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魔人双臂一开，黑色烈焰顿时铺天盖地而来。

“不要啊！主人！”修心大叫着，可惜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就见寒苍人类形态逐渐幻化成魔之形态。尖耳利牙，还有泛着血色的眼睛都叫人不寒而栗。然而邪魔不但不怕，反而大笑起来。

“不！用！魔！体！不！能！战！斗!……看！来！你！伤！得！不！清！”

“杀你绰绰有余。”

魔人双臂一展，黑袍立即幻化成坚硬的乌铁翅膀。苍魔卷着烈焰攻向邪魔。修心与右护法也同时加入了战团。然而邪魔的武功太高，招招都带有不同的邪毒蛊术，让人防不慎防。修心心念一转，又拉着右护法退出了战团。

“师父？”

右护法疑惑地看向修心。

“与邪魔比起来，我们功力太弱，反而会拖累主人。”

两人不再多言，聚精会神地关注着战况。就见寒魔只攻不守，任敌人的招法通通打在身上也不回避，只是一味地发动猛烈攻击，如同发疯的野兽一般。在烈焰翻腾的魔躯上几道金光不停的乱穿。修心知道，那是上次在凤都被陆痕的法器所伤后，留下的降魔法印。此时此刻的寒苍每使出一招都如同在地狱里走了一趟。这究竟是怎样的痛苦和煎熬，也许只有寒苍自己才知晓。

修心不禁皱起眉头。

“师父，主人他……”右护法着急地说。

“主人恐怕是想借助自身的修复能力……”修心静静地道出了真相。

“所以才不回避敌人的攻击？想用自身的修复力化出解药？”右护法焦急地问。

“要是这样就好了。”修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魔为什么能不停地修复自己吧？”修心看向右护法。

“魔之所以可以不停地修复，正是因为伤的都是肉身而不是魔体。只要魔体所化的【元神】不灭，就能复生……”

“那以一颗魔心能换几颗常人之心？”修心再次提问。

右护法闻言，顿时僵在那里。“难道……”他猛地抓住修心的衣襟，追问：“难道主人打算用魔心制【长心水】？”

修心任他抓着自己的衣服，却不答话。

【长心水】——魔都秘传的邪术。用万人之心化出酿制成丹药，可以使人百毒不侵，长生不老，并具有一定的恢复能力。

但是，如果将魔心拿去制药，那寒苍岂不是必死无疑？主人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右护法已经不忍再想下去了。

苍魔越战越勇，最后整个人都幻化成了烈焰，硬生生将邪魔吞了下去。就听一声惨烈的悲鸣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惊天动地的悲鸣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寒苍变回了人类的形态，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刚刚那一声悲鸣究竟是邪魔发出的还是寒苍发出的，谁也说不清。但就眼前的情形来看，寒苍已经到了极限了。

“主人……”修心来到寒苍近前，想要去扶他。

寒苍一摆手，有些吃力地站起身。这时，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众人抬眼一看，来者正是陆痕。原来陆痕感应到此处邪魔之气甚重，就追了过来。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最不愿见到的景象。

“痕……”寒苍露出了笑容，向陆痕走去。

“果然是你。”

回应寒苍的却是陆痕愤怒的眼神。道者负手走来，一步步紧逼，一句句追问：“因何不肯罢休？因何要连累无辜？寒苍，若你想要做个了断，陆某随时奉陪！”

寒苍停了脚步，轻叹一声。“痕……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

“信你？”陆痕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下要我如何信你？”言罢，一指寒苍身后的尸体。那正是雪峰道人。

寒苍不由得叫苦。现在邪魔已经被自己吸入了体内，当真是死无对证了。

“痕。我怎样做，你才能信我一次？”

陆痕此时已经是怒火翻腾，眼见最敬重的前辈死在寒苍手里，心中是痛是悲更是怒。第一次，男人不加考虑地吼道：“你当场自废武功！”

寒苍点点头。

“你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主人……”修心跟右护法一起喊道。“不能啊！”

寒苍一摆手，适宜他们不用再说。反手正要拍像自己头顶时。

就听陆痕大喊道：“且慢！”

寒苍一愣，目光中瞬间闪过一丝期待。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更为决绝的话语。

“若不用圣器断你筋脉，想必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再次兴风作浪了吧。”

寒苍闻言，苦笑不语。怕自己兴风作浪吗？那为何不干脆要了我这条命。是说这样的我已经让你厌恶到了不愿玷污自己的双手了吗？男人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背影。这份情在心肺之中早就酝酿成了灼烈的岩浆。却不知该如何温柔的送到对方的心底。总怕伤了他，吓到他，于是甘愿让自己在炼狱中不断地煎熬着。

陆痕取出师父留给自己的【青阳剑】。——这是一把三寸长的桃木剑，外观普通，却是邪魔最为惧怕的圣器。——陆痕将剑往寒苍面前一扔。“动手吧。然后回赦生道遣散所有教众，告知天下你退出江湖不再下赦生道，不再动杀。”

