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瞳很疑惑，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是的。”

公交车司机继续好像和顾瞳很熟的样子地和顾瞳说：“你那哥哥可真是关心你啊，你那时候看不见，他跟我打了招呼说请我小心照顾一下你，可是你每次搭公交车他都还是不放心，总是默默地跟在你后面，看到有什么障碍就提前帮你扫清……”

“等一下，”顾瞳瞪大了眼睛，“哥哥？”

公交车司机倒是没注意顾瞳越发疑惑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是啊，他每天看你上车下车过完马路才会回头离开呢。一直持续到上个星期你的眼睛好了。”

顾瞳皱了皱眉头，他的确是有那么一个星期复学心切，眼睛没好就往学校跑。因为奶奶还要摆摊做生意，只带了顾瞳做过两次公交车后就被顾瞳说服让他自己坐车了。

哥哥？顾瞳很自然地联想到了那个医院里的少年。会是他吗？只有他知道自己要逞强复学。

可是后来，顾瞳终于知道这个哥哥到底是谁了。

真相总是来得太快，以至让人措手不及。

第二天，顾瞳准时上学，公交车司机很开心地和顾瞳说：“你哥坐在后排。”

顾瞳往公交车后座扫了一眼，而坐在那里的只有一个男生——景阡陌。

可是后来当顾瞳试图问景阡陌是否在医院见过自己时，景阡陌却回答说，“没去过。”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顾瞳很确定，医院里的少年就是景阡陌。否则这一切都说不通了。一样的声音，同样的味道，熟悉的感觉，融进风里的沉默。

思绪回拉，老师冲顾瞳微笑地点了点头。她很喜欢顾瞳，就如顾瞳也喜欢她。

后来啊，那是多久之后了，似乎是在大学寝室里，景阡陌笑着温柔地揉搓着顾瞳被理发店老板不小心剃坏了的短发，“你啊，只要对方对你好一点，你对那人得死心塌地。缺乏安全感的小孩。”

顾瞳甜甜地吐了吐舌头，不加辩解，但心中却说着，哪有，让我死心塌地的明明只有你一个而已。

高中的学习与初中的有很大不同，很多同学不太适应，成绩一路下滑。顾瞳很怕自己也出现这种情况，于是开始心无旁骛地埋头苦读。

有不明白的题目的时候就去问景阡陌，景阡陌每次都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随意地看了眼题目，便唰唰唰地在草稿纸上写上解答。

顾瞳是打心眼里佩服景阡陌的，但有时候也不免有些不服气，于是啊，有一次，顾瞳故意拿了一个从报纸上摘抄下来的全国高中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题去问景阡陌。

而后者也只是看清题目后，有些古怪地看了顾瞳一眼，然后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整整一满版的详细解题过程递给顾瞳，还不忘附带一句，“这种题目，钻研起来没什么意义，你自己看思路吧，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这是顾瞳认识景阡陌以来，景阡陌说的最长的一句话。顾瞳突然觉得很甜蜜。因为同桌告诉顾瞳说，景阡陌从来不和别人讲题目也，除了你。

那个题目，顾瞳没有看解答，他把那张写满了答题思路的纸小心地收藏了起来，他没有告诉景阡陌，那个题目是高三的竞赛题，他们还没有学到那里，里面用到的大多数数学符号他根本就看不懂。

Chapter 6 无用

高三是要求住校的。顾瞳那时刚告别奶奶搬进宿舍，才发现原来景阡陌就睡自己的下铺。顾瞳很开心地和景阡陌打招呼。可是景阡陌只冷冷地看了顾瞳一眼，就躺在铺上闭目睡觉。

顾瞳的自理能力一直很强，因为父母五岁时的那场婚变，顾瞳从五岁后就开始跟着奶奶生活。

奶奶大清早就要去摆摊，顾瞳也不会闲着，有空就去帮忙。家里的三餐都是自己做了，还要给奶奶送去。

顾瞳总觉得景阡陌很眼熟，就算他不承认他是医院里的那个少年，顾瞳也觉得似乎很早以前就见过景阡陌了。一次，他从上铺伸出头问：“景阡陌，你是不是去过我奶奶的摊位买东西？”

景阡陌依旧带着耳机，但顾瞳知道，景阡陌听得到。景阡陌抬眼看了下顾瞳，“没有。”

顾瞳不死心，“那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景阡陌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觉得我们见过？”

顾瞳说不出个所以然，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们的第一次相识，并不像是第一次。如此契合的磁场，毫不突兀的存在感。顾瞳是喜欢孤独，习惯寂寞的，但景阡陌的存在却没有让他有半分不适。

景阡陌皱了皱英挺的眉，“你这样很危险，把头缩回去。”

顾瞳的脸上却突然绽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景阡陌，你为什么一直这么关心我？”

景阡陌闭上眼睛，不作回答。顾瞳把身子伸得更出了，“你说啊，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却又推开我，和我保持距离？”

