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著罗安的自己也让季卓风愈发的憎恨，他闷闷地灌下一杯又一杯的烈酒。

“你失恋了吧？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金发男也叫了一杯酒陪他喝。

“没有。”那种感情最多只能称为单恋而已，而且是没有希望的那种。

金发男全然理解，没有多嘴，只是低头抿了一口手中的苏酒。他对口是心非的回答早就习惯了，每一个进这里来喝闷酒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由於同性爱的特殊性，其中感情问题占了大部分，按照常理来说，回答“没有”的事实通常就是相反的。

“想上床吗？我能让你忘掉那些不快。”他直截了当地提议，肉体是慰藉妙方，他想他需要。

季卓风一愣，眼瞥著那张和罗安相似的脸，不免泛上些自艾自怜的情绪。他点了点头，这就是自己的世界嘛，什麽感情问题之类的事都不适合这里，要肉体的抚慰倒随时可以拥有，何况自己有这个资本，何必浪费。

“去我那里吧。”他不想和一个罗安有著同样气质的人去外面开房间，心中的那丁点幻想也会破灭的，在自己的床上拥抱一具年轻的肉体，他可以闭起眼，幻想自己要的人在身下呻吟。吻上他的头发，脸颊和脖颈，紧搂著他的身体，倾听欲望勃发的轻呼，把自己的欲望和感情一起挤入他的身体，然後在心里轻轻呼喊一个人的名字：“罗安……”

他得承认自己对这个名字的主人早有了不可告人的欲望，因日久的压抑已经变得愈来愈强烈，除了逃避，一筹莫展。

罗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後了，没有如愿看到熟悉的面容，使他的心境依旧保持灰暗。
王天在一旁的书桌上记录著病历报告，看见他坐起身体连忙走过来。
“感觉怎麽样？”
“还好……”纤长的手指捧著缺乏血色的脸，神情还是看上去有点迷迷糊糊的。
“昨夜有发病吗？”王天抚了一下他的额头测体温。
“不是发病……”罗安咬著嘴唇，“只是觉得胸口好闷，好难受。”
“持续时间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几时开始的？”
罗安失语，默默地瞪著身上披盖著的毛毯，数著日子正是季卓风说要离开自己的那一天起，心中的焦躁就没有一天饶过他。
王天见他不回答也没有追问，心里早已雪亮。
“卓风来看过你。”他平淡地对他说。
“他……为什麽……不等我醒来？”难过之情溢於言词，他连一句话都不肯对自己说了吗？罗安觉得好委屈。

王天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会儿，决定坦白开来说话，探测其态度：“罗安，你应该已经知道季卓风的事了吧？”关於他的性倾向。
罗安怔了怔，默然点头。
“你既然明白了，那就应该明白他所做的决定是有道理的。”王天的表情很认真。
“正确？”罗安惘然地问。
“他不想让你讨厌他，也不想做错事。”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他！”焦躁地叫起来，罗安不明白季卓风为什麽会这样想，难道自己有什麽表现让他误会了吗？
“但是--”王天无奈地笑了笑，这两个家夥怎麽一个样的别扭啊？
“和你过於的接近对他来说是一项不小的考验，明白吗？”

14.
话虽是说得很清楚了，但换来的还是迷惑不解的目光。
“季卓风……怕自己会爱上你，就像男人爱女人那样的感情，你懂吗？所以他选择疏远你。”王天索性直说，再拐弯抹角下去会害人的。
闻言罗安浑身轻震，神情还是一片迷茫，让仔细观察他的王天搞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听懂了。
会爱上我吗？罗安听到自己的心脏快速地鼓动著，季卓风会爱上我吗……
“你是怎麽看待季卓风的？他在你心里到底是什麽？”王天迟疑地问。
罗安愣愣地看著王天，怎麽看待的？他不知道，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是我的老师……朋友……”是这样吗？不，他要比这些关系还要亲密，这几年来无微不致的关怀使他像亲人一样在心目中成为最重要的一部分。可是，他竟然表达不出自己对他的看法？！

“既然你只是把卓风当成朋友，那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王天十分严肃地正视著他，口气严厉，“他需要保护自己，你不能因为长期以来习惯性的依赖而置他於痛苦的境地。”

“你不应该仅为需要他的帮助而利用他的感情！”这句话太残酷，但王天还是面无表情地把它说出了口。
“不是这样的！”罗安忍不住反驳，他不认同的拼命摇头，“我没有利用他！我没有……”他很少在外人面前落泪，而现在他实在忍不住了，他接受不了自己在利用季卓风的说法。

