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羽——晓之姬君
晓之姬君  发于:201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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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进。”
“喀……”
是赫伯特。他看向餐盘,又看到原封不动的样子,脸色有点难看。
“Boy,你想绝食吗?”
上尉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他的名字伯晏总会被他叫成Boy。
“我吃不下。”
他撇过头,不想面对那种穿透人心般的严酷眼神。
“放弃鸦片。你会死的。”
句子很简短,但是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伯晏心里很感激,但是,他做不到。
最终,上尉还是没说什么,又走出去了。
他走的时候,一定很失望,很轻视他吧!
伯晏想着,感到焦躁又涌了上来。
鸦片……!
伸出的手马上缩回来。
今天,就今天一天,不要碰那个东西吧,就一天……

“怎么了,你今天好像心神不宁的样子。”
斯蒂芬拉过伯晏的肩膀,将他揽在怀里。
伯晏知道接下来又将是和往常一样的噩梦,所以,没有挣扎也没有回答。
和野兽不需要交流。
“不理我吗?谁惹你生气了?今天没有吸那个吗?”
还是没有回答。
“伯晏,看着我,对我说话!”
命令性的口吻,也有些焦躁。
“…………要我说什么。”
木然的表情,冰冷的口吻,机械的字句,像个木偶。
“嘿,怎么了?不高兴吗?”
男人又缓下严厉的表情,哄骗似地搂紧他。
嘴唇玩笑似地啄着他的脸和颈子,却被伯晏推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没有吸鸦片,他感到心情很躁,很想发火。
“你想吵架吗?”
男人似乎也有些动怒了。但伯晏仍是毫无反应。
“别那么闷,很无趣的。”
斯蒂芬缠上自己,开始惯例般的爱抚。
无缘无故地,伯晏又对此感到极为排斥,开始抗拒。
但是男人没有停手,执拗地抚触着他消瘦的身体。
放手!今天不要!
全身的讯息都这样抗拒,但是,这强大的力量,自己根本无法抵挡。
“啪!”
一记耳光甩上斯蒂芬的脸颊,把他的头打得偏向一边,但他舔舔嘴角,露出下流的笑容。
“看来今天晚上又可以有新的游戏了……”
他扑到伯晏的身上,拼命掠夺他的身体。
被强占的痛苦记忆复苏,伯晏越来越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
即使说不要,身上的男人也决不会允许,那么,自己究竟是什么?
绝望地放松全身的力气,感觉到他温驯下来的斯蒂芬有些扫兴地咋舌,嘴里嘟哝着本来以为会很刺

激的。
还是任这个男人摆布吧,至少,不会有太痛苦的记忆,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一点折磨了。

当自己被侵入的时候,伯晏扭曲了脸庞,反手掐住男人身上的衣物,却意外地抓到一张纸似的东西

,他讶然睁眼,即使身体仍在他的摆布之下,思绪却啪地明朗起来。
这是什么?
看到类似信件的东西,即使呼吸不稳,伯晏还是试着阅读。

斯蒂芬·弗格森中尉,
您送来的病人——那个发疯的中国女人,昨天夜里已经去世了,死因是误食了药剂的金属器皿,呼

吸道阻塞而死。对此,我们深表遗憾。
请下指示,如何处理她的遗体。
驻军医院
八月三十日
看到头两行时,伯晏已经屏住了呼吸。
这令人震惊的消息,几乎让他无法消化。
母亲,过世了?
看到署名的日期时,他全身的愤怒几乎灼痛了他的神经。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狠狠地踢开粘在自己身上的斯蒂芬,甚至把他踢下床去。
“你怎么了!?”
沉静在火热中的斯蒂芬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有些光火地站起身。
伯晏没有说话,他愤怒地穿好身上的衣服裤子,掀开被子,将信纸倏地揪到他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有些颤抖。
“啊~~~~‘那个’啊!我忘了告诉你了,怎么,就为了这吗?”
“嘭!”
听到这样的回答,伯晏抡起拳头狠狠地揍了过去。
“我母亲半个月前就过世了,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瞒着他?真的只是忘了吗?还是,故意耍他?继续玩弄他?
他蓦地清醒了,当初答应这个男人的条件的时候,自己就该清楚他是多么卑劣的人。
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事,他竟然也做得出来?
伯晏紧紧握住拳头,全身颤抖得不能自已,天知道这半个月以来,他过的是什么日子,然而,他之

所以这么付出的那个人,竟然早已经不在世上了,这是老天开他的玩笑吗?

