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孤光残照
孤光残照  发于:2010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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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天魈一直只是静静的听,听到文勍被人欺负甚至被打断了手臂时,环住他腰侧的手松了又紧,将文勍箍的生疼。文勍笑着抚上他温厚的大手笑道,“封天魈,你答应过我可以喜欢你的,对吧。”

“……”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不管你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但是你要记得,无论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哪怕是取我的性命,只要直说便好。哪怕你我将来刀剑相向,我喜欢你的感情和我们敌对的关系全无干系。你明白么?”

“你在说什么?”封天魈微微变了神色一手扣住他的下颚迫使他转过头来,“……真不知人间疾苦。”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怨天尤人么?”文勍眨眨眼睛,“就好像我喜欢悠然哥,曾经爱得那么深,再回首只是过眼云烟。舍得的,舍不得的,爱的,恨的,到头来终是一场风花雪月罢了……”

封天魈细细的望着他,平素看他小孩子心性,爱恨悲伤都放在脸上浅白的很,却不想也有这般透达的心镜,大智若愚么?
“恨文悠然么?”避开了话题,封天魈垂首凝视着那张清冷的面孔淡淡开口。“在报复他么?”
“对他来说,最大的报复就是我不再怪他了吧。”文勍微微皱了眉,眼神却更悠远了一些,“曾经我幻想过很多次与他再见要怎样,杀了他最爱的人,夺去他的所有,或者直接杀了他。但是在见面我突然发现,我已经不恨他了,因为现在的我对他没有爱,恨也自然消逝了。”

“……”
“如果他爱我至深,我无法原谅他当初那样的无情,忘记他或者不再爱他,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惩罚;如果他不爱我,那么我更没有任何理由记恨他,不是么?”
“我真不懂你。”
“我也是,今天再见他,我才突然顿悟,爱与恨其实只是一念之差,惩罚一个人,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你在自虐。”抬手轻轻停在文勍的心脏位置,“这里,不痛么?”
文勍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五指张开扣住胸膛的大掌,轻轻阖了眼,“所以封天魈,你可以不爱我;若爱了,就决不要弃我而去。”
封天魈眸中轻轻闪过一思诧异,簇了眉再不言语,直到到达别庄各自回房歇息……

13

第二天黎明,文勍一袭黑衣躲开所有人踏上通往京城的小路……
站在雄伟依旧的文府前,文勍静静的打量着这个自己生活了近十四年的家,一如既往的肃穆冰冷,当年懵懂青涩的感情再细细回味起来,温馨依旧,心却不再痛了。
吱嘎。
有人拉门而出,文勍轻轻旋身轻巧落在不远墙沿背光处望去——
出来的人一身出门行装,似发现了什么,转头朝文勍藏身的地方看了一下,依稀可以感觉到俊朗的眉峰微微一蹙。门内有人追了出来,是一个女子,天色太暗容貌看得不甚清晰。女子扯住男子的衣袖却被男子拂开,转身朝牵马的仆役走去。

女子哭得很伤心,跪坐在地上。男人拉过马回头看了女子一眼,轻轻的说了什么。没有停留纵身上马,朝城门方向飞驰而去。再没有回头。
四哥?文勍微微一愣。熟悉的温朗潇洒,熟悉的冷漠决绝。五年时光,流逝的仅仅是时间而已。
女子依然在哭,被身边的婢女扶起却依旧心又不甘的朝那人离去的方向望了许久。文勍浅浅一笑,傻女人,如他这般决绝离去,断是不会再回头,你又何苦为了他把自己圈在牢中,永不脱身呢?不如觅个真正懂你爱你,知你怜你的人,过上一生吧……


“想什么?这么出神。”
身后突然有人淡淡开口,随夜风送来一段冷香。文勍心中一惊倏然回头,“寒?!”
来人一笑,俊秀的面容上多了一抹极浅的温柔,“在想什么?连我靠近你都没有发觉?”
文勍回头望了空无一人的街道,挑眉笑道,“我来文府看看。”
文府?微微眯了眼神色中却是肃杀的紧,“见着他们了?”
“没有必要,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罢。”
岳秋寒静静望了他一会,“想通就好。”
“寒,你怎么知道我在京城?”
“我自岳阳一路跟你来到此地,怎么会不知道。”清冷的眸子里突然绽出一抹捉狭的意味,瞅的文勍心中一阵心虚,岳秋寒再次笑道,“我还没有说什么,小勍你的脸怎么突然红了?”

