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在我的背後,女子的红眼四目交望的第一人也是我。剪齐的浏海与发尾有古典美人的味道,纤指颇有玩味地捻了捻有如鸦羽黑的秀发,不时注意着衣袖及水面。
「你们……喜欢什麽样的颜色?」
「咦?」
在女子笑容下,若有深意的问题。
「白色的衣服朴素了点,所以正想给它染个漂亮的颜色。」
「红色……吗?」
「我喜欢红,尤其是像这花丛的红,明明很多东西都被赋予红但它们不同的,在我眼里每件事物的颜色都是不一样……」
她每说一句话我的听力便逐渐减弱,连眼睛也……
「真澄哥哥!」
「我喜欢红,此时我对另一种颜色也感兴趣了,存在於人类心里──充满困惑与迷乱的颜色。」
彷佛某种东西在心里震荡,一阵晕眩终失去了站着力气。彷佛某种东西脱离,眼前的景象扭曲不成形,她手中去拿着某种……本属於我的东西。当永夜没入眼底,我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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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该不会是……心灯的火?」雪花迅速专为人型,努力帮头部浸在水里的真澄翻身,转头瞥见那女人手中的浑浊不堪火焰,她只是爱怜地轻抚着它。
「把那个……还来!绝对冷冻气!」挽起袖子後毫不客气地使用广域魔法,将湖面冻结,找到立足点後施放冰柱魔法。
十三连!
「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吧?」女子伸出另一只手高举着自身力量形成的火焰,火焰随女子手移动的轨迹起舞,冰与火只是轻轻接触变立刻灰飞烟灭。
「属性相克……」
「我对小女孩没兴趣,虽然很可怜也只有杀掉了。」原本留有的一丝丝高雅和善的气息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属於魔魅的笑容。染成深红色的湖面上伫立的是货真价实的上级魔物。
「雪花要……专心才行……用全部的魔力!」
雪花阖上双眼,双手在胸前交叉全神贯注施法。在破冰的狭缝中无形力量凝聚,一声迸裂後其完整的姿态显现在眼前──从头到脚都为冰质的野兽正狂嚎。
「纯白吗?」面对着比自己大上三倍的魔法聚合体,再次捻了捻发尾,似乎兴致来了。
「冰纪嗷啸!」
雪花的手挥下的同时,冰质的狼向前狂奔,伸出利爪击退敌人!冲击的烟雾袭来,强大的风压足以让身材娇小的雪花离开地面数秒。
留下的只有女人、碎冰块与一道细小伤痕,其余则是──化为乌有。
「相当……可爱的魔法,可惜用错地方了,亦或,已经没机会了呢?你的心并不是我理想的东西,除了抹杀以外别无其他。」彼此间力量的差距令人咋舌,而那股锐不可挡的力量一点一点接近雪花。
「唔……!」
不逃也不躲。
本该如此,身体却在并非出於本意的其况下回避了!
「啊?」
「雪花,不用担心!还有在下!」
不知从哪现身的阿飞将雪花往後一推,没站稳的雪花一头栽进了湖水中。
「爱现!」雪花怒瞪自己的夥伴,心里想笑出来却忍住了。
「抱歉抱歉!」而後拿起武器面对魔物。「好了『飞缘魔』,在下绝不允许你在动他们两个,心之火也乖乖交还!」
看见阿飞,飞缘魔习惯性地捻发尾,托着脸颊思考了一下。「我是『魔罗』,别叫『飞缘魔』,我不喜欢。」
「唉?」
宛如小孩子闹脾气的宣言。
「心之火要还给人类少年当然没问题。」魔罗颔首,後嫣然一笑。「得加点东西才行。」转身摘下曼珠沙华的花瓣放进心之火里烧尽,过程仅短短几秒,阿飞和雪花万万没想到之後会变成难以收拾的後果。
「你做什麽!」
魔罗看着阿飞恼怒的表情反倒觉得有趣,摊开双手早已什麽东西都没有。「我啊,今天玩得够尽兴的了,只不过在拖拖拉拉的话会赶不上『我们的祭典』的。就是这样,再会了。」语毕的同时魔罗在双掌燃起火焰,让自己燃烧,熊熊烈火中已不见她的身形。
「跑掉了吗?」不打算去追究便收起武器,以现况来说比较担心心之火是否确实归还。
「啊!真澄哥哥好像有意识了!」
真澄有点吃力地坐起,手背揉揉眼睛半睡半醒的模样。
太好了……
总算让人松一口气。
……
不对!
「雪花!」
阿飞跳上前去推开雪花自己挨了一刀,不敢相信深深刺入肩膀的凶器……竟是Lyra!转眼间胸口又被剑鞘重击!
