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聿的脸被车盖挡着，孟云衍看不到，也许正是这样才能让两个人如此心平气和的聊天，空
旷的停车场就他们两人的声音在回响，很温馨，冷聿低着的头展开一个微微的弧度。
孟云衍却还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虽然已经难得，可是这种像朋友间的对话还是让他觉得很
不舒服，他们原来不是这样的，这样，仍是生疏。只是，朋友，还不满足吗？
孟云衍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看向冷聿，他也已经修车修的一头汗了。
“你车怎么了？”
“熄火，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电平没电了。”
“用帮忙吗？”
冷聿从车盖前抬起头，“你会？”
“我不会，你大概也不怎么会吧。”孟云衍嘟哝着走到跟前，看着里面黑漆漆的东西。
“是啊，我也不会。”冷聿尝试半天终于放弃了。“你手拿开，我要合上盖子了。”
“哦。”孟云衍拿开手。“那怎么办啊，不修啦？”
“明天我叫人来修吧，今天太晚了。”
“我帮你拖车？”
“不用了，先放在这里吧，我打车回去。”冷聿绕过汽车。
孟云衍挡在他前面。
冷聿向左，孟云衍就到左边挡住他，向右他就到右边挡住他。
“你要我从那边绕吗？”冷聿不耐得皱眉。
孟云衍扬头，“你就不能让我送你吗？”
“不用麻烦了，你还是快把文件给莫羽拿回去，很重要，你别弄丢了。”冷聿指指孟云衍手
上的文件。
孟云衍一沉脸，拉起冷聿，“放心吧，不会忘的，我先送你回去。”
这个大都市的夜生活丰富多彩，快十点的大街上依然没有人少的迹象，孟云衍把车停到路边
的夜市小吃摊。
“吃点夜宵吧。”
“不用了。”
“我还没吃晚饭呢。”孟云衍皱着脸把声音拉长，他下班就陪莫羽逛商场，什么都没吃。
冷聿没办法，陪着他下了车。
“呐。”孟云衍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那家烧烤店做的羊肉水饺很不错，味道很鲜，去尝尝
吧。”
冷聿不置可否，随着他往前走，直到孟云衍煞住脚步转头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提醒我你不爱吃水饺？”孟云衍有些丧气，垂下头又抬起来，眼神中充满指责，
“冷聿你总是这样！你一味的迁就别人，直到迁就得你自己都痛苦。你说你迁就我，迁就到
忍受不了，最后难道要说全是我的错吗？”
冷聿静静的看着他，外面的嘈杂完全进不了他的耳朵，看着孟云衍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冷
聿其实和他一样无力。“难道……是我的错吗？”他淡淡地问着，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
题，“如果……我不陪你吃，你会陪我吗？能陪多久？我不是迁就得无法忍受，而是……有
些……不能迁就。”冷聿的目光落得很远，那问题不像在问孟云衍，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几句话让刚刚鼓起勇气和力气的孟云衍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们喜欢的食物不一样，喜欢
的衣服不一样，喜欢的家具摆设，喜欢的电视节目不一样，甚至有很多东西如果各自坚持就
是完全不能融合。
他会迁就冷聿吗？
如果冷聿不迁就他，他们也许连最初的一天都过不下去。
现在，他却来追问是谁的错，冷聿一直的迁就难道代表他也可以迁就自己的背叛？突然，连
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混蛋，没有良心。
“我们……去吃面吧。”
“不用，我不饿，还是去那家……”
孟云衍拉住冷聿垂在身侧的手，阻止了他再次的迁就。
“去吃面，就在前面，我虽然没吃过，但方可说那一家的海鲜面很好吃。”
孟云衍把车停在公寓楼的下面。
“我上去了。”
“嗯。”
“再见。”
“再见。”
孟云衍道完别却看到冷聿无力的靠在靠背上。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冷聿眨了眨眼，“忘带钥匙啦，在上衣兜里，上衣在汽车里。”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冷聿笑得无奈，孟云衍则是笑得猖狂。
“冷聿，原来你也会忘带钥匙。”
“是啊，我也没想到。”冷聿的记性一向很好，忘带钥匙这还是头一遭，不过也该怪孟云衍
二话不说就把他往车里塞。“麻烦你再跑一趟吧。”
“嗯？”
“我要回去拿钥匙啊。”
“不用了吧，这一来一回又要将近两个小时，回来天都要亮了，反正也是睡一晚上，你就去
隔壁睡吧。”
“我还要换衣服。”
“你公司不是都放着一套的嘛，明天早点去换就好啦。”
