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情撩——季安
季安  发于:2010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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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安还是攥著他的袖管不放,季卓风拉开他的手,退後两步,垂下眼睑避开瞪视著自己的明眸,他在他面前总是感到自己肮脏到无地自容,只是那麽单纯地依赖著所信任的人啊,而自己似乎并不值得他信任。

 

就像下一个决定生死的抉择般艰难万分,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应该说明的时候,这对两人都好。
“罗安,你听著,我……我我是同性恋者,所以你总是这样做会让我……很困扰的。”他一字一顿不连贯的低语却在静谧的空间里投下了一颗炸弹。


顿住举动的罗安困惑地瞪著他,仿佛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对不起,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因为……我自认为没有必要,而现在我已无法保证自己……用一个普通朋友的目光来看你,所以对不起,请让我离开。”季卓风垂下目光重复著话语,他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麽愧疚的狼狈表情。

 

许久,罗安还是毫无反应,只是愣愣地瞠视著他。
“什麽意思……”他疑惑地问,什麽叫“无法保证用一个普通的目光”?


季卓风慢慢地转过身,拾回自己的车钥匙,越过他的身旁,不敢作任何解释。


“再见,罗安。”瞥了一眼看似惊吓过度的脸,他知道这次他不会再阻止自己了。


走出门口,却听见後面不可置信的提问:“你,仍在骗我吧?”


“没有。”季卓风回头,面对冰冷的目光,心脏刺痛得让他无法再忍受,“我没有骗你……”


“可是,你书架上有女人的相架,那个很漂亮的女人是谁?!难道你要说她是你妈吗?!”罗安情急地抓起他的手臂,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怎麽能为了摆脱自己而编出这麽可笑的理由?!

 

“她是我的姐姐,”季卓风躲开他的手,眼睛盯著门口,淡然地回答,“我双亲早亡,是她带大我的,五年前去世了。”


“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你在开玩笑吧?!只是为了摆脱我才编出来的谎话吧?”罗安使劲地摇著头,脸上不敢认同的表情深深地刺伤了季卓风的自尊心,反而让他冷静下来了,这就是现实,不是吗?自己应该能预计到这个反应的,该面对的总是面对,有什麽可躲的?!他酸涩地自嘲著,然後抬起头正对罗安的眼睛,十分平静:“这都是真的,罗安,如果我要摆脱你绝对不会编这种诅咒自己家人的谎话。你知道她怎麽死的吗?”

 

罗安瞪著他,像看一个怪物,被突来的惊愕彻底夺去了反应。


季卓风嘴角泛起难得一见的阴寒苦笑:“多年前我父母遇车祸去世,给当时正上大学的姐姐留下一笔不小的资产和一个年幼的我,姐姐天生有心脏病,但她不畏辛苦,毅然退学,一边管理家业一边抚养我长大,因为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子,所以她对我的期望很高。五年前,全心企盼我能替家里延续香火的她无意间发现我和另一个男孩在家里做爱,气得当场病发,进了医院……没有再出来。”

 

罗安木然地呆立著,没有任何举动和表情,眼瞧著对面因过分心虚而眼神缥缈的人,全身都在克制著一种叫不出的情绪,怜惜?现在心里最想做的是冲上去抚平英挺帅气的脸上那丝令人不忍多看的苦涩笑容,可他不知道应该怎麽做,他可以从如此平静的语气里读到他的伤心和愧疚,还有……不知为什麽……竟然在心深处在意起他已经和别人做爱了的事,心脏揪痛的感觉让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些什麽反应,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著季卓风默默地打开又关上门。

 

当他在寂静中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时,才发觉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寒冷和寂寞再次卷土而来,他冲出去,奔跑到大街上,早已没有了季卓风的影子。


罗安恐慌地预感到,他这次真的要离开他了。

 

6.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迫地希望迅速了解一个人的全部,因为自从那个使他焦躁到现在的人坦陈了身份过去後,他沮丧地发觉一直熟悉和依赖的人完全不是自己印象中熟识的样子,平静的双眸中深藏著的寒冷和痛苦,远超过他能想象的,那自信开朗,喜欢做弄别人的个性完全是个假象,他甚至不知道他凝视著自己的目光後面包含著怎麽样情愫?

好想了解他,可是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已经决定离开他了,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後,他再也没有给他打电话,打过去的电话也总是无人接听,甚至去办公室和家里等人,也总是见不到他的身影,他似乎打定主意要从他的生活中退出来了。

 

既然如此,他还是不断地矛盾著自己要不要继续下去,还是任凭两人成陌路,这是他最不愿意的事。很後悔那天冲动地想知道他对自己的态度,如果不是如此逼迫他的话,至少还可以维持原状。他也从来没有像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这不同三年前突然失去亲人的剧痛,而是缓慢的抽骨抓心似的微疼,一点点加深一点点加重,他快支持不住了,做什麽事都没有心情,满脑子都不能失去的念头,太可怕了……这是种什麽感情啊?

