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长生——飞砖
飞砖  发于:2010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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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贺连话音未落,传令兵已经冲了进来。
「说。」猛灌进一口凉茶,贺连在帅位上坐下。
「那、那个……」传令兵全身颤抖地看著明显心情不佳的主将。「刚才前方传来战报……本来答应协助我军的水云宫阵前、阵前倒戈,我军右翼死伤不计其数……」
话一说完,那个士兵连看向贺连的勇气都没有了。
全身僵直地消化著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贺连只觉得自己现在从头到脚都变得冰凉。
完了。本来还指望能够借助水云宫的力量,却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变卦。
「宇文司空……」咬牙切齿地说出那个让自己现在愤怒憎恨到极点的名字,贺连匆匆地想著应变之计──原本他就不赞成父皇听迎春的建议在这种时候兴兵,现在可好,作为主帅的自己如果才刚刚开战就在这里失败的话,回去以後必然所有的责任都会被推到自己头上来。
「迎春!」大声叫来随自己出征的妹妹,贺连决定孤注一掷。「你今夜就启程,暗中到苍虹都城去,我要你做一件事……」
这个计谋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就还有挣扎的机会;如果失败……空楼全军就只有灭顶的命运等在前方了。
贺连恨恨地看著又在落雪的苍穹,他此刻最想杀的不是让自己惨败的独孤傲;也不是引起这一连串事端的迎春。而是那个……背叛自己的宇文司空!
如果这次我侥幸活了下来的话……
贺连的眼中闪过危险的光。

第九章

夜深人静。皑皑的雪地安静地反射著冷清的月光,这本该是人人都在好梦之中的时候。
宇文逸云是忽然惊醒的。
没有任何前兆,也没有任何理由。
他的梦就像被人忽然用剪刀剪断一般,直接跳过朦胧的阶段变得清醒起来。
在黑暗中环顾四周,一切都很正常,和平时没有丝毫的区别。但是他的心里却有不祥的感觉,让他的心变得很乱。
黑暗中,宇文逸云房间的门被人忽然推开。
就著白雪反射进屋内的月光,宇文逸云能够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果然还是来了。」宇文逸云看到对方的出现并没有很吃惊,他甚至很清楚对方的身份──能够潜入雷王府不被人发现的,必然曾在这里住过很久,熟悉一切情况;而熟悉这里的情况,又有必要半夜潜入他的房间里的……只有已经逃了出去的迎春。
宇文逸云摸索到火夹子准备点灯,一把冰冷的剑无声地横在他的颈间。
「别出声!」迎春的声音本来很娇媚,但是在刻意压低的情况下却反常地透出了一股冰寒之气。
宇文逸云缓缓地收回手。
感觉到他没有叫人的意思,迎春这才把剑微微移开。
「你怎麽知道我会来?」确定了周围没有其它埋伏的人,迎春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慵懒──她没想过,自己这次潜入竟然会这麽成功。而现在之所以会这样,她只想得到一个理由,就是宇文逸云知道她会来,所以故意把周围的人遣开了。
黑暗中,宇文逸云无声地微笑。
「我当然知道你会来──独孤在阵前大破你空楼军队的左翼,右翼军队又因为水云宫的倒戈而受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一个有些能力的主帅,我会怎麽做?当然是去抓住敌人的弱点好加以威胁。」
「独孤身上没有弱点,一定要说的话,会拖累他的也只有我而已。所以你不来找我,又会去找谁?」他慢慢分析著,每个字都正中要害,就像他一直看著迎春兄妹俩的计划一样。
「你既然知道我会来,为什麽要把周围的人支开?」有那些人在,他不是就安全了?
