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瞎子也感觉得出来，纪沫对顾瞳感情不一般了吧。

大三的时候，景阡陌和顾瞳就双双搬出了学校，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顾瞳称其为爱的小窝。

那天顾瞳刚被纪沫送回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晚上的时候，景阡陌回家，见没有光，以为顾瞳已经睡了。谁知一开灯就看见顾瞳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他的样子。

景阡陌走到顾瞳跟前，微笑着问：“怎么了，还不睡？”

顾瞳也没抬头看景阡陌，长长的刘海遮住的顾瞳的眼睛。他半晌才凉凉地说：“你们系主任打电话来了。”

“哦，”景阡陌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坐到顾瞳身边，用自己的手覆盖在顾瞳微凉的指尖上，“是我自己选的。与你无关。”

“可是，”顾瞳抬头看着景阡陌的眼睛，“那么好的机会……”

“我不需要。”景阡陌打断顾瞳的话，“在国内也可以学到很多啊。我从没打算出国。”

顾瞳伸手环抱住景阡陌，“我爱你。”

“我知道，傻瓜。”景阡陌轻拍着顾瞳的背脊，在心里补了句，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

顾瞳坐在屋子里看最近纪沫交给他的企划案的资料。景阡陌在厨房里洗完碗，顺便端了盘水果出来。

顾瞳手不方便，景阡陌便用叉子递了块切好的苹果放在他嘴里。顾瞳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我下星期要跟着纪沫去瑞士开个会。”

景阡陌说：“哦。”

在旁边陪了顾瞳一会，景阡陌把空了的水果盘放回了厨房。然后，只听见嘭的一声，顾瞳吓了一跳，赶紧从屋里跑进厨房。

“别过来。”景阡陌才出口，却已经来不及了，顾瞳一只脚已经踏了过来。

景阡陌见来不及阻止便把自己的手往顾瞳脚下一垫，顾瞳的右脚踩到了景阡陌的手背上。

“嘶”的一声，景阡陌倒吸了一口凉气。顾瞳赶紧收回脚，快速蹲下，翻开景阡陌的手掌一看，入眼便是触目惊心的红色。细小的玻璃碎片扎进肉里，景阡陌的手掌已是血肉模糊。

顾瞳看着景阡陌的手，不知所措，声音颤抖地唤了声，“阡陌。”

景阡陌面色惨白，却用另一只手揽住顾瞳微微轻颤的身子，“我没事。”

原来顾瞳在家里没有穿拖鞋的习惯，因为景阡陌每日都会擦一次地板，为这顾瞳还笑称景阡陌是“21世纪最贤惠的老婆”呢。

刚才玻璃碎片满地都是，如果顾瞳踩上去必定会被扎到。景阡陌阻止不了，便本能的用自己的手去垫。

把景阡陌送去医院，看着护士一点一点地在景阡陌的手上挑着碎片。那些被挑出来的碎片还带着鲜血，看得顾瞳脸色发白。

景阡陌将所有的呻吟，疼痛都咬碎在嘴里，他安慰似的对顾瞳笑了笑，一副很云淡风轻的样子，“小瞳，把眼睛闭上吧，要不，你出去等，我这一会就好了。”

顾瞳咬着下唇不说话，景阡陌叹了口气。他的小瞳，有时候真的很固执啊。

就这样，顾瞳看着景阡陌的手，景阡陌看着顾瞳的神色，整个过程，再无一人说话。

回了家，顾瞳就把景阡陌扶到了沙发上坐下。景阡陌微笑着说：“小瞳，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不用扶的。”

顾瞳眉头微拢，语气里是掩不住的生气，“我情愿伤到的是我自己。”

景阡陌了解顾瞳的个性，他是在自责，于是景阡陌微微一笑，辩解道：“这完全是出于本能。如果我是你，你是我，你也一样会这么做对不对？”

顾瞳不说话了。景阡陌继续笑道：“这种伤又不严重，别这么紧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赶快去睡吧。”

顾瞳眼里闪过一丝异光，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问：“你刚才心不在焉，还打碎了盘子，就是因为我要和纪沫一起去出差？”

景阡陌的身子微微一僵。顾瞳继续乘胜追击说：“阡陌，你在吃醋！”

Chapter 22 沉睡

顾瞳是一早的飞机。纪沫开车来接他。景阡陌做好早餐，叫纪沫一块进来吃。三个人在餐桌上谁也没说话。

“阡陌，你不舒服吗？”顾瞳毫不掩饰对景阡陌的关心。

“没。”景阡陌微笑着摇头，“快点吃，晚了会堵车。”

纪沫也插不上话，便一直埋头吃东西。顾瞳突然问纪沫，“好吃吗？”

纪沫点点头，“做的很好啊。”

“幸好你是今天来的，如果早一天，你的胃就要倒霉了。”顾瞳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哦，为什么？”顾瞳平时和纪沫并不太聊天，更谈不上亲近，今天突然找他说起话来，他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因为啊……”顾瞳看着景阡陌的眼睛，神情柔和，“某人上星期为我把手伤了，就由我做了几天的早餐，结果又害得某人胃病都犯了。”

