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
缺陷曝露。
■■■
带着花束与探望的物品,貌约二十岁上下的男女在往病房的路上争吵着。
「绯姊,你不要老是扳着一张脸,小因看了会怕啊!」
弟弟好心提醒却被姊姊怒瞪!凶狠地。要是在多说几句搞不好马上被送去看彼岸花。
「小繁你闭嘴!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就觉得生气!明明陪在他身边为什麽会搞得这样子!不吭一声就离开了,为什麽丢下他?」咬着拇指指甲的韩绯花,处处为弟弟着想的姊姊,现在却无能为力。「你说,我该怎麽跟爸妈交代才好……当初我答应要好好照顾你们,让爸妈专心工作,现在我该怎麽办!」
「姊……」原本想伸手摸摸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姊姊,说些什麽安慰话。
反被姊姊揪着一领猛摇。
「你说啊──小繁!你说啊!」
「姊、姊姊!」
差点多一个挂病号的。
不知不觉已走到病房门口。「我要回去了,小繁你自己去吧。」不满地咬着下嘴唇转身离开。
「这样好吗?」最疼爱么弟的不就是姊姊吗?尽管他自己已忘记亲人为何,但血缘依旧是紧紧联系的。
「……因为他等的人不是我们啊。」
繁明轻轻地打开房门,却不小心惊吓到房内,彷佛看到有两只猫竖起毛发、瞪大瞳孔警戒他。
「对、对不起,我忘记敲门了……」
个人病房内除了霜因外确实有只黑猫。「小黑又来啦?不知道是谁家的猫天天来看你。」随便给来路不明的猫取小黑这类菜市场名,难怪会受到没戏份的诅咒。「我有偷带小鱼乾来喔。」看到小动物便眼睛一亮的韩繁明。
「繁、繁……哥……」想叫又叫不出口,因为在霜因的记忆中关於亲人的事忽然消失无踪。
「不用勉强自己没关系,等恢复後再说。」亲切的兄长。比霜因大一号的手骚弄着他的头,感觉不讨厌。「倒是……你的脚,如何?」
霜因摇摇头。
自从上次的爆炸事件後他的腿便失去了知觉,每天只能躺在床上,试着填补记忆的裂痕──最後终告失败,拼图散乱。
「嗯……我从你房里拿了些东西过来,看有没有印象。」把装满满的牛皮纸袋递给霜因,繁明拿着逗猫棒跟小黑玩起来了。
书本和一堆五四三的东西,已不存在在自己的记忆中。「这是……?」拾起其中一样物品,深褐色的果实。
「植物的果实吧?我也没见过,不知道你什麽时候摘的?」
拿着巴掌大的果实把玩,唯独这东西……
「有个……庭院。」
白雪、植物与花香。
「想起什麽了?」
「不知道。」
「也是啦,不过姊姊跟我会等你康复的。我要先回去了。」
有点凶却时时关心着家人的姊姊及温柔的哥哥,虽然他很没存在感……搞不好真的是重要的亲人,为什麽不能早点想起来?想到这里霜因无力的倒在床上。
「没有其他人来吗?」
「很遗憾,没有。」
每次来探病都会被弟弟问一样的问题,就像绯花说的,两个都不是他所等待的人。
一直到入夜,皎洁月光将黑夜布上朦胧的气息,令人难以入睡。
「我到底失去了什麽?又期望什麽?」伸手摸摸头上的绷带,却无法从记忆中找到什麽。
铃──
站在窗外的小黑,肉球拍拍病房窗户想进去。
「你也睡不着啊?」这几天来除了哥哥姊姊外定期来探病的就属小黑。「真是奇怪,我也认识你吗?」
「喵。」
小黑将嘴上衔着的东西放在双因面前。
「礼物吗?」
掌心大的小东西,奇特的形状用绳子绑着,似乎是可以挂在身上的装饰。
「啊!」
「东西,我确实归还了。」
白色的勾玉,为什麽忘记它了?