“你……你……”
“不就是个老女人嘛……死了又怎么样。啊~~~我忘了,她是你的母亲。不过,即使是那样,又怎么

样?”嬉皮笑脸的人说这番话时,表情格外地恶毒,“老实告诉你好了,当初就是我跟踪你,然后

找到她的,当初只不过吓了她一下下,想不到就疯了,真是脆弱的老东西!”

“嘭!”
又是一拳,但爆发力远远不够,只将斯蒂芬打得踉跄了一下。
“哼哼,凭你,就想和我打架吗?”
“啪!”
又想落下的拳头被斯蒂芬用一只手抓住,甚至扭到伯晏背后,尽管手臂痛得几乎要折断一样,伯晏

还是没有吭声,狠狠地瞪着斯蒂芬。
“你这种狂怒的眼神,我第一次看见呐。怎么,想和我决斗吗?用枪,比生死?”
轻蔑的笑声张狂地在耳边回响,伯晏拼命使劲,可就是挣不脱那只扭住他的手臂。

“嘭——”
再一次,门被外力撞开了,上尉端整的脸庞出现在门外,还有几颗探头探脑的头在窥见室内任何一

角前,视野便被门截断。
“中尉,你有裸睡的习惯吗?”
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斯蒂芬恨恨地放开手,伯晏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
“你们的声音大到传到楼下了。”
仍是没有感情的声音,隼眸的视线集中在地上的一张纸上。
这是……?
看完这张纸,他什么都明白了。
“……决斗……”
一个静幽幽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
衣服穿了一半的斯蒂芬转过身,咧开笑容说:
“你说真的吗?那可是真的,不是游戏。”
“Two men,one dead。”(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念出这句谚语,伯晏抬起头,眼神认真得吓人。
“我要和你决斗!”
哪怕不怎么会用枪,他也要和他决斗,要么他死,要么自己死在他手里。
不管结果是那个,他都没有意见。他只想,为自己了一个心愿,一生中,做一件为自己尊严该做的

事。
“我来裁判。”
一直闷声不响的上尉这么说道,眼神没有离开伯晏,那眼神有这些微的赞许,这令伯晏勇气倍增。
“你们疯了?”
反倒是中尉,现在的样子显得有些可笑。
“你反悔吗?不是你提议的吗?”
“你这么想死吗?我还真是……”
“死的也有可能是你!”
“……决斗!!不许你这样侮辱我!”
“时间,地点,善后条件?”上尉不带感情的声音,催促中尉下决心。
“就在三天后,外面的场地,如果我死了的话,责任自负。”
中尉快速地说。
“那你的遗产怎么办?”上尉提醒。
“遗……!!如果我死了,那些全部归这个中国人!!”
“好,这个中国人我带走了,三天后,你们决斗。”
这么说着的上尉,硬是拖走了怒火冲天的温伯晏,门像来时一样,“嘭”地关上了。
“真***!”
斯蒂芬咒骂道,狠狠踹了一下床角。

母亲死了,自己活着的意义已经消失了,那么,自己该不该也死去呢?
当前往那个驻军医院的时候,母亲的遗体早就被处理掉了。
“处理?怎么处理?”
声音颤抖着,怎么也无法平静。
“可能是丢弃吧。连同街上的尸体一起……”
医护人员毫无感情色彩地回答,仿佛丢弃的是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人。
“无据可查了吗?”
只有赫伯特的声音仍保持冷静,他强硬的态度让对方也有些畏惧。
“应该是……无据可查了。”
天呐,到头来,仍是这种结局吗?
母亲她……
漠然地掏出怀中母亲的陪嫁玉,多年的玉器,已经有了微微的瑕疵。最终,母亲留给他的,还是只

有伤痛吧。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伯晏的眼眶蓦地红了,他多想大哭一场,把这所有一切全都用眼泪洗清。
可是,污秽的自己,死亡的母亲,这一切已经无法更改。
这样的自己,究竟还……?
“哭吧。”
赫伯特揽住了伯晏的肩,巨大的力量将他的头按向自己宽广的胸膛。
他的手很冰,可是,又说不出地温暖。
伯晏这样想着,靠在他坚实的身体上,眼泪却流不出来了。
还有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他必须完成。
——决斗。

枪该怎么用?
这个问题现在再问似乎有点愚蠢。
伯晏会用枪,但是,仅止于会而已,就是知道怎么拿,怎么发出子弹,怎么伤人。
但是,怎样才能准确地击毙对方?尤其是在瞬间,是在只有一颗子弹,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
说实话,他不知道。
他要求决斗,或许只是想逃避,明知自己很大可能会死在斯蒂芬的枪下,但是,他仍然选择了这条