「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而已。」
「你想确定什麽?」
「你当初拿走那张布兵图的时候,就知道那是假的吧?」宇文逸云问。「你会飞鸽传书让我救独孤,就应当是真心爱他;既然如此,为什麽又要故意用假的布兵图来挑起战火呢?」
「……」迎春沈默了很久。「你不是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麽?」
她不信,眼前的这个聪明绝顶的人会不知道她那麽做的理由。
「是……我知道。」宇文逸云微微点了点头。「我想得到的理由只有一个──你爱独孤,你知道他想要一统东方,所以你故意顺著他的意思让这场战争爆发,好让他的愿望达成。」
爱,有时候是疯狂的。就比如迎春,只为自己的一厢情愿,竟然可以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国家──宇文逸云无法怪这个人,因为他知道对方承受的是怎麽样的苦。
不怪,却也无法认同。
迎春忽然笑了,笑得凄凉。
她终究还是赢不了这个人,是不是?就连她费尽力气的一点小小的心思也被对方看穿、看透,不留余地。而且这个人从头到尾也只是在陈述著一个事实,没有一点嘲笑或轻蔑的意思──如果宇文逸云有那样的表示,她或许还轻松些。
放下手中的剑,迎春像断了线的木偶。
「没错,你说得都对。我是希望空楼输,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把你带回我军的阵营中去。」
「为什麽?」
「因为这是我皇兄的意思。」迎春的笑很苍茫。「他……是个生起气来很可怕的人,我还不想死。而且……」
「而且,你恨我。」宇文逸云淡淡地替她补充完。
「没错,我恨你!所以你最好乖乖跟我走,不要给我添麻烦!」她努力想让自己的话有些威势,但是语尾还是忍不住颤抖。
宇文逸云默默地垂下眼眸。
「那麽,你便带我走吧……只是我要提醒你,这麽做,改变不了什麽的。」
迎春有些不解地就著微弱的月光看著这人脸上那抹透著细微悲伤的笑容,迅速地点住对方的穴道,一把将行动不便的宇文逸云抱起,施展轻功离开了雷王府。
怀里抱著的这个人,真的是个男人?
跃出王府的围墙时,迎春心里始终盘旋著这个问题。那麽轻,那麽轻,就像柳絮一般,就连她这个女子也能轻易地将他抱起。
双手接触到的地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骨骼脉络。
这是一副……病如膏肓般的身体。
迎春知道宇文逸云重病的事,但是她却不知道对方为什麽病,也不知道对方的病重到了这种地步。
她本来是恨宇文逸云的,但是在抓著宇文逸云往空楼军的营地赶路的过程里,她的心里却忽然浮起了一点点的怜惜──这是一个,让人不能不怜惜的人啊!他拥有绝顶的容貌,绝顶的才华,却……疾病缠身。
就连一直恨著宇文逸云的迎春自己也不知道,上天给宇文逸云的这一切,究竟是恩赐,还是责罚。
她曾经有过一种冲动想放开宇文逸云,但是这种冲动很快地被她的另一种情感盖过了。
她想亲眼看,亲眼确认──独孤傲,会为了宇文逸云放弃到什麽程度,他是否会为了对方,放弃眼看就要得手的胜利。
哪怕确认的结果会让自己伤心,迎春还是想亲眼看清楚。
因为也许看清楚了,她也就可以死心了。
风声在两人乘坐的马车外呼啸,车里寂静无声。宇文逸云和迎春,各自怀著不同的心思,谁也没说话。
◎◎◎
独孤傲正在攻山。
数日以前,他率领的苍虹军队已经攻破了空楼的皇城,如今空楼的皇帝和太子以及朝臣们都被他下令围在了皇城五里外的孤崖上。如今只等那些残兵们投降。
那是时间上的问题,独孤傲不是不能等,他只是不想再等了。
冬天已经将近尾声,离他和宇文逸云约定回归的日子已经不远,他不想再在这种地方多耽搁下去。
「传令下去,天黑之前如果他们还不下山投降,我们就直接攻山。」
独孤傲看著那黑鸦鸦的山顶,目光悠远。
这一仗本该早些结束的,但是对方实在太过顽强,一直拒绝投降,还顽强抵抗到现在。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对那个能勉强跟自己对抗这麽一段时间的对手感兴趣,只可惜,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战场上了。
天边的红日开始慢慢下沈,时间正一点点地向独孤傲给出的底线靠近。
贺连听著山下苍虹士兵们呼喊的声音,心里一阵焦躁。
