是。人要学会放弃，有舍才有得。顾瞳从最重要的部分开始检查起。逐个逐个，不慌不忙。

在考试结束铃响起一分钟前，顾瞳确定不会有遗憾了。于是他放下笔，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依旧是温暖的。很暖。

而那首轻扬的钢琴曲，也一直在顾瞳的心里盘绕，久久的，落了满心的甜意。

两天的时光，比起300多天的高考备战实在不算什么。一转眼，最后一堂英语考试，只剩了最后五分钟。

顾瞳的英语很好，平日的考试一般都是140分上下浮动，而这次考试也没遇到什么阻碍。阅读理解这种东西，有时候是要靠第一感觉的。所以顾瞳没有选择检查。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进行什么隆重的仪式。结束了。再过五分钟，他的高中生涯就将宣告闭幕。

慢慢的，顾瞳的唇上浮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只是突然间觉得很满足。真的，他很满足。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顾瞳被景阡陌牵着手在校园里做最后的“晃荡”。到达操场后，顾瞳选择了在草地上躺下。景阡陌亦跟着躺下。

顾瞳眼睛望着满天的星斗，喃喃自语地说：“我这很黑，你怕不怕？”

然后顾瞳侧头，看着景阡陌近乎宠溺笑了一下，眉眼微弯，坚毅俊美如雕刻般的五官一下子柔和明朗了下来，桀骜的唇角微微上挑，一张一合——

“黑暗。如果不能照亮它，那么我就与你一同融入它。反正，我陪你。”

陪着你。

Chapter 13 胃疼

等待高考成绩的过程并不漫长，高考结束，顾瞳就每日和景阡陌大清早起床去爬山。周一至周五去打工，晚上有时候还去奶奶的摊位帮忙。周末便两个人带着照相机到处去游历。

和景阡陌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很多时候，他们依旧沉默，却并不沉默。很多话，他们不需要用嘴来说。景阡陌永远都能知道顾瞳最需要什么，并及时给予最恰到好处的。

景阡陌的存在，不与顾瞳世界里的任何人事冲突。永远安静，永远温暖，永远无私。而他自己，便是顾瞳世界里最特别的存在。

高考放榜的那一天，顾瞳有些不可置信。

红色的榜单上，第一的位置，竟不是景阡陌。顾瞳回头看着景阡陌，景阡陌亦坦荡地回视他，唇上的弧度是淡淡的宠溺。

单漪看到顾瞳，顺手往顾瞳的肩头重重一拍，“恭喜啊，班长，全市第一呢！”

顾瞳眼睛也不转一下，继续执着地看着景阡陌。似是想从他那张俊颜上看出什么来。然后顾瞳微微蹙起眉头，“你故意让我？”

景阡陌瞳孔有那么一刻稍稍收缩了一下，然后张口，却什么也没能说得出来。顾瞳见了景阡陌的反应，甩手就走。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景阡陌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他不稀罕第一，相反的，现在这个第一让他感到耻辱。

顾瞳一路走回家，虽然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景阡陌一路跟着，他不想理他。他上楼关门，往床上一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都不要管了。顾瞳把枕头蒙在脸上，一动不动。

到晚上的时候，顾瞳才从床上缓缓地爬起来。他好像有点担心，担心景阡陌还站在下面。

他也有点担心，景阡陌不站在下面了，如果他走了，走了，然后……毕竟顾瞳还从来没有和景阡陌吵过架，他不知道这次算不算吵架，但他的确有点害怕。

顾瞳一直徘徊在窗口，不敢往下看，他不知道他想看到什么？空空的街道，还是那个永远沉默的少年。

在顾瞳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单漪的电话打来了。

“班长，你不会真的以为景阡陌是故意让你的吧？他缺了半堂考试还能考第二，已经是奇迹了！”单漪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什么？”顾瞳的手不自觉握紧我电话，“什么叫缺了半堂考试？你说清楚！”