“我只是想要他在身边……”一直到永远，虽然是奇怪的念头，却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渴望。
“可他凭什麽要留在你身边？”
很是一针见血的问题，让罗安又怔住了。凭什麽？他不知道。
王天浅浅地笑了，如果那个呆子看到大美人如此为他困惑的话，还能保持冷静吗？
“你觉不觉得被像季卓风一样的大男人爱上是件很恶心的事？”
“不……”罗安条件反射似的摇头，随即又是一片茫然的表情？自己是怎麽了？被男人爱上这件事都能接受了吗？不过，对象是他的话，感觉好象不是那麽奇怪……
“罗安，”双手搭在颤抖不已的肩膀上，王天慎重而认真，嘴角却有掩不住的笑意，“既然这样，事情很简单，你只要跟他说一句话就可以留他在身边了。”
“什麽话？”罗安急切地问。
“你快去告诉他：我爱你。相信我，只要你跟他说了这句话，一切都会解决的，包括你的病症。”王天洋洋得意地笑语，一幅诡计得逞的奸相。

我爱季卓风？这太荒唐了！
我又不是变态……我怎麽会爱上同为男性的季卓风？可是可是可是……为什麽心要这麽乱，这麽狂蹦乱跳？最重要的是……现在我为什麽要站在这里呢？
直到站在季卓风的公寓楼下，恍恍惚惚如梦游的罗安还在反复思考著这些问题，当然找不到任何答案，他只知道离开了王天的诊所，双腿就不由自主地跑到这儿来了。不，他绝对不是来跟他说王天要他说的话，那太羞耻太变态了！他只是想见到他，也许可以确认一下……王天说的话有没有根据。

碎碎念叨著让自己信服的理由，他进了电梯，四壁明净地反射著一张因紧张而红成煮虾似的脸，这是他罗安吗？真是太可笑了，好象是个要去见心爱男友的女孩子……意识到自己在做这样可笑的比喻，脸更红得不可救药了，从王天告诉自己爱上季卓风的那一刻起，脸上的高温持续不断，实在很让人难堪啊。

按著门铃却久不见有人来应门。
难道他不在家？松了口气，第一次他觉得要面对的季卓风有这麽大的压迫力，几乎让他难以承受。门却在他想走之前开启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光著上身的金发男有些诧异地看著眼前长得有引起夸张的男生，伸出一只手：“外卖餐呢？”
意识到对方好象认错人了。
罗安怔愣了一下後赶紧解释：“我……我不是送外卖的，我找人。”他狐疑地瞪著金发男，赤裸的上身有著健美的线条。最大的疑问是，这个人为什麽在季卓风的屋子里？而且……身上有股熟悉的香味，很淡，但是他能马上闻出来的味道。

不舒服到欲呕的感觉开始在身体里缓缓弥延。
目光穿越金发男的肩膀，他看正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季卓风，同样光著上身，下面只套了条睡裤，头发蓬乱，苍白的脸颊带著一抹豔丽的红色，很……性感！他从没有看到过他的这种气质，刹那间竟说不出话来了。

突然一道凛冽的闪电劈中了混浊的大脑，豁然开朗，为什麽两个人都衣衫不整，为什麽金发男会在他屋子里，为什麽他身上有著他的香味……紧咬住牙冠来克制住胃里一阵阵地翻腾。

他……在和别的男人……上床！怒火由脚跟一直冲到头顶，罗安几乎能闻见自己快到焦掉的心脏在发出尖锐的嘶鸣。
“我来付零钱吧……”尚无知觉的人数著手中的钱币，然後抬眸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外卖小弟竟是--此时最不愿被看到的人！
“喂，这位小子是找你的吧？”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两人的沈默，金发男慵懒地用麽指点了点面色巨变的罗安，还一边打了个哈欠，很疲惫的样子。
季卓风全身一震，脸上的红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连手中的钱撒在地上都不知道。
“罗安……你怎麽来……”问题没有问完，对方已经撒腿跑了，把一抹惊心动魄的愤怒和受伤的表情扔给了他。
表白？！哈哈，真是太可笑了！这个和男人上床的变态同性恋！他根本就不在乎他！他不要再站这里，看到这麽恶心的一幕，他怕自己会当场吐出来。手臂被从後面追上来的人一把握住，转头迎上一张令人爱恨交加的脸。

罗安不假思索地用另一只手挥出拳头，正中目标。季卓风看到他动手却没有躲，痛得眼冒金星，但罗安眼中的愤怒和厌恶更让他痛彻心扉。
“变态！你们这帮淫贱虫子！不要脸！人渣！你怎麽不去死掉算了？！”
听到咬牙切齿地辱骂，也感觉到自己的鼻子里淌下两行鲜血，别的地方也在流血，只是看不见。季卓风怔愣住了，这些话像利刀跺肉，句句能把他刺成鲜血淋漓。罗安……他就这麽厌恶自己吗？

