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无声呐喊,帮帮我们,帮帮我……
男人指着洞开的大门,无情地说:滚出去,施家没有你这样的畜生。
……
我不是不想相信,我不是不愿意向你示软。
只是……只是没有人告诉我,我是否真的还有这样的权利。
泪水满目,我抱住谢莱不住地哽咽。
男人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背,就像世间最安心的音乐。
奶白色的光线透过窗纱染满整个屋子,那个充满北欧童话的房间回荡着让人心安的歌谣。仿佛冰雪消融,仿佛春暖花开。
仿佛在这个瞬间,我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爱情可以因为激情而出现,也同样可以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弭,最终了无痕迹。
岁月在每个人身上留下那么多伤痕,每一个,被撕开的时候都会让你痛彻心扉。
你可以在这个时候像只小猫般在我怀里撒娇,或是气势汹汹地一阵发泄,抑或是全身心地一场痛哭。
无论怎样,只要你对我打开心房,再痛苦的事都可以接受。
“不要让我担心,因为我的心会痛。”
他贴着我的额头,吐出的热气氲湿了我的眼。
“偶尔这样躲在我怀里哭一场,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爱惜自己。”
第 23 章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
大哭一场后,我静下心来,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谢莱。
他轻轻触碰我头上的纱布,“还痛吗?”
“一开始有点,不过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知道自己傻了吧?”他低头吻我额头,“是不是平常美国片看多了,个人英雄主义泛滥。”
我纠起眉头,“还损我。”
拉下我遮住头上纱布的手,谢莱温声道,“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我一脸犹豫地样子让他扬起眉,“不放心我?”
把谢莱的手放面前握住,我仰起头一脸认真,“那些人……我希望用法律途径解决,最好在我们面前消失。但是与此同时,我不希望今天发生在夏子淇身上的事,让其他人知道。”
“你认为,我会轻易放过那几个人?”谢莱的笑容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可是夏……”
他抬起手,示意我不要再讲了,“他的事我心里有数。你现在该关心的是自己,旧伤未好再添新伤,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既然谢莱亲口答应,这事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能让夏子淇留在解阳那治疗吗?张婉欣出事后,他已经没有亲戚了。”
“你今天为了他,向我开口求了多少次?”
细长的眼帘下,他幽深的眼瞳颜色愈深,但只是转瞬即逝,“算了,现在也计较不了这么多。我都答应你,你可以安心去睡觉了吧?”
我微笑,放开他的手站起来,“你不说我都不觉得,真的挺累呢。”
第二天上午没课,我歇至中午才起得床,因为后脑只是出点血,等血止了我就摘下纱布,拿发丝稍稍盖住伤口。镜子里左右看了下倒还正常。
谢莱一大早便离开了,不过叫了司机送我去学校。
在车里看了看天。最近天气似乎都不怎么见晴,应该是阳光明媚的中午,城市上空却是一派灰蒙蒙。
还没到学校,手机铃声先响了起来。
是康成。
“怎么了。”
“你在哪里?学校出事了!”
我心一沉,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今天早上校长办公室收到几张匿名照片,有人举报你非法斗殴,给学校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要求让你退学!”
嘴唇有些干燥,我下意识抿了抿,“学校怎么说?”
“因为有物证,是不是交警方处理我不知道,但是由于你是学生会主席,身份特殊,学校肯定不会从轻发落就是了!”康成在电话那头气的直咬牙,“这事现在只有学生会几个部长知道,估计是丑闻,学校不想闹大。”
“我知道了。”
“我提前支会你一声,你想好说辞,到时候我去校长面前给你作证!”
“不行,不能把你扯进来。”
“那谁来澄清你是被冤枉的?”听康成的口气,要不是我不在面前,他一定会一拳揍过来。
我望向车外已经凋落尽枝叶的梧桐树,缓缓道,“谁说我是被冤枉的。”
电话那头一阵死寂。
再出口的时候,康成的声音明显带上颤音,“你什么意思?”
“在夜店与人发生口角,于是那些人上门寻衅,我出手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如此而已,怎么能叫我被冤枉。”
车窗外已经可以看到德基大学那座最高的图书馆大楼,楼外沿在建校初期便种下一大排香樟树,夏日的时候看起来格外好看。
站在艺术中心二楼的学生会办公室里,我经常透过窗户遥望那条香樟大道,以及道路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年轻身影。
那里曾经有我的梦想。
“那不就是承认你打架斗殴了!你还想不想当学生会主席!还想不想在这个学校念下去!你的目标呢?你的志向呢?”康成近乎嘶喊地问我,“还有我们的梦想,难道这一切你都不要了?”