景阡陌把音乐的声音调大，还是没有回话。

顾瞳是有丝丝失落的，他喃喃低语道：“你总是逃避我，我到现在，除了知道你叫景阡陌，对你一无所知。这样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景阡陌突然睁开眼睛，深邃得见不到底的眼眸里浅浅的映着一个小小的人影，顾瞳眼看着景阡陌伸手直接把自己从上铺抱了下来。

而顾瞳除了屏住呼吸，抓紧景阡陌的手以外什么也做不了。景阡陌把顾瞳安放在自己的边上坐定，顾瞳还是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景阡陌。

景阡陌抬起左手挡住顾瞳的大眼睛，“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迷失。”

顾瞳轻唤了声：“阡陌……”

景阡陌把头埋进膝盖，不再说话。

那次的对话并没有完，但顾瞳觉得他开始走进景阡陌的心里了。至少，那个封锁了的心灵有一个缺口，被自己打开了。

“班长，还你笔。谢谢。”学习委员单漪对走神的顾瞳甜甜一笑。

顾瞳回过神来。呆呆地“哦”了一声。单漪又是一笑，“班长，你应该说不用谢。”

顾瞳说：“不用谢。”

单漪似乎是彻底被顾瞳打败了，把一封信往顾瞳手里一放就跑开了。

顾瞳看着粉红色的信封。下意识向角落里景阡陌的位置看了一眼。景阡陌也正看着他。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下，景阡陌首先移开了。

顾瞳却突然想起初中他和景阡陌同桌时，班上了刘冶借了自己的笔后的一段对话。

顾瞳那时候，很节省，刘冶借了自己的笔签个字结果就拿回自己桌上了，顾瞳有些着急了，“刘冶，我的笔……”

刘冶看不起顾瞳，他觉得顾瞳尽穿些救衣服，大鞋子和带个烂书包，刘冶的爸爸是市里当官的，天生的优越感让他对顾瞳的低下贫穷产生了很深的，没有由来的厌恶。

刘冶说：“笔？我会要你的破笔？！”

顾瞳咬着下唇，“你手上的，就是我的笔。”

刘冶鄙视似的“哼”了一声，把手上的笔一扔，“还你这无用的东西。”

顾瞳还来得及没说话，一个冷冽的声音却从顾瞳的后方传了过来，景阡陌上前一步，指着刘冶冷笑道：“无用？你是说你还是它？”它当然是指地上的那支顾瞳的笔咯。

把刘冶与所谓无用的笔等量而观，顾瞳到如今一想起这个，都不得不佩服景阡陌骂人的本事。一句脏话都不带，就是把你贬得抬不起头。

想到这里，顾瞳突然站起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向景阡陌的方向走去。

Chapter 7 I believe whateve

“景阡陌。”顾瞳走近了景阡陌。

景阡陌缓缓地抬头，“什么事？”

顾瞳从把自己的右手放在景阡陌的课桌上，然后摊开手掌，两只外形一模一样，一支蓝套，一支黑套的笔。

顾瞳问：“那支是蓝色的？”

景阡陌皱眉凝视了顾瞳一阵子，顾瞳报以微笑。景阡陌伸出手，缓缓从中抽出那支蓝套的笔。

顾瞳一脸深沉地笑了一下，“你自己写写看。”

景阡陌随意地在纸上画了一笔。果然是蓝色的。

顾瞳又把景阡陌哦手中的笔拿回自己手里，背对着景阡陌摆弄了半天。然后转回身子，一脸狡黠地问：“这次，那支是黑色的？”

景阡陌毫不犹豫地抽出黑套的那支。正准备验证结果，顾瞳却拦住了，“别试了，是黑的。”

顾瞳问景阡陌：“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故意把笔套对调？”

景阡陌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你脸上写着。”

顾瞳皱了皱眉，拉住要走的景阡陌，“不，我脸上没写，是因为你相信我，相信我不会换。”

景阡陌，冷哼了一声，“相信你？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对，就是这句，景阡陌，你为什么要相信我？”顾瞳灿然一笑，而景阡陌却因为看到顾瞳难得露出的张狂的神色，不禁有些失神了。

顾瞳继续道：“还有初中语音室耳机被损毁那次也是，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凭什么断定不是我弄坏的？你说啊，景阡陌，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我怎么值得你相信了？”

顾瞳永远也忘不了那次语音室耳机被发现坏了后，老师投到自己身上的质疑的目光。他死死地咬住下唇，浑身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他没有，那仪器，在自己使用之前就已经坏掉了，不是他，不是！可是谁会相信，谁？谁会相信他，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没有爸爸妈妈，穷得连一件新衣服都买不起，数学考试不及格的人，谁会相信？谁？

可是啊，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在那种班上所有的人都对顾瞳投来质疑的目光，当顾瞳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衣服，接受批斗的的时候。一个声音，一个冷冽的，却给人以力量的声音，就那么破开所有混沌，将自己一瞬间拉离出泥沼。

景阡陌说：“不是他，我相信。”

英语老师问景阡陌：“Don’t you believe him ?”

