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幻世录 一——端华
端华  发于:2010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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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幻世录36

踏入追麟宫,随之有两个高贵的面孔映入眼帘,一个是太后施朝晶,我是认得的,而另一个端坐在太后侧边的陌生男人,我猜估计就是那个刚归国不久、风尘仆仆的十四王爷潮笙吧?

“给母后请安!”按老规矩,我向太后行了宫礼。太后温文尔雅的态度如初,微笑着请我直起身,命人擡椅上来,让我坐下。“这是你的十四皇叔,你皇叔长期在外,你未曾见得过他也不是怪事。”屁股刚贴上椅座,太后就忙不叠地把人介绍。我轻微的冲他点了下头,没想到这潮笙竟是那般淡冷,板着脸不说,擡起眼来打量我时,淡然的神情故意暴露出来。

“臣在外很久,竟不知我雯国朝野已经易了年轻的主,万分惭愧。”潮笙说,听起来仿佛是个在世外桃源过了许久日子的人一般。这就怪了,作爲贵族尤其是王室血亲,外国王室不可能不晓得更换皇帝、改朝换代这麽大件事。他爲什麽要说谎呢。

“无妨的,回家就好!”太后笑道,然後转过头来看着我,想起我迟来的事情,终究心里在意着,问我:“是不是又跑去别人家贪玩了忘了归了?”太后的话里用了蔽语,她嘴里说的‘别人家’指的还能是谁呢。我低下头,小吐一下舌尖。太後背靠着椅背半仰着身的姿态,佯装没有看见,立在她身後的小宫娥却忍不住偷偷笑了声,太后一个严肃的眼神传过去,她立即噤声不敢再动。

“说说,都干了什麽?”太后拿起茶案上的杯子,提起茶杯盖小心的吹散从杯子里腾出的一团热气,问道。朝政方面的事自是不能对她说的,我只粗略地回答说:“做了点热身运动。”那种羞死人的激烈运动,确实发生热到让人腰酸背痛的惊人效果。

“适当运动强身健体是应该的,但也不要太过专注而忘了国事。”说着训言,太后的手心轻轻在我的手背上拍了几下。“谨记母后训言。”赶明儿见到李璇一定要如实的背给他听。“你瞧瞧,光顾着跟皇上小侃,竟冷落了十四弟,唉~哀家就不打扰你们叔侄俩联络感情了。”说到这,太后便立起身,一只手由小宫娥搀扶着,迈着小步金莲步出追麟宫。

追麟宫,原本是早几百年前武昭襄王爲安抚有谋反意动的亲王所设立的一座华丽别雅的宫殿,他的亲弟弟七王爷苏瑞天,也在此地住过一阵子。在那之後便发生了惊动举国的‘悠州兵变’,一王一帝双双葬身在那立在东洛阳河主干上的水利交通枢纽——悠州。

太后回宫了,只剩下我面对着潮笙。他头也不擡,打开面前的棋子盒,淡淡地问了一句:“皇上可懂得下棋?”。下棋,我还是很在行的。我点了点头,拿了黑子,而在他指间夹着的是白子。

他先下手落下第一颗棋子,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忽而问我:“皇上今年差不多该有二十了吧?”我接在他後头,落下棋子,敷衍似的‘嗯’了一声。他又说道:“听说前几日跟皇上成亲的是雯国赫赫有名的李大将军,这麽大的喜事做人皇叔的居然都没有碰上,皇上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我微笑道。心里有些喜滋滋地,可刚乐着的时候,他却补了句让人扫兴的话:“可这後宫一直无主,雯国没有皇后母仪天下似乎……”

……不妥是麽?你直接说看不顺眼不就完事了麽!太后都不介意,做人皇叔的,你介意什麽。我也知道,历史上很多皇帝都是双|性|恋,一大群佳丽的背後还有皇帝的男情人。这麽大的坏事总不能叫我去干吧?或许是过去原来的自己在GAY吧当过一阵子调酒师,受了影响,沿流到这个时空里。