「为什麽?为什麽我把它忘了?」
瞬间填补了近一个月的空白,包括自己最珍爱的人说的话,一瞬间全想起来了。
──对不起,没能守护你。
「不是的!不是的……」
当初不就是他带着自己离开的?在绝望的烈焰吞没所有前。
「你在哪里?」
白色建筑内无光亮的病房,剩下一只黑猫和一张空床。
■■■
「什麽──我弟弟不见了!」意外在大半夜接到这样的电话,绯花的眼睛比普通全开的状态还大。
「小繁!去医院,骑车到最近的传送站!快──管他罚单还是菜单给我用光速飙去医院!」边拖着二弟边跑,姊姊威能全开。
「姊、姊姊!……快放手!我自己走啦!」繁明有点後悔不久前才去考驾照和买新车两件事。
……
匆忙跑到医院,未避免惊动其他病人,护士小声告诉两姊弟在巡房时发现他不见。
「不可能啊……因为他的脚!」
早就失去步行能力了,更别说是跑到医院外的地方。
「姊,快过来!我搞不好知道他在哪!」
「真的?」
一鸣惊人,原来他这麽可靠?绯花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从时间来看是不可能走远,那样的身体突然行动是不可能,繁明推测医院监视最松的地方只有一个。
从霜因病房的楼层旁,安全楼梯往下走。
「小因!」
月光是唯一的光源,楼梯的暗处,有个孩子正一个人独自哭泣着,双脚瘀青,不知在这里多久了,害怕孤单而不断流泪,一直一个人──
「姊、姊姊……绯姊……」
零在哪里?
些许沙哑的声音,一边哭泣一边呼唤模糊的名字。
「好孩子,不要哭……」该如何给予霜因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肯定答案。
看着弟弟脸旁的眼也开始变混浊了。
「小繁,我自己也搞不懂了……到底该恨还是该爱?」
假如现在所发生的事是无法避免的,要是没有那个人的话又会如何?帮助心爱的弟弟脱离生死边缘,却又抛弃它,让他如此无助。
太矛盾了。
「会回来的。」繁明说。
「相信哥哥姊姊的话,他会回来的,在这之前……好好休息吧。」
乌黑的柔发下的眼皮已感到疲倦,不论身或心都伤痕累累。除了等待外没有其他选择,所以安睡,在梦中思念着遥远的距离。
遗物与回忆,还有亲情,不能再把他们弄丢了。
培根有云,一切幸福,并非都没有烦恼……
一切逆境,也绝非都没有希望。
所以零,我会等待的。
抱持那微小的希望。
後日谈。
人家总是说触景伤情,尤其是在华丽的公会建筑里看到卿卿我我的情侣,背景音乐还是情歌的时候更是。
虽然是在虚拟实境的游戏中,不过去死魂永远与无恋爱伴侣者同在。
「唔哇──脸,好恐怖喔,要我换摇滚乐啊?」笛声停止,坐在窗台上的黑羽少年半开玩笑地对一脸郁闷的忍者说。等等,笛子有办法用摇滚乐!
「你继续没差。」随便打发一下後把事前从情侣身上移开,眺望远景。
「我的音乐又不是疗伤系的。那换别的好了。」收起笛子,黑羽少年拿出一样非乐器的东西,「别人送的,不错吧?」炫耀般地说,忍者却瞥也不瞥一眼。
掌心娃娃。
噢……还仿照本人样子的。
「哎呀呀……」
「你知道吗?乌鸦喜欢闪亮的东西,乌黑的眼对微微亮光都敏感。」拿着掌心娃娃的少年把玩着,用腹语术说话。
「现实为光、此地为影,烈火映照少女之哀,烧尽二心之驱,将其昇华。」
「忿与愤,哀与爱,存於诗篇,迷路少年终墬奈落深渊。」
「你……!」简短的诗句完全与自己的亲身经历相符,没有人知道的事为何他会知道?「别瞧不起人!」转身就走不打算继续对话,他那看了就让人生气的态度也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
那家伙很危险。
咚!