说完，顾瞳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好不耀眼。不过，纪沫确实是笑不出，他勉强跟着干笑了两声，便礼貌地谢过景阡陌，说吃饱了。

顾瞳很明显是在告诉纪沫自己已心有所属，并且日子过得很滋润。你没机会了。景阡陌见纪沫有些尴尬，便推了推顾瞳的肩膀，但顾瞳还是在笑。

临近要走了。景阡陌递了一个礼物给顾瞳。包装很精致。顾瞳撒娇似的叹气说：“又是鞋子？”

景阡陌笑着摇头，叫他们快上路。顾瞳的23岁生日，昨天景阡陌已经给他提前庆祝过了。因为这次瑞士开会要呆一个星期，刚好过完23岁生日，顾瞳才能回来。

顾瞳出门前，软磨硬泡地要了个拥抱。心里着实不舍，和景阡陌在一起以来，他们还没有分开超过一天的。

纪沫坐在顾瞳身边，见顾瞳低着头不说话，便自行开口道：“他真幸福，有你这么爱他。”

顾瞳诧异地抬起头，看着纪沫那张同样俊逸的脸庞半晌，然后唇角弯曲的弧度渐渐加大，“不，你不明白。比起他爱我，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顾瞳并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地摇头。纪沫听着顾瞳的话，心里酸酸的。顾瞳和景阡陌是他看着慢慢走到一起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年的感情了。

有时候，纪沫会想，如果高中时自己勇敢一点面对自己的感情，也许如今的结果会不一样。

但其实纪沫想错了。他低估了景阡陌对顾瞳的守护，也低估了顾瞳对景阡陌的依赖。这并不是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改变的。

顾瞳在车上闲着无聊，便打开了景阡陌给他的礼物。果然，还是一双鞋。一双纯白色的球鞋。

顾瞳刚换上试了试，却发现里面有东西硌脚。他脱下鞋子一看，是一枚小小的耳钉。

阳光在耳钉上跳舞，把这枚小小的耳钉照耀得流光溢彩。近乎透明的颜色，淡雅而不碍眼。

顾瞳觉得这个耳钉的款式十分别致。从来没有见过，却意外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顾瞳觉得心跳突然变快了，有些窒息的感觉。

他下意识的拼命呼吸，眼前却慢慢变黑，耳边只剩纪沫的叫唤，一声一声，十分急切的，“小瞳，小瞳？”

Chapter 23 苏醒

顾瞳睁开眼睛的一刹那，阳光很灿烂，却十分刺眼。世界很吵闹，他却很安静。

“顾瞳？！”有人在试图叫他的名字，顾瞳看着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单漪，笑了，想开口说点什么，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

单漪看着顾瞳的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身对后面的纪沫说：“他是真的醒了。过了危险期。”

纪沫赶紧走到顾瞳身边，握紧他的手，笑着说：“你终于醒了。”

顾瞳说：“水。”单漪把水杯递给他，“慢点喝。”

喝完水，顾瞳觉得嗓子里那种火急火燎的感觉得到了改善，便用沙哑的声音略带笑意地随口问候：“你当医生了？”

单漪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是啊。”

然后顾瞳转头向纪沫，“是出了车祸吗？”顾瞳觉得全身都疼，身上又穿的是病患服。

纪沫点头。但顾瞳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全身一僵。顾瞳问：“那你没事吧？”

“……我？”纪沫试探着问。

顾瞳笑了，“我们这还是在国内吧？我昏迷了多久？阡陌知道了吗？他怎么不在？”

顾瞳一连串的问题，让在场的单漪和纪沫同时变了脸色。

“怎么了？”顾瞳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便敛了笑容。

“小瞳，”单漪抿了抿嘴唇，“你还认识我？也认识纪沫？记得景阡陌？那你知道，你是怎么出车祸的吗？”

顾瞳摇了摇头，“不是和纪总一起在去机场的路上出的车祸吗？”

“和我？”纪沫指着自己，眉头紧蹙，“那景阡陌呢？”

“阡陌？”顾瞳觉得纪沫这话问的很奇怪，“他不是在家吗？”

单漪打断纪沫和顾瞳的对话，“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要好好休息。”然后转头对纪沫使了个眼色，“我们先出去。”

纪沫一脸沉重的关上了病房门。顾瞳觉得他们的神色很怪异。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他出了车祸，纪沫却似乎没受什么伤的样子，这也有点不和常理。最重要的是，阡陌呢？他知道自己出了车祸，不可能不来的。为什么自己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呢？

一肚子的疑惑，并没有让小瞳藏多久。真相来的很快。

也许是下班了，单漪换了一件普通的衣服来看顾瞳。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小瞳的生日没能赶到，真是不好意思。小瞳这是多少岁生日啊？”

“生日？”顾瞳奇道：“要这个周日啊。不是还没到吗？而且我本来准备在瑞……”