不知道爲什麽,我总觉得有种不安的气氛在身边波动。

“皇上,你分心了。”我闻声擡起头来,潮笙已经两指按下收走棋盘上一排黑子,中间空缺的位置分外明显。失去那麽多棋子兵,怕是补也来不及了,我输了麽。可恶,分明是你引我分神的。

“你输了。这棋盘就好比江山,建之难,守之亦难,稍不留神就会全盘皆输!”他擡起头来注视着我,第一次清晰的望见他瞳孔中的顔色,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渊潭,仿佛支撑着整个宇宙的力量,震慑到了我。

“所以……若是君王不够聪明,他的位置随时都会被别人抢去,你说是麽?皇上。”他微笑道,话里的意思模糊不清。

“呃……嗯。”

那个十四王爷也真够奇怪,无缘无故跟我扯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唉,光是看他那双眼睛我都觉得全身的毛都要竖起来。我扶着朱漆的圆柱一个人回到寝宫。“皇上回来啦!”春铃笑着把搁在茶几案上的杯子拿起,吹了口气让茶凉一些,然後递到我的面前。“先不忙这个,春铃,把我带回来的那只鸽子提进来。”春铃诶了一声,放下杯子就步出寝宫去提那只鸟笼子了。

得先把千秦的事情解决了才行。

我坐到书桌旁,研了墨,提起笔在白纸上书:「那朵红莲已有下落,请速来接去,别忘了兑现条件!明王。」把笔搁一旁,我将它卷成小纸卷,做到这一步,春铃刚好把鸟笼子提进来,我把小纸卷捆在鸽子细细的腿部,抱着它走到门外宽阔的天底下,将它放飞到万里碧空去。飞鸽传书,算是这个时空里比较高档的通讯方式。但愿它能平安的飞到洛莱,不要途中被人打下来烤来吃了好。

伸了懒腰,我爬回床上重新会周公,春铃把帐子里外都垂下,又出门打洗脚的热水去了。我垂下眼皮,半醒半梦之间,忽听见床帐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床边,猛然张开眼睛。来人一定不是李璇,他要来大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根本用不着轻功偷偷进来。

排除李璇,那麽帐子外的那个人的身份就只有是——何笑!

何笑的影子映在帐子上,一晃一晃地。“好久不见了,何笑。”我惬意的躺在床上,冲着帐子上的黑影说道。身子懒得不想坐起来去掀帐子了。

“明王好生厉害啊!这麽高的轻功都使出来了还能认得出是我。”

傻瓜,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进入寝宫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麽干麽。

“你来做什麽?若是爲了公事,咱们可是敌人哦。”我提醒他说。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帐外响起叹息声,随後何笑的声音扬起:“你们仲御之门与暮丰社的恩怨跟我没有关系。”

“什麽!你明明承认自己是暮丰社专门收集情报和传话的人,这会怎麽又改口说没有关系了?到底哪样啊!”我被搅混了,开始烦躁,不禁脱口叫道。“我什麽时候说过两样都不是了?”他丝毫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镇定如初的答话,那话里又像藏着一丝地狡猾。

“咦?”

“一时也说不清了,我今天纯粹是出来逛一逛。”

他斜靠在床头边,双手抱着臂说。冒着生命危险溜进宫里就是爲了逛一逛?世界那麽大,能逛的地方多了去了,挑哪里不好挑中雯国的王都,人若不是喝多了就是脑袋被烧坏了。真是的,就不能挑一个符合正常逻辑的理由麽。

“喂,今天天气不是很寒,你躲在里面是觉得太冷了还是嫌它不够热?”

“不是啊,我刚想睡呢,你就来了。”我说,轻轻打了个呵欠。

“九武之尊一般都常称自己爲朕,你喜欢用‘我’?”

