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奴——小十四
小十四  发于:2010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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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吗?」

推开木门,两道在漆黑的室内熠熠生光的绿光如箭地向进来的夏玉言 刺去,夏玉言并不察觉,把门关上后,用放在旁边的竹竿,把屋顶的天窗撑开。

斜阳余晖彷如点点金沙洒下,光亮一室,也照出躺卧在草堆上的一身斑斓。

「在睡觉吗?整天都懒洋洋的,当心发胖。」朝着老虎露出温柔的微笑,夏玉言 移动着轮椅,尽量靠近牠身边。

「你应该饿了吧?我刚刚收到张大嫂的束修,所以,今天的晚饭有肉干吃,你看!」

从菜篮里拿出一块肉干,刚刚递到老虎面前,牠大口一张,便把肉干整块吞进口里。

「慢慢吃,还有很多。」小村子里生活简朴清贫,除过年做节外,甚少吃肉,而且,他手上没有多余的银两,所以,这几天只能喂牠吃些面食,蔬果,一定把牠饿坏了。

夏玉言用怜惜的眼光看着老虎,又拿起一块,喂到牠嘴边。

小小的木屋内,满是老虎狼吞虎咽的声音,把握牠大快朵颐的时间,夏玉言用手撑着墙壁,离开轮椅,坐在草堆上,拿起在墙角的水桶边挂着的帕子,沾点水,凑前为老虎拭抹身躯。

「吼……」冰凉的感觉,倏然的接触,令老虎不满地摆两摆尾巴,「啪!」的一声,打上夏玉言的手腕。

「啊!」痛叫一声,夏玉言停手,把手举起来,拉起衣袖,白哲肌肤上添了一道红痕,传来火辣的痛楚。

在微微肿起的肌肤上轻轻揉搓,吹两口气,性子温和的夏玉言没有生气,反而软着嗓子对老虎说。「你别生气,我只不过想为你擦身而已。你不喜欢水吗?忍一忍好吗?只是一会儿身子就干净了,干净了就会很舒服。」

他的嗓音温润如玉,加上说话时神色柔和体贴,配上那张温文的脸孔,实在是叫任何人也无法恶狠狠地相对,老虎瞇起眼,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从鼻尖哼出一个单音,垂下头,继续咀嚼口中的肉干。

「乖……」夏玉言松一口气,温柔地夸奖一声,再次凑前,为老虎擦身。

帕子擦过毛皮,柔软的耳朵后方,乃至每一只趾爪,体贴而温柔的动作,令本来绷紧全身的老虎也渐渐放松了,垂下眼皮,舒展四肢,享受夏玉言 的侍候。

夏玉言边细心地为牠擦身,边小心地打量牠的神色,感到牠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后,便说。「你已经在这里住下来几天了,让我为你起个名字,好吗?」

别人家里即使养猫猫狗狗也会为牠们起个名字,何况他现在收养的是一头大老虎,当然要为牠起个威风凛凛的名字了。

已经完全将老虎当成自己饲养的夏玉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牠,老虎吊起左眼的眼皮,斜睨他一眼,接着,便垂下虎目,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见牠似乎没有反对的迹象,夏玉言眨眨眼,自顾自地说。「应该叫什么名字呢?虎虎?小白?唔……小黑?」

烦……皱成一团的斑纹像在诉说牠的心情,老虎索性阖上双目,懒得管他。

夏玉言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后,用力拍一拍前额。「呀!我想到了,就叫小花吧!」

老虎赫然睁眼,恶狠狠地瞪着他,夏玉言宛若不觉,轻抚牠身上的软毛,笑着说。「小花,小花,这个名字真动听。」

「吼──!」老虎不满地吼叫,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獠牙。

「很喜欢这个名宇吧?」

笑颜灿烂,夏玉言高兴得不住叫道。

「小花,小花,小花,小花。」

他每叫一声,老虎的脸色便难看三分,两颗锐利的獠牙不住磨着,发出刺耳的噪音。

夏玉言却是不怕,几天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这头老虎极有灵性,绝不会随意伤害他,瞪着那张灿烂的笑颜,老虎虽然不悦,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夏玉言径自高兴了好一会,才继续拿起帕子为老虎擦身,之后,解开缠在牠身上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把敷在伤口上的旧药抹走。

