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蝶记 下+ 番外——艾汐
艾汐  发于:2010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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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糊涂虫,我还没生气呢,你倒先生气了,我什么时候瞒过你事情了?你觉得奇怪怎么从来不问我?说明你从来就不关心我!五十年前,我们一搬来扬州,我就开始置业了,你居然到现在才知道,还是我亲口告诉你,你说说,有你这样做人好朋友的吗?”花犯更加气愤。

贺新郎想起自己在扬州这五十年,一直都忙着寻花问柳,确实也没怎么留意过花犯的举动,倒是没钱的时候经常向他开口借银子使唤,他也从来没有推辞过,心里暗想过他怎么这么有钱,却没追问一句哪来的钱。只是拿了银子就跑,生怕他追问上次的欠债。

幸好花犯也从来没问他要过还钱,因为花犯本就不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他开绣坊原也是兴趣所致,他喜欢花团锦簇的东西,至于后来财源滚滚倒是他没预料到的,所以对钱财也没怎么放在心里,更别说如何妥善管理。

象贺新郎这样欠钱不还的人,他也不是很计较的,因为他的好朋友本也不多,现在身边也就只他一个。

贺新郎见他真的生气了,这才马上陪笑脸陪小心,把他好好的吹捧了一番,说蝶仙开绣坊是再合适不过,什么花花草草的图案被他一点拨,那还不跟真的一样,难怪生意那么好。

花犯听了他的话,怒气终于下去了,他笑得有点冷冷的:“就是啊,蝶仙开绣坊和狐仙开妓院是一样的,你的百花楼日后的生意想必也会好得很呢。”

贺新郎听他这个话,心想,这个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啊,难道我还亲自去接待客人不成?调教姑娘也不一定要我这个老板亲自去吧?后来想到他一定是开玩笑,笑话自己以前太风流,便装做听不出来,依旧嬉笑着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要买百花楼的?还居然想到要送给我?”

花犯听了他这个话,脸上忽然显出不自在的表情来:“这有什么奇怪的,一来我喜欢那楼前的那棵老杏树,花开如霞,艳丽无比。二来,……那不是你当初与他第一次互生情愫的地方么?……我前一阵子怕你真的会去杀那人,所以便盘下了它,准备劝你别做傻事,谁知道你心里早有计较,要演戏给人看,我算是白买了。不过,既然是为你买的,现在送给你也是不错的。……你以后有了自己的产业,好生盘点着,别再问我借钱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贺新郎一点一点的眼泪落在握着自己的手背上,他哽咽道:“这世上,还是你对我最好,这番情意我可怎么报答才好。”

花犯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把手在衣服上抹干,面红耳赤的道:“别这样恶心我好不好?我们之间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别再给我出事,就是对我最好不报答了。”

贺新郎依旧扑过来,伏在他身上黏黏糊糊地不肯走开,越哭反而越凶了,他本就是个多情的人,多情的人眼泪也多真是一点也不错的。

只是多泪本不吉,以后还是劝他收敛着点好,花犯心里这样想着,对他越发怜惜,不由伸抚摩着他的背脊说道:“好啦,好啦,我不你的气啦,你要记得我会永远对你好的,所以你也为我想一想好吗?如果换做是我,你愿意我去冒险生子么?情之一字,难道竟害人至此?我为你本已日夜悬心,怕出其他变故,你今天还要这样吓我。”

“花犯,对不起,我——我——”贺新郎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承诺他,他心里其实还是有这个主意的。

见他这个模样,花犯黯然道:“我也不想强逼你答应我,你这狐狸精心性,最会阳奉阴违,要你总是骗着我又有什么意思?你只要把我今天说的话认真想想,把我对你的心好好思量,做什么总是要对得起我就可以了。”

贺新郎这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眼见着马上要到贺新郎的小竹屋了,花犯对他说道:“你以后想经常呆在这里陪他也不是不可以,阮大哥那边我会应承着,反正他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如今把百花楼送给了你,你就经常在那里泡着吧,至少让他以为你是重入花堆胡作非为才不回家的。有什么事,我会叫百花楼的人传话给你,要是阮大哥要见你,你就赶紧往百花楼跑,我会带他到那里来见你的。”

“花犯,谢谢你,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花犯微微一笑,正想说他两句,忽然听那竹屋里传出一声惨叫,贺新郎立即脸色大变,早已飞身而去。

当花犯走进屋子的时候,屋子里那两人正首颈相交,两颗头靠得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贺新郎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不会走的,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花犯忽然感觉一阵不祥的阴影飘过自己心上,他轻声问道:“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样的梦呢?”

