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演义——万径人踪
万径人踪  发于:2010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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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风的眼睛都红了,我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流光在我进手术室前时的表情,也仿佛看到了今言临终时拉着我的手时的表情。
我勉力一笑:“等我!”
离风抱了我,再难说出话来。
心弩准备好了东西过来,离风只得再次送别我,只是这次,多了许多哀痛。
“尘儿,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好象每次的离别总是别人不放心我,离风又不断地叮嘱。
我微微颌了颌首,心弩抱着我就上了青凤,青狮自然只能让它自己在地上向永灵山去了。
到达永灵山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凌晨了,我开始有些神智昏沉,老是胡言乱语的,一会儿大叫流光,一会儿大叫今言,据心弩后来所说,叫的最多的还是离风,总是喃喃地呢哝着叫离风。
三师叔还是那般温和慈祥,意外的是,大师伯也在。
看见心弩扛了一具僵尸驾着青凤回山,和光君和平复君的吃惊显而易见。
“师傅,尘儿杀了夜腾的苍龙,身中剧毒。”心弩抱着我给三师叔行礼,也亏他胆大情深,要是我抱了这么一个僵硬的像木乃伊的东西,不魔怔起来才怪。
“快起来!”三师叔赶紧伸手来搭我脉搏,“还好,中毒不深,你也做了处理,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番话说完,大师伯和心弩明显松了一口气,我倒是想松口气,就是浑身僵硬,松不下来,不过心里倒是一直想笑,很奇怪,或者是真的生死无畏了吧。
三师叔很快抱我进了房间:“心儿,你喂他吃的什么药?”原来三师叔叫心弩“心儿”,嘿嘿,蛮合适他的。
“三粒镇心丸和一碗青凤血。”心弩很快回答。
“哦!镇心丸只能镇毒,不能解毒,他的毒性已经解了许多,只是全身麻痹,需要另外设法,看来青凤之血是解毒关键。”三师叔翻我眼皮,看我耳后根,捏开下颚,仔细地查看,“如果青凤血能解毒,那他就有完全恢复的希望了!”
“心儿,你再去取一碗青凤血来。”三师叔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自己却取出无数金针,看得我寒毛直立。
“是!”心弩自然很快出去取血,大师伯也跟了出去,可能是知道三师叔接下来的医治不容干扰吧。
看这多如牛毛的金针,不由得我不寒战,今言的致命伤!三师叔却没有发觉我的紧张哆嗦,也是,我僵硬得比干尸还干尸,哆嗦也只是在心里哆嗦,哪有什么肌体上的反应?
三师叔将我放在床板上,自己盘坐在三米远处,运功。
只见他平摊双手,将所有金针整齐地摞在一起,头顶渐渐开始有袅袅娜娜的白气上升,袍袖也鼓荡起来,真气充盈四周,我正感叹师叔的修为高深时,金针被一一暴激而起,一根根像有意识似的,很准确地扎入我的经络,先后有序,连绵不绝,猛地看过去,像是有一条金线在我身上游走,留下点点金光。
金针入体,有一种发烫的温度,带着许多暖意。我就感觉像是吹的很涨的气球,被细密的分子小针轻轻地扎了许多小孔,郁积在体内的污浊之气慢慢顺着小针一丝丝地向外泄出。
好象是软和了些,就是太像刺猬了,还是价值连城的刺猬,全是金的!
没等我思量完我软和了多少,心弩就端着一碗青凤的血进来了,只是袍衫之间有些狼狈,发丝也略略有些凌乱,三师叔不知道,上次取血是离风去的,青凤狂傲彪悍,哪是心弩这等温文君子制的住的?定是吃了点亏。
“怎么如此狼狈?”三师叔好似还没明白过来,“青凤发脾气了?”
“是,多亏大师伯制住了。”心弩的声音倒还是温润悦耳。
“上次不是你取的血吗?也难怪,这等灵兽最是不受人约束的,难为你了!”三师叔接过青凤的血,一手按向我顶门,运功替我通脉,以便我可以张嘴喝血。
我肚子里一直在暗笑,也亏了离风这个野蛮壮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制服青凤的,难道上演一出全武行?总不会是唐僧念经式的劝说吧?又不能真伤了青凤,又要取它的一些血……厉害!
三师叔的真气柔和温润,入了我的脏腑之间很是舒坦,在他忽然的加大运劲时,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张开了嘴。
当僵尸当了一天,能再次说话真好,即使只是一声连自己也听不出来是谁的喊叫,也能带来无比的兴奋。
再次喝下青凤的血,我有些心疼起我的灵兽起来,人家的灵兽都不必受此难受的委屈,只有跟着我这个煞星,才会如此倒霉,战场上仅有的威风时刻,最后都能搞很狼狈。
不知道是青凤血的作用还是三师叔的作用,我好象慢慢能动弹了,至少,可以眨眨眼睛,弯弯手指,说一两句简单的话,不必再像死鱼一样翻着白眼做死不瞑目状了。
“心儿,准备药桶,浸泡他,把毒性逼出来,我去捉些寒蚕来。”三师叔见我略微好转,就准备下一步的治疗去了。
心弩自然是很快地准备好木桶,将我浸泡了进去。
“灵儿。”我咕嘟一声,有些哼哼唧唧的,像只小猪。
“尘儿,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心弩伸手探我脉络。
温柔的触碰只能换来我的呜呜,说话还是有些不太灵光,舌头还不够软乎。
我眼巴巴地看着心弩,盼着他能给我揉揉那些不听话的肌肉,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小肌肉呀,怎么能背叛我的意志呢!