我问我自己,辛辛苦苦一路走来,就在此功亏一篑了么。
秋天来的那么早,而我还沉溺在夏阳里。
“我别无选择,希望你理解。”
“我不同意!肯定会有更好的方法,你不必为了夏子淇扛下所有的事!”
苦笑了下,“如果有,我还会坐以待毙吗?”
“康成,对不起。”
轿车转弯,德基独立大学金灿灿的六个大字出现在面前。
我切断电话,打开车门。
被通知去教务处,是在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
我去了一趟学生会办公室,把还没做完的事情记在一张纸上,然后放在抽屉里。桌上放着学生会的全家福,几百来号人,拍得和毕业照一样。
墙上的公告栏上还贴着我前不久开会时下发的文件,红字标题,全文是规定用的宋体小四。其实一开始何昊打印得是黑体,给我小心眼地退回去全部重改。现在想想,让他下次注意不就行了,几百张文件,重打印一遍怪浪费的。
空空的沙发,空无一人的房间。
在这里曾经无数次熬夜工作到半夜,也曾把这里挤得满当当地开过欢庆会,当过会议室,还有次借给文艺部的人排练。
好多好多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散落在海边的贝壳,零零落落的一堆,却每一个都很美丽。
我把钥匙放在桌上,走出去最后回头看一眼,静静地关上房门离开。
我迈进教务处办公室,里面气氛沉默的厉害。
我有些意外地看到左书记居然坐在一边,她看见我进来,一成不变的神情动了动,终是一句话都没说。
视线环绕一圈,看到两个主任一个书记,这阵仗,就差校长出面了吧。
“事情都在电话里和你说清楚了,现在我们要听你的解释。”教务处王主任拖着长长的调子开口。
“谢未秋,你一直是个好学生,学生会主席的工作也一直很出色,我们几个考虑再三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事出有因。所以你只要把隐情说出来,学校绝对会公正处理。”另一个领导面色和善地说。
左书记望着我,没有说话。
深吸一口气,我面无表情道:“既然做了,我就已经想好要承担责任。这事没有什么隐情,我在电话里也说了,只是一群无赖对我不服上门挑衅。”
“你真的去了夜店?”王主任有些震惊地看着我。
“过生日,所以去那里庆祝。”
“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去那种场所,你身为学生会主席居然敢这么做!”他严厉地望着我,一脸大失所望的神情。
见我没有反驳,边上人接着问,“那你是承认参与这次恶性斗殴事件了?”
闭上眼,我点头。
“谢未秋,考虑清楚再说话。”一直沉默的左书记突然开口,她眼神锐利地盯住我,“那些人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你不用顾虑,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会交给警察去处理。”
我一愣,错愕地看着她。
“你的为人我很清楚,不会为了一点口角做出这种事。除非你有非做不可的原因。”
心中涌出一丝感动。这个时侯,她是真的为我好吧。只可惜,我注定无福消受。
我永远无法忘记,他蜷缩在角落里满身脏污的模样。
支离破碎的,不仅仅是他的骄傲,还有他大好的人生。
“没有什么隐情。做出这种事情我也很后悔,但也不想隐瞒下去。我因为一时冲动而严重违反校规,给学校造成负面影响,内心愧疚难当。身为学生会主席,我没有做好榜样,更是对不起学校和老师这么久以来对我的期望。”
一口气说完准备好的说辞,内心瞬间空落。
原来撒谎也不是这么难。
“你……”王主任一脸惋惜地望着我,“你现在认识到错误,何必当初啊。唉……好好一个学生会主席,怎么就……”
边上的人严肃地说:“你这次行为严重违反校纪校规,造成恶劣影响。学校从现在起撤去你一切学生干部职务,包括学生会主席。具体惩罚之后会告诉你,然后通报全校批评。我劝你做好被学校开除的准备。”
我低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双高跟鞋停在我面前,我抬头,看到左书记站在我面前。
她的眼神不复锐利,却深深刺痛了我。
“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被人误解没关系,梦碎了没关系,就算被开除也没关系。
只要这一切能换来他的生命,所有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可是我清醒地知道,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可他连这个都将失去。
那我还有什么是不能舍掉的。
因为我明白。
夏子淇就像一团烈焰,即将燃尽。
第 24 章
学生会主席参与校外恶性斗殴的传闻在校内不胫而走,顷刻间流言蜚语漫天。事过两天,流传在本校我勇斗恶徒的版本就有三个,而校方的态度也是含糊其辞,捕风捉影间,这件事便成了学生课后的八卦聊资,茶余饭后的段子。
三日后,学校通报全校批评,并公开了我的处分。
内容和上次去教务处谈得八九不离十,我收到这份通知,一眼扫过,便没在看。不过学校终究看在我之前的优异表现上,没有开除学籍,只是留校查看。
我的手机保持关机,倒不是逃避,而是实在厌烦了一个又一个安慰电话。
有人大吃一惊,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为我鸣冤不平,也有人漠不关心。
世界就像万花筒般,琉璃五光,倒是众生各相,人生百态。
这份处罚通知自是到了谢莱手里,学校派人联系他,他淡漠地回应,没有表现出正常家长在听到这种消息时该有的神情,让教务处的人大跌眼镜。
“等处理完手头的事,我们便换个更好的学校,或者出国。”他一回来就这么说。
我的回答简单明了:“不换,打死不换。”
“现在不流行你这么坚贞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于是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你能不能稍微表现出一点失落的样子?”
