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交换条件，

第二天一大早，正如王紫阳所说，楚墨出现在了我的这个牢房门口，他亲自来接我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黑暗中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楚墨出现在镜子前，无论怎样的猜想都无法解释自己没有见过楚墨的理由。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需要去深究的事，只不过我想知道，在和楚墨相处的这一整天，我都必须做些什么……

楚墨走近我的时候，我仍旧在思考着这些可有可无的问题，直到他伸手掐住我的下巴，硬逼着我抬头看他，我才回过神来。

“袭沐，跟我走。”

我没有回应楚墨，一如当初疯了一般的傻愣着。

楚墨也不在乎，他松开掐我的手，转而去搂住我的腰，然后竟是拦腰把我抱了起来。

公主式的抱法让我有皱眉、反抗的冲动，但是，我看到了站在我们身旁低着头的付卿，算了，还是忍了吧。

楚墨一直这样抱着我，直到车上才放我下来，坐好，手却仍在我腰边搂着，仿佛我会跑掉一般的抱着。

再一次回到楚墨的别墅，我看着满园满园的花，有一种非常严重的违和感。

本来以为楚墨会直接把我丢上床的，可是他只是把我放在客厅中的长沙发上，伸手抚上我的眼睛，似乎是想要我闭上眼睛。

我随着楚墨的意思闭上了眼睛，还来不及猜想他这是要做什么， 便听到楚墨说了话，他说：“小濯炎的故事，现在继续喔。”

那温柔的声音，细细的透着兴奋，随着说话声的还有翻书的刷刷声，楚墨他，是要给我讲故事么？

“漂亮的妖精的原型是什么呢？嗯，应该说，那只妖精其实是一只狐狸变的喔，所以他的名字，也是狐狸。他最喜欢的就是骗取别人的感情，然后把那人困在森林里，玩腻了就看那人心甘情愿的挖出自己的心脏给他，然后在他将近死亡的最后一刻，随手丢到地上踩碎他的心脏。狐狸阿，就是这样恶劣的动物喔，只顾着自己的喜好，罔顾所有人的感情。”

说到这，楚墨突然停了话，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想睁开眼看他的，可是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抚上了我的脸颊，细细的摩挲着。

是要碰我了么？

忽地，楚墨收回了手，似乎他只是想要摸摸我的脸颊而已。他又继续开口了：“我一直以为，狐狸是你，你是那只罔顾别人感情的狐狸，可是在我知道你被王紫阳那样欺骗却心甘情愿的时候，我才明白，你是那个被困在森林里的小濯炎。”

为什么楚墨会突然这么说？心里疑惑着，自然而然的睁开了眼，看见的，便是楚墨跪在地板上，在我身边看着我笑。

“袭沐，别装了，我知道你好了。”

如此温柔的楚墨，让我有一丝错觉，错觉我是宋幽垣，而他是我温柔的舅舅。

“楚墨。”

叫着楚墨的名字，我坐了起来，楚墨也随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长沙发旁的单人沙发边，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等着我说话的模样。

“我要你救凌空远出来。”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的。”

几乎在我一说完话就接上来的楚墨，让我有点呆愣，他看着我的笑更为扩大，仿佛我做了什么让他觉得很开心的事。

“楚墨，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条件。”

完全不理会我的话，楚墨自顾自的接着说：“袭沐，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帮忙救出凌空远。”

“什么条件？”

我意料到楚墨会和我谈条件，却没想到会如此的单刀直入，不是应该更加的为难我一下么？

“听我说完小濯炎的故事。”

听故事？我皱起眉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楚墨。为什么要做这么浪费时间的事？如果那故事长得一两天都说不完怎么办？如果楚墨故意一段一段的说完又怎么办？拖时间根本对我有害无利，拖得时间越长，王紫阳就越能更多的挖空凌空远的势力。

“能不能换其他的？这太浪费时间了。”