心弩仿佛明白了我的意思,小心地捧着我的脑袋,温柔地亲了过来。
我觉得我是命犯桃花外加彗星,一边倒霉着一边艳遇着,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三师叔很快就回来了,正好撞见心弩在亲吻赤身裸体泡在药桶中的我。心弩被自己的师傅撞见和我的私情,不是没有一些难为情的,红了脸,站到一边。
三师叔叹了一口气:“心儿,你去将寒蚕加上冰研丸,一起研磨成粉,然后调成糊状送过来。记得,要快,死后三个时辰就失效了。”
我贼咕噜嘟的使劲横了眼珠,想看看这个神奇的寒蚕是个什么模样,有这等功效,心弩却很快接过三师叔手中的木匣出去了。
“尘儿,你大师伯想改收你到他门下,你意下如何?”三师叔等心弩走后开口问我。
“呃……”泡了一会儿的药,我已经舒服多了,虽然说话不成问题了,可这个问题不光是能说话就能回答清楚的。
“其实你师傅在世的时候也一直想让你改投大师兄门下。烛舞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为他父亲、母亲所累,做出了一些有违他天性的事情。如今也不能再作为平复君的传人,更不能为帝了。你师伯需要一个传人,泷朝需要一个帝王,正阳一个人是不够的。”三师叔的言语中不是没有惋惜。
“我……还是想想吧!其实成王已经教了我一些了……”我还是有点犹豫,毕竟师傅待我之心有如日月。
“好!希望你不要考虑太久。我和你大师伯都老了,大限也就在这一两年内,等待不起了!”三师叔的话音很是苍凉。
我良久无语,黯然,我果然是天杀星,遇谁克谁。
“心儿……”三师叔沉吟了一下,还是和我开始谈他的得意弟子,“他从小家破,磨难颇多,为了跟我学习,所历经的苦难你们都无法想象。他的心地太过善良,也太过平实,不知道为自己争取什么……”
看来,三师叔对于心弩确实疼爱到心里去了。我心下有些惭愧,心弩对我一向无可挑剔,可我对他,从来都没有全心全意过,甚至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爱。
“尘儿,若你能回报他,你就好好待他,他自幼就背负了他无法背负的责任:照顾你、保护你一生一世。这是他的父侯用他的弟弟换你出来留下的遗言,也是他母妃日日教导他的第一要务,他为你付出太多了。”三师叔的情绪很低沉,“可能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他对你到底是责任多些还是爱情多些。”
会吗?如此温文的心弩,如此让人怜爱的心弩,对我不是真的爱吗?如果不是,那是什么支持着他对我无怨无悔的付出?
“尘儿,我知道你和今言的感情不一般,如今,你已经忘了他吗?”三师叔忽然提起这个别人都不怎么敢在我面前提起的话题。
“我……没有,只是……”我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你还是让心弩离开你吧,这样你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三师叔话中有话。
我沉思,两个难题,我如何选择?有人说选择其实不算最痛苦,没的选择才是最痛苦的,是这样吗?
三十八、茹毛饮血
其实,如果能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我还是更愿意一对一的相处模式。可是,心弩真的对我只是责任?只是从小灌输的惯性思维作怪?只是不断的自我暗示出来的结果?
这个问题,直到我喝了六天的青凤血,糊了六天的像糨糊似的寒蚕膏,身体完全恢复时,也没有想通。
关于改投大师伯门下的事,倒是在大师伯找我长谈了一番之后得到了解决:我还是算立成君门下,只不过改学平复君的技艺,以后继承他的衣钵。有点像螟蛉之子。
其实我看大师伯和三师叔还是精神矍铄,并没有什么异象,不像是大限不远的样子,不过当初师傅的大限我也没看出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在我到永灵的第六天,也就是当初心弩说的七天之限的最后一天,离风浑身血迹地来到永灵山。
我想我不会忘记这一个黄昏,一个疲惫的,略显憔悴的,甚至有些狼狈的将军,怀抱着一罐子东西,就这样飞闪而来。
“离风,你怎么来了?战局怎么样了?”大师伯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回禀师伯,一切都好,烛舞还在死守四方城。尘儿怎么样了?”离风的出现自然是为了我这个没良心的,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思量三师叔的问题,居然忘了可以让青凤传书给他,以安他心。
“尘儿基本康复了,只是需要在这里多住一个月。”大师伯还是温温吞吞的,不知道是年纪大了,万物不在心中,还是觉得离风太过小题大做。
“我去看看他。”离风说着就来到我暂住的房间,其实我早就在窗口看见他了,只是,迈不动脚步,不是中毒的缘故,而是曾经以为的分别就这么结束,有些不可置信。
“尘儿,你好了?”离风满身血污的样子很是可怕,有了十足的战神的味道。
“嗯!”我只会点头了,不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取了夜腾的血,不知道,隔了这么久还有没有用,你喝了吧!”离风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只罐子,递过来。
天哪!我还以为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藏的这么好,原来是这么——恶心的东西!