事后康成与我见面,见我一脸神清气爽、无忧无虑的模样,痛心疾首地反问我。
“英雄只是气短又不是命短,我失落什么?”
“江河易主,美人不再,伤秋啊。”
我斜睨他,“如果美人是指你的话,我宁可让上帝早些带我走。”
“跟你说话胃疼。”
“档次问题。”
一路冷嘲热讽到解阳那,康成往病房门口一坐,“我负责看门,你负责搞定里面那个。”
挺自觉的。我用眼神表扬他,得到一记眼刀。
别扭的孩子。
推开门走进去,扑鼻而来的是一股百合花香。
夏子淇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
这里是八楼看护病房,窗户都是铁窗,医院口头上说防止小偷入室偷窃,实际是怕一些病人想不开,跳楼自杀。
解阳把夏子淇安排在这个僻静的房间里,总含了这层顾虑。
“我给你带了碟片和杂志,无聊的时候可以解闷。”把一大袋东西放在柜子上,我随手在花瓶里换上新鲜的百合花。
“要是还有缺的就和我说,下次我再带来。”
漆黑的长发披在脑后,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就像没有听见我说话。
“外面阳光不错,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没有回应。
百合花香淡雅地飘过,融化在一室的晨光中。
解阳私底下告诉我,这个时侯病人的情绪既不稳定,会有过激的言语和行为,这就需要亲近的人长时间的陪伴和关爱。
“他可有亲人?”
“没有。不过我可以试试。”
把病历卡合上,解阳头痛地拧了拧鼻根,“你爸那怎么交代?”
“我会和他说。”
“你这种个性谢莱倒也受的了。”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尴尬地解释,“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谢莱向来强硬,按道理该和个……呃……柔和一点的人配才谐调。”
我笑,“你应该说,依我爸那臭脾气,我怎么能忍受得了。”
“魅力指数下降不是一点点啊。”一出病房门,康成欠扁的笑容就出现在我面前。
“你去试试。”
“我又不是人家的如意郎君,进去也没用。”
“看不出来你挺有自知自明的。”
康成哆嗦了下,“别夸我,你一夸我我就知道没好事。”
把他连人带包一起勾到我面前,我眯起眼看他,“听柳舒儿说,你小子昨天辞去学生会不干了?”
他一脸笑嘻嘻,“我随时随地跟党走。”
“你知不知道我一走,你副转正的可能性最大么。”
“名利之于我,那就是一粪土!”
我笑,“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变文艺了。”
“我早就想好了,我要报名加入‘新芽’文学社,投身于文学事业!”
收起笑,我认真地看他,“不后悔?”
没想到被他拿包砸头,“问来问去你也不嫌婆妈!”
无官一身轻。我乐得清闲,上午没课就去陪陪夏子淇,通常是相顾无言,呆坐了一上午,下午上完课便赶回家尝阿姨的煲汤。
谢莱这阵子变得很忙,早出晚归,难得在家吃个晚饭。
晚上躺在床上,他开着大灯检查我后脑伤口的复原情况。
我趴着,他的手指翻过发丝。“已经结痂,要是痒也不能用手碰。”
“当初真不该让你去学跆拳道,学会了就到处逞强,惹了自己一身伤。”
我翻身坐起来,“我那是正当防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