这，这不是要把主人逼上绝境吗！右护法双拳紧握，想要说出真相，却又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

寒苍看了看地上的圣器，问道：“我做到了，你就信我？”

陆痕背过身去，不言不语。

“承诺我的那份苍生之情呢？”男人痴痴地追问。这也许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曾几何时他也想要独占眼前这个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落魄到了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他不懂，为何自己越是拼尽所有，这份情就越是遥不可及。

“只要你做得到，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陆痕这样说着，却始终不肯回头。

寒苍静静地凝视着陆痕坚定不移的背影，淡淡的笑意浮上眼底。那是最后一丝奢望，虽然明知道是自欺欺人。就为了这一点遥不可及的浮梦，男人捡起那柄圣剑，毅然地挥断自身筋脉。随即跌倒在地。

“痕，作为苍生之一，能否求你一事？”只要一个小小的心愿，虽然心愿的内容他却还没想好，只是情不自禁的奢求着什么。哪怕是谎言他也想听一听。

然而……

“不能。”陆痕竟然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此时的他早已心神不宁，乱了阵脚。或许他不知，正是这两个字将寒苍送上了不归路。

寒苍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修心将他架起身来。现在的苍魔也不过是个废人而已，除了这一口气而外，或许什么也剩不下了。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了。陆痕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男人就这样静静得等，等到了心寒，最终嘴唇动了动，眼眸一敛，沉声道：“修心，回转赦生道。”

耳听脚步声已远，陆痕才回过头来。拾起那把沾满了鲜血的【青阳剑】，一双手抖个不停。眼望雪峰道人的尸身，陆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情是义，道者难分难舍。即便天下再次陷入炼狱之中，自己是否也无法下杀手斩苍魔呢？

满怀着对雪峰道人的歉疚之情，陆痕抱着前辈的尸身走回山庄。

一步步是英雄血泪，一步步是挣扎与矛盾。

……

寒苍侧靠在树下，胸口一起一伏间涌出腐臭的脓血。战栗的身躯像是在坚持着什么一样硬挺着。涣散的眼神里是逐渐消退的神智。

“痕……”

这最后的喃喃诉语也许是他唯一可用来支持自己的力量。修心运功在掌心，将内力传入寒苍体内。魔人眉头紧锁，强忍着窒息的痛楚慢慢清醒过来。

“雪儿……保护陆痕。”寒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嘱咐着。

原来右护法就是雪儿。雪儿咬着嘴唇，半晌无语。他不懂。反反复复地将自己逼到死地，再反反复复地死里逃生，为的竟然是再度被心爱的人伤到粉身碎骨。这种爱，究竟要用怎样的身心去承担？

修心给雪儿使了个眼色。雪儿这才乖乖地点头答道：“属下遵命。”言罢，消失在树丛中。

“回去吧。”寒苍在修心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来。

修心蓝袍轻抖，空中立即化出一道裂痕。二人双双消失在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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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痴心不改

昔日冷深深的赦生道今日特别热闹。教徒们纷纷扛着行李奔走在山路上。小如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冲冲地赶到魔殿想问个明白。

一进大殿，就看见寒苍侧卧在大殿的躺椅上。而修心正在一旁垂首候命。

“爹？”如意奔到寒苍近前。

“我儿，想娘吗？”寒苍微笑着问道。

不知为何，如意总觉得爹亲今天有些不对劲儿，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只是有些发愣地点点头。

寒苍整个人都裹在墨袍下，轻轻地笑说：“你娘想见你。跟修心下山找你娘吧。”言罢，又冲修心道：“送少主下山。”

“是。主人。”修心不失优雅地深施一礼，却没有走。

“主人，是否需要近身护卫留守炎魔窟？”隔了一会儿，修心谨慎地提出了建议。

寒苍摇了摇头，只是说道：“这期间，他不能再动武了，你与雪儿要保护他的安危。三十六天后，你再来取解药。”

修心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最后从袖中取出一只毒蛊放在了寒苍身边。

“这是属下最后的忠诚。”

言罢，带着如意消失在空中。

寒苍强忍伤痛，化作魔焰窜出魔殿，直奔炎魔窟。由于他伤势过重，飞不多时便坠落尘埃。回头看去，魔血在身后撒了一路。寒苍不敢耽搁，咬紧牙关再运功体。周身受损的筋脉顿时应声崩裂。而降魔法印也再次将他拉入了地狱。魔人却不肯放弃，跌跌撞撞地继续前行。任凭血液流干，心魂耗尽也要赶赴炎魔窟。

……

陆痕将雪峰道人的尸身送回了山庄。山庄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

“绝对是寒苍做的。可恶！”众人愤愤不平，拍案叫骂着。

“杀了寒苍给老英雄报仇！”