他没想到独孤傲的动作会这麽快,也没想到对方会这麽急著攻山──这和他以前得到的情报中的独孤傲不同,他本来以为,对方是个喜欢慢慢地把敌人像猫抓住的老鼠一样握在掌中戏弄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还可以想办法逃脱……
眼看著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贺连示意迎春给自己带路,往旁边的一个营帐走去。
帐里只有一个人,周围甚至没有守卫的士兵。
因为没有必要。帐中的人是宇文逸云,他不良於行,也不会任何的武功,完全没有任何的威胁性。
宇文逸云从被秘密带上这个山头以来就几乎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甚至还时常呕出血来。
周遭的人都暗自以为他活不久了,但是他却活到了现在。
贺连走进帐中时宇文逸云正好回过头来。他迎上对方的目光,看见那双镶嵌在那因为病痛而消瘦不堪的脸上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像要穿透观者的灵魂。
贺连从宇文逸云的目光中看得到他的风骨,所以他虽然一直把宇文逸云当作最後的王牌握著,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把对方推出去。
这个人太过无辜……
经历了那麽多生死以後,宇文逸云竟然还能让他产生这样天真的想法,贺连忍不住想嘲笑自己。
「是……独孤要攻山了麽……」宇文逸云在看到来者是谁的那一刻就知道发生什麽事了。
这个空楼国的皇太子,他只在被迎春带到空楼军阵营的当天见过一面。
这个人本来应该也是有能力的人中之龙的……如果他能够顺利继承空楼的皇位,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让这个国家强盛起来。只可惜,空楼气数已尽,贺连根本来不及去发挥他的实力了。
宇文逸云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看著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贺连。
「你似乎总是什麽都知道的样子。」贺连将对方从榻上拉起,眼神复杂。「那麽你也该知道,我要借你的力来做什麽。」
说完,他猛地把宇文逸云随身带著的那支白玉笛拽了下来。
「我不会让独孤傲灭了我的国家。这脚下的土地……」贺连说著,重重地踏了踏脚。「这脚下的土地,都是属於我的!谁也别想抢,也谁都抢不走!」
他说著,眼眸中有火光燃烧。
狠狠地放下话,贺连转身离开。
跟著他进来的迎春却只是脚步微微挪了一下,并没有走。
夕阳已经彻底地从地面上消失,独孤傲让士兵们燃起火把,准备攻山。
「将军,空楼那边派来了使节。」刘德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在独孤傲耳边低声禀报。
「那又如何?你认为本王现在还会见他们吗?」独孤傲冷笑一声,完全不想理会──反正这个时候会来这里的人,大概也只是想要求和罢了。
「可是……那个使者手上有……有您交给公子的玉笛。」
独孤傲按著配剑的手猛地一抖。然後他才慢慢地转过头,用一种危险的眼神看著刘德。
「你、说、什、麽?」☆油炸☆冰激凌☆整理☆
「那个人手上拿著您交给公子的玉笛……」硬著头皮再说一次,刘德庆幸天色已暗,让他不用去看独孤傲脸上此刻是怎样的修罗表情。
「逸云怎麽会在他们手上?!」这个时候根本不必去怀疑对方的话是否有假,因为没有人会蠢到敢拿假的条件来和独孤傲谈判的地步。
「属下也不知道,其实……其实数日以前,属下就接到苍虹来的消息,说公子失踪……」
刘德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独孤傲狠狠地揪住衣领。
「你为什麽不告诉我?」独孤傲问得很轻,那低低的声音在此刻的昏暗火光中听起来如同鬼魅在耳边低语一般。
「因为,临行前公子曾经交代过我们,不管以後发生什麽事情,绝对不能让那件事干扰到大局。」
独孤傲听完,猛地把刘德摔开。
大局?!什麽叫大局?!这个小小的空楼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宇文逸云不同!他对他而言重於一切──宇文逸云是明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那麽说的?他为什麽会默认这样的事发生?
