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怎么说我。”我愤愤地将脸扭到一边,“以后去国外了,别忘了多给我们打打电话!别像以前那样……”我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自己错乱的记忆,“这事你和我妈他们说了吗?别告诉我你打算偷偷摸摸的走。”
“我之前有暗示过他们很多次。虽然没有正式的讲,但我想他们都会答应的。”
“对啦对啦,出国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我撇了撇嘴,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它听起来那么言不由衷,“是奖学金吗?”
“嗯。”
“那恭喜你。”我听着自己机械的奉承着,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是这样的乏味。
“小昌,你都不会不舍得我走吗?”苏文哥似笑非笑地说着,身子一点点地向我靠来。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也没听清楚苏文哥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跟着一脸呆滞地附和,“啊。嗯。不会。”
“这样啊。还个回答还真是令人失望呢。”
“嗯?哥有什么可失望的……哥你等这一刻很久了吧。出国留学,离我们远远的。呵呵呵。我在说什么呢……真是,我真的是在为你高兴啊哥。”我颠三倒四地说着,强烈的失重感后,跟随着一种形容不出的难过。浑沌的大脑最后只剩下一行大字:苏文哥要离开了……也许不会再回来。
“小昌,出国这件事,我从初中就开始就计划了。”苏文哥坐上了我书桌前的升降旋转椅,他的双手轻轻地、极有频率敲打着桌面。透过门缝,还能隐隐听见妈妈和苏叔叔小声谈话的声音。我选择沉默,安静地听着苏文哥叙说着他的打算。
除此之外,我又能干什么呢?难道要我跪下来,央求苏文哥不要去留学?开什么玩笑……那么没品的事,我怎么会做得出来。更何况,就算我跪下来求苏文哥,他也不一定会答应。对于苏文哥的冷静和我行我素的性格,我已经有了充分对了解。凡事他所决定的事,都不会有改变的余地。前世是这样,这一世……依然如此。
就算我开口挽留……苏文哥也一样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既然都知道结果了,那我还去挽留做什么?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祝福苏文哥,把心扉敞开,嗯……对,就是这种心态。我挠了挠头,摆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将自己脸上僵硬的肌肉带动起来,“不愧是哥,初中时就有那么大的理想。我初中那阵还成天做着变身为超人宰救全世界的梦呢。”
“那,保守的估计,我至少要用三年学完所有的科目。”苏文哥轻叹了口气,“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只要分开一年就能在一起。”
“嗯?”我懵懂地眨了眨眼,摸不透苏文哥这番话里的确切意图。刚刚明明说是三年,怎么骤然间缩短了两年呢?难道是我幻听了……?
“嗯。明年,你也考奖学金,跟我考一个学校就好。”
“我?……哥,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嘴唇微微颤抖着,无法置信地摇了摇头,“就算我现在的成绩在年级上勉强进了前五,但留学还是太勉强了。尤其是苏文哥你报考的学校,收录线一定高的吓人。”
“不。我特地挑选了录取线不高的学校。”苏文哥顿了顿。
我轻呼了一声,“为什么?哥,你不是为了我吧?”最后一句话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被我说出口。说完之后我才觉得不自在起来。房间里本来平淡的气氛忽然间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变得微妙起来。啊……我真是白痴。为什么会不经大脑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太……自作多情了。
“呵呵。不只是为那个。我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的目标是全额奖学金。收录线低一点更有利于我达成这个目的。”
“这样啊。啊哈哈,我刚才也是在开完笑的啦。”我尴尬地笑了笑,心中的一角却无法克制地失落起来。
“所以,小昌也要努力了。我还有大约半年时间,能帮你补习。之后就全靠你自己了。明白了吗?”
“诶?”等等?怎么话题跳得这么快?明明刚才苏文哥还在和我说他要出国留学的事,怎么一下子就跳到了我的身上?虽然大脑还没有转过弯来,但我的嘴却自动地回应道,“明白了。”
“嗯。”苏文哥见我这么迅速的回答回,似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从旋转椅上站起身,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地说出口,“我知道现在提这件事还有些太早,但我希望小昌你可以早一点的和国内的事情做个了断。”
“做……了断?”我心一惊,脑中浮现出一副自己割腕的画面。苏文哥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和国内做了断?难道以后你要……“苏文哥,将来难道你不打算回国生活吗?”
苏文哥笑了笑,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我已经从他疏离的笑容中得到了答案。
“这样啊。”我闷闷地点了点头,跌坐回了床上。苏文哥不知何时绕到了我的身后,带着熟悉的洗衣粉和阳光气息的温热怀抱,将我紧紧地裹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突如其来的紧拥着我,心里的警钟顿时敲响,慌慌张张地扭过头,“苏,苏文哥……你爸和我妈他们都在!我们不能这样……”
“小昌你的思想真是不纯洁。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苏文哥的手腕压在我的侧腰上,他尖尖下巴透过层层棉质的衣衫,抵在我的肩膀。这个姿势……真是……好没有安全感!我为了遮掩自己双颊上不知何时浮现的红晕,只得将自己的脸扭到苏文哥看不到的地方。可是耳尖上的那抹红,却怎么也遮掩不下去。
一开始把我引上这条思想不纯洁道路的人,居然倒打一耙!恼羞成怒地一瞪眼,“好!你抱也抱了!赶快回你自己的房间吧!”