金明池抬起头来,看见是他,倒有几分郝然,他不好意思的说:“其实那梦倒也并不可怕,就是我心里不知道怎么慌得厉害,让你们见笑了。”

贺新郎笑道:“你现在倒象个小孩子般,居然会被一个不怎么可怕的梦吓得哇哇大叫。”

花犯依旧脸色深沉,勉强随他咧了一下嘴,坚持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梦?据说噩梦一说出来就不灵了的。”

金明池刚刚从梦中醒来,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便想了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梦见阿喜手里拿着一朵硕大的莲花在赏玩,那莲花并不是我们平常所见到那种,它不长在水中,而是长在山上,很大很大一朵红色的莲花,花瓣一片一片都是镂空的,非常精致美丽,绿色的花蕊,绿色的叶片。明明是非常的好看的一朵花,不知道怎么的,我看它拿在阿喜手里总觉得非常的可怕,我想要阿喜扔掉它,可是阿喜不肯。”

金明池想起梦里的贺新郎,白衣如雪,眉目如画,对着那美丽的花朵深深的俯嗅,神情如入魔,他看那花瓣妖异的血红,心里怕得不得了。一连声的要阿喜扔掉他,阿喜却跟没听见一般。

金明池收敛心神,继续说道:“我见他不肯扔下那花儿,便向他跑过去,谁知道我一跑过去,那花儿掉在了地上,他人却不见了,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他,心越来越慌,终于吓得大叫起来。”

他现在虽然知道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却依然沉浸在梦里的情绪中,脸色发白。

跟他脸色一样白的还有花犯和贺新郎。

过了一会,贺新郎才强笑道:“不过是个梦而已,看把你吓得,估计是你的身子尚未恢复,成天里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才有这样的梦,我不是说过要永远陪你的吗?所以,你不要担心了。”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花呢,镂空的花瓣红得就象鲜血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那样的东西。”

听了他的话,花犯本来就惨白的脸一下抬起,他乌溜溜的眼珠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忽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往屋外走去。天啦,难道这就是天意么?花犯泪如雨下,掩面狂奔而去。

贺新郎站起身追到门外,只见花犯红色的身影已经越来越小,一会儿看不见了。论轻功,蝴蝶为上,他是不可能追得上的。

 

(四十一)

花犯一跑回自己家的大宅院,就看见管家急忙过来说话:“公子,阮公子在书房等了你好几个时辰了,你快过去看看吧,他的神色不怎么对劲呢?”听管家这样说,他赶紧往书房走去。

边走边听管家又说道:“怎么没看见贺公子呢?他没随你一起回来么?”

花犯身形一顿,心里烦乱无比,只对管家说了声:“他今天不会回来了?????再有,以后你要小心些,在阮公子面前尽量别提起他。”

管家连连点头称是。

花犯见到阮朗归,他正在书桌上泼墨作画,听到门响,抬起头来冷冷地道:“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贺新郎呢?”

花犯见到掌灯时分了,他还停留在书房里,估计他还没用晚饭,便问道:“你等久了吧?用过饭没有?”

阮郎归摇头,说道:“我不饿,想等你们一起回来吃,贺新郎呢?我已经一天一夜没见到他了。他去了哪里?怎么现在还不回来?”他一脸的不豫之色,再三问起贺新郎。

花犯只得含糊道:“他最近心情不好你也是知道的,我把百花楼盘了下来让他去打理,一来让他做点事可以分他的心,二来百花楼里美人多,也许可以让他解解闷。”

阮郎归听他这样说,倒是沉默下来了,脸色也不象刚刚那么难看了,过了许久他才说:“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样也好,总比他天天在家里胡思乱想要强些……这几天就让他在那里吧,我们也不去打搅他,你派人跟着他就是了,等他心情完全恢复了,我们再做打算……那些个花花草草的,也不好让他长期跟着厮混。”

花犯听他这样说,分明是对贺新郎仍有念想,心里一时说不清什么滋味。

想起他曾经跟自己说过,让自己以后就跟着他,但是那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现在也没弄明白,难道是他心里装着贺新郎,身边却要自己跟着?

自己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呢?在他的身边,好象比朋友多一点什么,比情人又少一点什么,真的让他十分的难堪难受。

花犯咬牙想道,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贺新郎的话,自己倒是可以成全他,反正自己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也没有意思。

而且金明池那里也要想办法解决,他能够立刻清醒过来是最好,如果实在不能,自己就要想个法子把他送走。在贺新郎有了那样的念头之后,让金明池继续留在贺新郎身边实在太危险了,要把他们分开才好。

那么,让阮郎归去缠着贺新郎是最好不过的,自己才有机会动手。

阮郎归觉得今天晚上的小蝴蝶有点奇怪,对自己很有些冷淡的意思,平时如果只有两个人坐着的时候,恨不得靠近些再靠近些,就差没坐到他身上来。

今天明明饭厅里就他们两个人,他却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得端端正正,中途连抬起头来看自己一眼都没有,这让平时习惯了他的甜言蜜语,嬉笑耍闹的阮郎归有些不自在起来,反而多看了他好几次。