楚墨没有回答我的话，他的笑已经渐渐的消失不见了，脸上的表情从认真变成了深不可测，这让我不安。

“无论怎样，你可以开其他……”

“袭沐，我只要你听全这个故事。”

完全没有改口意思的楚墨，让人不明白他的意图，我突然觉得很无奈，一想到付卿还在等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躺下吧。”

见我点头便叫我躺下，楚墨难道想要现在就开始讲？

我听了话躺了下来，闭上了眼，果然，没过多久，又一些翻书的声音后，便传来了楚墨低沉的声音：“小濯炎就是被这样的妖精困在了森林里，他深深的爱着这个肆无忌惮的妖精，刚开始的温柔如水在时间的流淌中变成了任性蛮横与无止境的欺骗，即便狐狸无数次的说不会再骗小濯炎了，却仍旧一刻不停的欺骗着。小濯炎都知道，他心里知道这些欺骗，心甘情愿的被骗，甚至还一起欺骗自己，让自己以为这一切，他其实不知道是欺骗。无数次无数次的伤害，狐狸对这个忍气吞声的小濯炎却完全不厌烦，时间也渐渐的变得更久更久。”

楚墨似乎说累了，他再一次停了话。

我有点惊慌，生怕他说了一半就停了不再说下去，连忙想要睁开眼去问，眼睛刚稍稍睁开一点便被一双手拦了视线，我听到楚墨说：“别睁开眼，除非我说了‘故事完结’这四个字，否则不要睁开眼睛。”

点了点头，再一次闭上了眼，感觉到眼上的手收了回去，我才安心下来，真是，松了口气。

“小濯炎渐渐的长大了，一天一天的相处下来，狐狸竟然对小濯炎有了感觉，可是狐狸明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森林外的看守，负责看守森林中的狐狸，不让狐狸出去危害他人，但是他也答应过狐狸，擅自闯入森林的人，被狐狸迷惑的人，他是不会管，不会去保护的。狐狸心中很矛盾，他应该是喜欢那个看守人的，可是为什么会对一天天变得更为英俊的小濯炎有感觉呢？狐狸不允许自己的心给一个自己随随便便就能迷惑的人，所以他加深了对看守人的思念，他更为刻意的去思念看守人，直到他想要的得到看守人的心越来越深的那一天，他仍没有发现这是一种错误。”

楚墨的停顿没有再让我有任何慌张的感觉了，一次，二次，渐渐的就习惯楚墨这种说故事的方式，反而觉得很轻松，很轻松，轻松的有点想要睡了。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听到了楚墨的轻笑声，睡意一下子就醒了。

“别笑了，后来呢？”

“后来阿，狐狸决定的事当然会去做，他带着小濯炎来到森林边缘，看到了看守人，心中想要得到他的想法更为热烈，但是他知道，看守人不喜欢他，甚至有点讨厌他。他该怎么得到看守人呢？身边的小濯炎给了狐狸灵感，他记得看守人不讨厌人类，更不讨厌没有被狐狸迷惑到的人类，所以，他让小濯炎去接近看守人。”

“看守人看上小濯炎了？”

没有等到楚墨停顿就接了他的话去问，这个故事让我觉得有去听一听的必要。

“呵呵，袭沐，别急，听我说。”

笑着这么说的楚墨，他是高兴着的吧？高兴我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看守人其实是一个被放逐在这边的神仙喔，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神仙，但是他仍旧是能知晓所有的神仙，他当然能知道狐狸的想法，他抱着玩玩的心态看着站在他面前要和他打交道的小濯炎，原以为会毫不在乎的看守人，却也和狐狸一样，一天一天的被这个小濯炎所吸引。”

“果然看上了吧？”

“真是个着急的小家伙，不许打岔，再插嘴我就不说了。”

