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好事之徒会问吴六一些猥亵的问题,吴六也毫不掩饰,很露骨描述晓路在床上的表现。
他回味无穷地说:爽,爽透了。
有些人就喜欢把床头的事摆在光天化日下,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多勇猛。
这个时候居然还会有人露出真心羡慕的样子。
其实这帮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同性恋,恐怕连吴六都不算。
我从不参与这样的讨论,总是装着认真看电视或是干其他。虽然我讨厌晓路,但他毕竟还是一个人,我不能允许自己随便践踏别人,即使是在言语上。
5
一天吴六给我打电话,说有朋友从国外给他带了礼物,他给我留了一点。
我一听,当然是受宠若惊,连声道谢。虽然这些日子我们在他身上花费的也不少,但总算换得在他心里的一点位置,看吧,礼物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叫我马上过去拿,我说这会儿不行,我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走不开,晚上再去拿好了。
他说不行,那东西吃新鲜的最好。他考虑一会儿,说叫人给我送过来。
他不等我客气拒绝就挂了电话,我只好战战惊惊地整理屋子,等着客人上门。
大概一个小时后就有人来了,居然是晓路。他在电话里埋怨:“你自己下来搬,很重啊!”
很重那你是怎么搬过来的?我在心里骂着,连忙跑出去。
他把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歪着头往上看。脚边放着一个电视机大小的箱子。
“愣着干吗呀,快过来帮忙啊!”他朝我喊。要不是因为他脸上挂着的是不折不扣的笑容,我可能已经发飙了。
箱子不算重,就是没有供手提的东西,搬起来有点麻烦。我踏着笨重的步子把箱子搬上楼,晓路跟在我后面,没有一点来帮忙的意思。
我把箱子放在墙角,转头一看晓路还没有走,只好请他进去坐。
他走进我的房间,不客气地在我床上坐下。我不太乐意,但又不好意思叫他起来。
他东张西望,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的枕头和被套。
“一个大男人还睡这么花的枕头。”他笑着耸肩。
花又怎么了,总比一个大男人还浓妆艳抹的好。那是超市打折的时候立朋去抢购回来的,我都用了好几年了,很耐用。
他对我的枕头好象特别有兴趣,还在研究。
我无意中打量他,其实他有很清秀的五官,眼睛虽然不大但形状很美,只是可惜他总是用浓妆盖住了。
他换了个舒展的姿势,身子略往后躺着。
他全身的骨骼看起来又细又长,有一种带着棱角的柔软。
……
我忽然被一阵浓烈的香味给淹没了,我慌忙冲到窗户旁,唰地打开窗户。
晓路直直地盯着我。
我觉得很烦躁。
“好了,我要走了。”几秒钟后,他站了起来。
我还站在窗户旁,没有动。
“差点忘了告诉你,吴六叫你今天晚上去打牌。”他已经走到门口。
我这才走过去,抢在他前面开了门。
“你好象很希望我快点走?”他望着我笑。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
“你今天晚上来吗?”他问。
“……当然来啊。”我点头。虽然有别的事,但吴六是不好拒绝的。
他冷笑:“你就这点出息?”
我有点愕然,等我明白他的话后,也只能装糊涂。
他走了之后,我狠狠地甩上门。
我也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那箱礼物放在墙角,我丝毫没有兴趣去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立朋回来了,一听说有礼物,就高兴地要打开来看看。看他那么真心开心我也被感染了,还是像立朋这种人最好,什么都能想得很开,绝对不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像小孩领压岁钱一样兴奋地打开箱子。
一股恶臭袭来,我被熏得眼都花了,胃里条件反射地翻江倒海起来。
“榴莲啊,”立朋欣喜地说,“这可是好东西……哇,这么多啊!”