单漪有些惊讶，“你不知道？他那天不是中午才返回学校吗？吃饭的时候都没回来。”

“那又怎么样？”顾瞳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

“他的胃病犯了，语文考试没考完就被送去医院了啊。好像疼得很厉害，他那两天脸色白成那样，你没看出来？他也没和你说？”

顾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丢了电话，直接往楼下冲的，他知道，他会在下面，一定在下面。

顾瞳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水汽不断上涌，他奔到楼下，于一片黑暗中找到了属于他的光明。“阡陌。”

闻声，那个人影抬起头，对他微笑了一下。顾瞳跑过去，蹲下，声音有些不稳，“你怎么了？”

是的，那个人影是蹲着的，他蹲在那里，不知已经这样蹲了多久，他把头埋在膝盖间，而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却还要对他微笑。那样理解，包容，宠溺的对他微笑。

顾瞳一把抱住景阡陌的身子，“阡陌……”然后，泪水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滑落，渐渐浸湿了景阡陌肩头的衣服。

景阡陌抿了抿嘴唇，温柔地拍着顾瞳微微颤抖的背脊，“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啊？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阡陌不好，惹小瞳生气了。小瞳，不要哭。”

谁知道，顾瞳听了景阡陌的话，哭的更凶了。景阡陌现在胃疼的厉害，在楼下站了三个小时，蹲了两个小时，实在是没力气了，他往后一倒，直接坐在了地上。

顾瞳还是死死地抱着景阡陌丁点力气也不敢松，生怕景阡陌一不小心就会不见了似的。景阡陌哑然失笑。修长的手臂也环住顾瞳身子，紧紧的，“别哭了，别哭了，你哭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阡陌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了，别哭了，好不好？”

顾瞳抽抽噎噎，好不容易抬头看着景阡陌了，景阡陌看着顾瞳这会因为泪水，而异常湿润的眼睛，红红的，有点委屈，有点可怜。好不心疼。

景阡陌张了张嘴，唤了声“小瞳啊。”却再说不出什么了。

他们就这样在暗夜里静静拥抱，不管空间的转换，不顾时间的流窜。这一刻，他们只静静相拥，坚信永远。

Chapter 14 西湖河畔

暑假期间，景阡陌和顾瞳一起去了一趟杭州。顾瞳很兴奋，一直拉着景阡陌蹦蹦跳跳。顾瞳手里拿着相机，拍一张风景，拍一张景阡陌。

景阡陌躲不开，无奈道：“小瞳，你老拍我干什么？”

顾瞳乐得很，摆弄着手里的相机拍了无数张景阡陌。景阡陌系鞋带，景阡陌看天，景阡陌微笑，景阡陌眯眼，景阡陌说话，景阡陌低头，景阡陌睡觉，景阡陌弯腰，景阡陌坐着，景阡陌站着，景阡陌喝水，景阡陌吃饭，景阡陌大手往相机镜头一遮。

顾瞳说，“我觉得你是最好的风景。不拍你拍谁？”

景阡陌摸摸顾瞳毛茸茸的头发，“小孩子。”

“卡擦”，顾瞳拍到景阡陌宠溺的笑容。

顾瞳和景阡陌游历到断桥的时候，顾瞳突然拉住景阡陌，死活不肯往前走了。景阡陌只好回来，拍了拍顾瞳蹲着的身子，“怎么了？”

“我不要上断桥，心里毛毛的，好像要跟你分开似的。”景阡陌呼吸一滞，“小瞳，不想和我分开？”

“你想？”顾瞳反问景阡陌。

景阡陌半晌没有回话，又过了一会，景阡陌说：“走了，要下雨了啊。”

顾瞳不理景阡陌，“要走你走，我不走。”

景阡陌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我可真走了啊。”

