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 下——scorpion
scorpion  发于:2010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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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有人告诉你?"

态度依然沉静,伊藤似乎丝毫不把对方的怒气放在眼里,略去那股眉间升起的严峻之色,根

本看不出他也正处于愤怒之中。

"再问一次,到底是谁说的?"

男人异常平淡的语气,背后却隐藏著起伏激烈的情绪。

"......"他垂下眼,闭口不语。

一时僵持不下的两人,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魁七望著眼前的男人。

"能、不能......"

他的心脏不住狂跳,惨白的嘴唇正发著抖。

"能不能...放...过他?求...求你......"

好不容易说完最后那个字,他禁受不住地垂下眼,颤抖得无法自己。抛开所有的自尊,低声

下气地乞求男人,这是头一回。

"他是个强盗!"

伊藤毫不犹豫的拒绝听起来冷酷无比。

"我也是个强盗!"

彷彿被重重打了一巴掌的羞辱,他想也不想地就冲口而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

伊藤嘲讽地扯起嘴角,望著他的眸中波光闪烁,那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轻蔑叫人不禁瑟缩。

"今日四时,支那强盗宋勉准时行刑,绝不更改!"

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男人居高临下地盯著他,那苛酷的神色,坚决的声调,彷彿都在嘲笑他

的自以为是。

"伊藤!"男人接著转身就要离开,他厉声喊他。

稍微顿了身形,男人转身面对他,脸上的那抹微笑艳丽得可怕。

"你知道你为什么能活下来吗?嗯?"

"想要那种废物不死也是可以,"笑容里的某些东西看起来异常残忍,"只要他愿意张开两腿

任人干就可以活下来。"

伊藤冰冷地望著他,一字一字道,"就像你一样!"

他茫然地看著男人狰狞的笑脸,感觉那一瞬间里,彷彿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破裂开来,碎片刺

得他眼眶发涩。

"堀内,"伊藤沉声喝道,"立刻把他绑起来,别让这个下贱的强盗跑了!"

伴随著一阵阵引人泪下的乌啼,窗外的枪声正不断响起,遥远而又绝望地......。

 


夜色如漆。

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的眼盲,沉黑得叫人心慌。

也没有风声,大地默默地闭了口,一片静悄中透露出异样的古怪,彷彿就要发生什么大事的

气氛。

屋外守卫蓦地给一把扼住,旋即拽走不见影儿。须臾之间,两条人影趁著夜黑窜了出来。

墨夜依旧,唯有极远处隐约传来的宴嚷声细回不绝。

驰动的人影未曾停歇,悄声绕过树丛、碉堡、沟渠,避开一道道监视的眼洞。忽然,其中一

个黑影像是发现了什么,他急忙拉住前头的女人,一个闪身就躲入凌乱的土堆。

"...奇怪,我明明看到有人啊..."

手电筒的光束倏地射来,一个日本士兵皱眉走近。

"哪里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他的同伴也跟上前胡乱转著手电筒,口中不住嚷嚷。

"...,哪有啊,你是不是眼花啦..."

手电筒的光绕了一圈,除了空荡荡的黑夜却什么也没有,他的同伴不禁抱怨。

"不!我是真的看到了,这边刚才明明有个影子的......"

日本士兵坚定地反驳。

"影子?"

他的同伴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

随著两个士兵的脚步越来越近,土堆底下躲著的人也不禁捏著一把冷汗,胸腔里的心脏激动

得像要迸出来似的。

日本士兵走到他们正前方时,男人感到全身一阵血贲发热,他手里紧攒著从守卫那夺来的枪

枝,准备等士兵再前进一步便立时发难。

"喂......你们在干嘛?"

就在这时,远远的声音传来,是他们下一组的巡逻士兵。

"又在摸鱼啦?那你们的御赐酒,我们就不客气啰!"另一个戏谑声音传来,语毕又是一阵哗

笑。

"这群无耻的家伙!"日本士兵的同伴气得咬牙切齿。

他拉住仍欲搜索的士兵,"我想肯定是你眼花了!你看到的不就是影子吗?"同伴指著附近摇

摆的树影,"除了那个之外,别说是人,这里连个屁都没有!"

"是吗...可是..."日本士兵兀自怀疑。

"不然你自己留下来找!"他的同伴悻悻一转身就走。迟疑了会儿,日本士兵也只好追上去。

危机已去,底下躲著的人这才喘了口气。各自抚著狂跳的胸口,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快走吧。"男人伸手将女人拉起。

 

黑夜在身旁驰掠而过,影子在一侧不断跳动,男人内心泛起一股模糊的熟悉感。

这一切来的突然,他却隐约早有预感,甚至渴盼已久。

那日之后,越亦艰难的处境,逼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身旁的仆役一批批更换,每个都带著监视的眼,住居的地方也不断迭改,铁条重锁如同禁锢

的囚牢,他就是下一个窝在里头等死的强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几次没结果的问话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对方鄙夷的脸、听到那些歹毒