「不会吧……」
好不容易站起来身体仍有些摇晃,手背拭去跑进眼里的水。
原为夥伴,现在却以利刃和不熟悉的双眼相对。
──赤红的瞳啊。
「为什麽?怎麽会这样?」
「雪花,冷静点,这点小是难不倒在下的。」说完拿出创伤药和补给品做简单的紧急处理也把一些分给雪花。「只是单纯的狂暴状态,我们两个绝对行的,快把生命值和魔力补一补吧。」
出乎意料地冷静,慌乱的雪花也回复原本的平静,大口大口将整瓶回复水灌完。「雪花的魔法对真澄哥哥起不了作用啊!」一边犹豫要不要把宝贵的魔力要水喝下。
闻言,阿飞只是嗤嗤笑。「攻击的话那还得了!当然是要来妨碍和消耗体力,狂暴状态时角色的行动就没那麽人性化了,雪花就放手做吧,在下会找到机会让他复原的。」分析出来的结果让人觉得执行上不会有太大的困难。阿飞回头瞥了一下尚未复原的伤口。
人类与狂战士……
之间差距究竟有多大?
眼前摇晃不定终身影终定了下来,甩掉Lyra上的血渍收好後──拔剑!
一蹬步上前便以火焰斩武直劈,阿飞则是跃到上头,不巧Lyra再次出鞘,再半中勉强回避另一方面却被逮住机会,小小的苦无根本无法完全挡住长剑Aquila的攻击。
从未见过的俐落动作。
打破等级限制的力量。
可比利刃的尖锐眼神。
以及,
红色暴力。
「雪花!」不知道为什麽雪花迟迟没有使用魔法,阿飞按捺不住才大喊。
「咳!呸呸……等、等一下啦!」高级药水通常混合材料量是比普通还来得多的大杂烩,不管哪方面的味道都难以忍受!尤其狼的嗅觉灵敏,恶心的感觉更甚。
「怕味道的话捏着鼻子喝下去啊!」
「知道啦!」雪花娇叱。难得雪花闹脾气的样子较符合真实的年龄,但是被阿飞这般看待显得特别不悦。
豪迈地一口灌完!
「好了!」当下立即使出绝对冷冻气後接冰柱五连。
果然如预期,一见冰系法术便以火对抗,不断消耗与浪费自身的魔力,虽然急着铲除麻烦,充电完毕的雪花相当有耐心慢慢磨去真澄的体力。
注意力完全转移。
「好!」
阿飞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真澄身後,并在手腕部分一扭Aquila便脱手。
「--缝影术!」
将真澄压倒在地,阿飞右手按住真澄肩膀,空下来手则是用苦无钉住他的影子。
「雪花,拜托你做一面墙……以防万一。」Aquila和Lyra丢旁边,边从腰包里掏出粉色药水,面色凝重地对雪花说。
「啊……喔。」不解用意为何,雪花依要求确实在武器与两人中间的位置做出一道冰墙,下面厚实往上见薄有些弧度的墙。
「啊啊啊──」插在冰面的苦无没办法像平常可以完全固定住影子,真澄依然可以挣扎。
「把药喝下去就好。」用粗暴的方式灌药反而从真澄的嘴角流下。「糟糕……只剩下这麽一点。」容量约原来的三分之二,得想办法让他喝下去。
「真是抱歉了!」
当机立断。
自己先把它饮尽。
久违的接触。
希望这可以是最後一次。
或许是真澄已经挣脱缝影,他的正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深入皮肤显得有些刺痛,唇边却是温润的,让人觉得舒服、平静。
挣扎渐渐变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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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那个女人做了什麽因而瞬间昏迷,似乎没有死亡所以无法登出,处於未知的状态,好像留有点触觉,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忽然感觉到某种温热的液体进入喉咙身处才逐渐回复意识。
「呜咕!……咳!」
等到最後终於可以看见东西,视线好不容易聚焦後所见的是……
「嗯?阿飞?」
「看来药有效……」
「你在……说……什麽啊……」脑袋仍有沉甸甸的感觉,一时间往阿飞的肩膀倒去。
「怎、怎麽了?」
「……我想吐。」
「什……!不不不!等等──」
请耐心等待。
……
吐完後整个人倍感清爽。在昏倒期间似乎发生什麽大事,都是冰啊冰柱插满地,总之放眼望去都是冰,八九成猜到曾发生过什麽激烈战斗却只有本人浑然不觉。
「抱歉……」
「没关系……在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阿飞也跟上来了,虽然心里有不少抱怨话,但这回多亏有他。
「雪花也很努力的说。」
「是──」
「连未完成的魔法都用上了,很想全力砸冰块啦,可是又要手下留情真是麻烦呢。」雪花说道。基本上来说遇上类似的事只要让我变成光就行了,还特地绕一大圈,他们对我真好。
「谢谢啦。」
「而且阿飞哥哥的表现雪花全程──都有看到喔,真的是不得了,雪花完全改观了哩……」雪花手势比得夸张,看她兴奋地描述着中间的过程阿飞听了觉得不好意思。「最後才叫惊人对吧?」
「哎?」
阿飞与我互望了一眼。回头仍见雪白的尾巴高兴地摇摆,直视阿飞的蓝灰色瞳与露出小虎牙的纯真笑容,若是平常的雪花的话应该是……
「Kiss魔。」
更毒舌。
「雪……花?」
「Kiss魔──」雪花轻哼了第二遍。
阿飞完全被击沉。
「啊,回去告诉邱比姐姐吧?」
「只有这点绝对不行──」
夜幕低垂、游戏世界里的晚上,遇上魔物的机会也大大增加,原本想跟雪花先登出……
「啊啊……在下还想多待一会儿。」
因为这句话决定再多停留一下。
边聊天边升起营火,拿出在湖那里顺手钓的三条鱼来烤,体积有点大得异常,做为今天的晚餐来说可能不太好消化吧?