顾瞳把头埋进膝盖里，没有回话。

等顾瞳再抬起头的时候，景阡陌真的已经不见了。雨点滴滴答答地从天空中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了无声息，却偏偏还要砸进心里，生疼生疼。

顾瞳有点气自己，也有点气阡陌。

和景阡陌在一起久了，都被惯坏了。他也气景阡陌，怎么说走就走。（虽然某陌再三说了，我走了。真走了哦。）

顾瞳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蹲久了，腿麻得厉害。顾瞳刚一站，脑子里就一阵眩晕。差点没又给摔下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顾瞳的身子。“不好好吃饭吧，低血糖了。”景阡陌把顾瞳往怀里一带，温柔的说。

顾瞳觉得眼睛又开始有点酸涩了。“你上哪去了？”顾瞳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微得不像话。给人一种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的错觉。

景阡陌听在耳里，直觉得心疼。圈着顾瞳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他身上是暖暖的气息，顾瞳听到景阡陌温声说：“你不走，我只有去买把伞来陪你咯。”

然后顾瞳就笑了。一下子，什么委屈都没有了。他回抱住景阡陌，也不管这是街头还是巷末，忍不住笑意地“哼”了一声。

景阡陌知道顾瞳已经不生气了，便揽着他说，“走吧，你衣服都湿了。”

回了宾馆，景阡陌催促顾瞳去洗澡，别着凉了。顾瞳吐了吐舌头，“真啰嗦。”

景阡陌笑笑不语。顾瞳脱了衣服，站在浴室里的时候，才想起换洗的衣服放在外面了。于是顾瞳从门口伸出半个头，“阡陌，帮我把衣服拿进来一下，好吗？”

景阡陌说：“好。”

顾瞳接过衣服，发现景阡陌身上的衣服其实也湿了，而且头发上还有水珠，才想起，景阡陌一贯打伞只护着他，“你这样不会着凉吗？”

景阡陌没想到顾瞳会这么问，笑笑说，“我没关系。”

顾瞳“哦”了一声，把头缩回去，关了门。顾瞳在浴室里被水汽蒸的有点迷糊了，觉得身子有点热，穿好衣服，顾瞳顶着湿嗒嗒的头发就走了出去。

“你也快点去洗。”顾瞳把景阡陌从凳子上拉起来，景阡陌嘴里答应的好好的，却还是转身拿了浴巾给顾瞳擦头发。顾瞳觉得被景阡陌温柔的动作弄得有点痒痒的。不止是头发，全身都痒痒的。

等景阡陌也洗好澡从浴室出来，顾瞳躺在床上，用厚厚的被子盖着头。景阡陌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把被子拉开，“会蒙坏的。”

顾瞳脸色红彤彤的，目光在景阡陌的脸上停了一秒，便直接又把被子盖开头上了。景阡陌再一次拉开，指尖轻触顾瞳微微嘟起的小嘴，“怎么了？”

顾瞳呼了口气，一伸手，把景阡陌拉倒在床上。景阡陌看着顾瞳的眼睛，那里面闪着淡淡的光芒，忽明忽暗，景阡陌呼吸一紧，想要爬起来，却被顾瞳一个翻身压住。

顾瞳居高临下地看着景阡陌，“阡陌，爱。”

Chapter 15 梁祝

从昨天下了雨，到第二天清晨，整个杭州就好像被笼罩在了一片烟雨迷蒙的气氛之中。如同是上天用一块质地最好的轻纱将这个天堂般的城市包裹起来了，柔软，温暖却给人一种迷离，不真实的感觉。

顾瞳和景阡陌，今日要去“万松书院”，传闻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起共度了三年时光，并定下情谊的的地方。

但当顾瞳真正置身其中之时，又不免有些失望。捕捉不到任何至死不渝的爱情的气息。整个书院倒是被一种所谓“观光”视线所弥漫。

顾瞳拿着照相机的手无力地垂下。景阡陌走到顾瞳身边拍拍他的头，“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