的话语。

直到这几天,不知什么缘故防备竟开始松懈下来。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

离开,就是死也不愿死在这种地方!晚间送饭时,他只顾注意旁边盯哨的卫兵,还衡算著该

怎么下手的时候,送饭的女仆却冷不防地给了他的目标一狠下子,突遭变故他惊愕万分,才

赫然发现眼前的人竟是自己义妹!
望著前方带路的纤细身影,在漆黑夜里若隐若浮,他禁不住胸口一阵五味杂陈。

许久不见,那张人人夸美的脸蛋儿竟看来如此憔悴,彷彿是心里捺了多少愁苦而一瞬间变得

苍老。

乍见时他的诧异接著转为理解,然后又变成极度愧疚,他张著口想说句歉意,却都给哽在了

喉头吐不出声,心中直恨不得把自己抽死了算。

女人也不发话只幽幽地盯著他看,过了多时才低声道,当初人是救了回来,可却成了残

废...。

语著末尾已断续抽泣起来。他听著如雷轰顶,全身血液都倒逆著走发,心头浪卷似一酸,拥

起女人也跟著泪流不止。

哭得两眼迷蒙,女人抬头望著他。

自小一块儿处,他还未曾见过她这般异样神情,竟像是在看著什么生人似的。

举起那只仍完好的手,女人无语地细抚他脸颊,从那伤疤一路直下颈边。他初时不解一会儿

却醒悟过来:严清棠自是说了全盘,包括那事。他垂下眼羞愧得不敢看女人,死命咬唇却一

句辩解也说不出来。

若说他是给对方强逼的可会有人相信?

连那个始作俑者都认为他是为求活著而任谁皆可,更何况是别人。自己没死不就是个最好的

证据?他极是痛楚地想著。

...其实自己要真是死了该多好,男人苦涩地按紧了胸前的枪。想起许多过去的日子,自己

竟然曾经相信那伪装的温柔,愚蠢得以为对方真的在乎,却不知道背后隐藏了多少嘲讽的笑

声,笑他不明白自己只是个任由玩弄的破烂,笑他竟敢自以为是地替同类求情。非得等到每

个戳破的事实在眼前摊开,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对方眼中的玩物......。

胸口顿时掠过一阵激痛,男人狠狠咬住下唇。

前途一片茫茫的黑夜里,放眼望去,只有营区中心隐隐露出火光,但随著距离的远去,也逐

渐消逝不见了。

 

绕开一道又一道的哨岗,墨般深沉的夜里,女人循著摸熟的路径前行。即使营区这一侧因为

地势临水而戒备较松,她仍不敢掉以轻心。

一边注意著周围的动静,女人心思却不由得往后方的人身上飘去。见面时的震惊,她直到现

在还无法平复过来。

两人难得的重逢,她望著男人的眼在看见自己时光芒闪烁,但随即又黯淡下来。

失去了以往的高傲倔气与爽朗神情,原本熟悉的男人彷彿蜕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眉

宇,那眼眸,男人那掩不了的浓浓忧郁里,一股撩人情乱的气味儿浑散出来,竟是让人移不

开眼!

看了许久,被蛊惑了似地,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男人没说话却颤抖著眼睛垂了下去,像是浸润过什么的嘴唇紧咬著。

她只痴痴地望看,男人那一瞬间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媚态,全身上下抹不尽的娇艳色调...

这些样态,风尘打滚过来的人还有不知道的吗?她忍不住红了眼睛,之前还存有的一点点期

待也破灭了,清棠果然没有骗她!

女人还记得当初在北京城外分手的模样,那两人向她挥手笑著说去会儿就回。结果是回来了

,在她等了又等之后,一个毁折了手脚,另一个......。

女人一阵鼻酸,她想起清棠刚回来时,无论自己怎样追问也绝口不提男人,之后才终于逼逃

不过地脱口而出。

现在事实证明了一切,只是那时清棠述说的嫌恶表情,女人想忘也忘不了。

眼前的夜路暗得让人心惊,走著的同时,女人突然有点害怕起身后的男人。

分别多时,她怎么知道他还是那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除了身体之外,她怎么知道那个日

本鬼到底改变了男人多少?她怎么知道她还可以信任男人?

自从开战,日本鬼子的暴虐愈甚,军队每经一地,留下来的总是遍地的血与黑紫的尸殍,沦

陷区唯一可称安全的、地下抗日组织能躲藏的地方,就只剩下外国租界。但几次爆炸事件之

后,日本鬼开始注意租界,前些日子宋勉等人的牺牲便是一例,饶虽如此,他们的士气却反

而愈挫愈勇。好不容易此次得到情报,趁著日本鬼庆祝天皇御诞的时机,他们要一举炸掉这

个碍眼的营区!


早已得知男人的下落,她要求必须先救出男人。

因为风险太大,这个提议随即遭到否决。女人也知道要担的干系太大,但她无法眼睁睁地见

死不救,男人是她比手足还亲的亲人,即使单独前去女人也在所不惜。拗不过女人他们也只

好答应,前提是被捕绝不营救。

一片弥漫的夜色里,女人对自己露出复杂的苦笑。

要是不相信男人她又怎么会来?他是她从小的、唯一的哥哥啊,两人扶持著长大,他总是护

著她为著她。女人想起刚才男人微笑的表情,拉起自己的模样,有哪个地方和从前不一样?