“我……”
“行了，别我我我的了，来吧。”
孟云衍绕到车的那一面硬把冷聿拉了下来。
两人已经走到走廊，冷聿还是挣开了孟云衍的手。
他不能和那些东西一起过一夜，他有预感，那样的话也许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今晚他
压抑着心里的痛楚找寻和孟云衍做朋友的感觉，他们不可能永不见面，也不能这么一直尴尬
下去，所以，最好是做朋友。他觉得如果每次都能这样相处，他也许可以慢慢的不再难过，
也许，他们真的能成为朋友。
“我……我还是自己打车回去拿。”说着他就往回走向电梯。
“冷聿。”孟云衍拉住了他。“只是睡一晚有什么关系，别固执。”
“我不习惯。”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难道你还认床？就算你认床，你在那张床上睡了两年也算熟悉的吧。
”
“你别管我了，先回去吧，我打车去拿。”冷聿想抽回手却被孟云衍用力握住。
孟云衍忍不住大声起来，“那房子怎么了？让你这么讨厌它？连进都不想进去！”
“云衍。”冷聿低声地叫他，“我没有，我只是……”
“行了，睡一晚能怎么样，跟我进来。”孟云衍说着就硬把冷聿往门口拉。
“云衍。”冷聿为难的看着他，“我不想……真的不想……你别逼我。”
孟云衍深深的看着冷聿，“为什么不想？”
冷聿沉默不答，孟云衍就把他往门口拉，似乎这是用来威胁出答案的有效方法。
“云衍。你别……”冷聿有些茫然，目光投到远处的地上，没有焦点。“你别这样。我们好
不容易才这样，你别……”
“我们好不容易才怎样？”冷聿无助的样子让孟云衍心疼，他走近冷聿，轻轻把他拥在怀里
，让自己的脸贴住他的。“你在怕什么，冷聿，在怕什么？”
26
冷聿没回答，也没有挣扎，就安静的任他抱在怀里。温度在两人紧贴的脸颊间传递着，冷聿
发现自己还是错了，他们无法做朋友，孟云衍的怀抱于他永远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他该说
自己什么？活该？自己亲手把人推得远远的却又发现根本离不开。笨蛋？明明知道这个人根
本不懂得什么是爱却还是对他死心塌地？或者干脆用自己最无法忍受的词，轻贱？爱一个男
人竟然爱到离不开的地步，几乎甘愿做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他颓然的闭上了眼，身上的力
气几乎被一瞬间抽光。
这是孟云衍第二次看到冷聿这样脆弱的表情，第一次是在他生日那天，他还记得冷聿看到他
身上的鞭痕时浑身都在颤抖，流着泪嘴里不停的念着我们，那时的冷聿迷失在对与错之间，
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错了，哪错了，如果没错，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要心痛。那时的孟云
衍还可以大声地告诉他，我们没错，这不是我们的错。而如今呢？如果没错，为什么会伤得
更重，为什么心会更痛？
“冷聿。”孟云衍转过冷聿的身子让他面对自己，“睁开眼，冷聿。”
冷聿睁开眼，无神地看着孟云衍的方向。
“听着，冷聿。”孟云衍轻轻地在冷聿的额头印下一吻，唇附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你没错
，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我的错，我的……”
听到孟云衍话的瞬间冷聿的身子微微抖了下，随后就僵在了那里。
熟悉的身体就环在自己的两臂之间，散发着倔强又脆弱的气息，似乎回到了最初的亲密，孟
云衍呼吸微微一窒，唇顺着冷聿的耳垂一路吻上了他的唇。
舌尖在唇边轻轻的辗转嬉戏，一点点的润湿那两片淡如水色的薄唇，再诱惑般的撬开。温暖
的熟悉气息流淌在两人微张的唇畔，滑入身体缓解了彼此的僵硬，也唤醒了冷聿的挣扎。
冷聿的整个身子都被孟云衍搂在臂间，他的头后退一分，孟云衍就逼近一分，似乎看不出他
的拒绝。不得已他伸手去推孟云衍的腰，却被他反拉在身后，看起来倒像冷聿以一种亲密的
姿态紧紧地抱着孟云衍。
淡淡红晕染上冷聿的脸颊，微笑在孟云衍的唇角绽放，更深地吻下去，孟云衍有一种错觉，
似乎明早他仍能看到冷聿带着宠溺无奈的笑容叫他起床，逼他吃他不爱吃但是据说很有营养
的东西……不同于汽车上的那次，浓烈却不霸道的吻细细卷取彼此所有的呼吸……
冷聿的头微微的摆着，却依然躲不开孟云衍的掠夺，舌尖四处逃窜，仍是逃不过侵入那人的
肆虐，不堪重荷的理智终被孟云衍的坚定打破，冷聿的身子无力地向前靠去……不再抗拒，
不再挣扎，冷聿无能为力的顺从他的温度，舌尖软软的陪着他翻覆。
察觉出冷聿的不对劲，孟云衍并没有停止动作，只是睁开眼。
只是睁开眼……那一瞬间孟云衍毫无防备的对上一双茫然而哀伤的眸子，尖锐的刺痛狠狠的
撞击进他的心脏，一瞬间的不能呼吸，一瞬间的后悔莫及，孟云衍没有离开，而是带着他最
大的忏悔和无措向更深处吻去……