“难道我昏迷了超过一个星期？”顾瞳突然问。

单漪的手一顿，苹果掉到了地上，为了掩饰尴尬，单漪冲顾瞳一笑，俯下身子要去捡那个苹果，顾瞳却抓住她的手腕，“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单漪的眼里是掩不住的慌乱，“没，没……”

顾瞳紧锁了眉头，“阡陌呢？他在哪里？为什么我醒了这么久，他一直都没出现？”

“景阡陌……”单漪深深地吸了口气，“小瞳，你可能是刚醒，有点混乱，我明天再来看你。”

顾瞳却不放手，“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我哪里混乱，是我遗忘了什么吗？”

单漪的脸色很不好看，她盯着顾瞳的眼睛看了半晌，“景阡陌……他……”

就在这个时候，纪沫推门进来，截住了单漪的话，“小瞳，你真的记得你出事的时候景阡陌是在家里吗？”

“不是吗？”顾瞳觉得自己的心突突地跳着，急促而不规律。

“不。”纪沫摇了摇头，“他在加护病房。”

Chapter 24 任性

纪沫拗不过顾瞳，推着顾瞳去看景阡陌。一路上，他告诉顾瞳，他昏迷了半个月，刚刚脱险。而他是和景阡陌被一起送进来的。

“好像是你生日去山顶拍日出，回来的时候出的事。”纪沫轻描淡写地说。

“他……”顾瞳觉得呼吸有些不稳，“我是说，阡陌，景阡陌，他……他还没醒吗？”

“不，他早就醒了。”纪沫声音平稳地回答。

顾瞳的心跳却随着这个回答漏了一拍，他醒了，但他却没有来看自己，这证明什么？

顾瞳用手捂住嘴唇，用力地呼吸，“我和他，是恋人吧？关系很好吗？他爱我吗？”

纪沫停下脚步，低头看了顾瞳一眼，然后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他很爱你。”

那么，顾瞳所记得的一切就都是梦境咯？可是，有哪个梦境可以如此真实？真实到完全和现实区分不开。

他是顾瞳吗？他和景阡陌的爱情，还是如同梦里面一样深刻吗？

融入血液的爱情，刻入骨髓的陪伴，只是一个梦吗？真的只是梦吗？

接着，顾瞳在看到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时，眼泪决堤了。是他，真的是他，就是他。他的阡陌。

“他……怎么样？”顾瞳问纪沫。

纪沫沉默了一下，只来得及低声说句：“对不起……”就听到阡陌病房里的仪器开始大肆的鸣叫。

接着是大片的混乱。顾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血液也凝结了，他就那么隔着玻璃看着那些医生护士在他的阡陌身边忙碌着。

顾瞳这才发现，原来医院里那些设备，声音是那样刺耳。

他们在干什么？阡陌的身上为什么到处都插着管子。他们要做什么，他的阡陌，他们要对他的阡陌做什么？

顾瞳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他抬头茫然地看着纪沫，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指尖微微颤抖，“他们要对阡陌做什么？”

纪沫无言。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了，阡陌的生命仪器再次恢复正常时，单漪突然走到了顾瞳的身边，她蹲下来，看着顾瞳的眼睛，“小瞳，让他去吧。”

顾瞳一脸不解地看着单漪，依旧茫然地问：“你在说什么？让谁去？谁要去？！”

“你不知道，”单漪的眼睛微微发红，“你没有看见，这半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你昏迷的半个月，他一直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单漪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几乎每天，他的心跳都要停止，再重新跳动。他不能动，不能进食，甚至连说话也不可以。你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他送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下了死亡判决……他是个奇迹，他活了半个月，我知道，他在等你醒，他一直在等……”

单漪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她的眼泪淌过面颊，滴在顾瞳的拖鞋上，“小瞳，可是你知道奇迹的代价吗？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有意志力，可是他有多痛，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啊……”

顾瞳慌乱地摇着头，“你走，我不要听你说，你骗我。阡陌不会死，你为什么要咒阡陌，他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到最后，顾瞳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纪沫拉起单漪，“别逼他，让他静一静。”

后来，医生给顾瞳打了镇静剂，顾瞳才慢慢安静下来。纪沫说：“是卡车，那个司机喝了点酒，凌晨的时候开车回工地，然后撞上了你们的车。”

纪沫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景阡陌做得很好，他把方向盘打到了最大限度，避开了正面碰撞，所以你的身上没有大的伤。不过他……”

“砰”地一声，纪沫迅速反头，只见顾瞳从床上摔到了地上。扎在手背上的针头也被大力地拔去。

“小瞳，你干什么！”纪沫赶紧走过去，抱起顾瞳。

“你滚开！滚啊！”顾瞳疯狂地推开他，“别碰我，走开！”

纪沫一时间有些慌乱，松开了顾瞳，顾瞳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找出了那双白色的球鞋，“这是阡陌送我的?”

纪沫摇摇头，“这是我送的。你23岁的生日礼物，本来想祝你们幸福。”苦笑了一下，纪沫继续说：“我决定放手让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