“小昌,你其实在怪我,对不对。”我听到这话后,身子僵了一僵。下一秒腰却被苏文哥狠狠地搂住,苏文哥的气息,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大雾,蔓延在我的世界里。
“怪你什么?我怎么敢怪你。”我有些自嘲地说道,因为腰被勒紧,所以说出来的话都断断续续的。苏文哥根本就是打人一巴掌,之后再给个蜜枣来安抚。先斩后奏的说要出国留学,之后再用这么温柔的语气来询问我‘生气否’?真的拿我当白痴来看吗?真的以为我会吃软不吃硬吗?
好吧。我还真的对温柔的攻势没招。轻叹了一口气,我任命般地垂下头,“我没生苏文哥的气,就是有些太突然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觉。”
“小昌。出国之后,就只有我们两个。多好。”苏文哥的声音像是穿越了时空的小巷,悠悠荡荡,带了一抹梦幻的色彩。他的声音在我的脑中书画起一张未来的蓝图。我手里拿着黑色的平底锅,在厨房里翻炒着鸡蛋。苏文哥则慵懒地坐在沙发里,阅读着当日的英文报纸,偶尔抬起头对着厨房里的我微笑……
啊!我在妄想些什么。这种相处方式明明是处于感情平稳期的结发夫妻。天啊,要疯掉了。我的脑子里怎么装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幻想,仅被苏文哥好听的声音一勾,就倾巢而出、铺天盖地的将我湮没。
“小昌,这个时候你也要发呆吗?”苏文哥的口气中似乎有些无奈,但我却不敢扭过头,重新面对苏文哥。像是老套的恐惧片情节,好像主人公在和鬼魂/怪物赛跑的时候,只要一回头就会被咔嚓掉。不能回头不能回头,现在的苏文哥比鬼魂还要危险。
我清了清喉咙,很是心虚地开口道,“我没发呆……我是在考虑很重要的事情。”
“呵呵。”苏文哥的笑声在我的皮肤上震动起来,有一秒我甚至怀疑起,它是不是和我的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起融合。然后我听到苏文哥用很小的声音,咬着我的耳朵。那姿势让我想起自己小学时,和小花园的玩伴们互告着一些无聊的秘密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咬着他们的耳朵,一脸虔诚地说着。
苏文哥说,“真想带你早点离开这里……”
2
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对苏文哥的感觉,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同性恋了。唯一能肯定的是,我对苏文哥的感情已经超越了纯粹的兄弟之情。而且这种感觉正一点点的扩散,无伦我做了多少的努力地去制止它。它和无药可治的黑死病一样,一旦被传染,直至你彻底窒息的前一秒,它都不会退散。我恐慌过,否认过,惆怅过……但最后还是被这股比黑死病还要霸道的恋慕所征服。
在假期最后一天的夜晚,苏文哥为我订制了一套针对性的学习计划,并塞给我至少半人高的习题集,中间还夹着他提前整理好的重点笔记。我虽然对出国留学这件事还抱着抵触的态度,但也不好辜负苏文哥的好意,每天加班加点地做起了卷子。我不想出国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我舍不得国内的人。不管是妈妈、苏叔叔还是夏非、诗诗他们,我一个都舍不得。
如果我的动物的话,那我肯定是头爱好群居的羊。没有大部队就迈不动步,没有牧羊犬的鞭策就失去方向。很懒惰,喜欢按照别人为自己写的剧本走下去,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下去时才小宇宙爆发一下,用头上的角撞一撞挡住自己前路的人。
我不能理解苏文哥,为什么他就能毫无留恋地做出出国的选择。他在国内多受欢迎啊,在学校里追他的MM都能装载整整一卡车了,各式各样的情书信封都能集起来发布一个‘最全信封’展览会了。那么多人崇敬他,爱慕他,他却对这些不屑一顾,执意要……带着我离开。
嘿嘿。这么一想,忽然觉得有些暗爽。我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对着寝室有些裂缝的壁纸贼贼地笑了一阵。之后觉得大半夜的自己拿着手电筒这么发神经的笑,实在是过于神经质。
嗯,卷子差不多做完了,剩下的,明天自习再做吧。我将手电筒的开关按下,轻手轻脚地走向自己的床位。脚尖刚碰触到自己的被褥,头上就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夏非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你怎么才睡?刚开学作业有那么多么。”
“吓……夏非?睡美男这个就应该乖乖的睡觉,你怎么还醒着?”