景阡陌迈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抓紧了顾瞳此刻冰凉的手，直视着老师的眼眸里充满着坚定，他一词一顿地说：“Yes. I believe whatever he says !”

*****

“景阡陌，你说啊，你回答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那么无条件相信我说的一切？”顾瞳完全不给景阡陌喘息的机会，质问道。

景阡陌被顾瞳咄咄逼人地质问逼得皱了眉头，却紧接着听到顾瞳说：“因为你喜欢我，因为喜欢，所以无条件相信！”

景阡陌的身子明显一怔，继而冷笑出声，“喜欢？顾瞳，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顾瞳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感觉得到，景阡陌对他的感情，根本就是深不见底，顾瞳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有错。于是，顾瞳说：“那好，我现在就去答应单漪，我会和她交往！”

单漪完全可以说的上是校花级的女生，她并不是最漂亮的女生，但她绝对是长得最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女生。她的整个人，总的来说，就是两个字可以形容——舒服。

景阡陌脸色有些苍白，听了顾瞳的话，他一时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景阡陌才缓缓地开口，“单漪……她是个好女孩……”

顾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好。这就是你的答案。很好。”顾瞳转身就走，却听到背后单漪惊呼一声：“景阡陌！”

Chapter 8 守护的条件

听到单漪的惊呼，顾瞳迅速地转回头看向景阡陌，而后者仅仅是站在原地，单漪从后门口缓缓地走了进来。

单漪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景阡陌的凳子上。“你们两个也太别扭了。”单漪一看到这两个人明明互相喜欢的要死，还摆出一副不熟的样子，真是相当的恼火啊。

顾瞳见单漪听到了自己刚才说的，非常尴尬地低头说：“对……对不起，单漪。”

单漪头一抬，右手握拳捶了一下自己的左胸膛，一副“哥们帮你没商量”的姿态。

景阡陌略微右跨了一步，拉开自己和单漪的距离道：“我有事，先走。”

“等一下。”单漪叫住景阡陌，却又转头对顾瞳说：“你不打开看一下那封信吗？”

顾瞳为难地看了单漪一眼，“那个……单漪，我……我不能……”

“啰嗦，你先看了再说。”单漪站起身，冲顾瞳暧昧的一笑后，又上前亲密地挽住景阡陌的胳膊，而更奇怪的是景阡陌虽然皱了眉头，却并没有推开。

单漪踮起脚尖凑到景阡陌的耳边悄悄说：“你要我多注意一下顾瞳，我注意了啊，但是……我注意的结果是——比起喜欢我，他似乎更喜欢……你。”

景阡陌浑身一怔，“不可能！”

单漪挑了挑细而弯的柳眉，笑得一脸得意，“想要他幸福啊，这只能靠你自己了，不过，放心啦，我会帮你的。”

顾瞳瞪大了眼睛，看完所谓“情书”的全部内容之后，又看了看单漪，而后者正对着顾瞳了然地眨眼睛。

顾瞳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勇敢过。四年了，景阡陌，四年的时间，你到底在躲什么？

顾瞳一步一步地走向景阡陌，单漪很识趣地退开了，顾瞳弱弱地唤了声似乎是走神了的景阡陌，“景阡陌。我这很黑，你怕不怕？”

景阡陌抬起头，那眼中迷茫尽显，露出难得的询问的眼神。

顾瞳说：“我发现……我很怕黑……你可不可以……陪我？”说着，顾瞳上前一步主动环抱景阡陌明显僵硬的身子，“可以吗？”

半晌无言。

“如果……”景阡陌突然的开口，声音沙哑得让人以为他哭过，“如果你答应我两件事。”

“别爱我还有……”景阡陌托起顾瞳的手掌，在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可是顾瞳并不知道那是哪国的文字，他不懂。

但这“不懂”却并不妨碍他答应景阡陌。顾瞳的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白痴，不爱你，干嘛要你陪。但是表面上还是信誓旦旦地答应了。

这是高三暑假补课期间，他们第一次试图拉起对方的手。于是，从那以后，他们谁也没再舍得放下。

那年，顾瞳十七，景阡陌……依旧不详。

而他们的大媒人单漪，则在事后问了顾瞳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大班长，我刚才调查‘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个疑点也。”单漪轻轻一跃，便坐到了顾瞳正在做题目的桌子上。

“什么？”

单漪狡黠地一笑，“我发现，你真的很会骗人哦。”说着，单漪手一摊，顾瞳立即皱了皱已经相当帅气了的眉宇。

“这支黑套的笔，似乎是——蓝色的也！”

小小番外之单漪的“情书”

亲爱的班长大人：

展信QQ糖……

这封不是情书啦。我单漪对当第三者可没有兴趣。

景阡陌那个家伙真的是很酷很好的人也。虽然他有时候冷到变态的地步了。

你一定不知道，景阡陌私下找过我，好不好奇他和我说什么？好吧，看在我是新时代腐女一族想要撮合你们这对别扭到让人抓狂的小GAY的份上，我单大美女就不卖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