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美且殊 第一、二卷——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发于:201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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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话已是表明反志,绝不肯有半点妥协。

南默道:“芷兰郡王执意如此,我也不好阻拦,只是当日芷兰郡王向我允诺的事情,还作数么。”

谭之洲似笑非笑,“自然是作数的,倒是难得窦绫公子记得清楚。”

南默悠然道:“这类事情,我自然记得最清楚,我已说过必然不会与你一党,但芷兰郡王你若能退一步,做个摄政王或许比坐在那位置上更舒服。你总不会活的比陛下还短吧,更何况太子对你多有依赖,对你来说,摄政更是名正言顺,或者,你要重蹈陛下覆辙,将朝中做一番清洗么,再添一名废帝么?”

谭之洲笑道:“我竟不知,窦绫公子对我是这般着想。”

南默侧首正对了他,露出脸上虚伪的期盼表情:“芷兰郡王,你是知道的,我并无心权势利禄,只想着可以逍遥自在,手中有挥霍不尽的钱财,只要你可保我这些,我必然不会插手你运筹帷幄,我就做一个观者,看你如何成就。”

谭之洲心中微微一动,现出疑虑,末了,伸手盖在南默放在桌案上的一只手上,指尖下肌肤细腻柔滑,诱人销魂,他暧昧笑道:“如此,多谢窦绫公子提点。”

南默欲抽回手来,却是被谭之洲拿住,动弹不得,他脸上便没了笑容,布了冷厉之色:“芷兰郡王倒不必如此感谢,我与你各取所需,互不亏欠。”

第十五章:变(2)

谭之洲松开手来,俯身向前,在南默耳边笑道:“我还不知,原来吴大人对窦绫公子影响如此之大。”

鼻息进入耳中,南默不由战栗一下,却也只有那么一下,眼睛斜睨过来,妩媚的眼波代替了唇边的微笑,他说:“说起来,那日还要多谢芷兰郡王点透。”

谭之洲暧昧笑笑,“今日也要谢窦绫公子点拨。”他欺身上来,几乎将南默罩在怀中,气息交缠,即使衣衫毫无碰触,肌肤更无相授,仍是感到身上的热度,蒸出说不清的味道来,只是诱人。

南默站起身来,衣衫碰触,肌肤相授,那诱人的东西便如疯长的藤蔓一般,缠住两人,他本要开启的嘴唇被谭之洲垂首尖利而热烈的咬在口中,如同已不是他自己的一般,被那人咬出齿痕和血,他却只是微笑,伸出一只手臂来放在谭之洲的肩臂上,眼中波澜不兴又漫上氤氲情 欲,由此人任意妄为,一点讥讽的笑声含在口中,被谭之洲吃掉了,成了沉闷的一个声响。

被含住啃咬的嘴唇软的好像入口即化,实在是让人不舍的放开。

待气息豁然分开,仍是不免出了讥讽的笑音:“芷兰郡王将来必是坐得社稷的人,南默该先恭贺一番。”

说罢了,他挡开谭之洲的身形,开了偏厅门板,悠然走出,末了还是笑一下:“芷兰郡王,我说到便能做到,你可以要守信啊。”

谭之洲声音传来,在他耳边轻语,笑而戏谑:“窦绫公子不必担心,只要你不负我,我必然守信。”

南默呵呵一笑,出了偏厅,随手将门带上,只听他轻巧的脚步在廊上擦着,不久便听不见了。

谭之洲正欲跟出,便听见厅外一阵忙乱,他抹去脸上笑意,急步踏出去,侍女迎上来急促道:“殿下,王爷他……”

谭之洲出手将那名一掌掴在地上,厉声道:“慌什么?!”此时他哪再有一点荏弱病态,一双眼睛冷冷看向香炉旁的仆从,道:“将香炉灭掉,搬出去。”

又是一阵忙乱,已将香炉搬出,八扇通天窗全部打开来,酷热的风吹进来,将室里的寒凉逼走,吹走浓烈的云涎香味。汉嘉王一通剧烈的咳嗽,口鼻已经出血,他伸出手来,僵硬而竭力的伸向谭之洲,眼中渴望之色刻骨的惊悚——他只剩一双眼睛可表达所想。

谭之洲走去,跪在汉嘉王榻前,被汉嘉王的一双手抓在血肉里,他对汉嘉王哑声道:“父王,我必然不忘记你的志愿,一定为你完成。”