“对，杀了寒苍！”

突然一人跳出来，冲陆痕大喊道：“为何雪峰道人死了，你却安然无恙？”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叫嚷道：“对啊，怎么你毫发无伤？”

陆痕一时无言以对。这时，雪峰道人的两个徒弟冲进了大殿，眼见师父惨死，都扑在道人身前大哭起来。哭罢多时，那女徒弟跳起来冲陆痕喊道：“一定是你记恨我们，才害死师父的。你说，是不是？！”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陆痕。陆痕无言以对，只好闭目不语。就在众人怒火翻腾时，殿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你们嚷什么嚷？”

她声音尖利，将把众人都震住了。大家回头看去，就见雪儿阔步来在大殿之上，然后指着那雪峰道人的女弟子说道：“你若还有良心就该摸摸自己的头，看看自己还活着吗？”

众人不懂她的意思，又疑惑地看向那女弟子。

雪儿当众一抱拳，说道：“雪儿是一介女流，江湖大事不敢说上一二，但是是非黑白我还是分的清的。那日在野山之中，他们师兄妹俩受了毒伤，是我家公子拼死相救。至今，我家公子的毒伤也未能痊愈。可你现在就来反咬一口。你自己说说看，是心肝都给狗吃了。”

那女弟子被说得脸红了又紫，紫了又白，连头都抬不起来。

雪儿又道：“若我家公子与寒苍碰上，自然会竭尽全力捍卫正义。这点毋庸置疑。至于小人之言，我想现在已经不攻自破了吧。”

这场口舌之争到此才算告一段落。众人散会。陆痕忧心忡忡回了卧房。雪儿从后跟上，一踏入房门，便追问道：“公子，你就这么肯定寒苍就是杀害雪峰道人的凶手？”

陆痕一愣，不知该说什么好。

雪儿又道：“我想公子也看出来了。那我就实言相告。我便是寒苍手下的右护法。”

陆痕皱眉，说道：“寒苍派你来究竟有何目的？”

雪儿闻言，怒极反笑。

“有何目的？陆痕，我问你。你中毒险些身亡，是谁救得你？你二次毒发，被困在阵中，又是谁为你解的围？为什么你宁愿相信空穴来风的谣言也不愿意相信我家主人？”

“我……”陆痕的心都纠在一块儿，要呕血般的绞痛着。

雪儿喘着粗气，凝望着陆痕。她想说出实情，哪怕最后一面也好，只要陆痕肯赶去赦生道，也许主人就不会做那种跟自杀没什么分别的蠢事。

正当她要说出实情时，屋中突然刮起一阵怪风。魔之路再度开启。修心抱着小如意从空间裂痕中走了出来。

“娘？”如意挣脱了修心的怀抱，欢天喜地地扑到陆痕怀里。

“如意？”陆痕抱起如意，诧异地看向修心。

就见修心单膝点地，恭恭敬敬地说道：“从现在起，修心将全力协助陆公子。”

雪儿也跪在地上，说道：“从现在起，陆公子就是我的主人。”

“你们这是？”

“寒苍已经将赦生道所有教众遣散了，【效忠陆痕】就是他最后的命令。”修心淡淡地道出实情。

“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如意焦急地追问。“为什么娘不跟爹在一起？为什么娘不给爹治伤？”

“我……”面对如意满含泪水的目光，陆痕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意跳出陆痕的怀抱，退了几步，用质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即使到了最后，爹都不曾怪过娘。为什么？为什么娘不能原谅爹？爹亲到底做了什么让娘生气的事？”如意拼命地喊着。

陆痕整颗心都已经碎掉了一般，紧紧地将如意搂在怀里，泪水情不自禁地涌出了眼眶。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啊？他不停地在心底喊着。为什么每次都不能真心地去相信他，为什么总要伤到无法挽回才能看到真相。

“公子……”雪儿正想趁此机会劝陆痕上赦生道，却听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好！修心用邪眼观察到度秋雨正向这里走来。男人道了句“少主得罪了。”便将如意卷入怀中。蓝色火焰过后，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度秋雨来在门外，叩打门板，问道：“师弟，你可休息了？”

“师兄请进。”陆痕勉强平复了心情，为度秋雨倒了杯茶。

度秋雨接过茶杯，说道：“方才的事情，都怪师兄未能及时阻止。让你难堪了。”

陆痕一笑：“师兄哪里话来。但不知师兄找小弟有何要事。”

度秋雨看了看一旁的雪儿。雪儿咬着嘴唇很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没有要事就不能来看师弟了吗？”度秋雨说着，一把抓住了陆痕的手。“师弟，我昼夜被蓝湖毒咒折磨。你知道这都是因为谁吗？”

陆痕手一翻，借力使力地挣脱开了度秋雨的手掌。“蓝湖毒咒解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心中无情，毒咒不解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