「对方……有什麽要求?」紧握双拳,让指甲几乎深深陷进肉里,独孤傲咬牙问。
「撤兵。他们要求我们……立刻撤兵。」刘德一边咳著站起来一边回答。
「让护卫队以外的士兵全部撤回空楼皇城去。」独孤傲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立刻下令。
「王爷?!」他当真要把近在眼前的胜利,全部拱手让出?
「只要我把逸云带回来,你们就立刻冲锋。」
这句紧接著的话,让刘德拾回了信心。
「还有,一防万一,把精兵骑悄悄解散,让他们化整为零地把这座山围起来,不要让对方发现。」独孤傲一边走,一边接连下著命令──敢威胁他?那些人忘了,他从来也不是一个会受人威胁的人,对手越顽强,只会让他越想狠狠打压!
逸云……他一定也希望自己这麽做吧!
独孤傲知道,比起让宇文逸云身陷险境,宇文逸云更气的会是他为了对方放弃自己的立场,所以这一战,於公於私,独孤傲都只能进,不能退!
「启禀殿下,苍虹军队据报已经撤到了皇城内。」
贺连等了很久,终於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两道一直紧锁的眉毛终於微微展开了一些。
果然,独孤傲不会不管宇文逸云的死活。
确认了这一点以後,贺连更加地确信自己要充分利用好手中的这张皇牌──
「来人!把宇文逸云带上来!」独孤傲已经亲自上山来了,如果不让他见到人的话,之前的一切就失去意义了。
卫兵奉命下去带人,一会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太子、太子殿下!不好了!迎春公主把那个人带上山顶的悬崖了!!」
「什麽?!」都什麽时候了,迎春又来给他搅局?「她做的什麽蠢事?!你们怎麽不阻止她?!」
「属下不敢阻止,公主……公主像是疯了。」
刚才去带人的士兵回想起迎春拿著剑乱挥的情景还依然心有余悸。在沙场上打滚了这麽多年,他见过很多杀戮,但是却没见过像迎春那样疯狂得如鬼一般的人。
真的,好可怕。
「殿下!雷王已经来了!」
下一个通报把贺连直接推进了死角。
看著那个明明只带了小队士兵,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走进自己的营帐中来的挺拔男子,贺连干脆放弃地坐到椅中。
「你也听到了,人现在不在我手上。」
迎著独孤傲危险的眼神,贺连一阵嘲讽的笑。他们都是废尽了心机,把一切押在宇文逸云身上,结果……对方现在却让已经半癫狂的迎春带走了。
这简直就像上天的诅咒一般。
「说到底,这也是你不好。如果不是你刺激到我妹妹的话,现在你也不必这麽伤脑筋。」在男人的深邃的眼中捕捉到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慌乱,贺连的笑越加得意──这样也好,他没有占到便宜,但是独孤傲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样就够了。
独孤傲没有闲工夫和对方浪费唇舌,他直接往迎春离开的方向走。
「你现在赶去也没用的!」贺连对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你去了,也只会刺激迎春罢了。」
那个往外走的男人只是微微停了一下,然後就继续向前,义无返顾。
贺连忽然很好奇事情会有怎麽样的结局,所以他没有理会山下传来的苍虹军精兵骑进攻的声音,也跟著独孤傲走了出去。
◎◎◎
他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
迎春拖著宇文逸云往山顶走,脑海中不断回响著自己之前听到的消息──苍虹军竟然二话不说就答应撤兵,只为了宇文逸云一个人!!独孤傲为了宇文逸云,连他一向重视的胜利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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