汉嘉王双目大睁,一双眼珠几乎暴突而出,眼中血丝沉厚几欲滴出血来,他痉挛几下,手劲更甚,已将谭之洲的手掐出血来,濒临窒息的几个喘息后,他目眦欲裂,张嘴垂死挣扎的呼吸,仰首大叫道:“吾此生未完!吾……”

他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下一句只出一个“吾”字,手上力道猛然松了,落下来,啪的一声打在床榻,死不瞑目。

果然,活不过今日。

这位做了一生皇帝梦的汉嘉王,却是死在床榻,他曾想过自己死在御敌沙场或争夺皇位的战马上,却从未想过,他死在床榻,只因小小的疮症。

便是一个悲剧英雄,无为王爵。

谭之洲埋首在汉嘉王床前,一滴眼泪从眼中溢出,落入华美被褥中,了然无痕。

“窦绫公子……”

南默停下脚步,转身只见韦于晏在门廊上。她的一双眼睛含情却又怨恨的看着他,身形似期盼又推拒,但是她叫住了他,似欲言又止好像相对无言。

南默对她舒眉,展开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夫人天命富贵,芷兰郡王会让夫人过的很好的。”

说罢,他施施然转回身体,在汉嘉王府仆从的引领下,便要走出汉嘉王府了,身后汉嘉王府女眷们忽而响起哭泣之声,他身形微顿,面上带了一点点戾气,侧首望向头顶一方蓝天,神情忽然迷茫起来,他望去的方向并无飞鸟亦无云烟,只是那么望着,就似乎看到了什么一样。

仆从在一旁迟疑道:“公子……”

南默似梦醒般“啊”了一声,笑了笑,便又跟着仆从走了。

第十五章:变(3)

***

人的命运,果然是没有定数的,无论富贵贫贱,总无法逃脱生死簿上轻轻一个勾画。

谭野也好,谭繁印(即谭之洲的父亲汉嘉王)好,都有要死的一天。

人总是不能逆天的。

宫中守备森严,只怕这个时候出来什么乱子,所幸汉嘉王府亦是一片混乱,对宫中虽有耳闻,并未有所动作,即是如此,宫中仍是急急下了一道旨意,着芷兰郡王承袭汉嘉王爵位,这道旨意下的急,却是谭野亲手写的,笔迹仍是工整沉稳,用词严谨而谦甚,是做给芷兰郡王看的,芷兰郡王便草草承袭王爵,在挂满王府的白幡中,他晋升了爵位,将不幸死去的汉嘉王晾在一边,当真成了一场闹剧。芷兰郡王性子柔弱,脸上隐忍悲痛愤懑,将圣旨接了下来,却强作恭敬顺从。

回话的宦官在谭野面前说起这么一出,谭野却只是对祭占台笑:“谭之洲倒也会装,做一副鲁莽无城府的样子,怎么骗的过我。”他倒想的是,谭之洲虽比谭繁印城府深,拿捏起来也并不难。

却不料汉嘉王去世当日夜里,谭野亦肺症急发,咳的口鼻出血,倒是与汉嘉王垂死时吐血的情形有几分相像。

此时,皇帝寝宫仍旧灯火通明,宫人一团忙乱,太医馆的医官已斩了三名,其余几名常侍皇帝身侧的医官,年岁已高,杀了恐不利人心,只是削了品级,领一顿板子回去,余下的则颤颤巍巍跪在那里,惶惶然,生怕点了自己的脑袋。

南默与谭浮溪亦陪侍一侧,还有几名受宠嫔妃及几名公主还有唯一的儿子,谭芾环,女人们嘤嘤的哭泣,与女孩儿们窃窃私语同惊惶不定的眼,混杂在一起,殿中却是异常的安静。

谭野只是咳血,神志却清醒,将嫔妃公主全部屏退殿外,宣国师祭占台,郎中令高宝进殿,留太子谭芾环,窦绫公子南默,百泉长公主谭浮溪在殿中陪侯。

高宝着了藏蓝色朝服,匆匆进殿,花白的头发胡子带着风尘而入,叫一声陛下,直跪在谭野病榻,道:“陛下,怎么竟成了这个样子!”