生怕楚墨不再说下去，我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听到了楚墨的笑声和接下来的说话声：“小濯炎本来是个怎样的人呢？一个过于自信，近乎蛮横的人，一个不听信任何人话的人，一个只凭着自己感觉而行动的人，他其实在遇到狐狸之前，某种意义上也是和狐狸一样心性的人呢。只是他遇到了狐狸，他被这只狐狸吸引，他就变了，变成一个会在自豪高傲的时候偶尔透露出温柔的人，变成一个会不自觉对他人好，去关心他人的人了。是什么让他改变呢？真的是狐狸么？不，是他本身的那个叫做心的东西终于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再加上他对狐狸的爱在告诉他，他必须时时刻刻的对狐狸关爱着，温柔着。所以，他变成了一个非常吸引人的人。所以，他吸引了狐狸，也吸引了看守人。”

是这样么？心里接着楚墨的话，不由得笑了。

我的良知在昨天告诉我，我应该不为利益去对任何人好，现在楚墨告诉我，那个小濯炎的改变，那个小濯炎就像是我。

原来从一开始，楚墨就知道我的心性了么？

56.悲剧，

“终于，看守人喜欢上了小濯炎了，神仙动了凡心，是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的。而狐狸很明白这一点，在看守人对小濯炎告白的那一天，他冲了出来，掐住了小濯炎的脖子，他说：“你属于我，我就放开他。”这样的威胁，看守人当然会答应，可是小濯炎不答应，他要看守人别理他，他不许看守人为了他而属于狐狸，其实他是为了什么？他不要狐狸拥有其他人，要不然狐狸就更不会爱他了。可是看守人看错了，他以为小濯炎也是关心他的，所以他更加的承诺着愿意属于狐狸。”

“袭沐，你猜后来怎样了？”

我摇了摇头，不愿意去猜。

“狐狸以为交易可以完成的时候，小濯炎一时情急，就咬了狐狸一口。被咬的狐狸并没有松开掐着小濯炎的手，他伸出另一只手，施了妖术让手上的指甲长长，当着看守人的面，把那只手插入了小濯炎的左胸，挖出了他的心脏，一口一口，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小濯炎死了？”

“对，死了，临死前，他不是看着狐狸，而是看着看守人，他对看守人说：“替我，好好爱他，让他，幸福。”这样说完的小濯炎，闭上了眼睛。”

我睁开眼，这一次，楚墨并没有阻拦我的睁眼。

我转过头去看楚墨，他脸上挂着笑，只是那种笑容过于凄然，为什么？

“袭沐，你知道小濯炎死后的狐狸和看守人怎么样了么？”

“主角都死了，他们怎样了又如何呢？”

其实是不想听到看守人和狐狸相守相爱的过完余生这种幸福的结局吧？我拒绝听结局的这种想法，楚墨似乎也能看穿，他接着说：“可是结局，并不如你想的那样喔。”

我眯起眼，看着楚墨，问：“他们没有相守相爱过完余生？”

“他们有相守而没有相爱。”

“为什么？”

“因为，这个故事还没完结，听我说完吧。”

楚墨是想要我重新闭上眼睛吧？我对着他点了点头，闭上了眼，也在闭眼的同时，楚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兔子是森林里的守护兽，自从看守人来到这片森林，他就一直在森林的暗处陪着看守人，度过每一日。看守人看守着狐狸，而兔子守护着看守人。看守人眼前出现小濯炎的那一天，兔子也看到了小濯炎。谁也不知道，小濯炎不仅和看守人接触，还有和兔子接触过。兔子很清晰的记得，那是小濯炎看过看守人后要回森林的路上，他从兔子身边经过的时候停了步伐，兔子听到他说：“喜欢的话，就要去表达，不然，他永远不会知道你喜欢他。”原来，小濯炎很早就注意到了兔子，他也误以为兔子喜欢看守人了。其实，兔子守护的不过是看守人身为神仙的那个身份，兔子不明白什么叫喜欢。自从那一天开始，小濯炎总会在看望过看守人后对兔子说上一两句话，日复一日，爱上小濯炎的，不仅仅是看守人。可是兔子不是主角，他的爱根本连表达都不能表达，他看着小濯炎死在狐狸的爪子下，他愤怒的冲了出来要和狐狸拼命，可是阻止他的，竟然是看守人。”

