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三、四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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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两人来到花厅,武妙恬身后跟着端菜的侍女,正由侧门进来,听见田羽信又满嘴胡沁,说到她哥哥,不由掩面,“信……田大人!”

田羽信忙迎上去,“怎地?武小姐有何事吩咐下官?”

武妙恬手里帕子一挥,从他眼前闪过,“程相爷在此,你……规矩些!”

田羽信像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冲程征一揖到地,“差点忘了,早该给程兄改称呼了……”

程征吓了一跳,想起下午他那一声大嫂,急的连连摆手,“不必不必,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恩?”田羽信错愕,“让你领摄政王职,你都不愿?”

“摄政王职?”

“对啊,江昂说,尽诛逆党后让你领摄政王职,辅佐那金氏小儿,怎地?他没告诉你?”

程征一屁 股坐倒,抖着嘴唇,直指田羽信,“你此话当真?武江昂……武江昂他是真心辅助严儿,不掺假?”

田羽信却不说话,让人布好菜,武妙恬坐在一旁,就着红泥小围炉给他们烫酒,待那酒温热适中,正是程征能入口的温度,武妙恬拿棉布垫了瓶颈,给他和田羽信一人斟了一杯,田羽信冲程征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方才笑道:“我说他是犟驴,你还不信?绕来绕去,绕出这么大个弯,原来不是要自立为王,却是要替金严那小鬼铲除异已,捎带手惩治那小鬼一番,我就奇怪了,这人小时候头顶长了两个发旋,我娘还说这孩子能成大事,再者他小时候就胆大包天,没有什么不敢想不敢做的,之前一番做作,我真当他是要把天下收入囊中,现在看来……他却是个蠢人,再蠢也没有的蠢人!”

程征举着那酒,慢慢倒进肚里,酒液晶莹,从喉口而下流经肚腑,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程征自已府里近身伺候的下人都知道,他早年家境贫寒,数九寒冬挑灯夜读,受寒冻坏了身子,凉的吃食一点儿也不能碰,所以他那书房正厅外,时常吊着小火炉,吃食茶水都温在里面,以备他忽然腹饥或是口渴时取用,他住在绿苑厢房时,就留意到伺候他的小厮,格外用心,门廊上留着小火炉,他进口的吃食茶水,一概都是温温热热的,现下在武妙恬这儿又见小火炉……他抬眼看看天,“还没到深秋吧?怎地妙恬你这么早就用上火炉了?”

武妙恬微微一笑,先给他送来一盅炖品,“这是我大哥吩咐的,说是府里无论哪个院子,都得备好小火炉,只要程相爷到府,吃的喝的一概不准进凉的,听说是您早前受了寒,再吃凉的恐会犯病。”

程征面上渐渐没了笑色,放下杯子,直盯着那火炉出神,武妙恬和田羽信互视一眼,两人异常默契的同时举箸,给程征布菜,“相爷,趁热吃吧,一会儿凉了再热,可就没这原味鲜香了!”

濯足濯缨(28)

一时放在桌上的酒冷了,武妙恬就手把玉瓶放进火炉上吊着的铜盆里加温,程征看着不住冒气泡的铜盆,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这时不时就得加温,该有多麻烦!”

武妙恬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巧笑倩兮,“玉瓶别离开铜盆火炉,就不必时时加温了啊!”

程征眨了眨眼睛,继续埋首吃菜,田羽信听不懂他们打什么哑谜,忙桌子底下捏捏武妙恬的手,武妙恬抓过他手,在手心画了个“可”字,田羽信一怔,尤自不太相信,武妙恬在他手心狠狠一掐,田羽信忙换了个样子,满脸涎笑,只冲她不住翘大拇指。