冷不防地,由上而下,黑羽少年的重量让忍者去跟地板作亲密接触。
「走那麽急干麻,吟游诗人是我的本行啊,又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起来!」
「这是游戏里,不是伤心酒店啊。好好把人家的话听到最後,你的性子跟吃饭速度一样急耶?」
「完全没关系!」
烦死了,明明是个局外人,为什麽还要被他说教。
「事与非,一与二,切莫旁徨,相信染血之绊不断。」
掌心娃娃的手上多了一样东西,直接塞给他。「这是水晶大陆的船票喔,好不容易弄来的说。」黑羽少年苦笑了一下,後面所说的事更使人讶异。
「离开这里吧。」
「什麽?」
「你不适合在这里,啊……一看就觉你跟这里格格步入,讨厌的话去别的地方就好啦,不用想那麽多啦,还是觉得我会害你,兄弟?」
真是十足的怪胎。
「啊,忘了一个东西……」
啾──
啵。
「呕啦呸噗──你干什麽啊!」一把推开和黑羽少年本尊一样的娃娃。嗯?刚刚是不是有人想歪了?
「可别说我没讲过好话,那再见啦。」黑羽少年站起来便离去。距开船时间不远的船票,暗示他尽快离开。
「果然让人摸不清啊,鸦那小子……」
不管个性、身影、微笑和面具,一切的一切、他的存在,暧昧不清,谁也抓不住,那就是鸦。
「有缘再见了。」
与新缘分邂逅时,
一时混乱,
一时兴起,
一时私心,
自私地将熟悉的影子强加在别人身上。
「这些都给你啦!你快点走!那边还有怪物跟你一样在喊饿!」粗鲁的丢下一堆补给品的陌生玩家,似乎是个生手,对付中低等的魔物竟然这麽吃力。
背影与碧绿的瞳。
弱小却无所畏惧。
单纯且善良。
──令人想守护。
第三章 Fortune-上 (接二十九章)
「呼啊──」
重新登入游戏时发现自己躺在旅店的大床上,真是让大家费心了,不过下次不要选粉红系装饰的房间我会更感激。一面回忆昏过去前的事,正要开门时早有人先转开把手。
「你已经起来了啊,唔……这样就不好玩了。」
「邱比……」非常庆幸自己起得早,要是一个不注意真不知我的身体会被弄成什麽德性。
「对了,响子找你喔,在咖啡店那边。」
「我?」
旅店外面仍是大雨滂沱,很少会看到游戏的天气变化。稍微一瞥便可见咖啡店类似摇椅的摆设,有位女性正坐在那里对我招手。
「哎呀呀,全身都湿了。」
身边没有任何称之为雨具的东西,理所当然一股脑地跑过来,而有一条大毛巾盖在我的头,轻轻地来回擦拭。
「噫──」我不是有意学艾儿,但忽然被某种凶恶的视线死盯着还是退缩了。
「啊啊……NAO怎麽了吗?你们两个吵架啦?」
「没、没有。」我想会那麽用力敲我脑袋的人根本没几个,被敲的地方还隐隐作痛着。
转眼见到摇椅另一头,齐克如死去般躺在那,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人型机甲一旦用光能源就和没电池的玩偶同,既不会动也不会有呼吸之类的小动作,现在充电中……然而随侍在侧照顾齐克的就是NAO。
平常两人斗嘴果然并非感情不好。
不知为何现在心情颇为平静,慢慢回想不久前遇到水实,莫名奇妙被攻击,许多不合理的事变成一个难以解开的结。不见太阳的天空,雨下得越大,越觉得心中有什麽事难以释怀。
「啊!艾儿呢?」
「没关系,先坐下吧。」
姐姐表示,让我更为焦躁,但也没多做什麽,因为还是不知道,我能做的事……
「你会讨厌下雨吗?」玉首一转,面对我的是那抹不变的微笑。
「嗯,空气潮湿衣服又不容易乾……」抱歉,这是插科打诨的答案。
「其实我以前也很不喜欢下雨,每次见到这样的天空好像在预知人们会发生什麽不好的事,心情变得好沉重、好沉重,然後慢慢被那份阴郁给吞没。」彷佛看穿一切,描述我现在心情的写照。
「姐姐有碰上什麽不好的事吗?」
「当然有啊,毕竟姐姐我至少大你一轮说,遇过的事当然不少。」
--一轮!
