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冷音
冷音  发于:2010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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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对于自己心底的那份渴望感到讶异,白堑予赶忙压下了那种情绪,强迫自己
恢复些属于理性范畴的思考。
虽然是朋友,但要说什么「永远」未免也太离谱了!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就这
样一辈子当温律行的保镳。他还有工作,还有家人的。
千里之外还有一个属于他的家,而他现下竟是有几分无情的便想将它抛下?
为什么对温律行的情感,会让他有这种想法?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
真的……能够以「友情」二字来命名吗?又或者……
「堑予,你换好了吗?」却听一声温柔低沉的语声传来,打断了白堑予的思
绪。他赶忙慌张的捡起原先脱下的衣服,匆匆应了声:「好了!」
他现在才注意到温律行唤他时已不再是连名带姓的喊,而是直接唤他的名。
他喜欢……温律行唤他名字的声音。
一张俏脸有些微红,白堑予自屏风后走了出来。一旁的小厮取过他手中持着
的粗布衣,让一身剪裁合宜的衣裳能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
「好美……」如此的低喃情不自禁的自周遭众人的口中脱出。但此时的白堑
予却只期望能听到温律行的想法,只期望能听到他的赞美。
一双如星皓眸,带着紧张的瞧着眼前高大俊逸的男子,等待他的反应。
温律行望着眼前的少年,望见了他秀丽容颜之上的微红,望见了他一身萌黄
的纤细。穿上了这一身衣裳,那种有如阳光般的气息更是温暖耀眼得令人迷炫。
多么的希望,能就此将他拥入怀中,不再放手。
但温律行依旧忍下了。他所做的只是上前,温柔的抚上了他的脸庞。
「你真的很好看……真的……」彷佛词穷了的以着简单的词汇说着,目光之
中所流露的怜惜爱恋却浓得难以化开。
白堑予笑了。
即使简单,他也的确听到了那份来自温律行的赞美。所以他笑了,而且笑得
灿烂,笑得惑人。甚至,情不自禁的覆上了那宽厚而温暖的手掌,微微侧头渴望
更深刻的领受他的温柔……
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呢?
一遍又一遍的,白堑予在心底这么问着自己,却无法清楚地为它命名。
他不知道当温律行注意到他的动作时,在心底起了多么大的撼动。
注意到了一旁全无顾忌的停留于他身上的目光,温律行收回了抚着他左颊的
手,握住了那只轻覆在自己手上,纤细却过于粗糙的手。
自怀中取出千两银票递给老板,目光却始终停留于他身上:「我们走吧。」
「好。」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却很喜欢被他牵着的感觉。白堑予简单的应
了声。
出了店里,闷热的天气使街上的行人减少了许多。温律行看了看四周正在考
虑接下来要带他去那儿逛,却在此时,白堑予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对不起
……」
「为何这么说?」
没想到他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温律行愣了一下,「为什么跟我道歉?」
「因为我……前面在逛市集的时候……故意整你……」
问题答得有些吞吐,秀丽的容颜因歉疚与害臊而染上一抹嫣红。
没有将事情说明,但单是那个「整」字就足以令温律行明白他所指为何。
不过虽然知道了先前让自己跑得满头大汗的真相,心里却无丝毫的怒气,反
倒是因他的主动道歉而引得心中一喜。
如果这表示白堑予对他有罪恶感,那么是不是也表示白堑予并不讨厌他?
他忆起了先前在扬州时,白堑予面上明显的厌恶。而现下两人相识也将近两
个月的时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的的确确地有所改变吧?
