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衍话还没说完就被莫羽推开了，从来没看到莫羽这样冷冷的表情，孟云衍一下子有些发
愣。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不去！”
“莫羽。”孟云衍握住他的双肩，“干什么要和我分这么清呢？我们还分得清楚吗？”
莫羽目光闪烁了几下，低低的垂下头，声音也小了，“我知道你想怎么样，就是想让我离开
。”
“离开有什么不好吗？”孟云衍轻轻的捋着莫羽额前的头发，“我不想有人为难你，我不想
你不开心，我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的生活，不好吗？”
“没有人为难我，我也没有不开心，我们在这里，就在这里，就可以好好的生活。云衍，为
什么你不相信呢？”
孟云衍为莫羽难得的执拗头疼，“莫羽，别说那些自欺欺人的话，你公司的同事不会接受你
是同性恋这个事实，他们看你的眼神和说你的话一定会让你感觉很难受，在这里，迟早有一
天你会熬不下去的。”
“没有，没有，不会的！我部门的同事都很年轻，他们就算不接受也不会排斥的。”看到孟
云衍怀疑的目光，莫羽急急忙忙往下说，“这种事情大家说说，过了这阵也就都忘了，就算
记得也不会把它当什么新闻了。”
“莫羽。”孟云衍皱眉，“别这么固执好不好？这种事情不是说说就算的，你以为康苹还会
让你做下去吗？我只是不想你白白受了几天的罪，最后还是被辞掉了，何苦？”
“我没错，他们干什么要辞掉我？他们没理由！”
“莫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想辞掉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随便编一个什么理由不行
？”孟云衍强压下心里的火气，尽量耐心的劝着莫羽。
莫羽推开孟云衍跳下沙发，好像逃避什么似的往卧室里走，“我不辞职，不辞。”
孟云衍快走两步一把揪住他，“莫羽！”
莫羽硬挣了两下没有挣开，倔强的望着孟云衍。
孟云衍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不明白为什么怎么讲都讲不通。“你明天去给我辞职！”
莫羽不说话，不妥协的望着孟云衍，分明就是不肯。
孟云衍一气之下把莫羽甩到一边，“辞职信我帮你写，你明天不用去了。”说着就朝书房走
去。
“我辞职不就说明我错了，可我们相爱有什么错！”在孟云衍的手刚刚触到门把时，莫羽的
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撕声喊着，听得孟云衍生生止住了脚步。
孟云衍转过身，声音沉沉的，没有安抚，只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们相爱就是错，在别
人眼里，就是错。”
莫羽跑到书房门口狠狠推开孟云衍，“我不辞职！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没有错！他们不能
定我的罪！我不要再逃避！不要！”
孟云衍恶狠狠的拽过莫羽的身子，“你不逃避，那你打算面对什么？指责？污辱？连你的家
人都把你赶出来了，难道你还期望康苹对你舍不得？”
孟云衍话一冲动出口就已经后悔了，只是怒气还涨在胸间，一时也不肯低头道歉。
莫羽紧咬着下唇，直到孟云衍觉得他要把嘴唇咬破，他才低低的说了句，“孟云衍，你混蛋
。”
20
孟云衍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抽烟，他不知道该拿莫羽怎么办。莫羽表面上看起来敢爱敢恨，但
也很在乎别人的看法，从他的内心强烈的希望得到别人的祝福，自从被家人赶出来之后，他
更需要用一些别的什么来证明他爱得没有错，可他偏偏选了最难得到的那种。不想逼他，可
更不想别人逼他。
莫羽轻轻推开阳台的门，脱鞋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你怎么不回去睡？”
孟云衍拉着他坐下，“怎么醒了？”
“一直没睡。”
“对不起。”孟云衍抱着莫羽躺在躺椅里，轻吻他的额头。
莫羽缩在孟云衍的怀里摇了摇头。
“你给我写辞职信了吗？”
“没有。”
“哦。那我自己写。”莫羽深深的呼吸，孟云衍可以看到他攥在身侧骨节发白的手，“我还
没去过迈阿密海边，很漂亮吧。”
孟云衍伸出两根指头弹了弹莫羽的额头，“你这脑袋里刚才又想了些什么？”把莫羽往上面
抱了抱，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不鼓励你还拖你后腿，我们不去什么迈阿密，就在这
里，在这里我们就可以过得很好。这里还有我挑的大床呢，我也舍不得。”
莫羽有些惊讶的瞧着孟云衍，月光下一双墨色琉璃波光闪动，半天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
