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蔚心中一沉,问:“是什么疫病?”
马老大叹了口气,道:“郎中也说不清楚,得了病的人先是发烧呕吐,然后昏迷不醒,身体强健者偶有几个能够痊愈,一般人不过半月二十日,便即一命呜呼。”
苗蔚皱眉道:“镇上有多少人患病?”
马老大道:“总有二三十人吧,已经死了有十来个了。”
苗蔚皱眉不语,将药茶喝了,一抬头,见一个五旬开外的老者,带着个提着药箱的郎中走了进来,马老大一见,忙迎上前去,道:“韩爷,谁生病了?怎么请了郎中来?”
那韩老头道:“我家小公子下午忽然开始发烧,说是头痛恶心,晚饭也不曾用,我请了张郎中来给他看看。”
马老大一听“发烧恶心”,吓了一跳,忙道:“韩爷,不是染了疫病吧?”
韩老头摇头道:“还请张郎中看看再说。”
韩老头将郎中让进一间客房,马老大紧张地跟在后面,苗蔚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疫病,便也跟随他们进入房间。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美少年在床上沉睡,他面色雪白,只有双颊烧的通红,乌黑浓密的剑眉紧蹙着,双目紧闭,眼线甚长,随着额头冷汗渗出,绵密的睫毛轻轻噏动,玫瑰色的薄唇紧紧抿着,似是十分痛苦。
除了韩老头,其他人一见这俊美少年,都有些愣神,尤其是苗蔚,仿佛被大锤击中胸口也似,呆呆地望着他雪白的脸庞。
韩老头轻咳了以声,向张郎中道:“张郎中,请给我家小公子诊治。”
张郎中回过神来,上前给那小公子诊了脉,又翻开眼睑看了看,道:“染了疫病。”
马老大一听,跌足道:“哎呀,韩爷,还请赶快搬出去住吧,若是客人知道我店里有染了疫病的人,那可怎么得了!”
韩老头一听,甚是气愤,道:“马老大,我本来定了你这房间五日,定金也交了,如今还不到三日,你怎能不讲信用,赶我们走?再说这镇上只有你一家客栈,我们又能搬去哪里?”
马老大道:“我也是为其他客人着想,你们不搬走,万一疫病过给其他客人,那可怎么得了。”
第六章:巫女姐妹花
马老大道:“我也是为其他客人着想,你们不搬走,万一疫病过给其他客人,那可怎么得了。”
两人争执不下,忽听那小公子轻声道:“五爷爷,别吵了,咱们搬走就是。”
他声音犹如泉水流动般悦耳动听,话音虽轻,屋内的人一听之下却都停止了争吵。
韩老头忙走上前去,关切地问他:“小缇,你怎么样了?”
那小公子温言道:“也没有什么。”转头对马老大道:“容我们再住一晚,明日一早,我们便雇车离开。”又对韩老头道:“五爷爷,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咱们就走。”
那小公子虽然年幼,韩老头却不敢违拗他的意思,便道:“好。”
此时胡长安已经下楼,见帮众们都在座,只等苗蔚来开饭,便问小二:“我们苗爷呢?”
小二指点他走到韩老头所住的房间门口,门没有关,胡长安便直走进来,对苗蔚道:“帮主,大伙儿都等你吃饭。”
苗蔚不答,胡长安见他呆呆地望着床上的人,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看之下,便即呆住,良久,才拉着苗蔚走出房间。
苗蔚脚步踉跄,一出来便扶着墙壁站住了,胡长安道:“帮主,这孩子是什么人?怎的和她长得如此相似?”