 


13.
天色刚微亮,寂静的街上快步走著一个修长的男孩,他俊美得令人咋舌的脸上充斥著一种奇怪的扭曲表情,好象承受著无法想象的痛苦。这痛苦来自一种难以明了的空虚,它折磨了他好几个晚上,终於使他无奈地跑出家门去寻求帮助。

 


站在淡蓝色的楼前粗暴地敲著门,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来到这里,以前常由那人陪著来看病,而今天一大早跑过来,全因是无法抑制的焦虑快把他给逼疯了。


王天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给吵醒,不知一大早会有哪个混蛋来搅他的清梦,穿著睡衣拖著鞋子打著哈欠来应门,从监视器里看到的人把他惊诧得完全清醒了,连忙开门迎客。

 

“罗安?!”
竟是他从来不肯独自上门求诊的美丽病患,天要下红雨了吗?


王天瞧著他神情恍惚,脸色苍白,马上拖人进门。


“你没事吧?”


罗安木讷地站在屋里,一言不发。


“季卓风呢?”王天奇怪地望了一下门口,以往罗安绝不会一个人跑过来的,他通常首先求助的人一定是季卓风。


罗安听著这个名字,微微一颤,呆滞的目光里透出一点生动的光亮。


王天瞧著他的反应,心里大致也有些明白了,他把他带入诊疗室,安置在皮榻上,递给他一杯掺著镇静药剂的水,自己走进卧室拨了电话。
再次回到房间里时,因是药效的关系,罗安的神情没有刚才那麽的恍惚,他安静地躺在皮榻上瞪著天花板,粗长的睫毛在灯光里落下一圈圆弧阴影,更显出无助的憔悴。

 

“告诉我,现在感觉如何?”王天握住他冰凉的手温和地问。


“我很难过,心里很烦躁……”罗安低语著,“对不起,这麽早来打扰你,王医师。”


王天摇头安慰他:“帮助你是我的责任,不必抱歉的。而现在你只需要先睡一下,什麽事都不要想。”


罗安虽然已有倦意,但他却不肯睡,拉著王天的手,焦急地看著他:“王医师,我很想了解季老师的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王天扬起眉头,嘴角边泛起一丝笑意:“他的事,你应该去问他才对。”


“可是,他不会理我了……因为我让他说出了他不想说的事。”


虽然不是很清楚话的意思,但望著可怜兮兮的罗安,王天知道季卓风果然有听从自己的话,对罗安采取了疏远才会造成现在的状态。虽然说这样的方法有些恶劣,但他相信结果会对这两个喜欢逃避现实的家夥会有好处。

 

“不会的,他一直都觉得你很重要,罗安,你闭上眼,醒来时自会知道你要的答案。”王天安慰著他。


“他……他觉得我很重要吗?”想要得到确定的答案,“那他为什麽不肯理我?”


“罗安,你先睡下,不要多想,让自己放松下来。”王天不答,抽回自己的手,抚上那双充满惶惑的美目,让它们阖上。


“你要的答案,应该由那个家夥来告诉你。”


他嘴中的“那个家夥”没过半个小时就雷厉风行地驱车赶了过来,看来连梳洗都顾不得了,一下巴的胡渣,形容憔悴,让悠闲端茶细品的王天很是同情,这麽劳心焦思的恋爱喔!

 

“人呢?”季卓风进门见到坐在客厅里等候的王天张嘴就问,眼中深切的关怀不言而喻。


“现在没事了,他正睡著呢,你进去看看吧?”王天指了指诊疗室示意。


季卓风却摇头,期期艾艾地准备向外走:“他没事就好,那……我回去了。”


这个胆小的家夥,竟然想临阵脱逃!
王天强忍住要爆发出来的笑意,站起身来替他关上门,也防著他夺路而跑:“你最好去看看他,他还等著你的答案呢,这对他很重要。”


“什麽答案?”季卓风被无头无尾的话搞糊涂了。


“你为什麽不自己去问他啊?”王天失笑,一边拖过他往诊疗室里送,他相信他们俩需要好好交流交流。


季卓风坚持不肯进去:“王天,我已经对他坦白了我的……性向。”他沈重地说出了自己躲开罗安的真正原因。


王天倒是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不坦率的家夥真有勇气会向罗安挑明自己的身份。


“他有什麽反应?”王天抱起双臂,颇有兴致地问著。


季卓风苦笑,寂寞的神色里隐藏著被刺伤的痛楚:“还能有什麽反应?跟大多数人一样呗。”


“他说了讨厌你的话吗?”王天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他不相信罗安会当著季卓风的面说出真正伤人的话。