牵着白堑予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望向身后的白堑予。
「堑予……你到现在还是会讨厌我吗?」
语气近乎卑下,凝视着那双皓眸的眼神认真至极。
如果是刚认识的时候,温律行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有问出这么个问题的
一天。但他仍旧问了,而且是以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闻央A白堑予一愣,然后立刻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如果讨厌你,你觉得
我会让你牵我吗?以我现在的功力,甩掉你的手甚至折断都是很容易的事。」
这番话听来是有些恐怖,但却也证明了白堑予不讨厌他的事实。
听他这么说,温律行轻松地笑了,认真的目光转为满溢的温柔。
「你不是觉得热吗?我带你去山上走走好不好?」
「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就好……」承受着他温柔的目光,白堑予不知怎么的竟
有些羞赧……「我虽来过成都,但也不甚熟……你说去那儿便去那儿吧。」
「那好。反正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天黑,等会儿我们骑马到山麓,再一路逛上
去吧。」温律行柔声道,却仍然没有细究心底那股情感究竟来自于何,又究竟该
如何称呼……


* * *


阳光自叶隙间流泄,落了一地。
踏在满地的落叶之上,林间阴凉而清新的空气令人身心舒畅,连脚步都变得
极为轻松。
「好棒的地方喔!温律行,你怎么发现这里的?」踏着轻快的步伐四处逛着
,白堑予回过头向身后缓步走着的温律行问道,却见他笑得有几分无奈。
「我每次来成都,只要一有烦恼的事,就会来这里走走冷静冷静,沉淀心绪
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苦笑着答道,语气却温柔依旧。
知道自己触动到他的伤心事了,白堑予歉疚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老是不经大脑地说些不该说的话……」
「不,我正想好好和你谈一谈……谈一谈我和克己的事情。」
阻止了他继续说些自责的话,却因忆起过往而无奈一叹。
「我和克己差了四、五岁有。从小我们时常玩在一起,感情也算是不错。但
后来家道中落,父亲又因病去世。身为长子的我势必得要出来操持家业。为了挽
救一切,我只得行走各地寻找所有可以改变现状的可能并加以实现。
七年后,我的确做到了,而且还让温家堡成为南方最大的商号,在全国也是
排前几名的大号子。可是,我和克己的感情却也疏远得近乎陌生。而且由于爹已
经去世了,是以我一直有着以兄代父职好好照顾他的想法。
但是我和克己的感情已经太过疏远,让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他,而
他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我。也或许是我的存在给他很大的压力……他开
始对我有了误解,认为我是因为撑起了家业才摆出高姿态来管他,认为我想把持
所有的权力……而我又忙于公务,错失了解释的机会……最后,我们之间的裂痕
再也难以弥补,变成了你所看到的……」
语气难以自己的透露着伤感,但这样表现出情绪的行为却显示了他对白堑予
的重视。白堑予察觉到了。这样的感觉虽然令他高兴,但温律行的伤感却让他笑
不出来。好不容易,硬是扯出了一抹笑容上前勾住了温律行的手臂:「先别想这
些,跟我来。」
话声方了,一个施力便硬是将温律行给拖着往林子深处行去。
从刚才他就注意到附近有水声……听了好一阵才确定确实的方向。果然,越
朝那方向行去,水声就越来越清晰……不久后,一条小溪出现在二人眼前。白堑
予这才停下了脚步。
「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他的动作感到极为讶异,温律行不解的问着面前带笑的秀丽容颜。
「听声音,」白堑予简单答道,「我的内力不差,听力胜过常人……怎么样
,既然到了溪边,我们玩玩水如何?」
虽然说的是问句,但他却已径自上前脱下了外衣放在一旁较为干净的岩石之
上,仅着了一件里衣便跳下水去。
没想到他的动作来得这么突然,温律行愣了一下。目光怔然停留于在水中愉
快嬉戏的纤细身影之上。
单薄的里衣因水而变得透明,紧紧吸附于肌肤上,将一身诱人的身段给勾了
个明白。
水珠沿着他颈部的线条而下,一次次滑落,一次次触动内心最深层的渴望。
明明是不该,却仍旧渴望,
也或许,因为不该,所以更加渴望……
曾经,他是紧紧拥过他的,深深的占有他,一次又一次的要了他。他曾经贪
婪的撷取他肌肤的细致柔软,曾经不顾一切的掠夺那双艳红惑人的唇瓣。
他本来该是以理性控制欲望的,但现在欲望却凌驾了该有的理性。
「堑予……」他轻轻的唤着,语音低沉却充满着欲望。
他也褪下了外衣,继而缓步上前,逐渐走近了他。
白堑予没有任何的警戒。他所想到的只是希望温律行暂时抛开那些悲伤,他
所看到的只是温律行终于肯听他的话下水玩玩好放松心情了。所以他笑了,笑得
没有防备,而且是因他而起,为他而起。
直到,被拥入的瞬间,笑容转为惊愕。
「温、温律行?你为什么……」慌乱地正打算询问,却因留连于背脊的灼热
指尖而无措的停下了话。白堑予感受到了他灼热炽人的视线,感受到了那抵于下
身的、强烈而骇人的欲望。环住身子的双臂并不若自己有力,但却厚实的足够。
尤其,在曾经有过记忆之后。