这次轮到孟云衍惊讶，“为什么道歉？”
双手环住孟云衍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我以为你不想承认和我的关系，所以才那么
急着离开。”
孟云衍哑然，他以为自己明白莫羽了，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傻莫羽。”轻轻的拍
着莫羽的后背，感受着和自己紧贴的心跳。就这样吧，一旦离开，莫羽的生活中将只剩他一
个人，虽然也有独占的欲望，只是那样对莫羽，太不公平。如果怀里的人要坚持，就由他去
吧，反正他累了，苦了，自己总会给他一双臂膀……
孟云周看着面前的人突然觉得额头发痛，“昨天不是还要让‘康苹’辞了莫羽嘛，今天怎么
又改成不能辞了。”
“少废话，昨天你也没帮忙，又不算你出尔反尔。”
“老大，是你出尔反尔啊！”
“那你当我昨天没说过就行了，反正向‘康苹’施压，不能辞莫羽，哦，还有，别让莫羽知
道。”
“这么伤和气的事也要做？”孟云周好笑的看着孟云衍。
孟云衍狠狠的瞪他，“你存心的是不是？你怕和他们伤和气就不怕和我伤和气？”
“好啦好啦。老大你现在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孟云周转身倒了杯酒递给孟云衍，“我只
是觉得不可思议，没见过像你这样把爱人往火坑里推的，那地方还待得下去嘛。”
孟云衍疲倦的耸耸肩，“莫羽坚持的，他想怎么样就随他吧。”
“什么时候学会顺着人了。”孟云周笑着转身去接电话。
孟云双打来的电话，说是查到了是谁寄的照片，孟云衍打死也没想到，居然是Vincent。
周瑞找到Vincent就给孟云衍打了电话，孟云衍晚上和莫羽到‘银贝’的时候，Vincent已经
被折腾得好像就剩一口气了。
莫羽对着满屋子的血腥味皱了皱眉。
孟云衍踢了踢地上蜷成一团的身子，“他说什么了没？”
周瑞耸耸肩。“还能有什么，爱你，就是爱你，恨莫羽，不想他好过。他说要是你和莫羽的
事情曝光了，你一定觉得莫羽是个累赘，等你不要莫羽了，就自然会回到这里。”周瑞也踢
了踢脚下的身子，“你打算把他怎么样？”
孟云衍看向莫羽，“你说。”f r e e
莫羽皱皱眉，“算了吧，他还是个孩子。”
又看了看地上蜷缩的瘦小身体，孟云衍点点头。“算了，你留着吧。”
“我可不敢留这样的，传出去多损我的名声啊。”
孟云衍本来是不想断了周瑞一条财路，谁知道他竟是不领情，“那就让他滚。”
周瑞点点头，“人找到的时候发着高烧，再加上动手的人没轻没重，都已经不清醒了，该问
的也都问了，出去吧。”
三人一起向外走去，Vincent声音从三人身后微弱传来。
“孟哥，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
三人身子同时不自然的一僵，却都没有回头的走出去。
莫羽最近瘦得厉害，吃得也少，往往都要孟云衍软硬兼施才能多吃点东西。孟云衍知道他的
日子一定不好过，只是每每问起，他都是笑嘻嘻的说很好，不用担心。笑得勉强，却坚定。
孟云衍很希望莫羽能有一天动摇，毕竟眼睁睁的看着怀里的人慢慢瘦下去的感觉实在不好。
“妈……妈……”
“怎么了，莫羽？莫羽醒醒，醒醒。”
孟云衍轻轻摇晃着怀里的身子，直到莫羽满面泪痕的睁开微微失神的眼睛。
“怎么了？做恶梦了？”
眼神慢慢有了焦点，莫羽苦涩的笑了一下，“好久没做这个梦了。”
“什么梦？梦到你妈了？”
“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一直在叫她。”
莫羽从孟云衍的怀里撑起身子，“哦，我梦见了那天。”
“你被赶出来的那天？”
“嗯。”莫羽点点头。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不敢告诉家人，后来大三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学长，那
个时候他已经快毕业了，就是在他的毕业典礼上我们认识的，当时就好像鬼迷心窍一般，就
觉得那是自己一生相伴的人了。放暑假的那两个月，我们总是在他下班之后窝在他租的小屋
里，吃泡面，看电影，做爱……也许是傻了，要不就是疯了，我觉得我爱他，爱到想得到全
世界的祝福。所以我跑回家，告诉了我爸妈。”
莫羽在孟云衍的怀里换了个位置，“我爸知道后差点气出心脏病，我妈把我哥哥姐姐全都叫
回来开导我，可惜我冥顽不灵，最后气得我爸用皮带狠狠的抽我，他说打死我算了，省得丢
人。他是真的往死里打我，还好有哥哥姐姐拦着，但是只要他们一松开，他就又跑上来打我
。我妈没办法，让我先去同学家住两天，等我爸气消了再回来好好谈谈。妈一直在哭，话都
说不成一句，我那个时候真的好想抱住她，告诉她别对我失望，即使我爱男人可我还是他们
的小羽，我只是爱的是男人而已。可我知道她一定听不进去。我姐帮我把衣服收拾好，哥送