唇齿相连间两双视线依然交错，一个坚定，一个脆弱，胶着着，僵持着……最终还是冷聿自
喉中发出一声呜咽，两滴泪就那么怔怔的从眼角滑下。层层薄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甚至看
不清近在咫尺的脸……
孟云衍已经松开了冷聿的双手，但冷聿的双臂依然无力地挂在他的腰间。
冷聿低垂着眼，唇色不再淡的透明，几次微张又合上，像是有什么话却又说不出口。孟云衍
的双臂也是紧了又松，想把他搂得更紧又怕把他伤得更深。
“冷聿？”孟云衍轻轻唤着。
冷聿放在孟云衍身后的手攥住孟云衍的衬衣又松开，“我怕……我怕睡不着，你永远也不会
知道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滋味有多难熬，黑夜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白天又那么短。每次一睁
开眼仍是黑暗的感觉真的会让我崩溃，你别逼我了，我不想进去。”冷聿低低的说着，已经
是一种哀求。
“如果一睁眼看到的是我呢？还会怕吗？”孟云衍终于鼓起勇气紧紧地搂住冷聿，“今晚我
可以陪你。”
孟云衍的话似乎触动了冷聿哪根敏感的神经，冷聿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很快的说，“不用
了，你还要给莫羽送文件，没忘的吧。”
忘了，当然忘了！
孟云衍头疼的皱眉，忘了还有这么件事。“那你怎么办？”
“我回公司吧，在沙发上睡一夜也没关系的。”
孟云衍放弃说服冷聿，“那好吧。我送你。”
“不……”冷聿本想说自己回去就可以，想到孟云衍定不会同意，也就不坚持，“好吧。”
送了冷聿再回去，孟云衍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莫羽还坐在地毯上等他。
“对不起，临时有点事没去接你。”孟云衍把文件递给莫羽，和他面对面坐着，“给你妹妹
买的什么？”
“笔记本电脑。”
“嗯，上大学应该有一个，方便一些。”看得出莫羽生气，孟云衍干笑了两声，“比我那个
香水的主意是好多了。”
“你去哪了？”
“有点事。”
“怎么关机了？”
“哦。”孟云衍摊开手中的手机，“没电了。”
“我找不到你所以给周颢打电话，他说文件是冷聿给你送下去的。”
“嗯。他车坏了，我送他回家。”孟云衍知道莫羽对冷聿有个没解开的心结，现在一定是更
加严重，自己又实在没力气被他追问，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就赶忙转移话题。“这么晚了
，怎么还不睡？”
“用了这么久？”
“嗯？”
“就送他回家用了这么久？”莫羽声音不由得大了。
孟云衍自己一个晚上已经折腾得筋疲力尽，又怎么了解莫羽满肚子的委屈，忍不住就和他怄
气，“那你说应该用多久？”
没想到孟云衍还这么理直气壮，莫羽心里憋的火无处发泄，拿起沙发上的一个靠垫向孟云衍
砸去。“你和他到底有什么！你和他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你发什么疯！”孟云衍也没了耐性，随手把靠垫甩了回去，起身走进浴室。
孟云衍在浴室闷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再次做好心理建设才出去，没想到莫羽已经不在客厅，
卧室的门紧紧的关着，孟云衍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在沙发上睡一夜也没关系的……
冷聿的话轻轻响在耳边，看看客厅的沙发，孟云衍美美的躺了上去。冷聿这个时候大概在他
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吧……
孟云衍一夜翻来覆去，那种想要把冷聿再次拉到身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而且冷聿是爱他的
，他们为什么不能重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听到卧室门转动的声音，赶忙闭上了眼，黑暗中他听到莫羽刻意放轻的脚
步，还有轻轻搭在自己身上薄被，最后伴随着一声微微的叹息莫羽又回到了卧室。心再次被
握紧了，他怎么可以忘了莫羽，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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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云衍把车停在‘康苹’，犹豫了下还是拨通了电话。
“冷聿，我在楼下等你。”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
冷聿的声音再次疏离，孟云衍有些后悔昨晚放过他。
“你要我上去找你吗？”
“孟云衍！”