他年龄比谭野高上许多岁,谭野对他又多有所尊敬,所以这话说来,也并不见虚伪,他也确实是个忠心为主的朝臣,也就是那种只事一主的所谓愚忠之臣。

殁洙宫依旧是通明的灯火,谭野与床榻中,露出凹陷的脸颊来,如同一张蒙皮的骷髅,憔悴成腐朽的树根。谭野气弱对高宝道:“老先生,你本该是个将军的,为了我便常年在宫里,这里磨去你的壮志和昔日雄心,我总觉对不住你,我若不测,但请你为我朝多些担待,保护太子周全。”

高宝两眼通红,已有泪在眼眶中,他慌忙道:“陛下万不可这样说,陛下尚在壮年,这江山社稷还需要陛下在手中帷幄……”

谭野却是笑,笑的如同腐败一般,他伸出枯瘦的手将高宝的双手握住,竭力道:“老先生,我求你答应我。”

高宝已落下泪来,哽咽道:“陛下,我自然忠心为你,绝无二心。”

谭野至此才放下心来,眼睛看向南默和谭浮溪,南默并未待他张口,轻声道:“陛下不必担忧,我必在长公主身侧扶持太子社稷,绝不生半点异心。”

谭野便不再不再做声,末了将谭浮溪招至榻前,待谭浮溪以至在他榻前,他柔声对谭浮溪道:“坐在这里。”他手指指床榻,谭浮溪依言在榻上坐正,她本以为谭野对他另有交待,却不料他柔声对她道:“十四妹,我对你不住,对十三妹,我更是对不住。”

谭浮溪却似毫不为所动,在谭野耳边道:“陛下,你不该这样说,你一世英明,绝没有错的时候。”但她眼眶已红,却隐忍泪意,绝不肯掉下一滴眼泪,“陛下,命是注定的,我命中无赵奉渔,默蒂心中注定无南汶长野,你何必歉疚,我早已看破这些了。”

谭野道:“十四妹,我这一生……”他的话并未说完,将后半句咽了下去,对遥遥站在一侧的祭占台道:“拟旨。”他已不能书写了。

那边祭占台已研好磨,一双雪白如玉的手,拈起一支轻毫,只听皇帝枯枝脆断般的声音,说一字落一字,“太子谭芾环,品性厚善聪敏,深得孤亲慰,必能慎着社稷,使继孤后登基,即皇帝位。”一纸传位诏书,一字一顿,竟也写了一刻钟。

此时谭芾环虽年幼,不懂人生悲欢,却自然知晓父亲病危,或许明日便不能见。之时迷茫间问身边南默道:“为什么之洲哥哥不来?”他声音小小的,只给南默一人听见。

南默对他轻声道:“芷兰郡王今日并未被传召。”

谭芾环轻声道:“我的玄貂快死了,我想寻个时间,将它放了。”

南默听闻,并未答话,伸手抚抚谭芾环后背,略表安慰。

祭占台面目肃静,将传位诏书封好,连同谭野已亲笔写好的遗诏,分封于两只匣中,他将装有传位诏书的匣子交至高宝手中,他郑重道:“老先生,请你将此物带出殿去,布置御林军,陛下若是不测,便是此物打开之时。”

高宝双手将此物承,手中颤抖,跪在地上拜了三拜,猛然起身,急忙出宫去。

祭占台将装有遗诏的木匣交至谭浮溪手中道:“遗诏便请长公主收好了。”

谭浮溪接过匣子,面无悲色,道:“我已知该如何,必然确保太子周全。”

说罢,便牵着谭芾环的手,连同南默一起出了殁洙宫。

刚出宫门,便有一人闪在眼前,南默一只手臂已挡在谭浮溪与谭芾环面前,看清了那人的面目,他疑惑道:“是你?”

珍珠在黑暗中嘻嘻一生笑了,轻浮而妩媚的声音飘在湿热的夜里,“公子,很久不见呢。”

原来谭野已着珍珠随行保护了。

殁洙宫里灯火摇曳,只剩祭占台一人了。

祭占台仍是遥遥站在一方,垂下的狭长眼眸里是不变的波澜不惊,死亡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呼吸的停断。

他留在谭野身边,掐指算来也不过几十年,容貌未曾老一分,便被汉嘉王称作妖人。他确实是个妖人,千年修行妖狐,只要不动情,过了天雷劫便能成仙,但他偏偏不能了。双亲为畱族人诛杀,便铸就心中的恨,化作少年被塔巴抚养,待求得了时机,为谭野做完全不必的人祭,流尽那些弑他父母之人的血,沾了杀孽决不能成仙,此后与谭野又纠缠深刻,成仙更是无望。