因为小濯炎的托付，所以不让狐狸有任何伤害，所以要让狐狸幸福么？

心里这么疑问着，却迟迟没有听到楚墨继续说下去，有点疑惑。

忽地，眼角感觉到了一种很奇怪的触碰，那是一个软软的东西在碰触自己的眼角，不是手，更像是唇。

“袭沐，看守人不会爱上狐狸，狐狸也不再爱着看守人，他们在同时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那个人，和兔子一起失去了那个人。看守人坚持着自己心爱人死前的嘱咐，狐狸懊悔着自己的一时冲动，赎罪一般的服从着那人死前的祝福，兔子则是选择在小濯炎死掉后，不吃不喝，渐渐的饿死。”

“故事结束了么？”

“故事结束了。”

我睁开眼，刚一看到楚墨，眼睛就被一滴液体惊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楚墨已经离开了我的身边，坐回了那个单人沙发。

死寂一般的安静在我们之间蔓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楚墨也没有想要说话的样子。

就在我叹了口气，想要开口的时候，楚墨说：“袭沐，不要让这个悲剧发生。”

“不要让悲剧发生？我何德何能？”

嘲讽着这么回答，得到了楚墨闭了闭眼，摇了摇头的叹气声。

这一瞬，我有一种下不了台的尴尬，我起身，走到楚墨身前，凑近他，我说：“那么，楚先生认为小濯炎该怎么办呢？”

“在兔子帮忙解决完一切以后，不要再管狐狸的事，离开森林。”

听了回答，我不由得瞪大了眼，无论我如何思考，我都不可能把兔子和楚墨划上等号的，可是他就那么说出来了，他把我比喻成小濯炎，而他自己是那只爱上小濯炎的兔子？

“你在向我告白么？”

看着楚墨那双黑得近乎深邃的眼，不由得觉得现在这样的自己过于可笑。

“我在告诉你，袭沐，你该离开了。”

“你要我不要管事后一无所有的王紫阳？”

“对。”

“不可能。”

毫无犹豫的回答，我不可能抛下一无所有的王紫阳，即便他不要我管他，不屑我管他，我也要照顾他，我也要让他在时间中爱上我，正如那故事里的狐狸一样，他也是爱着小濯炎的不是么？我不信王紫阳会不爱我。

“他会爱你，可是在他的自尊面前，他的执着面前，你将面对的，不过是死亡罢了。”

完全看出我内心所想的楚墨，适时的说出了我避免去思考的结局，为什么楚墨能了解得那么深？这不仅要对我的了解，还要对王紫阳的，对凌空远的了解。难道，楚墨他一直看着这一切？一直在分析么？那么，小濯炎的故事真的存在么？

这么想，便这么问：“小濯炎的故事是你编的？”

楚墨摇了摇头，他从身后拿出了一本书，然后递给我，说道：“是真的有这个故事，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作家写的，这本书也是她自己出钱印的。在没认识你之前，我就从她手中借来了这本书，但是我一直没看，直到遇到了你，那么高傲的嘲讽着我的时候，我才想到了这本书，里面的一切都像是在说你。”

“这并不是个童话？”

“嗯，这不是童话，它算得上是一本小说，一本幼稚，悲哀的小说。”

“是么……”

喃喃着这两个字，接过那本书，缓缓的退回了那张长沙发上坐下。

低着头看进去的不是那本书封面上的画，而是那本书上的那个字，它的书名叫替。替身的替，还是替其他人爱的替呢？这个作者真有意思，竟然写出了如此相像我们的人物，如果我能找到那个人，也许真的能知道怎么改变结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