苗蔚摇了摇头,胡长安道:“大千世界,难免有人碰巧长得相似,帮主不必挂怀,兄弟们还等着你开饭,咱们这就去吧。”
苗蔚点了点头,脚步重又变得沉稳,健步向大堂走去。
次日一早,韩老头便雇了车来,收拾了行礼,背着那小公子向外走去。苗蔚与胡长安正在吃早饭,见他出来,目光便随着他,从房间门口,直追到大门外。
韩老头刚出门口,忽见那张郎中走来,见他们果然要离开,便叹了口气,道:“韩老,染了疫病的人最好是静养,而且不能见风,你们这样上路,恐怕不过十数日,小公子便要不好。”
韩老头一听,眼圈便红了,那小公子伏在韩老头背上,眼睛也不能睁开,只缓缓道:“五爷爷,走吧。”
韩老头点了点头,便要将他放到车上。
“且慢!”只见苗蔚站起身来,向韩老头道:“韩老,你家小公子想是病的糊涂了,你也不必一味听他的吩咐,你们这样匆匆上路,岂不害了他的性命。”
韩老头忽然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
苗蔚道:“我与此间老板甚熟,不若我去跟他通融一下,许他些钱财,让你们多住几日,小孩子得病虽然凶险,但也极容易扛过,你请郎中延医诊治,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韩老头哽咽道:“如此多谢大爷。”随即又将小公子背回房间。
胡长安望着苗蔚,叹息着摇了摇头,道:“帮主,我们也要继续住着么?”
苗蔚摇头道:“这里疫病横行,你与兄弟们先走,到直州等我。”
胡长安知道他对心中那女子异常执着,见小公子与她长的甚为相像,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他一向处事果断,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枉然,便道:“让黑头带着长贵他们先走,我与你在三十里铺再多留几日。”
于是苗蔚便与胡长安留了下来,并给了马老大二十两银子,将客栈后面一个清静的小院包下,收拾了一间小屋,将那小公子移了过去。
苗蔚听那韩老头言道,他们本是巴蜀人士,老爷与夫人忽然过世,小公子韩缇还不到十三岁,老家人韩五便变卖了家财,想带他到直州叔父家投亲,不想他叔父数年前去平城做生意,突然染病亡故,婶婶如今已然改嫁,无奈之下,他们唯有折回巴蜀,哪知韩缇在这里却染上了疫病。
苗蔚在那韩五出门买药之时,已细细为韩缇诊过脉,发现他虽然身染重病,却有一股极强的真气始终护住心脉,那真气温厚雄浑又不失刚猛,显是正统内家法门,连苗蔚这样的高手,十二三岁时也难以有这样的内力修为,不禁暗自讶异,因此对韩五的话也是只信两成。
韩五与苗蔚想尽办法为韩缇诊治,起初两天他时而清醒,知道是苗蔚相助,便对他甚是感激,在病榻上温言感谢,苗蔚见他年纪幼小,言谈却极有风度,即使对他心怀感激,态度却始终不卑不亢,便更加相信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谁知过了三日,韩五忽然发起烧来,郎中一看之下,便道他也染上了疫病,他这一病却甚是凶险,不过十日,早已人事不省,郎中远远看了看,便让苗蔚准备后事。
苗蔚无法,送走郎中,回到韩五床前,见他忽然醒转过来,知是弥留之际回光返照,便温言道:“韩五爷,苗某也不瞒你,你这病恐是不好,如今有什么话,请告诉苗某,他日韩公子大好了,我必替你转告与他。”
韩五心中牵挂韩缇,一口气一直吊着,这时见苗蔚相问,便道:“苗大侠,我家小公子,他甚是命苦,小小年纪爹娘都被坏人害死,老爷死时却命我立下誓言,绝不向小公子透露仇人的姓名,现下我要死了,仇人不认识小公子的样貌,他便能像普通人一样,平安度过一生,保住韩家血脉。”
苗蔚听他如此一说,不禁十分佩服那故去的韩老爷,要知仇恨乃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韩老爷不让儿子报仇,实是个明智豁达之人。
韩五喘了口气,又道:“苗大侠,我知你是个好人,我家小公子若是能度过此劫,我求你能收留他,让他拜你为师,我家老爷在世时曾言道,小公子天赋甚高,世所罕见,他日得投名师,必能成为绝顶高手,他自己自然受用匪浅,他的师父,也必是世间最幸运之人。”
说到这里,他便重重在枕上磕头,道:“苗爷,求您答应韩五!”