“还不是你……打手电我睡不着。”
“别骗人了,你可是在外面打响雷的时候都照睡不误。闪电和我的手电筒比起来,嗯,还是闪电亮点。”
“哼……”
“早点睡。”我打了个哈欠,翻身,很快就陷入了梦乡中。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夏非的小声嘟囔声。
他说,“白痴!”
切……永远都不知说点激励人的话,永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就不会说些‘学习辛苦啦,注意身体’之类的体贴的话语。哼,我诅咒你三十岁都还是光棍一个,不不不,三十岁太仁慈了,至少要四十岁!
34.信任
重归学校的我们用了一段时间去适应高二下班期的快节奏。各种科目上的考试,基本上可以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形容。除了应付那些考试之外,我还要抽出时间去应答苏文哥给我的那些额外的试卷。虽然忙得焦头烂额,但也不是没有回报。
我的成绩再度有了飞跃。在开学后的第一次模拟考时打入了全校前三名。要知道,越是成绩好的学生,越难突破自己原有的成绩。我之前一直在排名榜的前五名晃悠,真正能排进前三的次数还是很少的。这么看……我还是很有发展的潜力嘛。
模拟考发完大榜之后,大家的表情基本上可以划为三派,其主导为颓丧派和洋洋得意派,和小部分的‘任人宰割’派。诗诗就属于后者。她家里条件不错,即使她没考上大学,也不用愁今后的生活问题。更何况她是艺术生,以诗诗现在的学习成绩,就算不复习直接去考试,也能稳过艺校的录取线。
她对考试已经完全免疫,成天乐嘻嘻地跟在自己的男朋友旁边,平时我们接触的时间很短,就算见到她时,也总是看到她依偎在齐子熙的怀里。那种景象实在是小鸟依人、金童玉女。使得我在走廊上远远看到他们时都开始绕路走。开玩笑……我才不要上去当灯泡呢。
可今天却很难得的,诗诗在放学后跑到篮球场上来找我和夏非。我们校的篮球队基本上只是为了充个门面才存在的。除了一两个低年级,看上去极为热血学的弟们能保持每次特训时都出勤之外,高年级的我们都是十次特训里只出勤那么个两三次。心情好了,或者有时间再去。心情不好的话就缩在自己寝室里看小说。
明宇高中毕竟是有分数录取线的重点高中,不适合艺术生和体育生的存在。诗诗当年能进来,还是多亏了她爸无孔不入的人际关系,才使得校长勉强批准她入学。
“诶呀呀,我不是眼花了吧。诗诗今天居然有时间来看我们打篮球!啧啧,真是受宠若惊。”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宋诗诗小姐,你可是典型的重色轻友啊,今日怎么良心发现了,跑来看我们打篮球?”诗诗对我心虚地笑了笑,正要开口时,目光却被站在我身后,表演露天大灌篮的夏非所吸引。我耸了耸肩,随着她的视线扭过头。
‘哐当’篮球入筐的声音,夏非微向下扣的手掌还停留在空荡荡的篮球框上。以夏非现在的身高,他已经能把灌篮,这个每每惹女孩子们尖叫的动作,做得比电视上的慢动作回放还要好看。我羡慕地眨了眨眼,一种不服输的想法油然而生。带着手中的球,一个假动作绕过诗诗,随意地对着篮板投出一个三分球。运气不错,篮球在球筐上旋转了数圈后终于尘埃落定,从篮筐中坠下。输人不输人,虽然这个三分球和夏非的灌篮比起来还差了点视觉刺激,但我还是学者偶像剧里的男主一样,摆了个甩头的POSE。
“哗……你们两个还真不赖。”诗诗笑着鼓掌道。我嘿嘿笑了一下,抬眼看向夏非。他像是没听到诗诗的赞扬一样,面无表情地抄起篮球,继续着机械的运球练习。
“你来找我们,不会只为了看打球而已吧。”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夕阳正在下斜,影子被拉得很长。在不久之前下了一场雨,空气中还带着那股雨天特有的泥土气味。因为刚刚运动过,我纵使身上只穿了一条棉T恤都没有感觉到冷。
诗诗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撅起了嘴,“好嘛,我难得来看你们打球,红昌你居然就怀疑我是带着目的来的。不就是因为之前我……冷落你们了嘛。”
“我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对于和女孩子们打交道这件事,已经头疼到了极点。她们随便哪个都不好惹,一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就能触到地雷。诶,身边的女孩子们不是太暴力就是太开放……不,我不能仅因为曾经企图和自己做亲密接触的女孩子(酒吧某妖艳女+暴力炮灰女),而否认了女孩子们的整个群体。
可是……我喜欢的成熟女性,你到底在哪里啊!如果你再不出现的话,也许我就只能和你说永别了,因为现在的自己……很快就要被‘同性恋’彻底传染了。即使看到长相可爱的MM时,也不会心跳加速。即使被女生在走廊告白时,也会犹豫不决地拒绝。咳咳,当然我会努力地把拒绝的话说得婉转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