黑漆漆的草药被抹走后,露出鲜艳的伤口,已经七天了,虽然血早已止住,但是皮肉依然翻开,没有愈合的迹象。

「很痛吧?」夏玉言叹一口气,修长白哲的指头,怜惜地抚过伤口四周,小牛那一箭刺得很深,这样的伤口,只怕非得两,三个月方能结痂,痊愈。

摇摇头,夏玉言拿出草药,含在口中嚼两嚼,再敷在伤口上,接着,拿出干净的白布条为牠包扎。

将布条缠上几圈,打上一个漂亮的小结,夏玉言满意地点点头,却发觉本来正在专心吃东西的老虎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顺着牠的目光,伸手向嘴角摸去,指腹立时沾上墨绿色的药汁。

「原来弄脏了。」夏玉言了然过来,顽皮地伸出舌尖舔去指腹与唇角上的药汁。

粉色的舌尖滑过白哲的肌肤与淡红如花的唇瓣,添过的地方泛起水嫩的光泽,散发出与他清秀文雅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无言魅惑。

将药汁舔掉,夏玉言扬起眼帘向老虎看去,牠依然定定地看着他,一眨不眨。

「小花,怎么了?为什么看着我?」夏玉言困惑地眨眨眼,伸手轻轻抚过老虎颚下的软毛。

文人柔软无骨的掌心,滑过温暖的躯体,青绿的虎眼内燃起两把火簇,烈焰炯炯。

「是不是累了,想一起睡觉吗?」夏玉言只觉得奇怪,毫无戒心地举起双臂,从后环抱牠的腰背,将脸与上半身全都蹭在老虎柔软的毛皮中。

雄厚的肩背瞬间绷紧,随之柔软。

修长的肢体,规律的心跳,温柔的气息,老虎在短短一瞬间已经再次确定,这样的一个男人根本毫无威胁性。

夏玉言的头垂着,薄得看见血管的单眼皮敛下,两扇墨黑的眼睫在脸颊上落下影子,淡红的薄唇微张,轻轻打个呵欠。

淡淡的桂花香气从白哲的脖子飘扬,细腻温和的味道足以令铁石溶化,贴近的身躯竟然令从来凶悍,而且戒心极重的老虎感到一阵奇异的安心。

一双炯炯虎目中绿光飞闪之际,外面传来一把娇媚的女声。

「玉言,你在里面吗?我看见天窗打开了。」

听到翠姬的声音,闭目小睡的夏玉言立即心虚地抖一抖,猛然睁开眸子。

「在!我……我在找东西。」

「要我进来帮你吗?」

进来?那不就会看见他偷偷藏起来的老虎吗?夏玉言不由得慌张地起来,也忘记了翠姬与他之间有一门之隔,忙不迭摆手拒绝。

「不!不用了!」

「唔……那好吧!找到了就快出来,我已经做好晚饭了。」

「嗯!我知道了。」

听到她的脚步声走远,夏玉言登时松一口气,放开搂着老虎的双手,改为撑着墙,移动身体,试图坐回放在不远处的轮椅上。

宁静的安心被打破了,老虎先是不悦地瞅着门板,当门外的人离开后,就改为睨着夏玉言,眼神冷冷如冰。

夏玉言没有留意到,只顾着专心地撑着墙,从草堆上起来,不过,墙壁平滑,无法借力,他试了几次,都无法支撑身子,反而一再跌回草堆中。

四散的草屑沾了一身,夏玉言垂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攥起的拳头,用力捶打无力的双脚。

叹气,他改为以双手撑着草堆,虽然有点难堪,但是别无他法之下,也只得拖着双腿向轮椅爬去,就在他开始动作之际,一直冷眼旁观的老虎突然站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向他的后颈噬去。