第二天一大早,阮郎归去找花犯,想约他一起到扬州城里最有名的茶馆——“同昌茶馆”去喝茶,顺便吃早点。

“同昌茶馆”不仅茶好,那里的各色小点心很精致美味,所以他们经常在早饭时分光顾那里,喝完早茶后再一起到处走走。

结果,阮郎归在屋子里没看见花犯,一问下人,原来他早就走了。

阮郎归又赶到“同昌茶馆”,结果也扑了个空,他心里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询问老板,老板回想了一下,便答道:“哦——你问的是经常和你在一起来喝早茶的那位红衣公子吧,那公子相貌十分出众,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刚刚还看见他在这里的——就在你进来不久前,他点了几样点心和几碟子菜,一个人在窗户边的桌子上坐着。不过,现在他已经用完餐先走了。你们今天难道没约好一起来么?没约好,错过了也是难免。”

阮郎归越听越不舒服,却觉得老板说的也对,自己确实也没和他事先约定好,为什么他一定要等自己呢,想去责怪他好象也没理由。但是,经常在一起形影不离的,就算没有约定也应该和自己说一声吧。为什么不等自己就先来了呢,难道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何况阮郎归最近一直住在花宅,两人经常同进同出的,还需要什么特别约定。

阮郎归在扬州城里虽然也有别院,但却很少回去,总觉得呆在贺新郎他们两人身边要舒适些。

下人们他也不让跟着,都留在自己的宅子里看家,自己则成天和花犯厮混在一起,跟着他四处玩赏游乐,可惜贺新郎心情一直不好,否则三个人一起住在扬州这个天堂般的地方,不知道日子有多舒心呢。

还是当初在湘中小城的时候三个人要亲热些,那时候三人天天在一起玩耍嬉闹,对酒当歌,过着如幻梦一般的日子。

贺新郎和花犯都是特别会揣摩别人心思的人,性情又妩媚可喜,和他们在一起,什么事情都被打理得周全妥帖,就算听他们随便说说笑笑,也给人如沐春光的感觉,阮郎归之所以经常留宿花宅,也是对他们二人颇多留恋依赖的缘故。

谁知道现在,这两人都对他开始冷淡了起来。贺新郎心情不好,他可以理解,为什么花犯也开始和他闹别扭了呢?

等阮郎归闷闷地回到了花宅,一问看门的下人,原来花犯已经到家,看来他今天也没有什么事嘛,为什么他早上的行为倒好象是想避开他似的。

阮郎归颇有些疑问,准备进房间去找花犯问个明白,到底他是怎么了?还没到他的屋子,管家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他脸色一变,随即笑道:“阮公子是来看我家公子的么?他刚刚吩咐了他今天有些身子不适,想小睡一会,阮公子,你看——要不过一会再来。”

管家虽然是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这些话,可听在阮郎归耳朵里不次于一盆凉水当头淋下,他现在是确定了,花犯根本没什么别的事,他就是在躲着他!

他原来还想进去问一问他早上为什么不等他一起,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问了。

阮郎归本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什么时候受过人家这样的冷淡,他本想一掌劈开了房门冲进去质问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能也不愿和他当面动粗,如果把他弄哭,或者被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自己一定更加想抓狂。

阮郎归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却又不能发作,只好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府邸。

可是到了下午,花犯又叫管家来请他品酒,见了面,神色间也没有很不自然的地方,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两个人只管互相劝酒,一直喝到了晚上都不肯睡去。

从这天开始,阮郎归隐隐约约觉得花犯有了某种变化,虽然他在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实际上,他对自己确实冷淡了很多,就算是喝醉了,他不也象以前那样粘着自己不放了,想起以前他甚至会借醉手脚并用地爬在他身上撒赖呢。

他瞥了一眼过去,看着花犯秀丽精致的眉目间流露出飘忽清冷,不知何所思的神情,阮郎归忽然觉得非常寂寞,寂寞得心都要空了一般,那种空虚寂寞好象比没认识他们的时候还要难以忍受,心似乎有点隐痛。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有好几次都想冲到花犯跟前,伸手去抹平他脸上那淡淡的哀愁,最好可以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反复地亲吻,可最后却又总是望而却步,他不知道花犯为什么突然就讨厌自己了,他怕被他更讨厌,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真这样发展下去,他可不能保证自己将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来。

冷淡总比不能再相见的好吧,阮郎归无限心酸地想。

 

过了几天,阮郎归终于在百花楼见到了贺新郎,他的精神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心想,花犯让他出来做事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

贺新郎现在算是百花楼的主人,见他们来了岂有不热情招待的道理,立即莺莺燕燕的叫上了一大堆,任他们挑选。

可惜他们两个人的眼界都高到了天上去了,一般的庸脂俗粉哪里会看在眼里,反而觉得贺新郎没眼色。

阮郎归道:“你要她们都下去吧,你陪着我们就可以了。你比她们都好看。”

这话说得贺新郎有点面子挂不住,花犯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阮郎归又道:“我们主要是来看你的,你找个清净的屋子,我们去喝一杯吧,我们三个人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看见你终于恢复了精神,我心里也很高兴,真是要好好地庆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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