饭毕程征辞席,田羽信直嚷着要送他回去,武妙恬叫住他们,回房翻找了许久,拿着块通体墨绿的翠玉出来,“程相爷,这块暖玉是兄长送我的,只我打小就畏热,戴不得这个,可巧您畏寒,这玉还是您戴着最好,您别推辞,不过是件小玩艺儿,我大哥敬您重您,我心里也把您当成哥哥,做妹妹的送哥哥件小东西,您若坚辞不允,那……”

田羽信最擅插科打诨,哈哈大笑,接过那玉,不由分说给程征戴在脖颈上,见他伸手,忙翻开他衣领,把那玉直接贴肉放进去,程征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谁知那玉却温温热热的,贴肉久了,竟还有些发热,他情知这定是件难得的宝贝,无故受了武妙恬的礼,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探手入怀,也掏摸了半天,他那洗的发白的锦囊里,除了些碎银子,就是张法门寺的平安符,那符因时间久了,颜色不如初时鲜亮,武妙恬“咦”了一声,“这……”她接过那符,翻来覆去的细看,“这不是我在睢阳替哥哥求的平安符?怎么……哥哥转送给相爷了?”

程征如梦初醒,“什么,是你给武江……将军求的平安符?哎呀,罪过罪过,想是江昂不知道这符不能随便给人,那时秋末冬初,连下了十几天大雨,我受了寒辍朝半旬,江昂来府里探望我,特特留了这符,说是前不久天竺高僧不远万里,到法门寺弘扬佛法,这符便是高僧留下的,开过光,能保我身体康健,我不知就里,也就接了……”

“不妨事不妨事,”武妙恬又把那符还他,程征坚拒,又是田羽信一把扯过他的锦囊,把那符塞进去,又拉开他衣襟,把锦囊放好,武妙恬急道:“信哥,你轻着点儿,别让程相爷受了风……”继而又道:“您不知道,这符只要是您戴了,就不能再转送别人,就像那暖玉,认主!”

金严吃完饭,把碗一伸,“展鸣哥,盛汤!”

申展鸣这顿饭被他指使着,又是盛饭又是挟菜又是盛汤,眼瞅着菜都凉了,还没吃上口热饭,不由抱怨,“祖宗,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恩,我问你,”金严放下碗,支颐看着他,“你跟晗茗吃饭,是你给他盛饭,还是他给你盛饭?”

“我给他盛饭!”展鸣应道,“他只知道撒娇,不给他盛,就哭就闹,还要躺地上打滚……”

话没说完,金严站起身,另取了碗盛汤放在展鸣面前,得意洋洋的挺着胸脯,“那……我给你盛饭,这可是皇帝亲手盛的汤,怎样?可抵过晗茗那小鬼哭闹打滚?”

展鸣被他缠了一天,程征随武江昂出去那会儿,这小鬼胆大包天,扯着不让他走,还莽莽撞撞学人扑上来索吻,他那时坐在条凳上,正后脊梁发麻,这小鬼忽然伸手一勾,挑起他的下巴,凑过来就要吻他,展鸣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扭着他的胳膊,把他推到一边,他揉着胳膊哎哎叫唤了半天,不见展鸣动弹,不由犯了脾气,大喝一声,“申展鸣!”

展鸣睨着他,“干嘛?”

他勾着手指头,“你过来!朕有话说!”

“站那儿说吧!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人……”展鸣不知到底怎么了,自打这小鬼扯着他表白一通,他竟下意识的有点怕见金严,这时站的他远远的,愣是不敢靠近。

“你怕什么?”金严瞪大眼睛,申展鸣不来,他便过去,硬凑到展鸣身边,环臂抱着他腰,“展鸣哥——”

这一声叫的绵长柔糯,展鸣连打了几个寒战,再推开他,“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金严却不管这些,仍是挨过去,见他戒备,不敢再搂抱他,便扯着他衣袖,就指尖提拉着那么一点点衣袖,轻轻扯着,“展鸣哥——”