“寒你现在益发恶毒了!!”
“哈哈哈……”

眼看天色微明,路上也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活动,想来是准备赶早出城,个个行色匆匆。
“突然出现,有什么事么?”
岳秋寒瞥了他一眼,眸光却是冷了几分,“有新任务。”
“嗯。”接过岳秋寒手中地来的纸条看了看,然后还给他,“知道了。”
“不觉得巧合?”
“什么?”
“和你们这次要去的地方。”
“唔,是有些巧合。”
岳秋寒沉着清冷的眸子将文勍仔仔细细的望着,轻轻开口,“你与那人什么关系?”
“如同你与令狐飖。”文勍也丝毫不避讳,坦然开口。“和他在一起,很快乐……”
岳秋寒低低一叹,“他呢?”
“不知道。”文勍侧头望了望天色,转头笑道,“我要出发了。”
“唔。”岳秋寒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浅浅一笑,“路上小心。”
“帮我问候他们,说我很想他们。”
“……”
“我先走了,回来后第一个去司玥坊看你。”
“……”岳秋寒看着他的笑脸,低低叹了气,“小勍,你可知道封天魈的真实身份么?”
文勍眼中略微犹豫了一下,却很快又笑了起来,“天下除了你们,我相信还有他不会害我。他的身份,我要听他自己说。”
“……”岳秋寒无奈轻笑摇了摇头,“罢了,好好保重。”
“嗯。”文勍握了握他的手,微微一笑转身朝城门方向离去,几个纵身,已然消失了踪迹。
小勍的聪明谨慎,凡是认识他的人无一不知。只是看似孩子气的面孔下,深沉缜密的心思怕是早就明了了封天魈的身份,不愿勘破而已……
岳秋寒望着他的背影,缓缓举起手,摊开的掌心里飞出一方白绢,被晨风卷入空中,绢帛上赫然出现的是几个挺拔中带着秀丽的小楷,‘速告知勍,封乃朝廷六扇门之门主,慎之。’


说起六扇门,其名头绝不在逍遥楼下。其始建于唐贞观年间,为彻底解决隋末农民起义的残余势力及各地绿林豪强,朝廷建立“六扇门”秘密追查缉破各种案件,其处理的事情多为密闻要案非一般官府所能及。六扇门门主直属天子管辖,若在朝中论品,绝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至极。

江湖中传言当今六扇门门主是一神秘的年轻人,鲜少有人能一窥其庐山真面目。据说,此人手段冷酷狠戾,毫不融情。一般从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被他捉拿之人除非束手就擒不做抵抗,否则皆尽当即被斩,身首异处。

六扇门,正是逍遥楼的死敌……

“回来了?”还未到自己的房间,就见一身玄衣的封天魈靠在不远的树下,高大的身影在雾霭中带着冰冷的气息,见他靠近,冷冷开口问道,“见着他了?”
“没有。”文勍没有多说什么,走到他身边站定,“你怎么知道我不在?”
封天魈脸上完全没有文勍看惯的笑而反而肃杀的有些可怕,“这次你可以不用与我一同去大漠……”
“胡说什么。”文勍突然笑了起来,“我还欠你一个要求未完成,想陷我不义么?”
“……”
见他不说话,文勍嘿嘿一笑转身踏进门,侧头看了依然在树下凝视自己的封天魈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封天魈,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什么?”
“没什么。”关上门遮去他的身影,“我们几时出发?”
“晁叔在收拾行装,早膳后我们就上路。”
“好。”

挥手遣退了前来送别的仆役管家,带好了必备的物件,两人便上路了。眼看距离京城的路曲曲折折延伸,周围的景致也由繁华变得荒芜。回首,已看不见那宏伟的城门了,文勍微微一笑,怕是这一去,再没有回来的可能,悠然哥,多保重罢。

低头思索的文勍突然察觉前方的封天魈听了下来,抬头——
“悠……四哥?!”
前方靠在树边俊挺的身影没有移动,温朗出色的容貌却是漾起温柔的笑意,“小勍,我等你很久了。”
文勍跳下马来几步走近,上下打量着文悠然一身出门行头,“四哥,你是要出远门么?”
“……”文悠然抬头看了马上的封天魈一眼,垂下头望着一脸愕然的文勍笑着说,“我与你一同上路。”
“嘎?”
“我们不去游玩,所以一路必定艰苦,文公子另择良伴吧。”封天魈依旧带着文勍惯看的笑意,但很明显的,空气冷了下来。
“不劳阁下操心。”文悠然一派标准的职业笑容,浅淡却不失凌厉的目光冷然回望封天魈,“在下不是金贵柔弱之人,去大漠采办香料也不是一次两次,对沿途情况怕是比阁下了解的还多。况且,舍弟自称是阁下仆役,在下心疼失散多年的兄弟,故跟随照顾也在情理之中吧。”