纵然对眼前之人的情感早已不再是厌恶或憎恨,甚至抱有更深的情感,但白
堑予却仍然无法自制的,一股寒意自背脊窜起。
他不想怕温律行,也或许,他也渴望能如此贴近温律行,如此依靠于他的怀
中。思绪是如此转着,但曾经有过的恐惧却在身上、心底留下了太深的痕迹。
并不想这样,身子却本能的因心底的恐惧而颤抖着。豆大的汗水自额际滑下
,却冷得可怕。
「不要害怕,白堑予……」喃喃低语着,渴望能说服自己平复内心强烈涌起
的恐惧……「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但过度的相似却令言语再也无法换取平静。纤细的躯体
凉了,整个人颤抖得更为厉害……
察觉了他的颤抖,察觉了他的低语,察觉了他的冰冷。
温律行放开了他,却心如刀割。
那时以卑鄙手段强要他的是自己,而今违背诺言几近失控的也是自己。他那
份恐惧之强烈,连自己都清楚的感受到了。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卑劣所造成的。
不忍于见到他痛苦,而这份痛苦却偏偏又是因自己而起,所以懊悔,所以自
责,所以心如刀割。
伸手欲轻拍那仍自颤抖的双肩,却又在半空中停下,然后收回。
他,不能碰他。
「对不起……」所能说的只有三字,却一字比一字沉重。
不要紧……白堑予很想这么告诉温律行,但他很明白自己的反应所带给温律
行的影响绝对不是这三个字就能够带过去的。就如同他在自己身上所留下的恐惧
,绝对不是那一句迟来过久的道歉所能够除去的。
因为,即使连情感都萌生、酝酿得强烈了,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的拥抱。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到身子已能抑制住颤抖。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轻声这么道,语音却仍微颤,令人听得更为心痛。
温律行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二人一同上岸,各自穿上衣裳,心绪却已不若初入山时那般的喜悦。
白堑予并不希望看到温律行那般的自责。纵使那件事的确是他的错,但白堑
予却怎么样也不希望他如此自责。因为,心底,因他的自责与神伤而万般不忍,
万般心痛。
如果他能好好控制自己就好了……他和温律行的感情不是已经变好了吗?为
什么他却如此无用的惦记着那些早该忘了的,却因而伤了温律行,破坏了所建立
好的一切?
难以自禁的,白堑予揪着胸口,是自责,也是心痛。
同样的感情,亦出现在温律行的心中。
他一时的恶念,就这样在白堑予的心底留下了如此之深的伤痕。好几次想要
碰触那有些莫名哀凉的容颜,碰触那略显单薄的双肩,却又不敢,却又无法。
所以,既心痛,又自责。
彼此都因害怕会伤害对方而保持了距离。彼此都因各怀心思而不发一语。静
默回荡于本就宁静的山林间,回荡于有了距离的两人间。
没有人注意到……本来不该存在东西,已经悄然尾随于后。


等到白堑予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温律行,对不起。」毫无预警的冒出了一句道歉,身形已然上前将温律行
给护在身后……「都怪我分心想些有的没的,才会让你遇上了这般险境。」
「险境?」温律行没有想到沉默许久之后打破宁静的竟是一句道歉,更何况
他什么也没看到,是以对于白堑予的话感到极为不解,「怎么了吗?」
「我们被包围了,大概有二十三个人。」
低声叙述着所观察到的结果,双袖一抖手中已是数枚暗器在手:「你放心,
我不会让他们伤你一根寒毛……也不会让他们弄脏你替我做的这件衣裳……」
他仍然不想杀人,而且也从来不喜欢杀人。但很显然的,以一敌二十三,还
得要保护一个全然不会武的商人,情势又是敌暗我明……如果想象上次在客栈或
是在温府时那样生擒敌手,可能性不但微乎其微,而且更是将自己与温律行的生
命置于险境……所以,他不得不拼了。
皓眸之中,一股杀气陡现,震慑了环绕四周隐藏于林间的杀手。
「各位朋友,大家同是江湖中人,既然今日有缘同聚此地,如果还躲躲藏藏
的岂不是太没意思了?不如出来大伙儿见个面,总比动起手来伤感情来得好。」
语气仍旧平和的长声说道,声音却以内力缓缓送出,虽不大声却字字清晰,
再再显示了他的武功高强。
但,以他身上的六成内力真有办法平安无事的解决这一切吗?他没有把握。
却在此时,一枚暗器破空而至。他是个中好手,反应极快,当下右腕一翻,
一枚铁藜已疾飞而出,轻轻一擦便轻易的改变了敌方暗器的路径,以破竹之势直
朝对方袭去。只听一阵闷哼传来,一个身躯颓然倒地,额际竟是嵌入了白堑予的
铁藜,显然是给碎了头骨,已然气绝。
这之间的变化来得快去得也快,却足以令温律行震惊良久。
这还是第一次……他,第一次看到白堑予杀人。
没有犹豫,而是精准利落的做出每一个动作,彷佛一切都早已计算完成,单
只那样一枚小小的铁藜就挡下了敌方暗器,还要了一个人的命。
这也是他首度意识到他与白堑予所处的世界……究竟有着多大的差异。
一股浑然天成的迫人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纤细的背影之上,自己亲手替
他系起的淡黄色丝带因而显得脆弱异常……
好像……随时都会断掉似的……
整个林子一时之间竟是静得可怕。而在那一阵静默之中,微风自林间流窜,
却让人打从心底的感到不安……彷佛暴风雨前的宁静,只在下一刻便会激起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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