就像遥远的记忆中,那两个紧握著手的小孩,他们只有彼此......。
无尽的黑夜,在多少双泪眼中连绵不绝。

 


漫漫长路终于到了尽头。

日本营区封锁线外约五百码的地方,一条隐密小径之后,两个身影来到一间河边
的小教堂。

历经战火洗礼,这间原本用桦木筑成的美丽教堂已然面目全非。潦倒破败的外观,这样的夜

里看来更显凄凉。

大地隐约开始起风了,两人仔细著脚下久未整理的荒凉,在簌簌沙响中走入漆黑教堂。

"阿弟...你在吗...阿弟...是我啊......"

左右张望,女人细声喊著。

没有任何回应,废屋里迳是一片人心发毛的悄寂。待了稍会,才见满地瓦砾堆后蹦出个影儿

"嫂子...你可来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溜烟儿似地跑到两人跟前。

"阿弟...没想到你真的在!"女人一脸欣喜,"我还想大伙儿许是都走了呢!你是特地回来接

我们的吗?"


"不...大伙儿都没到,"男孩皱著眉,"嫂子是来得最早的呢..."

"都还没到?"女人听了不禁一怔。

"是啊,莫非出了岔儿...可真叫人担忧呢..."男孩说著的同时,那双眼睛转到了女人后面的

男人身上。

"不认得啦?这是嫂子的大哥哪,"注意到男孩的目光,女人拉过男人,她转脸又向男人笑道

,"他是方磊,清棠的表弟,七哥也见过的。"

男人有些为难地强笑了下,男孩却只是直直地盯著他看。

明白他们要说些隐密的话,男人知趣地避开。

屋内一角,呆望著那炸得焦黑的梁柱,男人不禁苦笑,这种里外不是人的景况他早该料到了

。适才他问到女人来此的目的时,她也只是草草略过。

男人不怪他们提防怀疑,毕竟分别多时,谁知道对方究竟变了多少?只是那股子有苦难言的

伤痛,唯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

一会儿女人走了过来,微笑著牵起他的手,男人也勉强扯起嘴角表示回应,胸口却像少了什

么似地茫然不已,今后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伏躲在残乱的砾堆下,三人动也不动。

黑夜从屋顶破洞侵入,大举覆灭一切光亮。所见皆盲的沉重气氛笼罩四周,压迫得人坐立难

安。

教堂里阗无人声,周围只剩下一片等待的死寂,偶尔风过飒飒,听在耳里却绷得神经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忽然昂起头。

"来了!是他们!"他兴奋地低喊。

女人侧著耳也听到了一群脚步声,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只男人似乎有些迟疑,他隐约觉得不安,却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男孩

已冲出了藏身处。

那一瞬间,黑暗遁去,眼前豁然大亮,周围景物明晰可见。这乍来的刺激让男人感觉一阵强

烈目眩,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交错耀眼的簇光里,那个俊美的男人正看著自己。

 


位在营区中央的指挥总部,一片灯火辉煌。

一反平时的呆板严肃,向来充作军报会议室的大宴厅里,现在正是极为热络的时刻。

将御赐军旗奉在最上位,逐一朗读大君亲授的旨意,军官们以军人敕谕答和,表示将不负大

君的期许。象徵性的仪式之后,宴饮高潮才正要展开。

一道道丰盛的料理,佐上老年纯酿,军官们是吃得满足、喝得痛畅,平日在战场上憋的闷气

都藉此一股脑发泄出来。

伴著悠扬的乐声,台上的艺妓婆娑起舞,折扇后的脸庞美艳动人。鼓掌的、叫好的,军官们

只连声不绝,战争让这样的场面也变得奢侈了。

灿耀的灯光下,人们像是忘了自己正处在纷乱的漩涡里,疯狂而彻底地享乐著。
毕竟是一年难得的日子嘛!他们笑说。

可是在这人声喧哗、笑嚷震天的场合里,却有一个人郁郁不乐,而造成他郁闷的主要原因,

却又是因为他的上司心情也不好。

靠近角落的席区里,鹰村宽默默地喝著闷酒,脸上表情奇差无比。

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他忍不住无声地叹气,斜著眼角偷偷地瞄向一旁主座上的长官。发

现情况依旧不变时,他的心只猛往下掉,脸拉得比刚才更长了。

处决那天之后,向来冷漠的男人不知为何变得异常严峻,身旁的人动辄得咎,那不可捉摸的

脾性越是变本加厉,搞得大家战战兢兢,深怕下一个活遭雷劈就是自己。

跟随多年他还没看过男人这般,鹰村禁不住叹气。他隐约看出男人是在生气,可是同期们讨

论了半天却谁也猜不透理由。

...难道男人是在怪他处理犯人的方法不对?他支著下巴乱想。但是那种坚不吐实的猪除了

毙掉还能有别的方法吗?借调他去的几个长官都称赞不错,可是男人却连一句话也没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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