但凡精魅之族,于成仙修道,确实是大有心结的。

他只远远站着,与谭野,出去感情外,是再清白不过,那个人,甚至于连亲吻都不曾给予过,只将他放在身边,能看见便能知足,原来谭野,也是个能知足的人。

谭野亦再榻上,遥望他一眼,便闭上眼睛,再没有睁开。

朝悬皇帝一生执政严苛,后世虽对他褒贬参半,但对其政绩却未有半字否定。

这位皇帝在他的弥留之际,所想的竟不是他的血脉能真正继承社稷,而是那个白雪皑皑的冬天,还是魏恭王的他在冬猎中因一时的仁慈,放走一条可做上好披肩的蓝狐。也正是他不多的一次仁慈,便铸就了他这一生的孽缘。

那日,英俊的青年贵族身披紫檀色皮裘在白雪中手握一张镶红宝石犀牛角夹弓,直身于飞雪下,望见那只狐狸不见了踪影才翻身上马离去。

狐狸在地上嗅了嗅,朝着某个方向跑去,一人赤着雪白的脚在雪地中,将狐狸抱起来,看着青年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笑,青蓝色的绣袍翻飞,雪地上只空留狐狸细小的脚印再其它。

第十六章:宁·息·乱(1)

谭芾环将玄貂抱在怀中,手轻轻抚摸小兽柔软的皮毛。养在身边这些日子,玄貂与他已经熟了。一双红色的眼睛温驯的看了看他,伏在他手中动也不动。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再柔软不过的就是那颗善良的心放到南默手中,期盼的眼睛看着南默道:“哥哥,你把它交给之洲哥哥,请他把这个小东西放了,它在这里快死了。”

南默跪在地上,双手接过玄貂,沉声道:“陛下,你已经是酆朝的皇帝了,你应该称呼臣和汉嘉王的封号。”

是了,这个孩子已披上黄袍,头戴冕冠,身着玄黑黄袍,他已经是个皇帝了。

谭芾环本是个刁蛮任性的孩童,只一夜,不知怎的,竟然变的彻底。

当日谭野在殁洙宫驾崩,宫人即刻挂上大幡招魂。

高宝率御林军将宫中严密把手,宫外宵禁。

宣读谭野传位诏书。百泉长公主着丞相叶添浪宣读谭野遗诏。诏书言明留给谭芾环,正文内容却只有一字“慎”。

小殓,宫中去掉一切繁华饰物,太子公主穿孝服断发哀悼。汉嘉王府并无异动。

谭野驾崩,汉嘉王丧葬不得大办,以免冲撞,于是草草下葬。

第二日大殓,王侯百官前来瞻仰大行皇帝(注:皇帝去世后改称大行皇帝)遗容,新汉嘉王身着素服,上前三拜,面色哀戚。若是平常他的行径倒也不必在意,不过是个新继承的王爵,又体弱多病,只是新帝对谭之洲感情深厚,言语间总有提及,并且汉嘉王三字总是要引人侧目的,周遭一双双眼睛便盯在他身上了。

停灵之时更是平静无波,举国哀悼,二十七日之内不得演戏婚嫁。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登基,有诸位大臣与长公主摄政,如此还好,如若皇帝长大了,或许还要有权势的倾轧吧,安稳多少年,十年,二十年?无人知晓,就如此苟延残喘着。

朝悬皇帝的梓宫移入皇帝陵寝,洋洒的冥币如同落下的暴雪遮蔽人的面目,哀乐与屋檐上哭灵的祭女被淹没在这样悲哀深厚的纸雨中,掠过死亡的气息。

国师祭占台甘愿为朝悬皇帝殉葬。

封陵寝之前,饮下一碗水银,待探得没有鼻息,终于将陵寝封上。

这位生命短暂的皇帝,他的葬礼也并不奢华,后世的盗墓者从他的陵寝中并没能得到想象中的巨大宝藏,只有一些必要的祭器,没有殉葬的尸骸,以及皇帝生前所喜爱的几样物品,还在皇帝的棺椁旁发现一具狐狸的乌黑的骸骨,原来朝悬皇帝生前的爱物还有一匹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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