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月劫——鲁庵
鲁庵  发于:2010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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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缠斗了百余招,不分胜负。江渔火便想罢战停手,忽然一旁传来风一戈冰冷的声音,“少主请帮我擒了元辰!”

丐帮弟子发现风一戈,呼啦一声围了上去,和照月宫众人混战起来。江渔火尚自犹豫,元辰先跳出圈外,挥棒朝风一戈扑了过去,骂道:“妖人!我今日必取了你狗命,替我帮中子弟报仇!”

风一戈不敢与他对敌,连连后退,可元辰棒随意动,招招都要置他于死地,风一戈左右闪躲,颇为狼狈,瞥眼见江渔火仍是负手立在一旁观战,咬牙道:“少主,莫忘了主上的吩咐!”

江渔火见他频频遇险,只得深吸口气,银钩划向元辰颈项,接过了攻势。元辰大怒,竹棒横扫,再不留情。打斗一阵,江渔火渐落下风,无奈之下,只得默运玄功,寻了机会左手自袖底穿出,迅捷无伦拍在他的胸口。

掌力一出,江渔火便已后悔,照月魔功出手,轻重便不受自己控制。元辰更是未有料及,被他一击得中,倒退了数步,喷出一口鲜血,瞠目喘息道:“江渔火,你,是随风的弟子!”

“不!”江渔火摇头,便想上前搀扶,转念却想到自己已尽得随风所传,若说不是他的弟子,谁人能信?不由停下脚步。

元辰身子摇晃,站立不稳,有两名丐帮弟子上去扶住,被他横臂甩开,伸指点着江渔火,颤声道:“你……竟然跟了随风这个大魔头,你爹娘……泉下有知,也不能瞑目……”

话音未落,忽地青衣掠过,风一戈已到了他面前,两指连点封了他几处大穴,锐锋闪动,掌中利剑抵在他咽喉,大声道:“元帮主,你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我家主上让我问您一句,丐帮可愿奉照月宫为尊?”

元辰全身颤抖,目眦尽裂,怒道:“我丐帮数百年来洁身自爱,绝不会与你魔宫妖人为伍!”

风一戈冷笑道:“好!元帮主,那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住手!”两人同时出声喝止。一个是江渔火,另一个声音却来自山道处。

诸人齐齐回头,闪出一条道来,青灰色衣衫的魁伟汉子扭着风允的臂膀,拿刀子抵着脖颈推了过来,环顾场中形势,大声道:“江渔火,让他们放了元帮主!”

江渔火吃了一惊,很快回过神来,看着已被照月宫人围住的这人,冷冷道:“沈大人,你当真是阴魂不散么?”

沈无心并不理睬他的嘲讽,正色道:“江渔火,元帮主一向宽厚仁侠,你怎能滥杀无辜!”说着将手中的明月弯刀又紧了紧。

风允微微皱了下眉,方才自混战起他便一直避在一旁,没留神被悄悄掩上山的沈无心拿住。

江渔火见风允披散的乌发遮住了半边脸庞,倒也并无惊惧之色,稍稍放心,回身喝道:“风一戈,还不快放人!”

风一戈冷声道:“对不住,这是宫主之命。”说着手起剑落,已砍下了元辰的首级,在场众人齐声惊呼。江渔火抬头时只见着眼前轰然倒地的健硕身躯,霎时间手脚僵住,心底冰冷。

第 19 章

风一戈扬声喝道:“丐帮上下听着,元辰不遵我主上号令,已经处死。愿追随我照月宫的,快抛下兵刃投降!”

丐帮弟子顿时大乱。

“江渔火杀了帮主!”“给帮主报仇!”