“喂!喂!什么事您吩咐!”申展鸣往回拉袖,却怎么也挣不开,只能由他扯着。

“你那天说,让师父把我送给你,可是……真心的?”金严仰着小脸,巴巴看着他。

“当然不是真心的,”申展鸣答的飞快,“我只喜欢晗茗,他是只小猫,你却是头小老虎,没事让猫挠两下,倒没什么,让老虎咬上一口,命都没了……”

“我才不会咬你!”金严撇了撇嘴唇,见展鸣缩手缩脚,只不愿靠近他,当下急了,抓过他手,当真一口咬了下去,展鸣急忙闪避,哪知金严本意不是咬他,趁这机会,一头扑到他怀里,小脸在他肚腹间来回磨蹭着,高兴的直哼哼,“你逃不出朕的手掌,还是乖乖从了我吧!”

展鸣苦着脸,“你强抢民女呐?”

“恩恩,”金严连连点着脑袋,“戏文里都是这样唱的……恩,展鸣哥,从此跟了朕回去,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还等什么?”

展鸣噗嗤笑了出来,金严见了,高兴的什么似的,又大着胆子去捏他手,“你笑了!哈哈,那就是答允我了……”

这话有些耳熟,展鸣凝神细想,可不是那次在船上惹哭了晗茗,又逗乐了他时,自已调侃他的话嘛!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今天竟轮到他听别人对他说出这话,不过,他喜欢引逗别人,却最怕别人引逗他,金严说起话来,像哄孩子,展鸣记起金严曾说过,要让自已入宫服侍,一世都不得离开他,摆明了要让自已做他的娈宠,这雌伏人下的事,展鸣万万做不来,他想了想,“你就不怕我尥蹶子?”

“恩?哦,不怕!”金严呵呵一笑,把他手凑到唇边,一时想说些体已话,又不知说些什么,索性又学戏文,“美人……”

展鸣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金严被他打的头蒙,捂着脸坐在地上,不解的看着他,展鸣咬牙狞笑,“这就是尥蹶子,他妈的,老子最烦听那些地痞流氓叫美人,你再叫一个试试?我活活打死你!”

金严委屈,又怕他当真恼了,也不敢发作,慢慢站起身,还想挪到展鸣身边,展鸣甩袖走到门边,斜眼睨他,“老子喜欢打人,这你也要?”

金严嗫嚅半天,见他真要走,急切间憋出一句,“爷就喜欢性子烈的!”

魏季宇在屋里闷闷坐了一下午,没人督促,书他自已是看不进的,又没事可做,百无聊赖,托着腮坐在桌旁发呆,以往防备着武江昂,怕他忽然冲进来对自已不轨,每日过的提心吊胆,倒不觉自已待在屋里无趣,这慢慢放下心,不再惧怕武江昂,便慢慢显出时光虚掷来。

晚膳照旧摆在花厅,何湘函早早去了灶间,什么也不管,只一门心思琢磨起今晚的菜式,到哺食的时候,田羽信来请武江昂去妙恬那院用膳,说是妙恬亲自下厨,备治的酒席,秦昭然见何湘函端着条盘,立在一旁,面上格外失落,不由心中隐痛,随便找了个借口回了,待送走田羽信,回头再看湘函,脸上微微泛着红晕,烛光里格外诱人,秦昭然心里一动,左右打量着没人,趴着他肩膀,脸伸过去就着那脸上红晕叭嗒香了一口。

他原想着湘函会很高兴,谁知湘函竟红了眼圈,转身扑到他怀里,脸隔着衣料,摩挲他胸前肌肤,“秦大哥,秦大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秦昭然忙拍着他背哄他,何湘函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他实在猜不出又是什么事触动了何湘函的情肠。

“你……你……”何湘函话到嘴边,又觉不妥,顺口改成,“你索性把魏公子和程相爷……也收了吧!”

小笛得秦昭然宠爱,这些日子活泼了不少,自告奋勇去请子诺和魏季宇来用膳,子诺披衣偎在床头,虽面色不是很好,可嘴角却有淡淡笑纹,小笛咯咯笑着扑上前,一把抖开他的被子钻了进去,子诺冻的牙关直打战,“小笛,你做什么?”