我到门口，他把包递给我，和我说，想通了再回来。我下楼的时候听到爸在屋里喊，滚，永
远别再回来，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我当时以为他说的是气话，谁知道这一走，真的五年再也
没进过那个家门。”
淡淡的月光下，莫羽细致的脸显得有些朦胧，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他静静的讲着，似乎那
一切真的已经离他很远，眼神清澈如水，却偶尔会夹进一丝哀伤。孟云衍一直没有说话，只
是双臂环得越来越紧。
“我本来想去找他的，可是走了两步实在没力气，就在路边打电话给他，我以为他一定会很
快找到我，我以为我可以在他怀里放心的哭。结果却是他不停的要我回家，要我回家道歉，
要我回家和父母好好谈谈。我哭着说我没有错，我不道歉。可他还让我回去，我说我回不去
了，再也回不去了。他却不理我，竟然开始给我分析那些大道理，问我以后要怎么办，没有
经济来源怎么办。一直到电话没钱，我都在听着他那个理智的声音。”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都没再找他，以为自己一定受不了的，谁知道过了几天感觉竟然变淡了，然
后就是每天努力打工挣钱，慢慢的居然也忘了他。也回过家，我爸根本不让我进门。”
“莫羽。”孟云衍心疼得把莫羽揉进自己怀里。
莫羽反搂住孟云衍，“云衍，我们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呵呵。”孟云衍轻轻笑着，“说不定我们分开几天你的感觉也淡了，然后就慢慢忘了我。
”
“不会，不一样，不一样的。”莫羽从孟云衍怀里抬起焦急的脸庞，“你和他，你们，不一
样。”
“行啦。和你开玩笑的。”孟云衍又把莫羽的小脑袋摁回怀里，有些无奈，“不分开。我们
不分开。”
21
早上孟云衍送莫羽上班后接到了房东的电话，他突然做了个决定，他想退掉那间和冷聿同租
的公寓，反正留着，也已经没用了。
所以他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门开的刹那，孟云衍有种想流泪的冲动。那房间里似乎还残存着冷聿的气息，入眼的每一个
角落都是那样的熟悉。以为自己是忘了的，可在一瞬间，所有的都扑面而来，他几乎躲闪不
及，只能由着过往的回忆一点点的撞进心里。
他甩甩头，尽量让自己去想莫羽，他答应莫羽的，他决定做到的……
快步走进书房，拿起已经落了一层灰的笔记本电脑，这次回来就是拿这个的，里面有一些原
来存的资料，虽然对他已经没什么用，但总不能让别人看到。
应该快点离开的，可眼前的东西却让他移不开脚步。书房的躺椅上还静静的放着一本财经杂
志，封面是他大大的笑脸。
“冷聿，来，亲一口。”
“去你的。”
“来嘛。”
他拿着杂志的封面强硬的贴在冷聿的唇上，冷聿没有反抗，竟还做了个亲的动作。两人相视
而笑，他们都知道那杂志的内容是他结婚的消息，只是那时，他们都相信彼此不会离去。
孟云衍把电脑放在准备好的纸箱里，杂志也放了进去。
卧室的门把手处依然支离破碎，孟云衍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了门，似乎还幻想着能在开门的瞬
间看到穿着睡袍坐在床沿的那人，又似乎在害怕门开后什么也看不到。
什么也没有……
他的“永浴爱河”皱皱的铺在床上，上午的太阳淡淡的洒进来，居然有种波光粼粼的错觉。
地上还放着那个大箱子，是他的那一个，冷聿的那个已经拿走了。
孟云衍蹲下，打开箱子，喀哒一声，轻轻敲击着脑子里叫做回忆的那根弦。里面，冷聿叠得
整整齐齐的衣服静静的躺着。
“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云衍……”
“你不要我了吗？你不是也说过你爱我，不爱了吗？我们之前在一起不是也很幸福，你再给
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会做得很好，比原来更好，好不好？好不好？冷聿，好不好？”
冷聿还是走了，没掉一滴眼泪，淡淡的笑着走了。孟云衍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处，在
眼泪即将模糊双眼时，他狠狠的甩了甩头。
又不是来回忆往事的……心里虽然这么想，孟云衍还是抱起箱子里的衣服，顺便撤下了床罩
，团了团一起塞到带来的箱子里。他想，他只是不希望这些东西被别人随便扔掉而已。
看到床头柜自己的照片，孟云衍走过去也把它收进箱子，正打算转身，却突然想到什么，生
生顿住。
他缓缓的蹲下身子，手伸向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指尖竟有些微的颤抖。
拉开，那里面静静的躺着两枚白金戒指。
“生日快乐，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