「啊──!」被咬住的那一刻,夏玉言吓得魂儿也飞散了,只道死亡近在咫尺,老虎却只是轻轻咬着他的脖子将他丢上轮椅。

天旋地转之后,睁开眼睛,夏玉言才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坐在轮椅上,犹有余悸地摸一摸后颈,完好的手感令他松一口气,接着,垂头,用带着几分尴尬的神色向老虎说。「小花,对不起。还有……谢谢……」4CF30苛没记听古旧:)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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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已经再次在草堆躺下,自顾自地摆着尾巴,看也不看他一眼。

想不到他竟然无能得连老虎也看不过眼……

夏玉言苦笑,推着轮椅的车轮,离开仓库。

 

 

 

2

 

熟悉的木轮声响起,正在木桌摆上碗筷的翠姬,也不必回过头去,便知道是夏玉言回来了。

「玉言,快过来吃饭吧。」

「嗯。」夏玉言点点头,将轮椅在桌旁停下来。

「喝口热汤,是笋片豆腐汤。」翠姬露出娴熟的笑颜,挽起衣袖,用勺子舀一碗热汤递给夏玉言。

「谢谢。」

「篮子里放着什么?」翠姬指着挂在他轮椅椅柄上的菜篮。

夏玉言喝一口热汤,不经意地回答。「是张大嫂给我的束修。」

翠姬提起菜篮,伸手往里面翻两翻,接着,奇怪地问。「为什么只有四片肉干?」

「唔……回家时,我遇见几头野狗,所以把肉干喂给牠们了。」夏玉言心虚地垂下头,定定看着碗中浮沉的笋片,不敢直视翠姬。

「玉言,你就是心肠太好了。家中的环境不好,怎可以将肉食浪费在外面的野狗野猫身上呢?」翠姬不认同地摇摇头。

夏玉言将头垂得更低,看见他的样子,翠姬亦不忍再责怪他。

「是我的语气重了,你别放在心上。」她踏前两步,软着嗓子在他头顶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城中福华绣庄的李老板称赞我绣的荷包手工很好,由下个月开始,要我多绣二十个送到他的绣庄去,而且,他也答应会加我的工钱,到时候我一定要为你做一席丰富的菜肴,还要做几件新衣服。」

「翠姬,其实妳根本不缺银两,妳本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不需要为我的生活……这么辛苦……我……」夏玉言叹气。

翠姬的爹是本村村长,家中有房产,田地十数亩,虽不致大富大贵,却也是富康有余,若非为他帮补家计,她根本就不必熬夜为绣庄赶做刺绣,更不必操持家务。

「玉言,别这样说,我从来没有责怪你。」翠姬体贴地笑一笑。

「我真是个……无能的男人。」镶在柳叶眉下的一双眼眸黯然,夏玉言的声音低沉下去,满满的都是愧疚。

她越体贴,越为他劳心劳力,他心中就越觉得难受,也越来越觉得翠姬父母希望悔婚的想法是正确的。

翠姬弯下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神态娇柔地说。「你忘记了吗?我们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而且,我很快就会成为你真正的妻子……玉言,为所爱的人做事,我根本不觉得辛苦。」