苗蔚知他所言属实,也很是喜欢韩缇这相貌俊美,性格温和,举止优雅的孩子,况且不知他能不能度过此劫,想了想便道:“只要他病一好,我便收他为徒,不怕说与你知晓,我本是赤帮帮主,韩缇以后有我庇佑,你便可放心。”
韩五又惊又喜,片刻又落下泪来,哽咽道:“多谢苗帮主,如此我九泉之下见到老爷,也能给他个交代了。”
苗蔚温言劝慰,不一刻韩五便又昏迷过去,苗蔚见他也不过一半日的挨头,心中也很是不忍,待了一会,便走到隔壁房间看望韩缇。
坐在床前,看着韩缇微微发青的面孔,苗蔚心中便又想起那让他日夜牵挂的女子,良久,外面夜深了,忽听一声幽幽的叹息,如秋叶落地般,在窗外轻轻响起,一个温柔甜腻的声音在窗外道:“苗大哥,你又在想她了么?”
苗蔚没有回头,眼神却立时变得威严冷漠。
那温柔婉转的声音又幽幽轻叹了一声,道:“我原一直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让苗大哥这样的盖世英雄魂牵梦萦,哀求了我阿爹半日,他终于放我去洛阳瞧了一瞧。”
苗蔚似有些讶异,回头看向门口,只见一只素白的柔荑轻轻挑开门帘,随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出现在门口。
那少女不见得十分美貌,却有着一种天然的柔媚情致,衬着她一身的苗族花裙,素银花冠,清纯中透着说不尽的风情。她的声音更是甜美婉转,让人听了受用至极,恨不得连骨头都酥了。
此时她又缓缓开口:“苗大哥,小妹知道你心中记挂着她,你怎么也不跟我问问她现下过的好不好。”
苗蔚回过头去,沙哑着嗓子道:“她现下过的好不好?”
那女子叹了口气,道:“苗大哥,你猜她过的好不好?她的丈夫又娶了一房小妾,这已经是第十个了,我那日潜到她家,却见她看着熟睡的小女儿垂泪,苗大哥,那时大约她也是想着你的吧。”
苗蔚英挺的长眉轻轻蹙了起来,却依旧沉默,那女子又道:“我听她家的侍女说,她的丈夫数年来从没在她的房间过夜,但每过几日总要过来看看她,与她下下棋,听她弹会琴,再看看她的小女儿。”
苗蔚面上现出痛苦的神色,良久,道:“艳乔,多谢你去看她。”
那女子秀眉一挑,冷笑道:“苗大哥,你把小妹看的忒也好心了,我只不过是去瞧瞧,她是何方神圣,一个多年前就嫁人的失贞弃妇,竟然让你如此厌弃于我!”
“住口!”苗蔚脸色大变,厉声道:“何姑娘,你若再敢出言侮辱于她,即便你五毒教势力再大,我也定不轻饶!”
何艳乔闻言眼眶发红,咬着嘴唇,忽然双眉倒竖,冷然道:“苗帮主,就为我说她两句,你便要与我教为敌么!”
苗蔚不语,显是默认,何艳乔心中又悲又怒,忽然娇叱一声,手中陡然多了两支短剑,便向苗蔚刺来,苗蔚也不拆招,只腾挪闪避,顷刻间便躲开她十数招,何艳乔心中难过,只想在他身上划上两道,以解心头之恨,手上功夫便甚是狠辣,但见苗蔚只是躲闪,自己总也攻不到他,略一犹豫,便收了短剑,换了一把匕首,再向苗蔚攻来。
那匕首不过五寸,通身发着幽然的红光,看来很是古怪,何艳乔虽然换了短兵刃,招数却更加快捷狠辣,苗蔚不还手,只是躲避,这房间又很小,神色间不禁多了分在意。
十招一过,何艳乔右手一剑向苗蔚刺去,苗蔚向右闪身,她左手匕首忽然脱手,喊一声“着!”向苗蔚左臂飞去。
何艳乔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忽听耳边轻风一响,一只乌黑的细鞭忽然从门外闪入,裹住那只红色的匕首,只一甩,便将它“夺”的一声钉在了墙壁上。
“阿妹住手!”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美貌女郎从门外走来,手中软鞭轻轻一抖,便收在她纤细的蛮腰上,她与何艳乔相貌装束颇为相似,只是神色冷淡,目光深邃,整个人带着难言的冷艳。她冷冷地横了何艳乔一眼,道:“你连阿爹的话都不听了!”