「我吃身上带着的饭团就好。」
「那在下再去找一些食物。」
「哎?准备早餐的话太快了吧?」
「是宵夜。」说完後便不见人影,不管什麽时候都很低调,阿飞消失和跟踪都是神不知鬼不觉也难怪我都没法发现。
回头则是转向雪花。「雪花,背对着火的话要是烧到衣服或头发都不知道。」
「嗯……」听到我说的话後雪花把披风压到脚下,但回答得有些无力。
「不喜欢吃鱼吗?那要不要饭团。」递了一个给雪花。
「雪花不会挑食。」
「喔?」雪爸教得真好。
「雪花还是会怕头、脸还完整的食物……跟内脏。」
「不喜欢也没关系,又不会有人强迫雪花。」
「嗯。」小口小口地咬梅干饭团,对背後的鱼确实连看都不看一眼,其中的理由我就不过问了。人啊,谁会没有讨厌的东西?
「在下回来了──」手里抱满一些可食用的果子,一脸满足。
「阿飞?」
他只是站那里不动,笑脸仍在,手却缓缓的往背後移,拿出三把苦无朝这边投掷!
「什……!」见状身体便反射性地往後一倒,除了我头撞到地面的声音外……另有三个金属撞击声。
「谁在那里!」
没有回答,微弱的火光下见到某个黑影反身逃走。
赫然惊觉烤鱼少了一条。
「别跑!鱼小偷──」
二话不说当然是两个人都追上去。不要奇怪为什麽只有「两个人」,因为刚刚下腰的动作……腹部好痛!
「我等等会跟上……」
以脚程来说最快追上犯人的是阿飞,区区一个鱼小偷怎麽可能有能耐过追击。前提是……那是普通的鱼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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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自树上跃下,以武器果然又给对方巧妙挡掉,就像刚才一样。苦无的尖端一撞击到某种硬物就被反弹回来,除了防御外没有其他的行动,而後对阿飞的追击也是以四两拨千金的方式打发掉。
「你到底是什麽人!」
锵──
连最後的武器完全离手,而贴近脖子的冰冷感觉,确实是刀刃。
此时鱼小偷终於开口:「努瘸的……」
「呃……抱歉,在下听不懂。不要咬着鱼说话会比较好吧?」
「呼──多谢提醒。」对方耸耸肩,仔细一听「他」的声音还颇年轻的。「我是说你觉得『强者』是什麽?而『弱者』又是什麽?」
「你只是想炫耀实力的差距吗?」
「对──当然是开玩笑的。」
啪。
轻脆、响亮的声音来自额头。
「什……!」
不仅护额被扳开,额头……竟然被那人弹了一下。
「先声明我可不是坏人,就这样。」转身就跑,留下阿飞一个人在原地发楞。
另一边的埋伏……
「呜……」
「什麽!这里怎麽会有小狗?」眼前出现一只纯白「看似」看似楚楚可怜的小狗被藤蔓困住,正对他投已无助的眼光。「别担心!小狗狗我马上来帮忙!」
「雪花是……!」瞬即解除化身。「狼啦──」藤蔓什麽的当然只是做做样子罢了!雪花举脚直直往对方的胯下踹过去,使劲全力!
「雪花!」真澄与阿飞终於从後面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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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当然是问雪花。
「雪花,华丽的解决了。」自豪地比了个大拇指。
接下来。
「奇怪?这个人我好像在那见过……」下摆显得有些破烂的披风,有配剑的旅行者,取下盖在他脸上的宽缘帽,竟是好久不见的熟悉脸孔──「塞、塞格勒斯先生?」
塞格勒斯,我的关系人,唯一的一个奥义便是从此人身上继承,连同「神谕刃使」这个称号,某方面来说称得上是师父。在「剑圣任务」後变成流浪旅行者,糟糕的是他是个会迷路的AI,要找他真是非常不容易,会在这里相遇想当然耳一定是刚好迷路。
「所以说,明明想出声叫你的时候没想到那个忍者对我投了三支飞镖。」
「那鱼你要怎麽解释?」
「反正都烧焦了,顺便帮你们解决致癌物,烤东西的时候要看好火势才行啊!」
如此正大光明替自己辩解,尤其刚刚被雪花攻击「那里」,自己光想像就浑身发毛,为什麽还有人可以笑容灿烂、散发光芒万丈的?有想过要给他冰敷不过应该不行吧?「那里」……
阿飞坐得离我们老远,好像是受了什麽打击?听塞格勒斯先生说话的只有我和雪花,话说回来雪花是第一次见到他。
「一阵子没看到你好像过得不错嘛──虽然前後样子好像跟记忆中有点不太一样。」
「彼此彼此。」
我们没有长谈过,塞格勒斯先生给我的感觉也不同,比起解任务时那种郁闷,现在整个人感觉较先前大而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