被他听出来了。怎麽说都做了十九年的现代人,脱口而出这个自称是很正常的,你不是现代人自然无法理解‘人权平等’的概念。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时候,帐子外突然传来金属盆落地的声音及春铃高声的尖叫。春铃一定是端着水盆进来时,看到一个陌生的人影立在屋里头,怕是受了惊吓。

“别慌,把东西捡起来,出去把门合上。”我坐在帐子里头吩咐她道。春铃听我的话,很快把水盆从地上拾起,走出去把门关上。这样大概就不会发生继春铃之後的连锁反应事件吧。重点是,传到李璇耳朵里可就不好玩儿了。

那个男人最近特别爱闷醋,做|爱的时候竟说什麽不希望我跟何笑关系太好之类的话。我像是那种容易红杏出墙的人麽?红杏出墙也该是女子独守空房才会做出的逾越行爲呀。

“做得这麽保密,怕情人来捉奸麽……”

帐子被人掀起来,何笑的脸闯入视线,以他一贯地让人见了会毫不犹豫放下警惕心态的柔和微笑。

“呵呵,你在说谁?对了,上次……谢谢你把我送回去。”

“还有呢?”

“还有?”我疑惑地眨了两下眼睛。

毫无防备的,他忽然把我抱住,接下来只听他说:“果然是忘记了,亏我还牺牲了肉体,帮你去偷解药。”

“解药?!你去偷了解药?”我微微一怔,重复问道。

“嗯!”

“那解药呢?”

“我没有找到,缇雾发明毒药的时候一向很少做解药,所以,你只有杀了他才会解毒。我卖了这麽重要的消息给你,是不是应该回报些什麽?”

“你想要什麽?”

“抛弃李璇,跟我一起去闯荡江湖。”

“去你的!”想点实际的东西行不行啊!

他被我用力推开,人跌倒在床上,他倒下去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低沈的哀痛声。不是吧?才推一下就跟被人用刀子割肉一样喊。我爬过去刚要扶起他,他却按住肩膀叫我不要碰他。我扯开他的上衣,发现在他的背上有无数道纵横交错的伤痕。

“你的伤……”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啦!”何笑的脸上依旧挤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解释说。

骗人!白痴才会不知道,只有带了刺的鞭子打在皮肤上才会烙出这种纵横交错的血痕。能把靠轻功来去无踪的何笑伤成这样的,恐怕也只有暮丰社。替敌人盗|取解药这麽大的事,任何门派组织内部都不会视而不见,这一身的伤是对他的警告。

爲红顔赴汤蹈火,是男儿的本色。我心底里很明白,他的内心不知在何时悄悄漾起对我爱慕的涟漪,视我爲他的红顔。老天这般安排,叫他爲我付出如此重的代价,可惜我不能成全他抛弃自己所爱的人与他相随到老,心里只有无尽的愧疚。他慢慢把衣服穿好,发觉我的目光一直很担忧的盯着他背上的伤,  瞅了瞅我,伸出食指轻点在我的前额画一竖,意思便是叫我不要太在意。

“我走了。”何笑爬下床,对我告别。

“嗯。”

他迈了一步,接着停了一刻,似乎想通了什麽,突然转身一个招呼也不打就把我拉下床来像扛米袋那样扛在他的肩膀上。这一举动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急忙呼着:“你要干什麽!放我下来!”

“这麽爽快的对我告别,若是空手走出去太便宜你了!喂,不要打我的肩啊。”

他奔出殿,踢着殿外的走廊柱子一直旋身而上,飞跃过宫殿宽长的琉璃瓦屋顶。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变成了鸟儿一般,身边流动的轻风飘舞,真正的无拘无束流淌在血液里。

·神娆山庄(长平),暮丰社……

宽敞的会客厅里,空椅子整齐的摆放在两边,红色地毯铺过的中间通道上,缇雾来回踱着步子已经不下八次,加这一次算第九次了。“他会去哪里呢?以那孩子的脾气没过三天是不会回来的,刑罚司出手也太重了!”缇雾带着怒气抱怨说,橘红色的稀薄头发抖擞了几分。