何艳乔伸手拔下墙上的匕首,迅速收起,道:“阿姐,你又来多管闲事。”
那女郎道:“阿妹,你这匕首上的毒药见血封喉,甚是霸道,苗帮主是本教的恩人,你怎能害他。阿爹知你性子蛮横,做事不留余地,便叫我一路跟着你,才不至酿成大错。”随即向苗蔚欠了欠身 ,道:“苗帮主,艳乔年纪小不懂事,请您不要放在心上,青鬟给您陪个不是。”
苗蔚轻轻摇了摇头。何艳乔怒道:“谁要你跟他道歉!”说着一跺脚,向门外奔去。
何靑鬟眼光一扫,即便看清床上的韩缇,神色中透着讶异,轻道:“怎么跟她如此相像。”看了看苗蔚,忽轻身形拔起,向外飘去,同时笑道:“不知道的,还当她十年前给你生了个儿子。”
是夜不到丑时,韩五便咽了气。
天亮后苗蔚与胡长安雇了几个村民,买了口棺材,将韩五装殓了,便出了镇西,点了个坟茔,着人将其掩埋。
出门前苗蔚吩咐马老大照看韩缇,马老大万分不愿,但也不敢违拗苗蔚的意思,无奈之下便亲自陪坐在韩缇床前。
苗蔚走了不过半炷香功夫,韩缇忽然咳嗽起来,直咳得浑身都抖作一团,马老大怕他给自己过了病气,也不敢上前,只远远瞧着他,只见他咳了半响,忽然一口气上不来,便昏死过去,不一刻脸色逐渐发青,马老大有点害怕,便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却发现他本来滚烫的额头此时一片冰凉,马老大颤抖着将手指凑到他鼻前,发现他已没了气息。
马老大大惊之下,便飞奔出去,连声喊小二跟他去请张郎中。
房间中一片死寂,忽然间人影一闪,何艳乔悄然出现在韩缇的床前,她伸手探了他的鼻息,又搭了他的脉搏,见他已经死去,便轻轻地叹了口气,定定地瞧着他的脸。
第七章:乌龙穿越
房间中一片死寂,忽然间人影一闪,何艳乔悄然出现在韩缇的床前,她伸手探了他的鼻息,又搭了他的脉搏,见他已经死去,便轻轻地叹了口气,定定地瞧着他的脸。
此时正是巳时,秋阳从窗户中照进来,韩缇脸上死灰的颜色被阳光一照,不见病容,反倒更显得肤白胜雪,俊逸出尘,何艳乔的眼光从他宽阔的额,修长的眉,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轻轻掠过,忽然略带酸涩地道:“唉,你们都是这样美得出尘,让苗大哥魂牵梦萦,你怎么与她如此相像……”看了良久,又道:“本来我是来杀你的,还好你运气不错,自己死了,省的在我手下痛苦。”
就在此时,韩缇绵密的睫毛忽然轻轻一颤,那秋水潋滟的双眼随即睁了开来。
何艳乔大惊,立时呆在当地,只见韩缇茫然睁着双眼,片刻看到了她,忽然道:“小姐,这是哪里?地震结束了吗?”
见何艳乔不答,他左右看看,又道:“小姐,跟我一起的先生呢?他也得救了吗?”
何艳乔回过神来,呐呐道:“你……你明明已经死了,我适才探过你的气息……”
“我死了?”韩缇剑眉一挑,有些惊讶,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挠着脑门道:“对呀,我记得我胸前后背都受了伤,怎么一点也不疼啊。”说着他抚上自己的胸口,一摸之下忽然大惊失色,一下坐了起来,惊叫一声:“啊……不要啊,真的飞机场变NP啊!难道咪咪因为受伤被切除了?”
何艳乔见他状如癫狂,不禁后退了几步,贴墙站立,只见韩缇发狂了似的,忽然将身上白色的中衣扒开,又手忙脚乱地拉开亵衣的衣襟,然后看着自己洁白如玉的胸膛,愣了片刻,便大叫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