这百十名帮众一直追随元辰左右,多是不愿投降的硬汉,不顾照月宫数百人围攻,仍是拼死血战。

沈无心大怒,放脱风允,身子纵起,入了战团,挥动宝刀,挑抹勾挡,很快斩杀了十多名照月宫属下,众人见他神威凛凛横刀冷对,纷纷退避,都不敢上前。余下数十名丐帮弟子抢下帮主的尸身,飞奔着下山去了。

江渔火呆愣愣看着面前的血光杀气,忽然一道青灰色身影掠到面前,一掌拍了过来。江渔火未及思索,举掌迎上,体内照月神功自然流转,双掌相交的瞬间才发现是沈无心,忙强自收回内力,震得一股甜腥之气直冲咽喉,眼前一黑,只听得耳旁洪钟般的厉喝:“让他们都滚下山去!”

江渔火这才发现,沈无心的刀子正抵在自己前胸,刀刃虽未刺破衣衫,可他的心口却已大痛。

风一戈看了看两人,不待他吩咐,冷笑一声,挥挥手,带着照月宫众人下了山。

沈无心看到风允仍立在一旁,抬了抬下巴,道:“你也下去!”

风允却不理他,只问道:“少主,你怎样了?”

“我没事。”江渔火摇头道,“你先下去吧,我要和沈大人说两句话。”

风允慢慢走下山崖,在转角处停下,浓稠的雾霭渐渐爬上半山,四周的山峦越发不清晰了。这时,风一戈在数十步外的阶下转出,昂首看着他:“风允,可要小心看顾你家少主!”

风允宽袖轻摆,两手负于身后,淡然道:“不劳你挂心!”

风一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甩袖下山去了。

山崖上的风越发大了,沈无心握刀的手轻轻颤抖着,双目血红,瞪视着他,却说不出话来。不过分别数月,这素洁如菊的男子竟已变作了魔宫妖人!都是他的过错!他应该早些寻来,或许他当日就不该放他离去!

痛悔、失望、怜惜……望着沈无心神色变换,久久不言,江渔火苦笑道:“沈大人,我如今是照月魔宫的人,您若是要惩恶扬善,这便一刀杀了我,若是不动手,江渔火可要告辞了。”

见他依旧沉默不言,他叹息一声,轻轻推开胸口的刀子,理了理衣袍,微一抱拳,转身便走。踏上崖边长长的石阶,空落颓然的情绪渐渐充塞了整个胸臆。

“渔火!”

身后传来沉哑的呼唤,他顿住了脚步。粗犷而温暖的气息渐渐靠近,是他不能抗拒的诱惑。当轻暖的狐裘裹住冰冷的身体时,他深深呼出口气,闭上眼睛。

沈无心缓缓拥住他的纤薄的身子,低声道:“渔火,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会助你离开照月宫……那随风么……总有一日……”

随风!

江渔火心头一震,挣脱开他坚实的臂膀,急急奔下山崖,便是身后风允的呼唤也未及理会。

江渔火将驾车的马匹充了坐骑,一路快马加鞭回到照月宫,身后跟着拼力追赶疲累不堪的风允。外堂内殿都寻不到随风,最后在后园的一间静室寻到了他。

屋内摆设像个小小的佛堂,江渔火冷笑道:“宫主在此礼佛呢?您杀人无数,便是日日超度,恐这些亡魂也不会忘了您吧!”见他依旧垂首静坐,不觉愤然道,“你原本知道丐帮帮主元辰是我父母旧识?为何还让我去杀他?”

随风缓缓起身,回首微笑:“成王败寇,江湖人的结局便是血洒江湖。你学了照月神功,一直没有与高手对敌的机会,我既是要与各派为敌,正好让你出去历练历练。”

江渔火退后一步,浓重的寒凉之意在全身弥漫开来。

他有什么理由指责随风,他也不过是杀人帮凶而已,和这魔头又有什么区别?一百三十余条性命!丐帮总舵的杀戮,都会算在自己的身上吧。如今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江渔火是随风的属下,他手中既沾满了血腥,又如何还能回头?

江渔火声音微颤,几乎不能竟言:“凡是不遵你号令的门派,你都要赶尽杀绝么?天下之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杀得完么?”