罗安口不择言地骂著，他看到他流下的血，心慌加心痛，又是难受到头晕的感觉在全身泛滥著。他使劲大口呼著气，好想哭出来，却又不想在他面前流泪，强忍著使眼眶憋成通红色。

“你何必这麽生气呢？”磁性的声音低哑而失去明亮，季卓风用手捂著自己的鼻子，鲜血从指尖溢出，跌在铺著浅色大理石的地板上，很是触目惊心。
“你你……”罗安咬著嘴唇，气得浑身颤抖，他真是发了疯特地跑到这里来看令人作呕的一幕。
“你怎麽能……”这样对我？他说不出来……好难过！
季卓风睇著他，幽深而冷冽。
“这是我的世界，你可以讨厌，”他轻轻地说，好象老师在教诲一个粗野的学生，平静也竟味著隔阂，“但不应该随便侮辱我们，侮辱你不懂的世界。”
明白怒不择言的蠢话让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罗安却不知道怎麽去纠正，他愤恨地再次握紧了拳头，这次他想揍的是自己。站在一旁始终冷眼观战的金发男看到季卓风鼻血流淌不止，又看罗安的拳头，怕他再一次出手，连忙跑上来拉开他们。

“死小子，”他鄙夷地瞪著这个好象患有恐同症的男孩，眼睛里充满了憎恶的神情，“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冲你刚才那几句话我定会揍你到满地找牙。”
话刚落定，得先自保了，对方的拳头夹杂著怒气直冲著腹部而来，猝不及防就被打个正著，向後跌倒在地。
“不要！罗安，你快住手！”季卓风顾不得自己血流不止的鼻子，急忙去拉住又想接连出手的罗安。
像被针刺到，怒气愈加泛滥。
“你心疼他啊？！”甩开他的手，罗安又举起了脚冲地上的人踢去。他真的快疯了，嫉妒和噬心的不满使他仿佛重新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不良少年的痛苦中，久缠不散的头晕和憋在胸口的那团迷雾在嫉火中被烧毁焚尽，同时也把理智都烧没了。

“你当我是病猫啊！”金发男也是个二十岁出头血气方刚的男孩子，怎麽能咽下无故被打的冤气，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飞身扑了过来，却一脚踢错了目标。
俊朗的面容痛得发白，额上一阵汗湿的寒冷。季卓风捂住自己遭难的腹部，挡在罗安面前，惨淡苦笑。
“请回去吧，今天的事……真对不起。”他诚恳地对金发男说。
金发男怔了怔，随即明白，他是他的同类，有著无法启口的无奈。他愤愤地转身返回屋内，穿好衣服出来，羡慕又忿恨地瞪了傻呆著若有所思的罗安一眼，就走向电梯离去。

“你也回去吧。”季卓风感觉好累，回头对中了定身咒般站在自己背後的罗安说。他不想再矛盾了，他也不想再面对他，得不到的梦幻让它远离好了，自己需要清醒了。

在赶我走吗？罗安心慌了，急切地拉住要走的人，靠上宽厚的背，把头抵在他的颈脖边：“对不起。”他真挚地向他道歉，为方才的幼稚和冲动，却不後悔。在季卓风替自己挡下攻击，他在无边无际的醋海中终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好象拨云见日，他躲在他背後，偷偷滴出两行没出息的眼泪，如释重负。他听见自己的心在小声地喃呢：我爱这个男人啊！真的，真的爱上了他！

耳边喃呢著的道歉让季卓风满腔的辛酸，他狠不下心来推开他，哪怕是最後一点点的温暖，也可以留下作纪念吧？
两人相互依靠著，好半天才发觉门口站著一个戴帽子的小男生，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们，手里拎一只外卖食品袋。
“这这这里有叫……叫外卖吧？”他结结巴巴地问两个黏在一起的男人。

15.
《暗香情撩》15
更新时间:12/04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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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血不停地流出来，手中仅有的一块纱布都被濡湿了，满目扎眼的红色。
“到底要不要紧啊？流了好多的血，还痛吗？”
回到屋内，罗安的情绪变得很好，但看到季卓风血流不止的鼻子，他又严重不安起来，这可是自己的杰作哦，心疼得他恨不得也朝自己脸上也来上一拳。
“没关系，不痛了，就是有点酸。”季卓风仰头躺在沙发上，眼瞥著罗安紧张的脸色，不由勾起嘴角笑了，本来阴霾的心情随著罗安死皮赖脸地蹭进屋内起已经释怀许多，得想开了吧，哪怕不能得到，至少他不厌恶他。

“被打还笑，你真是欠揍啊？！”罗安在他的笑容中莫明的脸色开始红了起来，连忙跑向厨房，把一条沾湿的毛巾放到冰箱里片刻後拿出来。全身都突然变得好轻松，时常压抑在心头的沈重感奇迹般地全消失了。怎麽回事？只因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吗？太神奇了！可是，怎麽样才能让季卓风知道呢？呃，向一个男人告白吗？罗安偷偷瞄了一眼躺在客厅里的人，心跳加速，真要命！其实他还是平时那个季卓风对不对？可现在看起来怎麽会觉得很不一样呢？连随便躺在沙发上的姿态看起来也很那个……也许是刚才惊鸿一瞥印象太深了。

“管用吗？”季卓风看著罗安毛手毛脚地把冰凉的毛巾往自己鼻子上按，禁不住有点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