“不要,我的毒已经解了,没事了,不用喝了,况且他都死了,不是要活血吗?我不喝!”我连哆嗦带摆手,恨不得长出个尾巴来摆动一起表示反对,话也说的再利索无比。心弩的一句话,居然会让离风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来!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
“听话,喝了,万一毒没解清呢?万一留下些后遗症呢?”离风一边很温和地‘劝说’,一边伸手要揽我过去强喂,“我费了多少心机才弄来的,一杀了他就赶来了,你摸,还是温的。”
是温的我也不喝,茹毛饮血,多野蛮的事!还是我堂兄的血……寒死了!
我想都不想,一个筋斗就从窗子翻了出去,直奔大师伯那里,三师叔这两日总和心弩会一起消失几个时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我觉得我有当猴子的天分,如此美妙迅捷的一个筋斗,居然成功逃脱了离风的掌控范围,成功地偎到大师伯身边,现在我有更强的撑腰的了,可没那么容易乖乖就范。
“尘儿,听话,你喝了它!”离风很快跟了出来,继续连哄带威胁。
“离风,怎么了?那是什么?”大师伯看出了些道道。
“呃,是夜腾的血,心弩说苍龙的毒只有夜腾的血才是最终解药,我特意取了来。”离风不得不解释。
“这个……尘儿的毒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喝不喝到也没什么区别……”是太野蛮了吧!连大师伯都说喝不喝无所谓。
“那还是喝吧,保险起见,我不允许有任何意外!”离风的态度很是强硬,一把揪住我的后领就提了过去。唉,新任的立成君,岂是会因为我边上站了撑腰的而就此罢手?
“师伯……唔……”没等我发完求救信号,离风就很霸道地灌了过来,我连吐带洒地顽抗到底,大师伯只是任由离风,并不阻拦,想是喝了不会有坏处的缘故。
离风见我如此,叹气,拿起罐子自己喝了一口,我正奇怪他怎么不强迫我喝了的时候,离风就这样当着大师伯的面,含着又苦又涩又腥膻的血堵住我的嘴,一口一口地喂了下去。
我委屈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离风喂完之后终于放开了我,还不忘运功镇住我妄图呕吐出来的举动,我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别了脸不理他,现在再怎么任凭我抠嗓子干呕也只能空发出些声来。
“尘儿,你有什么怨言就说出来,你现在哪怕想杀我都可以!你难道不明白我绝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吗?你难道会以为我会让你为了一点别扭而冒生命危险吗?不,我不会!你知道我不会!”离风扔了那个恶心的空罐子,抱住我,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真像个刚刚吸完血的强壮的蝙蝠。
我不禁寒战一下,这个强势的男人,有着太多可怕的霸气和能力,任何站在他对立面的人,都是不幸的。我,幸亏是依附上了他!
“不要怕我!我知道我这样做让你感到害怕。虽然我宁可做出让你害怕的事,也不愿你受到威胁,可是你怕我,我会很痛苦!尘儿……”离风抱着我,轻易地感受到了我的畏惧。
“放开吧,师伯在哪……”我虽然明白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还是有些畏惧,挣出他的拥抱。
离风对于我的反应显然很忧郁,站在那里,像一具雕像,忧郁的雕像。
“我要回去了,尘儿,你不抱抱我吗?”离风望着我,有些哀沉地说,张开了双臂。
他一定是抛下了大军赶来为我解毒的,那里肯定还等着他去指挥调度破城。
我心中一痛,不忍起来,他为了取这血,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波折,又如此千里迢迢地送过来,此情此意,就算要我喝毒药,我也不该和他计较。
“离风……”我靠了过去,抱住他,拿脸去蹭他胡子拉碴的下巴,显然的不修边幅,也是为了我……
“尘儿……”离风很开心,抱紧我,亲了亲我的头发,“我真的要回去了!哪里战况紧急,你如无碍的话早日回来!”说完使劲地埋头在我的发间,深吸了一口气。
“嗯!”我点头。
“离风。”就在他要走的时候,大师伯叫住,“烛舞那里,能放他一条生路就放他走吧!我有一封书信,你可替我转交给他。另外,尘儿要跟随我学习一些东西,暂时要在这里待一个月!”
“好!离风告辞!”离风确实很着急回去,利落地接过书信,就带着金狻猊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让我回想起当初和今言在绵长山的时候,只是身边没有了今言,心弩也在离风来过的第二天就回了军中。
大师伯天天教我些紧要的纲要性的东西,其他的的细节,都写在书籍里,交给我,让我以后自己慢慢领悟,确实有几分交代后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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