面对他的斥责,随风面不改色,他缓缓走近,将江渔火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低声道:“我原本也不必杀了他们。如若他们愿意奉我照月宫为尊,听命于我,自会留下他们共享富贵。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又怪得谁来?”

他低下头轻轻吻着江渔火紧皱的眉心,喃喃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江渔火心头忽然生出莫名的恐惧,猛然推开随风,踉跄着奔出静室,不愿在宫中呆上一刻,急急逃下山去。

随风唇上含了一抹笑,轻轻道:“倔脾气,和你师父一个样!”静静坐了片刻,唤道,“媚儿。”

黄衫垂髫的小丫头应声跑进了屋子:“主上!”

“往后让你伺候少主可好?”

媚儿大喜,欢然道:“好啊好啊,我喜欢少主呢!”说完觉得不妥,收了笑跪在他膝前,帮他轻轻捶着腿,道,“主上,我还是陪着您吧。媚儿伺候您这么多年了,换个人怕是不方便。”

随风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道:“小丫头还算有良心,没白疼你一场。明儿去梅庄吧,好好照料少主!”

细细叮嘱了媚儿,他缓步行到一旁的大厅之中。披发长衫的天青色身影挺直地跪在正中的青砖地上,已有不短时间了。

他徐徐踱到这人面前,温言道:“风允,你方才所言可有欺瞒之处?”

“属下不敢有丝毫欺瞒主上。”风允略略低下头,一缕发丝慢慢从肩头滑下,垂落在颊边。

随风一掌拍上他的肩头,风允身子一颤,闷哼出声,几乎跪坐不住,两手慢慢撑在地上,额头很快冒出汗来。

他紧咬着牙艰难吐声:“属下……属下……”话没说完,被随风打断:“这不过是小惩,三个时辰自解。”

“是。”风允强忍着痛楚跪直,身子微颤,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

随风缓缓坐入紫檀木大椅内,唤道:“一戈。”

绣帷的暗处转出一人,到了近前躬身行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风允道:“禀主上,风允所言属下不敢苟同,那位沈大人与少主……”他顿了顿,看向眼前阴沉着脸的照月宫主,一字字道,“分明是有私情。”

“啪”的一声脆响,风一戈的脸被打得猛然向一旁偏去,他噗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属下所言句句是实!”话音未落,另一边脸上又着了一掌,面颊肿起,火辣辣地痛着。

“你们少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你能说得的么?”

风一戈偷偷抬眼,被随风狠戾的神情惊着,忙俯下身子,道:“是,属下知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内也没掌灯,随风一双深瞳在暗夜中闪着幽幽的寒光,“沈无心……”许久,他慢慢低头,伸手勾起风一戈的下巴,审视着他略微瑟缩的神情,冷冷道:“脱衣!”

第 20 章

江渔火回到梅庄时已是深夜,轮值的护卫看见他远远行了礼,并不过来搭讪。江渔火踏进内院,难以抑制心底的怒火,取出银钩横扫,一片紫竹轰然断裂倒下。他提起一口真气,飞花舞蝶般在林间穿梭,锋锐的利器挥洒出白刃寒芒,一招招都使足了力气,只恨不得将梅庄的林木尽数砍了。枝干喀喇喇的断裂声持续了一炷香时刻,小小的院中只剩了断枝残叶。

收招停手,喘息着看向眼前颓败的情景,江渔火坐倒在地,额头一凉,一片落雪迅速融入了肌肤,他仰首望向黑沉沉的天空,慢慢躺倒在柔软的草叶上。飘飘扬扬的雪花飞絮般落在他脸上、身上,丝丝凉意渐渐沁入体内……雪越下越大,慢慢将他的整个身体都覆盖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额上温柔的抚摸,耳边熟悉的叹息让他清醒过来。

“师兄!”他喃喃叫着,将头埋进了这人怀里,却不敢睁开眼睛。即便是梦幻,也让自己享受这片刻的亲情吧。

“渔火!渔火!”