小笛抱着床外侧那个棉布枕头,嘟着小嘴,“湘函把饭做好了,我来唤你吃饭!”

子诺拍拍他脸,“那……你快起来,我换件衣服再去!”

小笛点点头,乖巧的站起来,看看斜对过魏季宇的房间,“我去叫魏哥哥,你快些换好衣服,自去花厅吧!”

魏季宇显然不及子诺心情好,托着腮坐在桌边,小笛唤他,他应了一声,站起身却忽地“哎哟”连连,小笛忙凑上前问他怎么了,魏季宇轻道:“坐的太久,腿麻了!实在对不住,笛公子,要不……您先头前去,我一会儿就到!”

小笛放心不下,非得搀着他走,魏季宇也不推辞,垂首和他一道儿缓缓向花厅行去,路上小笛格外用心,小肩膀几乎没扛起魏季宇整个人的重量,魏季宇过意不去,想谢又觉说出来太空泛,怔怔想了想,“这会儿,倒像我在家里搀着哥哥走路,”魏季宇微微笑着,“我哥哥在牢里生了褥疮,行走不便,他又总觉得是他拖累了我,害我被人送到将军府以做进阶的踏脚石,我回家那会儿,母亲拉着我叙话,舅母她们都围着我,只哥哥坠在最后面,不敢抬头看我,也不敢跟我说话,我寻着机会,过去搀起哥哥,也是这般,两人慢慢走着……”

“你想家了?”小笛睁着黑豆子似的大眼睛,“你不是刚回来?恩,你是怕将军责怪吗?其实将军心肠最好,你若不敢说,我去帮你奂他,明儿一早你回去多住些日子吧?”

“我……我不想回去!”魏季宇忽然垂下眼睑,“真不想回去!”

濯足濯缨(29)

金严重见天日的那天,将军府外迎驾的鞭炮声,恨不能把天顶都炸出个窟窿,程征涕泪齐流,站在院外举目望天,青白的天幕炫目到了极点,程征那嘴巴越张越大,半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出来。

武江昂一身红艳艳的戎装,银白的铠甲衬着腰间三尺青泓,威武的天将下凡一般,他和程征并排立在一众大臣的最前面,见程征打喷嚏,就手递了块帕子过来。

“你还随身带着帕子?”程征有些好笑。

“这些天我那绿苑都要闹水灾了,一个两个为了点小事,都啼哭不住,”武江昂无奈摊手,“真不知是谁招惹他们了……”

“魏季宇那孩子,当真不愿回去?”程征没用那帕子,很仔细的叠好,秦昭然伸手去接,他却随手揣到怀里。

“恩,说是不想回去看人白眼,”秦昭然应道,“不回去也好,我也不是养不起,不过吃饭时多双筷子的事……”

“你不是要辞官归田?拿什么养他?他们家开着钱庄绸缎铺,金绫银罗养出来的孩子,你那点家底,早迟散净!”

秦昭然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程征顿觉有诈,“怎么?难道你……”

“呵呵,叛军临城时,我让兵士去城里富户家中收缴保护费,很是刮了一笔,藩王被擒,欲以粟赎刑,我……嘿嘿……我又刮了一笔!”秦昭然搔了搔头,看上去倒憨厚多过狡诈。

“你……”程征摇头苦笑。

“我跟你们不能比,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秦昭然义正严辞,“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那些心肝宝贝,我一个也舍不得他们受了委屈!”

程征怔住了,看着秦昭然,嘴唇抖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金严所居小院渐渐热闹起来,看样子像是金严打扮好,准备起驾了,程征秦昭然互视一眼,齐齐跪下迎驾,本应山呼万岁,程征还没领着喊出来,小院里竟随着传来一阵厮打声,“申展鸣,你敢抗旨?快快随朕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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