“失散?”封天魈微微眯眼笑的极为不屑,“我不知道把人驱逐出府叫做失散。那我府中也失散了不少仆人呐。”
“你!……”文悠然面色一变,心中气急却见文勍一脸淡漠,只是专注的看着远方连山群壑,心中一痛,握拳垂首,“你什么都不懂!没有资格过问我们的家事。”
封天魈只是冷哼一声,策马缓步走到文勍面前,弯腰一揽将他提上马背,“发什么呆?!”
“呃,没有。”
“走。”
“……”文勍侧头看了一直盯着自己,一脸怆然的文悠然,“四哥,我真的不怪你了。我走了,你多保重。”
“小勍!”
文勍只是从封天魈臂弯中挣扎落地,翻身跃上马背,静默了好一会才双腿一夹低喝,“驾!——”
纤瘦的背影,洒脱飞扬的神情让文悠然心中突然明白,一切,都已经回不了头。

14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越朝西去,气候也更加干冷起来。转眼进入了十二月,阴沉呼啸的风扬起满天沙尘,天地苍茫昏黄一片。眼见天色暗了起来,四周很难找到住家,只好在途中一个明显破败无人居住的村落里落脚歇息。好容易找到了一个还算完整的房间,黄土夯打的墙壁上,条条刻下了风雨的痕迹。屋外是大片的胡杨林。

文悠然说胡杨是大漠中最为苍劲的植物,粗犷的身躯,饱经风沙的枝叶,“生千年不死,死千年不倒,倒千年不朽”的风骨,令人赞叹。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里有大漠孤烟
却无长河凭吊落日暮色。
这里行驶过张骞出使西域时雄壮的马队,回响过丝绸之路上叮当作响的驼铃,上演过刀光剑影、血染沙场鏖战,飘散过霍去病大败匈奴后全军共饮御酒的余香……
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听苍说,要是没有来过大漠,就不会深切体会到那沧桑的历史;爱上大漠的人,必是一个胸襟如海、气势如虹的人。

我喜欢江南,喜欢江南温柔的风,细细的雨,喜欢江南的绿,江南的四季。
微微眯了眼,侧头看向将骆驼拴在门口的封天魈。
一路上越来越沉默的他,只在某个刚入大漠残阳如血的傍晚,吹奏过一曲竹笛。金色的夕阳将他魁梧的身形在金色的沙浪中剪成隽永的影,英挺,寂寞,傲气纵横!
孤烟直上,不见寒鸦,不见风影。一望无垠的黄色无情杀伐着属于他的荒凉传说。

“小勍,累不累?”文悠然蹲在文勍面前,原本清爽的白衣蒙上一层风尘,风雅的面容上却是静静的看着望向门外的文勍。
“还好。”
“照这个脚程,估计再过两天就可以到凉州了。”
“玉门关?”
“嗯。”文悠然笑着开口解释道,“我们昨日走错了路所以今日才找不到住家。如果按照我说的路,不在那个小村落中逗留的话,明早就可以过玉门关了。”
文勍听他这么说,穿过文悠然望向默不作声从骆驼背上取干粮的封天魈,哑然失笑。一路上,不肯离去的文悠然与封天魈虽是配合默契却怎么也不对盘。
比如路上遇上大雨雪天气,二人急急忙忙寻找避雨的地方,在荒野戈壁连棵树都见不到的情况下,只好大家都缩在帐篷里,这时候气氛就变得更加诡异起来。文悠然取来厚毯欲递给文勍,却不想被封天魈一把甩出帐外抓住文勍揽在怀里替他取暖,两相对峙下,文勍不得不在帐外等候大打出手的两人平静下来。就这样,本来带了两顶帐篷,现在却是连一半也不剩下了……

再比如,路上遇到劫匪强盗,本来三人联手几分钟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却被那两个人的意气之争将敌我矛盾转化为人民内部矛盾,欲演欲厉的情况下,变成封天魈对文悠然,文勍对付一干强盗……

这次更是如此,刚下午时间到达一个小村落补给了干粮和水后就可以继续赶路,却不想封天魈丝毫不理会文悠然的建议,径自拖了文勍去客房休息,把个文悠然气的火冒三丈差点拆了原本就简陋非常的驿站。休息一早以后,本来朝西直去,封天魈偏要改道朝北……


文勍瞥到封天魈脸色铁青转身走出门外,知道事情又要演变的七七八八,心下一阵狂笑。收回眸光对着文悠然俏皮一笑,“悠然哥,一路上真谢谢你照顾了。”
文悠然面色一喜,似是非常感动。见那张有些憔悴的俊雅面容突然绽放的笑意,文勍不由得心中窒闷的紧,突然觉得这些天来对文悠然的态度多少有些不公……
“悠然…呃,四哥,你常来大漠么?”
文悠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低声说道,“我喜欢听你叫我悠然哥。”
“……”
“你离开以后,我独自来大漠采办香料,研习波斯及西域的糕饼配方及制作手法,第三年,大哥被我发现借外出经商为由私吞家产,二弟三弟……”文悠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二弟三弟亵玩娈童败坏家风,被父亲一怒之下逐出文府,到江南自谋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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