我捂住鼻子,连连后退:“立朋,麻烦你,明天之前把这些东西拿走,连气味都不要留下……”
我直接逃出门外,还听见立朋在里面说:“……你这个没口福的小子……”
我像脱离了地狱一样,一跑下楼就猛呼气。
晚饭我在外边吃的。瞎转悠了一阵,看了看时间,就往吴六那里赶去。
“哟,这么早?”吴六可能也刚吃完晚饭,屋子里一股闷油味。
我今天不只一次想吐。
“先坐会儿,他们还要过一会儿才到。”吴六把我引到客厅。
我低着头翻丢在沙发上的杂志。“你喜欢榴莲吧?”吴六倒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
“喜欢啊,太谢谢六哥了。”
“喜欢就好,”吴六说,“我跟你讲我就受不了那味……”他察觉说漏嘴,含糊地笑笑,“那个,人家不都是说榴莲是好东西嘛,看来我是没有口福了。”
我也笑:“那不是都便宜我了。”
晓路穿着拖鞋从里面走出来,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我以为他又会嘲笑我,我换上一副无所谓的嘴脸看向他,结果,他根本没有在看我。
他在茶几上拿起烟和打火机,点上抽了两口,然后打开了电视,专注地盯着电视。
吴六捏他的脖子,凑近他低声说了句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偏了偏脑袋,拉开了吴六的手。
真是有个性,敢对吴六摆脸色。
是啊,他是比我有出息多了。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陪人家上床,只能点头哈腰。
吴六终于答应帮我们的忙,真的弄来了一个车牌。这事办得真不容易,花费了我们前所未有的精力和财力,不过好在都有回报,再累也值得。
我和立朋在海鲜酒楼里宴请吴六,他带了很大一帮人,都说是什么什么长的,我和立朋都招呼不过来了,一个劲地叫上菜和添酒。
那天晓路也在,他打扮得相当光鲜,温婉有礼地招呼着客人,兴致比我们还高。我懒得去猜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我这里记某某长的名字还忙不过来呢。0B66寞局涯著的风:)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酒席进行到后来,我和立朋才明白,其实吴六不过是想借我们的手,来拉他自己的关系。
席间我退出去上洗手间,从洗手间一出来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晓路。
吓了我一小跳。
“怎么不吃了,是不是菜不合口味?”我跟他假装客套一下。
“你怎么谢我?”他劈头就是一句。
我一愣,不明白地笑一笑:“什么意思?”
“你以为吴六是为了什么帮你们的忙的?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帮你,他一直都把你们当冤大头一样宰,要不是我经常帮你说好话,他早把你们的事给忘了。”他得意地看着我。
酒精慢慢地挥发着,我只觉得双腿无力,踩着什么都是软绵绵的。我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你就这样算了?你有没有良心啊!”他朝我吼。
我慢慢转过头看他:“那你要我怎么谢你?”
他愣住,我提高声音:“说啊,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作势上前,他本能地后退一步。
他刚要张口说话,我立刻说:“不好意思,我不卖身的。”
他脸的先是扭曲,然后变得惨白,他冲上来,打了我一个耳光。
等我回过神,他已经跑掉了。我摸摸自己的脸,火烧一样痛。
被他趾高气昂的样子气得一时口快,我才说了过分的话……当我带着愧疚和不安的心情回到酒席上,他已经坐在吴六身边,恢复了常态,谈笑自若。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不由得暗骂一句水性扬花……
结果我后来一整个晚上都像游魂,叫人叫错名字,倒酒打翻酒杯……我听见立朋在道歉:不好意思,他酒量不好,大家多担待些……
所有的人都走了,餐桌上只剩下一片残破的景象。我被灌了很多酒,这时候胃里烧得厉害。我撑着桌沿,轻摁着太阳穴。
立朋埋单回来,也不急着催我,还坐在我旁边。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他拍拍着我的背。
“没有什么事啊。”我抬起头,揉揉眼睛。
“别放心上,吴六是利用我们,可我们还不是一样在利用他嘛!”他安慰起我来。
我笑了,原来他在担心这个。我再不懂事,也不会为这种事情钻牛角尖。
“立朋——”
他看着我,等我说下去——“我觉得,晓路对我有意思。”
他愣了片刻,脸色沉了下来。
“你乱讲什么!”他压低了声音说。
“你别不信,他每次一看到我都是这样猫腻兮兮的!”
“猫腻兮兮的是你吧!”立朋看我正要分辨,他指着我,严肃地说,“听我说,这可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人家是男的不说,更何况还是吴六的人,你别打他的主意!”
“我打他的主意?”我冤死了,“他打我的主意还差不多!你不知道……”那些眼神,姿势——不是勾引是什么?
“好了,我不管你们谁打谁的主意,反正都得小心点,生意黄了事小,得罪吴六事大,他要是想整你,我还真想不出办法救你!”
吴六有那么神通广大吗?除了有个当官的爹,有几个臭钱,他还有什么比别人强的?