“真是笑死人了!那小子去偷你的药你不生气,反而担心起他来,我真怀疑他是你私生的。”

“老子我一辈子都没碰过女人,哪来的私生!”缇雾暴跳如雷,平生最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辱没他的名声。“那你担心什麽,做太多也是多馀,他是不可能会答应做你徒弟的,你死心吧!再说了,天下间的美少年那麽多,他看上哪个不好,偏偏看中了仲御之门的门主,老大不杀他已经够客气了。”坐在一排空椅当中的第三个位置上的女人嗤笑说。

“你你你……太没良心了!”

“说谁呢,做出这麽多奇毒害人,谁最没良心?!”女人反驳道。

“都给我闭嘴!”上元贺香恼火起来,叫道。一直端坐在高台居中的首席人位置上,听面前那二人的嘴斗听得胸口烦躁,忍无可忍。“珞荧,如果没有别的事汇报,滚回你的湘冬阁去!”

“哼!”珞荧别过脸去。

“珞荧!”

在上元贺香严厉的催促下,珞荧才心不干情不愿的从腰间取出一只白色的信封扔到地上,侍从走过来捡起信封递到上元贺香的掌心当中。拆开信封取出纸张,快速阅完纸上的内容,上元贺香不由得皱眉。

“公然与暮丰社作对,红顔教教主裳烟华的胆子可真不小哇……”

“那小妮子聪明得很,仗着披得天方人衣钵,自视清高。可毕竟还年轻得很,咱们发个兵杀她个片甲不流,看她还怎麽个神气!”缇雾插嘴说,眼里早就把那号人物看得如同毛羽一样。

“别那麽早下定论,这件事得先禀告我义父。”

明王幻世录37

城外小野地,茅草高高的淹没人的膝盖,我背对着太阳光线立着,眼睛蒙着一块黑色的带子。周围除了风声、偶尔飞过头顶那片高空的鸟类,便再无其他动静了。

“得了没啊?我快要闷死了!”我不耐烦地对着空气大声说道,反正他能听得见。都快过半个时辰了,两条腿早就站麻了。“你都嚷了好几遍了,小兔子啊、小鸟啊都被你吓跑了。”他的语气平静如水,仿佛那区区半个时辰在他心里是一掠而过的水影。我扯下带子,用手遮住刺激眼睛的强光线,转身过去,何笑已经立在我身旁,手里转着线托,目不转睛地盯着在高空里随风飘荡的风筝。

那只风筝做得很漂亮,艳如凤凰,或许比凤凰更美。“你自己做的麽?”我注视着高空里的风筝问道。他回答说:“嗯,以前我娘是做女红的,她经常没事教我做风筝。”

“你娘可真好。”我说。他收起长线,把风筝拉回来,然後递到我手里。我顿时惊呆了:“这个,送给我?”他轻微点了点头,说:“替我保管好它啦!”

“可、可是……”这麽唐突的就收下人家的礼物似乎不太好吧?我看着捧在手里的风筝,不好意思起来。何笑落下一只手压在我的头顶,轻轻抚了两下,我擡眼望见他含笑的眼眸,不再推辞。

他对你如此好,而你总是被动接受,长期如此一旦在他心里落成很深的误会或者错觉,後果必定是伤害人的心,或是单恋的一方,亦或是两个人彼此的感情。我在心里默默担心着这样一个将来,可命运掌握不在我的手里。命运,是由天所操纵……无论人间是喜、怒,还是哀、乐。

“时候不早了,再不让你回去恐怕都城的禁卫军就要出动来通缉我。”何笑背对着我笑说这话。我跟着他离开这片小野地,路上,他没再使用轻功,大概是把我带出来的时候,能量过度消耗,他又有伤。徒步回去,来到宫门口时已经是深夜了,禁卫军整齐地排在门两边,而他们的领头则跪在我的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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