耳旁执着的呼唤让他不得不睁开眸子,眼前的轩眉深目中满是关切与忧伤,黑衣黑剑,眉目宛然。

“师兄,果真是你。”他慌忙爬起身,见自己躺在卧房的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华锦棉被,知道自己失意癫狂,躺在雪地里睡去,是独孤笙抱了他进来,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整理衣衫。

独孤笙见他醒转,柔声道:“渔火,你一个人……要知道照料自己。这样的大雪天,你折腾自己做什么,仗着内力深厚不会生病么?”

有人想着你念着你关心你,真好……柔柔的暖意在心底缓缓流淌,江渔火向他身旁靠了靠,低声道:“大师兄……我……”

独孤笙忽地面色一整,肃然道:“渔火,我今日来此,是想问你一事。”

江渔火一怔,慢慢清醒过来,独孤笙是正道少侠,自己只是邪道妖人……他们如今已是正邪殊途……他起身下榻,点燃油灯,在正位椅中端端正正坐下,深吸口气,道:“独孤兄请讲。”

独孤笙跟过来在一旁坐下,正色道:“江湖上传言,你跟着随风这魔头,屠杀各大门派,可有此事?渔火,你怎能如此行事!”

江渔火斜眼瞧着他,神情复杂,片刻后忽然仰面大笑,道:“不错!我是跟了随风,前几日还杀了丐帮帮主元辰!那又怎样?我已经不是你们九华山的人了,你这九华山的大师兄还想拿我治罪不成?”

独孤笙眼瞳中的痛楚一闪而逝,涩声道:“你!但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收手吧,渔火!”见他敛了眉眼不答,他轻轻叹息,道,“正道中要杀你的人不少,这梅庄已不安全,你小心些,我先走了!”说罢,打开房门,腾空而去,再没回头。

江渔火缓缓走到门口,独孤笙早已杳然无踪。庭院寂寂,片刻前的会晤恍如一梦。九华派轻功高绝,皑皑白雪中,也只有眼前这几个轻浅的足印还能证实他曾经来过。他颓然靠在门板上,抓住胸口的衣衫,仿佛要扼住心口不见底的空洞。

头昏沉沉地很是不适,江渔火只得再次躺回榻上,身子一阵热一阵冷,渐渐地意识也已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渔火被巨大的声音震醒,勉力抬眼,见房门和窗户被砸开,正来回晃动着,风声飒然,几个劲装汉子翻进屋内,一体的黑色夜行衣,手中的利刃在雪夜中闪着寒光。

“你是江渔火么?”为首的人沉声喝道,声音苍然如深谷。

“你们是谁?”江渔火抬头要回答,嗓子暗哑,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大约是发了高热,他浑身虚软,手脚都动弹不得。

这人见他不答,嘿嘿一声冷笑,迈步便要近前,突然,身旁的墙壁裂开,一道天青色的身影踱了出来。

“几位深夜来此,擅闯我家少主卧房,未免欠了礼数!”这声音温和有礼,竟是管家风允。江渔火眯着双目,只看到刀光剑影中镇定从容的青衣儒衫,心头一震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转已是天光大亮,江渔火只觉得全身气血通畅,神清气爽,挺身而起,身体轻飘飘无处着落,他试探了几处经脉,气息流转,韧而有力,比往日提升了不少。看来,自己的照月功又有了进境。

房门一响,媚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吁了口气:“好得多了。”说着在江渔火身前摆好小几,将食盒里的食物一盘盘端了出来。

江渔火脱口问道:“我回了照月宫么?”媚儿是随风的贴身侍女,擅于使毒,会医治病人也是寻常,那么昨夜是风允救了他,带自己回宫的么?可风允一个弱质书生,如何会成了武林高手?

媚儿原本是板着脸的,这会儿不由抿唇笑道:“少主,这里是梅庄呢。主上命我来伺候您,幸好奴婢昨晚上来得巧,赶上杀了几个恶人。我去煎药!”说着话匆匆收了食盒跑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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