心里有些不服气,还真想和他比一比。
“岳杨?”立朋担忧地叫我。
“行了,我知道,我不会惹他们的。”我站起来,从椅背上抓过外套。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能得罪吴六。
不是不敢,是犯不着。
我对晓路是绝对没有企图的,至于他对我的那点若有似无的企图,我可以视而不见。
6
那件事情办成后,我们和吴六的关系并没有断。我不反感和吴六打交道,但我不太想见到总跟在他身边的晓路。从上次的耳光后,我们的暧昧指数又上升了。我闭着眼睛都能够感觉到他在看我,当我正面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并没有看我。我懊恼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敏感的时候,他又抛过来一个软绵绵的眼神。
糟糕,像这样一闹,没什么都变成有什么了。有时候看着吴六我真有些过意不去,虽然我什么都没有做。他对晓路很好,要什么给什么,他的地位简直就相当于他的老婆。可吴六说过,他是喜欢晓路,可再喜欢也不是老婆的那种喜欢。别说他是个男的,就算是个女的,也只适合当情妇,当老婆,还摆不上门面。
“……就好像下棋,谁都会喜欢冲锋陷阵的军和马,不喜欢躲在后面没什么用的王,可到头来,还不是得牺牲军和马去保住王,只要王还留着,这一盘棋就不会输。”吴六少有的正经八百,眯起眼睛狠抽一口烟。
不知为什么,听了他这番话,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已经是大半夜了,我以上厕所为借口离开牌桌,偷一下懒。晓路正在厨房里地煮着消夜,他似乎心情不好,撒气地把锅碗瓢盆摔得铿铿锵锵的。我靠在门口,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回过头一看见是我,没好气地嚷到:“看什么看?”
我不说话,越发的呆滞。
他把手伸到我眼前晃了晃,“饿傻了?活该!谁叫你这么拼命,还随叫随到,吴六又不是你家祖宗!”
他盛了一碗绿豆汤圆给我。他今天没有化浓妆,只穿着最简单的体恤,淡雅清纯得像个大学生。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本来就该过着简单的生活。
我和他难得平和地聊了会儿天。
“你多少岁了?”此刻我的仁慈心泛滥,接下来就打算问你怎么不读书之类的。
“你问这个干吗?”他根本不想认真回答我,眨眨眼,“你跟我做一次,就会知道的。”
我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东西,僵着一张脸走开了。
酒宴那天后立朋偶尔会跟我说一下晓路的事,他倒没我这么多愁善感,他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我觉得晓路自己也很明白,你就别乱操心了。
“我什么时候操心了,不就随便说说嘛!”
我想起晓路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怨恨和嘲讽,即使他明白,也绝对不甘愿。只希望吴六对他能再好一点,也许多少能补偿一下他吧。
我和立朋这次赚了很大一笔钱,立朋结算了帐目,把我的那份钱交给我。
我打开存折看了一眼,又合上,放到桌上。
“收好收好,这可是血汗钱啊。”立朋最看不惯我的漫不经心。
“立朋,你先收着吧,你买房子不是还差一笔钱嘛。”
他惊讶地看着我,我忙接着说:“我现在用不着钱,你先拿着救急,等到我要结婚的时候,你再当贺礼还给我。”
其实结婚对于我来说太遥遥无期,从懂事以来,我对婚姻和爱情的渴望就小得可怜。
婚姻束缚人,爱情折磨人,我现在一个人过得挺逍遥,不想背上任何负担。
“这怎么行啊……”立朋有点不知所措。
“行!谁说不行,你当我是兄弟就别再跟我客气了。”我把存折硬塞到他手里。
他的脸红了,我也转开了脸。我知道他很需要钱,他也不再推辞,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手轻轻颤抖着。
我忙岔开话题,冲淡这尴尬的气氛。
从此以后我们也再不提这件事。
我用平时的小积蓄买了一条围巾,一支琥珀烟斗。我跑进邮局里打好包,写上收件地址,在写到发件人地址和姓名的时候,我的手指僵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写,放弃了这次邮寄。
周末的时候,吴六打来电话叫我去游湖,外加住宿两天。他邀请了几个外地的赌友,赌注下得相当大,他自己没有把握,所以叫我去帮他助阵。虽然他说得很含糊,但我直觉这事不那么正当,跟我们平时小玩小赌不是一个性质。我本来不想去,但又不希望吴六觉得我们事情一办好就翻脸不认人,只好勉强答应了。但我这次没有跟立朋商量,他近来都在忙结婚的事,我不想让他为别的事烦心。
那天一大早吴六就来接我了,天还下着灰蒙蒙的雾,晓路坐在里面,裹着大衣和围巾,只露出小半张脸,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一路上吴六就大声地说话,我心不在焉地回他几句。晓路挪动身子,打开车窗,冷空气一下子灌了进来。
吴六继续和我说话,一边按下车窗。
晓路又把车窗打开了。
“关了。”吴六用平板的声音说。
“啊?”我茫然地问。
“我说关了,你聋了?”吴六提高音量说。
我忽然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和我说话。
吴六把车停了,我还没有反映过来他要干嘛,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揪住晓路的头发,往前边狠狠一撞!
晓路头低垂着,一动也不动。
“少给我摆这副死脸!我没有对不起你什么吧,平时不都把你宠得像祖宗似的,你别不知好歹!”
“……我不想去。”晓路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那你现在就跟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