「真是的,别那麽惊讶嘛。」食指抵在唇间,优雅的笑着,没有任何掩饰。可是太过忘我,最後则是看到姐姐满脸通红。
「啊啊──响子姐姐别一直笑我啦!」
「对不起、对不起。」待平静下来她才继续说:「当我最感到挫折的时候也是碰上雨天喔,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仔细想想,天气并不会随着人的心情变化啊,会受影响的单纯是把自己的不顺心加诸於其他事物上罢了。」
「咦?」
「听听何妨?关於我们的事。」
「『我们』是指……」不由得回头看了一下後面的人,只听到NAO低声哼了一下,而後继续照顾齐克的身体。
「哎呀呀,还包括了三只小猫的故事喔。」
「三、三只小猫?」冷汗滴落。看姐姐手指在空中画圈圈的高兴模样又不知道从何吐槽。
「嗯嗯,一只眼睛颜色很特别、一只毛色很漂亮还有一只个性很坏的。」
「到底是什麽啊?」
因为相遇而有了开始,
微笑底下的秘密。
时刻因此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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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住自家的公寓,学生时代的一名女子边哼轻快的小调边描绘着某个未来的片段。
「豆儿,我快完成了喔。」纤细的手指抚摸爱猫,另一端所感受到的是些许幸福的温度,猫儿懒洋洋地抬头,碧绿的眼眨呀眨,兴味盎然地看着桌上的设计稿。猫儿眼里一大块黑和一大块白的图案对女子来说却意义非凡。
嘟嘟──
呆板的手机讯息声打断工作,女子顺手拿起。
「是雷比希特──豆儿你看、你看,他传简讯来了。」
雷比希特,恋人的名字。「工作大概很忙吧?最近简讯比较少,还好有学长照顾,不然没办法说话真不知道他一个人怎麽生活……」无法开口说话的恋人,仅关沟通需要花相当的时间,两人的心却没有距离问题。
「约在老地方,刚好把这个拿给他看,拜托豆儿看家了。」
主人把设计稿收进牛皮纸袋兴高采烈出门去。一瞥外头乌云密布的天空,潮湿的空气也无法使猫好眠。
「喵──」
黑色的影子轻巧地跃上窗台,再看看这个家最後一眼……
保留区一小角,随性束的黑色长发,貌似研究生的男子静静坐在咖啡店里啜饮。
「雷比希特!」
回头挥手,脸上挂着微笑。
「怎麽了突然找我出来?」牛皮纸袋先搁在一旁,随即坐下。看那太过公式化的行径,女子不禁摇摇头。「有事的话尽管跟我说吧……」
手,感觉好温暖。
雷比希特缓缓放开这双手,然而他的笑容终究沉了。
打开笔记型电脑的文书程式,快速打了几行文字再转到女子眼前。一行又一行仔细的读,杏眼顿时眯了起来又睁大。最後听到女子倒抽一口气,还有来自对面的叹息。
「你……要去做危险的事吗?」
沉默不语。
雷比希特手指不断敲着桌面,温润的柚子茶入喉,始终不出声,心底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重新敲打键盘。
--我可能会死。
「为什麽要说这种话?」声音微微颤抖。非诉说爱意而是突如其来的死亡预告,就连未来也一并让它慢慢地没入无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