“有受到我帮助的关系,他就算心中是那样想的也不会说出口吧?”不是他太过於消极,罗安惊讶而缄默的表情和态度足以说明一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接受他的厌恶,但要真正去面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我觉得他并不在乎你是什麽人。”王天猜测著。


“可我在乎!”季卓风冷冽地接过话头,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羞愧地用手蒙住自己的脸,“以前说的那些什麽不会对他另眼相看的话是骗不了自己的。我承认……我根本没有办法保证对他的感情一直限制在朋友的界面上,我我做不到……在被他痛恨之前离开他,是最好的结局。”

 

“原来如此,”知道现在笑出声来不适合,王天还是忍不住想笑,不带一丝惊讶地问,“你爱上他了?”


“我想……是吧。”
确定每时每刻在心中萦绕不去的疼惜和关心已经超过界限的感情,早已混乱了,本来维持得很好的底线被罗安一次次无意识的亲昵攻击到模糊得无法分辨,一被那双黑眸睇住,就忍不住心中无法言喻的悸动和绪乱,如果说这是感情的话,他无法承受被唾弃的下场,宁愿躲在旁边默默地用一颗平静的心去关怀就足够了。

 

“你去看看他吧,或许你会找到确定的答案。”王天满怀同情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什麽答案?”季卓风抬头,疑惑地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词。


“他的答案,”王天诡异地淡笑,“也是你的答案。”


“不,我不想要什麽答案。”季卓风黯然地摇头,沈淀著纷乱的情绪,竭力让自己理智下来,“我知道他现在或许会觉得很需要我,因为这三年来他一直依赖著我,但这只是一种依赖而不可能是情爱,我不能卑劣地利用这种依赖而把他拉入我的世界,这对他不公平。”

 

王天略为惊讶地看著自己的老友,静默了半晌,不认同地深锁起眉头,冷静而自制一直是这个老友的优良品质,但没有想到他面对自己的感情还能有著过人的克制力,不得不让人钦佩啊。不过,感情的事,应该这麽冷静吗?

 

“只要度过这段时期,他一定会适应没有我的生活。”


季卓风走近诊疗室,悄然无息地推开门,向里面躺著的人投去复杂的一瞥。


不管说得怎麽样的坚决,他都不能给自己後悔的余地,怕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自己会全线溃败,从此足陷情沼无法自拔,他相信罗安有这种吸引自己的能力,第一次见面就使自己失常到做出搔扰一个不相识的男孩子的事,自己竟然还无视於潜意识的警告。此後什麽热血教师的帮助,缘於同情之类的话都是骗自己的借口,说到底都是怀著想接近他的念头而已。让愚蠢而没有希望的幻想到此为止吧,这毕竟是个现实的世界,承受过同性爱带来的可怕後果,为此失去过自己最重要的人,他不想再犯一个令自己万劫不复的错误。

罗安不是自己世界里的人,不管他对自己表现出再深厚的依赖,那也只是依赖而已。而自己不知何曾开始对他单纯的帮助里开始掺杂著难忍的欲望,开始想得到回报的心让他觉得羞愧。

 


还是让一切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吧。
走出了王天的诊所,季卓风不断地在心里劝说著自己,怕忍不住又跑回去,一头栽进那双如清泉的眼睛里,从此找不回归路。罗安属於另一个世界,而自己是属於一个找不到爱情的世界,此时此刻,心中的失落让他极想要同类的慰藉。

 

“一起喝一杯?”凳子还没有坐热,就有人上来搭讪,声音很独特地带著一种沙沙的感觉,语调里还有些卷舌味,但不难听。


季卓风不是这间全天营业的gay吧的常客,但匀称健壮的身形和英挺儒雅的相貌使他一走进这里就遇到不少热情如火的目光,这些目光让他感觉好受点,同时也增加了空虚。不过,他阴郁著的脸色也让不少人望而却步,谁都看得出这个家夥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呆著,可就是有人不理会这一套。

 

接过酒保递给他的威斯忌,透过玻璃杯打量这个不识相的家夥。
年纪很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左耳上扎著一只银珠,头发染成夸张的金色,面目虽没有罗安那种逼人的俊美,却极其相近的灵动。看在他和罗安有一份相似的份上,季卓风勉为其难地点了头。对方又和他说了些什麽话,全然进不了耳朵,他看著他,却回想起初见面时的罗安,金色的头发,别扭的小脸和眼睛里蕴藏著对命运无法反抗的痛苦。他敢肯定当时自己只是同情他,只是同情而已,可素来能保持良好理智的自己,为什麽现在越来越无法面对那张脸,因为他的外表过於出众了?还是自己何时从怜生爱也没有发觉?理智被罗安给摧毁得体无完肤,可自己还是自欺欺人地举著“同情”的牌子挡在面前,真是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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