路。
他很想死。
不是为死而死,而是,不知该为了什么而活。
如果没有活的意思了,那么,只有死了吧。
但他这么消极的想法,似乎早已被许多人看穿了。
“你真的那么想死吗?我舍不得杀了你,你回我身边吧。”斯蒂芬丢下了一包鸦片和可卡因,这么

笑谑着。
赫伯特什么也没说,可是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谴责着他。
他痛恨不爱惜自己的人,痛恨软弱,也痛恨堕落。
而自己,似乎都有这些缺点。
这么自嘲着,在鸦片的烟雾中扳着手指,数着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生存。平静地渡过最后的时间

,平静地死去。
他的一生,只能这么可悲。
可是,似乎冥冥之中,又有一丝光明眷顾着他。
这道光明再一次将赫伯特的关怀送到了他的面前。

“起来。”
夺下伯晏手中的烟枪,一把沉重的真枪递到了他的手里。
“跟我走。”
上尉的声音很冷,让伯晏不禁缩了缩肩膀。
“不用了,没用的……”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得伯晏跌倒在地上。
“清醒点!拿出点骨气来!”
赫伯特这么说着,
“中国人不是最有骨气的民族吗?你到底是不是?”
他这么推崇中国人的理由是什么?
伯晏不明白,但是,他确实站起身来了。
穿过好多房子,来到一个像空地般的场所。
这可能就是约好决斗的地点,是一个射击场。
“举枪。”
举枪?
伯晏看看自己纤细的手臂,他不以为自己可以准确地瞄准任何东西。
“举枪。”
举就举吧,他颤抖地举起手,被毒品严重侵蚀的身体,手臂不住地颤抖。
“拿出点意志。”
意志?他还有那种东西吗?
“射击!”
“砰——”
硝烟袅袅,余音阵阵,可是,弹孔离标靶不只有十万八千里。
伯晏自嘲地笑了,他早就料到了。
“再来!”
——
“再来!”
——
“再来!”
——
………………

整整两天,他就重复着举枪射击的动作,不停地举起,瞄准,发射……
总算能击中靶子了,不过,结果并不理想。
他其实早就差不多放弃了,但是,看到大隼严酷的眼神,他就无法放任自己。
大隼希望他拥有生存的意志。
而他想拥有这种温暖,很少,却足以温暖他心的关怀。
所以,他勉强自己,继续支撑着。
斯蒂芬对此,一笑置之。
“你们是在训练新兵吗?哈哈哈哈……”
他志在必得吧,自己已经不再为他所吸引,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下手了吧。
多干掉一个中国人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再过一天,再一天,自己就能解放了不是吗?
他把死称之为一种解放,他实在活得太累了。
就算留恋大隼的庇护,但是,他最终还是明白,那份温暖不属于自己,那只是怜悯,同情,真正的

温情,赫伯特只会付出给自己的家人,女儿和妻子。
可哪怕是这点同情,他也甘之如饴,在仅存的时间里,牢牢抓住它。

赫伯特又来了,他手里端着一份牛奶,一杯葡萄酒,和一些点心。
“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被烟熏得有点沙哑的声音,淡淡的请求的口吻。
赫伯特颔首。
“能说说你的事吗?”
“我有一个女儿……”
说出这句话时,伯晏清楚地看到赫伯特的眼中映出幸福的骄傲的色彩。
那就是为人父的感情吗?自己应该一生也无法体会吧,不仅仅因为这一生还只剩下一天。
谈到女儿,赫伯特一改平日的寡言,将女儿的调皮,女儿的贴心,女儿的种种趣事全巨细靡遗地一

一讲述。
他的女儿已经6岁了,伯晏可以想象其可爱的样子。
“……那么尊夫人呢?”
不去理会心头有点苦涩的心情,伯晏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赫伯特,可是,这种感情,哪怕到死,

也无法说出口。
赫伯特不会接受自己的,自己是这么污秽,这么堕落不堪,之所以现在还受到他的关照,只是出于

他的同情心。仅此而已。
“……”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口若悬河的赫伯特却突然沉默下来。
“……我不想提她。”
伯晏不禁升起类似恨的情感,即使自己就快死去,赫伯特还是不愿告诉这件事。虽然早就明白自己

在他心中的分量轻微,可是,还是感到悲哀。
“对不起,谢谢,已经够了。”
“为什么不谈谈你自己?”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失败的人生,马上就要被我放弃了。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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