深情的双眸互相凝视,唇与唇缓缓接近,相贴,他们的吻不是激烈如火,只是细水长流。

木簪委地,如云秀发流泻,雪白的玉手缠上宽阔的肩头,在渐渐升温的热情中,怯懦地退的是夏玉言。

温文的脸孔上流露出忐忑为难的神色,他突然举起双手将翠姬推开。

「玉言?」突然被推开,狼狈地跌退两步,才扶着桌边将身子稳定下来,翠姬美丽的脸孔上浮起惊讶与难堪。

「我……我……」夏玉言也讶异于自己的举动,脸色刷地白了下去。

「翠姬,我……」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夏玉言急得咬着唇,神色无措。

翠姬则脸色潮红,难堪地抱着肩头,空气倏忽之间沉默下来,安静得令人尴尬。

好半晌后,翠姬首先装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在桌边的榆木小条凳坐下。

「晚饭都凉了,快吃吧。」说罢,便拿起木箸,饭碗,先吃起来。

看着她挂在唇角的那抹强笑,夏玉言迟疑片刻,也拿起碗筷,默默用膳。

席间,随了碗筷碰击的声音外,再无其它。

用膳后,把碗筷收拾好,烧热井水,梳洗一番,当夏玉言擦着长发,从外面回到房子时,厅里的灯火已经尽熄,翠姬也已经离开了。

「唉……」再无他人的房子里,响起夏玉言 无奈的叹息,在厅堂静坐良久,直至睡意渐浓,他才起了睡觉的念头。

拨开分隔寝室的布帘,进入,房内灯火骤亮,眼前的景象叫他呆若木鸡。

放在榆木方桌上的油灯亮起闪烁的橙光,照出乌丝玉颜,延颈秀项,削肩纤腰,丰胸雪肤……美得令人眩目。

「翠姬?」

「玉言……」

他傻愣愣地看着她,她羞赧地回望他,在摇晃不定的火光之中,飘渺着一份艳逸的媚意。

雪白的身躯随之贴上,衣裳既褪,只余软玉温香,夏玉言顿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雷,难以自持。

「玉言……」耳畔再次传来幽幽低唤,像在催促,像在引诱。

心猿意马,一把热火在体内翻腾,握着双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再紧,最后,他选择了退后。

「翠姬,别这样。」不敢直视那身丰腴雪白,夏玉言把头垂得很低,弯身,看着散落地上的衣裳。「先穿上衣裳吧。」

「你──!」杏眼瞪圆,将唇咬得扭曲,翠姬狼狈地拾起衣裳,披在身上,同时尖声质问起来。

「夏玉言!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我们快成婚了,你……你却总是一副……不热衷的样子!」翠姬咬着唇,以含泪的杏眼恨恨地委屈地瞪着夏玉言 。

「妳误会了。」夏玉言急急摇头。

「玉言,你坦白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凄切地追问,斗大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滚,快要落下。

「妳又怎会有不好的地方……」夏玉言摇头。

婉约坚贞,娴熟绰雅,这样的女子怎会有不好之处?不过,就因为她太好了,所以……

敛下眼睫,柔和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在双拐中间,软弱无力地垂下的足尖,夏玉言轻轻叹气。

翠姬也将目光放到他的双足上。

「玉言,大夫说,你的腿虽然跛了,但是,身体很健康,依然可以和女子……行房……」羞怯地把话说完,她已经满脸通红。

听着她的说话,垂着头的夏玉言只是露出一抹苦笑。自己的身体有没有问题他自然清楚,只是,满足一时的欲望固然容易,不过,其后带来的……却可能难以承担。

「翠姬,妳有否想过我根本不可能做一个好丈夫?」有些话,他放在心中已经很久,总是找不到机会说出来,现在,再也忍不住了。「我们的婚事……或者,妳应该考虑得更仔细一点……」

「为什么不可能?我完全不觉得你有问题!」杏眼瞪圆,翠姬的反应激烈。「虽然爹娘都反对,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悔婚,玉言……我早已经考虑得清清楚楚。」

「妳没有。」相较于她,夏玉言的嗓音显得温和而理性。「翠姬,妳被『指腹为婚』这个承诺约束了,伯父母……他们可能才是正确的……」一个瘸子,连自己的起居也无法料理妥当,凭什么养妻活儿?默默想着,夏玉言 的声音,神色不受控制地苦涩起来。

「我不管他们说什么!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决定要嫁给你了。」翠姬攥紧粉拳,蛾眉倒竖,用倔强的不忿的眼神看着他。

「我只是个穷夫子,没有仆人,没有大屋,翠姬,我甚至无法用自己的双腿走路。」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翠姬声嘶力歇地大叫。

「将来妳会在乎,而我也在乎。翠姬,我们不应该勉强在一起……由明天起,妳别再来了!」摇摇头,夏玉言不想再作任何徒劳无功的争辩,转身,离开寝室。

「你──混帐!」

身后是翠姬愤恨地跺脚,乱砸杂物的声音,夏玉言心中难过,用双手将轮椅推得更快,但是,他再快,也快不过用两条腿奔跑的翠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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